第26——30章
二十六
雲來客棧今晚反而比較清靜。客人都出門去了,大堂里只有兩桌老人在打麻將。
許媽媽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把茶水點心放在桌子上。
「小地方,沒什麼好東西,楊先生別介意。」
魅力大叔客氣地笑了笑,「大姐不用客氣。」
所有人坐了一大張桌子。林天行坐在許諾身邊,像是被現場抓住的盜竊犯,低著頭,除了介紹大家認識外,就沒再說過一句話。許諾還是頭一回見他蔫樣,笑得有點幸災樂禍。
魅力大叔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開始說話:「大姐,我這次上門來,也就一件事:把天行接回去。這孩子鬧離家出走,一走大半個月,他媽媽雖然知道他在這裡有你們照顧,可是還是惦記得很。而且他留在你們這,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也十分慚愧。」
許諾聽了,回頭望了林天行一眼,心想你這后爹可要把你領回家了。林天行嘴唇緊抿著,無動於衷。
許媽媽笑著說:「楊先生說的有道理,孩子離家,大人總是不放心的。天行這孩子我們都喜歡,人聰明又能幹,一點都不麻煩。我要是生個兒子像這樣,晚上做夢都要笑醒哦。」
林天行輕哼一聲笑出來,只有許諾聽見了,她的臉也板了起來。
魅力大叔繼續說:「大姐,我對你們一家,可真是重恩不言謝啊!當初我和他媽瘋了似的找他,後來知道他被你們收留了,心裡都十分感激。你們一家人好,不嫌棄他,還把他照顧得這麼好。我和他媽知道他在你們這裡學到了很多——」說著看了一眼許諾,「天行是城裡的孩子,能來你們這吃點苦,成熟一點,是件好事。也是天行的運氣好,出門遇貴人啊。」
盛讚之下,許媽媽的臉都有點發紅了,「楊先生真是過獎了,我們也是看這孩子可憐,伶俐懂禮,肯定是好人家的孩子。楊先生你們找他不容易吧。唉,也是我們疏忽,早該勸著他回家的。」
「也還好。」魅力大叔說,「我朋友幫了個忙,很快就早著他了。不過我們看他在這裡過得挺好的,也想這個是個機會,讓他多接觸點社會,學點東西。」
許諾忍不住又瞄了林天行一眼。魅力大叔說得到簡單,中國那麼多人,大海撈針還給他撈著了,哪是單單運氣可以解釋的。
外婆說:「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喲。」
魅力大叔說:「是呀。他媽媽身體不大好,也為他差點愁病了。我今天先過來找他,她媽明天也過來。」
林天行抬頭迅速望了后爸一眼,有低下頭去。
劉叔說:「小林呀,你得趕緊回去看看你媽,別讓父母再擔心了。」又對魅力大叔說,「我們也算完璧歸趙了,小林就交還給你了。楊先生你也挺不容易的啊。」
幾個大人又是彼此客氣恭維一通。
許諾湊過去,對林天行說:「你這次是走定了吧?」
林天行低低地恩了一聲。
「唉,怪捨不得你的。」許諾嘆了一聲。
林天行猛地抬頭看她,「真捨不得?」
「捨不得也得捨得啊。」許諾說,「你爸開著大奔來接你呢,多大的面子喲。給抓了也沒什麼,你出來也夠久的了。」
林天行又埋頭不說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魅力大叔把茶喝得差不多,「天行還要麻煩你們一晚,我和他媽媽明天來接他,機票都已經買好了,直接回北京。那個,許諾是不是?」
許諾忙直起腰桿。
魅力大叔溫柔親切地笑,「聽說是你把天行帶回來的,我和他媽媽都謝謝你啊。天行跟著你學了不少,碰到你可真是他的運氣。」
許諾連聲說過獎,背上冒冷汗。楊大叔你知道的可真多,不是干間諜的吧?
大叔又遞給林天行一個手機,「你原來給你丟了吧?這個拿好了,趕緊給你媽打個電話去。」
林天行接了過去,還是沒說話。大叔也不介意,站起來告辭,眾人送紅軍一樣把他送出了門。
林天行握著手機,轉身去了陽台。
許諾算著時間,等他打完電話,拿著兩瓶啤酒過去找他。
夜空柔和而安靜,煙花早就散去,月亮也進了雲中,天空里乾淨地連星星都沒有。先前的歡樂也如同空氣里的硝煙味一樣,消散得只剩淡淡的一縷氣息。
許諾說:「有空常聯絡。我加你QQ了,網上也可以聊聊。」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許多朋友都是分開了就淡了。感情並不是如故事裡那般好維持的。
林天行喝完了啤酒,把瓶子放下,轉過身去,「許諾。」
「幹嗎?」許諾茫然地看著他。
林天行張開手,擁抱住了她。
許諾一驚,啤酒撒了出來,拚命掙扎。
「別。臨別的擁抱了。」
許諾不再掙扎,可是身子還是僵硬的。
林天行似乎在笑,「真像包大棉花。」
許諾難得沒生氣。她忽然為林天行的口拙而感動,為這離別而憂傷。她伸手輕輕回抱住了他。
林天行的腦袋埋在她的肩上,許諾聞到他發間帶著洗髮水味道的汗氣,並不覺得難聞。她又想,自己這是第一次和一個男生這麼親密吧?即使同秦浩歌和歐陽烈,也不過搭肩拉手而已。雖然不知道別的男孩的擁抱如何,不過林天行的擁抱,很是親切舒服。肢體緊貼原來是這麼一種感覺。
許諾輕輕吁出一口氣。林天行慢慢放開了她。
「去睡吧,明天要早起。」
許諾問:「要我幫你收拾東西嗎?」
「有什麼好收拾的,我空手來的,東西全是你家的。」
「那,好好休息吧。」
林天行點點頭,笑了一下,尖下巴,還是那俊秀斯文的模樣。
結果反而是許諾失眠,翻來滾去睡不著,明明覺得眼皮沉重,明明覺得疲倦,可就是無法入睡。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東西都有,一下是林天行平日里和她打鬧的情景,一下是秦浩歌和邱小曼在一起談笑的畫面。她隱約聽到早起的鳥叫,然後又聽到雞叫,都準備起床了。可不知怎麼的,反而又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沉,等醒來,太陽已經走到正午的位置。
許諾拖鞋都來不及穿,衝出去喊:「人呢?林天行呢?」
劉錦程從遊戲里抬起頭來,「喲!太后終於醒啦?人家一大早就走了,敲你門你都沒理,還以為你在鬧離別傷感呢。」
許諾倒抽一口氣,隨便換了件衣服就往外沖。許媽媽在身後喊:「別追了,人家是開車走的,現在都快到縣裡了!」
許諾猛地站住。
今天是個亮陰天,陽光有氣無力的,風帶著水氣,或許下午,或許晚上,就有一場雨。遊客如往常一樣川流不息,店裡的生意也和平時一樣紅火。大家各做各的事,並沒有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受到影響。
許諾迷茫地站在銀杏樹下,久久不動。
劉錦程說:「你沒見著小林哥的媽媽,真可惜。他媽媽可真是萬里挑一的大美人,兒子都這麼大了,還美得像個仙女似的。」
又說:「林哥也不好受,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哦對了,他要我把這個給你。」說著遞過一個紙包。
許諾接過來打開,裡面是一對耳環。綠松石耳環。
劉錦程說:「他要我和你說,你原來掉的耳環,他後來有去撈過,可是怎麼都撈不到了,就買了這個賠你。」
許諾愣了好久,收好了耳環,「走吧,幫店裡做事去。」
二十七
許諾一走進宿舍門就大叫:「老天,這什麼味道啊?打翻了醋罈子了?」
沈昕扭頭看她,手裡還端著一鍋醋,壓低聲音叫:「關門,快關門!讓舍管抓到我倆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許諾連忙合上門,「你又用熱得快,真是賊心不死,遲早給抓著。我可說好了,到時候問起來,我學劉胡蘭,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逃不脫,咱寢室才你我兩個人!」沈昕回頭繼續煮醋。
許諾抽著鼻子過去看,「你在做什麼啊?」
「最近整棟樓都鬧流感,我未雨綢繆防範著呢。我的飯呢?」
許諾把飯盒給她,「青椒肉絲已經沒了,我給你買了魚香茄子。」
「你吃什麼?」沈昕問。
許諾朝桌子上努了努嘴。飯盒裡是稀飯。這碗黑米稀飯十分不辜負它學校食堂出產的美名,清淡稀薄得彷彿秋日天空里的雲,鏡子一般照出許諾的臉。
「我說,」許諾哀怨地看向沈昕,「我天天吃這個,真的會死的,真的。」
沈昕像個神婆一樣端著醋碗滿寢室地轉,邊折騰邊說:「是你說要減肥的。像以前那樣一頓當我三頓,你還不如直接自殺了投胎來得快。」
「可是吃這個也不行啊。」許諾愁眉苦臉的,「我的胃一下子適應不過來,今天上課的時候叫得那個凶,我又坐第一排,老李在講台上都聽到了。」
「他怎麼聽到了?」
「他問,同學們,是不是有鴿子進教室了?」
沈昕笑得前仰後合,許諾趕緊把她手裡的醋碗接了過來。
「都笑餓了。」沈昕摸了摸肚子,去找飯吃,「那醋你別倒,咱們晚上還得燒一次。你別嫌煩,總比生病的好。」
許諾看她津津有味地吃著魚香茄子,嘴巴里唾液泛濫,險些來不及吞咽。再看看自己的清粥,連疊小菜都沒有,又提不起半點食慾。
電腦里跳出一個QQ對話框,龍行天下問:「做啥呢?」
許諾丟下稀飯,興緻勃勃地回他。
五香糯米:「吃飯呢。你呢?」
龍行天下:「睡不著起來上網。」
「美國這時候是大清早吧?」
「可不是?天亮了要考試呢。我討厭統計學。」
許諾笑了笑,說:「我還討厭喝稀飯呢。」
龍:「你真開始減肥了?秦浩歌和邱小曼分手了?」
許諾對著電腦暗罵,「我減肥等著嫁你呢!」
「喲姐姐!看得起我呀!早怎麼不說?不然我死也不出國了。」
「早也不知道你后爹開賓士呀!」
網路那邊的林天行坐在床上,抱著膝蓋哈哈笑,「那你該去追求我后爹呀!」
糯:「這不就要減肥嗎?不然你媽那麼美,我怎麼比得過啊。」
龍:「提醒我了!給你看照片。」
許諾接受了文件,點開來看。美國鄉村風光,藍天白雲,麥田如浪。林天行摟著一個中年太太站在田裡。阿姨算起來怎麼也得五十了,看上去四十不到的模樣,柳眉杏目,瓷白皮膚,尖尖下巴,身材勻稱,衣著優雅,可是說是許諾長這麼大,見過的最漂亮的媽媽。
林天行和他媽媽挺像的,一樣眉目清秀,下巴尖尖,母子倆站在一處,倒把背後的風景襯托得更美了幾分。
龍:「看到了沒?」
糯:「看到了,阿姨真漂亮,又有氣質。林公子好福氣喲。」
「別叫我林公子了,叫得我就鬱悶。」
「怎麼了?」
「我要改名了。」
「啊?」
「該姓楊了。」
許諾在大腦里搜索了一下,「跟你后爹姓呀?」
「是呀。說是這樣一來,產業好給我。先是早早把我整出國,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念書,現在又和我媽聯合起來給我改了祖宗。」
「這說明你后爹是很認真的打算把你當親生兒子了吧?」
「我知道。我爸他本來就待我和親生兒子一樣。小時候我還懷疑過自己是他和我媽出軌的產物。」
許諾笑,「這多好啊,多少孩子盼不來的事呢。名字也改了嗎?等等,別是改叫楊康了吧?」
打完字,自己又被自己這突發奇想的念頭拍手叫好,真是覺得說得精妙絕倫,只恨沒視頻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得意表情。
林天行在那頭抓狂三十秒。
許諾連聲問:「怎麼了?回我!掉線了?瘋了?*****了?」
龍行天下:「我是楊康,你是誰?」
許諾條件反射想打「穆念慈」三字,忽然想這未免有占人家便宜的嫌疑。
猶豫間,林天行的消息已先發了過來:「嘿嘿,你肯定就是傻姑了!」
於是許諾也抓狂,將數張暴力表情丟了過去。
沈昕在旁邊看了半響,終於開口:「我說,你這一下皺眉一下笑的,又在和那個美國小白臉聊天?」
許諾不服氣,「這廝說我是傻姑呢!」
沈昕嗤笑,「你還能是黃蓉不成?」
許諾哼道:「你就不信我真減肥,麻雀變鳳凰給你看。」
「那再好不過呀!」沈昕搖著腦袋,「你別光說不練。明兒咱們姐妹倆就去學校健身房辦張卡,姐姐我捨命陪著你,看你能堅持到啥時候!」
許諾氣得猛喝粥,居然把這不咸不甜的清粥全灌下了肚子。
林天行把暴力表情都看了,不屑地回了一句:「這些動作對於你這噸位的人來說,都是高難度。」
許諾還想發狂,林天行,或許該叫他楊天行,搶先說:「不和你鬧了,補覺去了。」頭像立刻就黑了。
許諾看著電腦屏幕苦笑。
林天行去美國,是幾個月前的事了。
那天錯過了送別,一連大半個月都在聯繫上他。許諾那時候也對自己說,不過是個路過的朋友,這輩子都聯繫不上也是正常的。後來開學,她回了學校,一日開QQ,只見一個叫龍行天下的人呼叫她,迎頭就是一句:「你網名叫糯米?你挺有自知之明的。本來就是一個白胖的糯米糰子嘛。」
許諾愣了三秒,反應過來,狠狠打字,「林天行?」
林天行驚訝,「你怎麼知道是我?」
許諾翻白眼,「只有你說話這麼討厭。」
「不是吧,我覺得糯米很可愛呢!」
「心口不一。你最近怎麼樣?」
林天行便告訴她,他人已經在美利堅的土地上,喝著資本主義的水,吃著美帝國的麵包,上著華人補習班,準備春季入學,學習發達國家的先進知識。許諾便感嘆,你這一走背井離鄉十萬里,真是從此明月故鄉明。
二十八
林天行說他被抓回去后,他娘對他進行了眼淚攻勢,他后爹整日一副家有不孝子痛心疾首的模樣,他一時立場不堅定,才同意隨著父母來了美國。他說他一下飛機就後悔了,恨不能劫持一架飛機飛回去。然後又是沒完沒了地抱怨英語難學外國女人粗壯腿毛長等等。
許諾就這麼才和他恢復了聯繫,兩人隔三岔五聊幾句。今天你開學了,明天你加入籃球隊了,日常話題,聊得倒是挺歡的。
沈昕看過林天行的照片,先是直呼好漂亮的男生,又很不屑,「眼帶桃花,不安於室。」
許諾啼笑皆非,「我又不和他談戀愛。」
沈昕連許諾一起嘲笑。
沈昕是生物系的學生,和許諾同級。兩人運氣好,大一入校時整棟樓只有一間由管理員休息室改的雙人間,被兩人瞎貓撞著死耗子給抽到了。不用像別人一樣六個人輪一個廁所,兩人心情都很好。所以第一次見面,雖然許諾覺得沈昕這人高傲又做作,沈昕覺得許諾又胖又傻,可還是對對方挺滿意的。
其實兩人性格十分合得來。沈昕是個面冷心熱之人,講義氣,又豪爽;許諾看著憨厚老實其實精明幹練,擔任學生會幹事工作起來果斷利落,是出了名的大姐大。
而且許諾這人有點輕微的強迫症,愛收拾屋子,看到雜亂臟,如果不去打理,就和生了跳蚤一樣不舒服。沈昕真當自己撿到寶,樂得把家務丟給許諾。兩人學會用熱得快和水瓶煮東西吃后,許諾時常弄點好菜改善生活。她好吃,更會做,廚藝在宿舍樓里十分有名。沈昕沾她的光,這兩年也享了不少口福。
兩人同居兩年下來,彼此都是心胸開闊順利發展成為知心姐妹。許諾的那點糊塗情史,沈昕是最清楚不過的。沈昕個子比許諾稍矮,皮膚白皙,五官清秀,雖然性格稍微孤傲了點,脾氣稍微怪異了些,但是已經不失為恐龍成群的生物學院里一隻小鳳凰,所以追求者眾,戀愛經驗十分豐富。所以她在許諾面前,總是一副知心姐姐的派頭。
沈昕說:「你也不要老把心思放在你那秦哥哥身上了。也不是說他不好,而是他喜歡的類型明顯不是你這類的。那種小女人型的,嬌柔的,文弱的,一有風吹草動就倒地的,三天兩頭的頭疼腦熱的,動不動就叮嚀一聲雙眼含淚的——你做得到嗎?」
許諾老實承認:「咱是農村裡的土娃子。」
沈昕哼了聲,繼續往臉上抹面膜,「你肯聽我的話,把你讀書的那股毅力拿十分之一出來減肥吧。」
許諾嘴裡咬了一個大蘋果,拿起書本往外走。沈昕喊住她,「天都黑了去哪裡啊?」
許諾無奈,「姐姐啊,就要期中考了,上自習啊。」
沈昕忙叫:「等等我,一起去。」
結果等到沈昕洗去面膜換好衣服,自習教室里早就人山人海,針插不進,可見課可逃而考試不可逃這一現實。最後許諾只能跟著沈昕去他們生物實驗室去上自習。
沈昕的師兄也在,都是老熟人了,看到許諾就笑道:「來得正好,咱們新進了十隻兔子,又肥又大,客官要來看看不?」
許諾說:「那我得看看。你們動過手了沒?我不吃生化兔子,怕變成綠巨人。」
師兄帶她過去看兔籠子,裡面十隻大白兔見著這兩個眼放凶光的陌生人,擠做一堆瑟瑟發抖。
師兄十分老練地掕起一隻兔子給許諾看,「客官瞧瞧,這個頭,這毛色,這耳朵。你會做紅燒兔頭不?」
許諾摸著下巴思索,「先養著吧,國慶咱們吃火鍋。你們這隻有兔子嗎?資源真匱乏。」
師兄忙道:「客官此言差矣,咱們這雞鴨魚狗,有毛沒毛,變異沒變異的,應有盡有任君選擇。」
沈昕高聲尖叫:「別說了!」
許諾說:「我都吃。」
「我想也是,」師兄點頭,看她一身的肉,「資本經過囤積才會豐厚。」
許諾又問:「一餅呢?還活著不?」
師兄點頭說:「活著,你終於要吃它了?」
「還活著?」許諾笑,「這都成妖了吧?我可不敢吃它,鋼鐵鑄就的胃都消化不了。」
一餅,是實驗室上學期進來的一隻灰兔。同籠的其他兔子同胞們,若沒有死在實驗之中,就進了許諾等人的肚子里,只有它奮勇頑強,與死神搏鬥。當初師兄一針藥劑下去,它奄奄一息,師兄寫完報告,解開它打算拿去人道處理了,沒想兔兄當場一腿瞪在師兄的臉上。
當天實驗室出動六個人圍追堵截歷時大半個小時才把它給抓住,而三室有一隻以一擋六百毒不侵的兔子一事也不翼而飛。許諾後來跟著沈昕過來參觀英雄。兔子在搏鬥中掉了團毛,腦袋上一塊禿斑,像足了沈昕他們教授的髮型。許諾說這兔子不容易,這奮鬥精神多鼓舞人啊,你們也別再拿人家做實驗了,尊重生命吧?
沈昕不明白,問:「不做實驗,做什麼?」
許諾說:「做吉祥物唄!」
於是兔兄得許娘娘賜名一餅,在實驗室里分得一單人套間,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沈昕他們搞生物的,對一餅總有點不死心,時常搞點怪東西來喂人家。可怕的是一餅同學非但很爽快地吃了,吃了后一點反應都沒有,毛色還更豐潤,體態還更豐滿。沈昕這才一口咬定這隻兔子已經修鍊成精了。
師兄化驗了它的大便,連聲感嘆:「真乃一神兔矣!」
許諾在旁介面:「師兄你把一餅帶回家好生伺候吧。興許過個一兩百年,它道行圓滿,化作人形,以身相許來報答你。」
師兄聽了很樂,頓時滿腦子粉紅色的泡泡。等許諾走了他才想起來,去,這是一直公兔子!
沈昕他們的實驗室其實是許諾很喜歡來的地方。人都對自己未知的東西有著好奇和嚮往,學文科的許諾就對實驗室里的化學藥劑十分感興趣而又畏懼。
沈昕也時常弄點小花樣給許諾看。藍色的試劑加點紅色的試劑再放點黃色的粉末,轟隆嘩啦砰,玻璃瓶子里冒蘑菇煙和泡泡。每到這時許諾就猛鼓掌,誇獎沈昕真乃中華魔藥學的接班人。
二十九
看著宿舍快關門了,許諾才戀戀不捨地告別了一餅,同沈昕往回走。這時的校園裡滿是人。下自習的,打開水的,吃宵夜的,還有談戀愛的,擠滿了學校每一處。
許諾那點稀飯和蘋果哪裡堅持得到現在,早就餓得飢腸轆轆,聞到路邊攤的燒烤香,肚子里直打鼓。沈昕看她神色不對,柳眉倒豎,扯著她就走。許諾唉唉叫,「你讓我聞聞嘛!聞聞都不行嗎?」
沈昕猛地站住,許諾剎車不及撞上她,兩人都差點摔一跤。
「怎麼了?」
沈昕微微側過頭來,語氣疑惑,「我沒老花吧?那邊站著的是你家的秦哥哥吧?」
許諾一愣,看過去。宿舍樓下角落裡,站著一個年輕男人,低著頭擺弄著手機。
許諾哎呀叫了一聲,拔腿就要過去。
沈昕一把拉住她,說:「差不多就行了,別爛好人,被人家當便利貼用。」
許諾反笑道:「我倒覺得是他們貼上了我,怎麼都甩不掉。」
秦浩歌今天狀態似乎很不錯,一臉輕鬆洒脫,帶著笑意。
許諾打量他,「怎麼了?中caipiao了?」
「真中了caipiao,我早派我的助理來找你去見我了,何必自己親自來?」秦浩歌笑道。
「呀,快說,到底什麼好事?」
「你還真不關心我。」秦浩歌半真半假地責備,「今天把司法考試結束了。」
許諾這才想起來,猛拍腦袋,「我還真忘了!你考得怎麼樣?」
秦浩歌把手一攤,「反正已經結束了,管它是生是熟。走,我們吃夜宵去。」
倆人拐到廣場邊的職工宿舍樓下。那裡原來有一排平房,後來拆了空出一塊地,做生意的就在那裡扯張遮雨布就開張擺攤。因為便宜又好吃,這裡的生意比食堂都要好,學生和蒼蠅都很喜歡關顧。每次衛生檢查,這裡都會撤得乾乾淨淨,彷彿曾經的繁榮從來不存在過,或者已經作古千年,衛生狀況可見一斑,但是C大中師生也沒見誰吃死在這裡。
秦浩歌一坐下就只點了一大堆東西,「大半個月閉關背書做習題,一日三餐,早上豆漿油條,中午西紅柿蛋炒飯,晚上青椒肉絲蓋飯。」
許諾說:「其實還挺營養的,最怕你和速食麵作伴。」
秦浩歌舉起啤酒,和許諾碰了碰杯,「前途似錦!」
冰涼涼的啤酒下肚,許諾打了一個哆嗦,然後大口吃烤藕片。
「浩歌,小曼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吧。怎麼問這個?」
許諾說:「我和她最近聯絡很少。她好像總是很忙的樣子。」
「她什麼時候不忙了?」秦浩歌嗤笑,「她可是社交名人,現在又快畢業了,到處奔波跑關係吧?」
「她回來咱們這工作嗎?」
「她倒是有這個意思,不過和我說過,工作不好找。」
「你們兩個畢業了都不能在一起生活,也太可憐了。」
秦浩歌拍她的腦袋,「你懂什麼叫可憐?我看你才可憐,都大三了,還沒男朋友。」
許諾掛著臉,「我不漂亮,男孩子不喜歡嘛。」
「那是人家膚淺。」秦浩歌心疼地說。
「那你找個不膚淺的介紹給我啊!」許諾來勁了。
秦浩歌張口就像說行啊,可是話到了嘴邊又打住了。
許諾正沖他笑,圓圓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此刻天上的星星一樣。他一想到以後,這樣的一雙眼睛不在注視著他,而對著別人閃爍光芒,心裡就有一種無力感升起。
「怎麼了?」許諾問。
秦浩歌擺了擺手,「算了,年輕的男孩子都膚淺,你適合找年級稍微大一點的。」
許諾本來也對*****朋友沒什麼興趣,這麼聽了,笑了笑,繼續吃東西。
秦浩歌喝了兩口啤酒,忽然說:「之前我過生日,那本衛斯理的書,是你送的吧?」
許諾筷子里的蘑菇掉回盤子里。
「你……怎麼知道的?」
「小曼說漏了嘴。她說她從書店裡買的。我後來看,那是港版書,只能郵購。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一個人這麼清楚我的喜好,這麼細心。那就是你,諾諾。」
許諾感覺到來自上方的熱烈的注視,抬不起頭,拿筷子無意識地撥著盤子里的菜,「也……也沒什麼。小曼很忙,我幫她一下而已。」
「去年的生日禮物,前年的,大前年的,都是你打點的吧?」
許諾沒出聲。
不說話,那就是承認了。
秦浩歌苦笑,「我就說,小曼以前只會送我筆。後來這又是書,又是展覽會門票的,的確不是她的風格。作家她只認識那麼幾個,說衛斯理,她還當是外國人呢。一次我說妙玉這道姑做得其實也不純粹,那麼嫌貧愛富,所以成不了仙。她還問我,看的是不是西遊記?」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閱讀的。」許諾說。
秦浩歌輕輕嘆了一聲,用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她變了……」然後提高了聲音,「其實我也變了。」
「人總是要變的。將來她接觸社會,變化還更大。你們男人真自私,希望女人永遠都是那單純傻傻的模樣,這樣最好哄,是不是?」
秦浩歌笑,「諾諾,你這口氣,好像已經談過十次八次戀愛了似的。」
許諾沒好氣,「我怎麼就不能發表戀愛感言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愛過?」
秦浩歌凝視她,眼前又閃過那一張張記錄歲月的照片。他心跳加速,有點狼狽地轉開視線。
許諾渾然不覺,還以為自己氣勢取勝,十分得意,「瞧,別老把我當白痴。我光是看你們倆這幾年走下來,經驗豐富得都可以去寫書了。」
「那你最好先別急。」秦浩歌譏笑,「我和小曼都還沒成名,普通人的愛情故事,銷量都不怎麼好。」
許諾思考,「那你們感覺給我按手印,將來成名了,授權我獨家寫傳記。」
秦浩歌笑得很苦澀,心裡默默想:他和小曼,還有什麼愛情故事供人寫呢?
三十
許諾帶著打包的夜宵回了宿舍,沈昕正在和人通電話,說得很起勁,一見許諾進來了,趕緊叫:「哎呀!她回來了!」
「誰呀?」
「我師兄。」
「找我?」
陳師兄在那頭問:「小許,你沒對象吧?」
許諾失笑,今天什麼日子,怎麼人人都來關心她的終生大事?
師兄說:「我和你說,我有一學弟,今年大四,已經保研了,小夥子模樣端正,人也踏實,成績非常好……」
「啊?」
「啊什麼啊?他父親是文學系的教授,母親是個畫家,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將來老人也不需要他照顧……」
許諾終於從嘴裡擠出幾個字,「這都說的,好像我明天就要嫁他似的。」
師兄卻趕鴨子上架,「明天?那就明天吧?我這就同他說,明天就介紹你們兩個見一面如何?」
「陳哥,你怎麼想起給我來這麼一出?」
「手裡有優秀人才,當然不能流落外人田地里。小許你不錯,我看好你,你們兩個可以認識一下嘛!」
沈昕也在旁邊催:「就是,見一面有死不了人!」
師兄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們絕對不勉強。你放心,我那麼多優秀師弟,總有一個合適你的。」
「還有啊?你那兒不會準備了一個數字軍團吧?」
「可不是嗎?」師兄拍胸脯,「這個不成,下一個你報數字來挑。」
許諾啼笑皆非地掛了電話,「陳哥怎麼心血來潮學人做紅娘?」
沈昕說:「好像是他前陣子很女朋友吹了,有大師說他這輩子姻緣薄,多促成幾對好事,會給自己積福。」
「所以就把主意打自己人身上了?」
沈昕有她的道理,「這年頭什麼資源都匱乏,男人當然也得趁早挑選啦。你還是去看看吧,萬一對方真是個英俊公子多情郎呢?」
許諾轉念一想,也很有道理,「沒準遇到個對的,把他秦浩歌甩了,也是好事。」
燈一下黑了,寢室陷入黑暗之中,外面走廊上傳來每日斷電時都會有的學生們的抱怨聲。相對之下,寢室里卻安靜的可怕。沈昕已經上了床,很快就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窗外很黑,可以看到遙遠的體育館的燈火。一隻蚊子在耳朵邊嗡嗡地飛,搶在秋老虎離去前吃最後一口血。
許諾仔細聽聲辯位,慢慢抬起手——啪!
終於清凈了。她翻了個身,也睡了過去。
次日沈昕大早就把許諾拖起來梳洗打扮,衣服換了好幾套,又是抱怨她不肯減肥,又是抱怨這約會定得倉促,沒時間去剪個頭髮。許諾打著哈欠由著她折騰,反正知道沈巫婆再怎麼施魔法,她都變不成美麗的公主。
這次相親弄得像地下黨對暗號一樣,許諾去了學校里最好的茶餐廳,拿著師兄給她的座點陣圖,仔細找人。師兄的說法是,如果第一眼就看著不喜歡,那就直接走人。不過許諾覺得這也太不禮貌了。
圖上畫的位置作者一個背影看著就很壯實的男生。許諾收起圖,吸了一口氣,冷靜,冷靜,然後走過去打招呼。
那個男生個子站起來更顯得高大,虎背熊腰,十分壯實,寸板頭,濃眉毛,五官挺端正的,就是皮膚不大好。他也直直地盯著許諾看,目光有點凶。許諾忍不住想笑,這人是學化學的?怎麼看怎麼像黑社會呀!
小趙大概是意會到了,有點不好意思,居然紅了臉,很靦腆羞澀。
許諾客氣地招呼他坐下來,點菜吃飯。
這頓飯吃得到平常。許諾在外人面前斯文了許多,小趙也很拘束,氣氛還算不錯。彼此家庭學業興趣愛好都談了談,並沒有什麼相同的,小趙的條件明顯比許諾好很多。不過他人雖然牛高馬大,但是沒有什麼有錢人家的派頭,十分謙虛。許諾對他的印象還挺不錯的。
吃完了飯,小趙送許諾回宿舍。
白天大亮的,餐廳離宿舍不過一千米遠,許諾相信自己走在校園裡很安全。
小趙和她一直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兩人都沉默地走著,一直沒說話。許諾可以感覺得到小趙的緊張,她還有點好奇,他條件似乎不錯,應該有很多女孩子追求的,怎麼還會緊張呢?
到二樓宿舍樓下,許諾同小趙告別。
小趙這才鼓足勇氣似的開口,問:「你,喜歡看電影嗎?」
許諾獃獃的啊了一聲,「還好吧?」
「那個,我有兩張電影票,這個周末的,你能來嗎?」
許諾有點無措,她其實興趣不大,可是看到小趙充滿期待的目光,心裡一軟。給這個人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吧。於是她點了點頭。
一進宿舍門,沈昕就撲了過來,「如何?怎麼樣?」
許諾想了想,說:「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沈昕哈哈笑,「我在陽台上看了一眼,整一個人熊嘛。師兄人不厚道,就不能找一個正常範圍內的?」
「人倒還行啦,挺內向的。」許諾聳了聳肩,「他請我周末去看電影,我答應了。」
「是該這樣。」沈昕贊同,「天下哪有那麼多一見鍾情。多接觸幾次,沒準就喜歡上了。」
電腦里,QQ又在跳,龍行天下發來消息:「考試完了,我周末去拉斯維加斯玩。」
許諾對著屏幕做了個怪臉,「賭城?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可真不同。」
「陪我爹去的,他在那邊有生意要談。」
「你這就跟著上場了?」
「我只是跟班。我大哥,也就是我爹親生兒子,才是他的副手。我不過是背景。」
「你什麼時候回國?」
「大概聖誕節會回來。在你讀書那城市呆個兩三天,陪我爸見幾個老朋友。」
「那行啊,到時候見個面。」
「你想我不?」
許諾給噁心到了,「想死了。「
「別死,別成女鬼纏我。」
許諾哈哈大笑。
沈昕在旁邊看著,連連搖頭,「我看你今天相親成不了。」
周末很快就到了。這回許諾比上次要準備周全了些。沈昕陪著她去買了幾件得體的衣服,又帶她去剪了頭髮,許諾一方面心疼錢,一方面發覺自己穿衣服小了半號,高興了很久。
兩人約在學校影城門口前,那裡是學生們的約會聖地,每到傍晚,小廣場上站滿了一對對的情侶。許諾一眼就看到了小趙,這個男生的個頭在這裡可真是鶴立雞群。
小趙還是有點緊張,不過很真誠地讚美了許諾的新衣服。他很體貼地幫許諾買了飲料和零食,帶著她進了電影院。
電影是《哈利波特》第三部,許諾挺喜歡看的,全程十分專註。小趙在電影開始的時候想和許諾聊天,不過看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電影上,便也不再說話了。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來,許諾轉過頭去,才看到小趙倒在椅子里,顯然是睡著了。
她有點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叫醒他比較合適。好在小趙自己醒了過來,一看人群散場,臉又紅了,急忙站起來道歉。
「沒關係。」許諾笑著說,「這片子的確比較適合女孩子看。」
出了電影院,天已經黑了。兩人都沒得吃飯,不過許諾想到沈昕提醒她的男生掏錢的約會慣例,覺得既然人家已經出了電影票,再蹭一頓飯,未免臉皮太厚了。
她計劃告辭,這時小趙說:「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許諾驚訝地看著他,不知道答應還是不答應的好。兩人大眼瞪小眼地面對面站著,旁人看起來真有點傻。
「許諾?」有人在喊許諾的名字。
許諾好奇地回頭望,街角一輛再熟悉不過的賓士轎車緩緩駛了過來,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出現在車窗里。
「烈哥!」許諾展顏一笑,沖歐陽烈揮手。
「你朋友嗎?」小趙狐疑地打量那輛貴重卻不顯眼的轎車,又重新仔細打量許諾。
「是我乾哥哥。」許諾表情一霎那不知道靈活了多少,就像木偶娃娃賦有了生命一樣,「小趙,今天謝謝你。我哥找我,我得走了。回頭聯繫吧!」
小趙遲疑著點了點頭。許諾迫不及待地朝歐陽烈跑過去。
小趙看著她的背影,心裡苦笑,回頭真的能再聯繫嗎?
許諾轉眼就把他丟到了腦後。她跑到歐陽烈的車前,笑顏如花,「烈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歐陽烈寵溺地看著她,許諾稍微瘦了點,笑起來臉頰上起了淺淺的酒窩,看起來十分甜美,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
「還能為什麼?做生意嘛。你在幹嗎?和男朋友看電影?」
許諾就怕他問這個問題,這下像是作弊被抓了現場,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她這反應,像是在歐陽烈的胸膛上錘了一下。歐陽烈帶著歉意的苦笑。
「那個……他是師兄介紹的。我們才認識而已。」許諾倉促地解釋,卻覺得自己有點越解釋越亂的感覺,只好乾脆地閉上嘴。
歐陽烈笑著輕嘆了一口氣,「我不過是問問。你吃了嗎?」
「還沒呢。」
「上車吧。」歐陽烈打開副駕的門,「我帶你去吃飯。」
賓士在車流里穿梭自如,歐陽烈優雅的打著方向盤,熟練的開過一條條大路小道。許諾側頭看他。天氣已經轉涼,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袖子沒扣,往上稍微挽了一下,露出結實的手臂。手臂光滑,健康的膚色,許諾記得他當年遭遇車禍,似乎就是這隻右手有骨折。現在顯然是再也看不出傷痕了,國外的整容技術的確好。
「那個男生……」歐陽烈在紅燈前停了下來,他自從當年出車禍后,不但不再騎摩托車了,開車也比以往小心謹慎了許多。
許諾有些緊張,「怎麼?」
歐陽烈若有所思地說:「是什麼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