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敵者
瑪格望了一眼正對她虎視眈眈的獅子,大著膽子剛走了兩步,就只聽獅子低低吼了一聲,明顯帶著一種威脅的意思。她皺了皺眉,原來不止是埃及的人喜歡威脅別人,連埃及的獅子也喜歡威脅別人……
她已經被人威脅了,難道還要被一隻獅子威脅?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想到這裡,她咬了咬牙,還是走了過去。
殺敵者倒沒有撲上來,只是用鄙視的目光掃了掃她。
她的心裡更是鬱悶,這個傢伙,怎麼和它的主人一個樣子?
在仔細查看了拉美西斯的眼睛之後,她不由暗暗吃了一驚,這種眼病並不多見,而且病因多是因為……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不安的情緒。或許,她真的被捲入了一個複雜的旋渦里。
拉美西斯的病因,並不是從表象上看來那麼簡單。
不過,有她這個巴比倫第一神醫在,什麼病都會迎刃而解。
「怎麼樣,有辦法治好嗎?」特納王子擔心地先開了口。
「我想或許有辦法,不過我不敢保證。」她的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特納王子立刻綻開了蓮花般的笑容,連聲道:「只要有辦法就好!」
而身為當事人的拉美西斯卻還是一臉的冷漠,好像完全事不關己,確切地說,他看起來並不相信她。
「每個醫生開始都是這麼說,最後還不是都失敗了。」他面無表情地給大家潑了一盆冷水。
不等瑪格說話,亞舍也立刻插了一句:「二王子說的話也有道理,到底能不能治好,還要看最後的結果。」
特納還是微微笑著:「弟弟說的是,不過作為哥哥,我真心誠意地希望你能康復。」
他說完之後就離開了這裡,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中。過了一會兒,亞舍才又開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這不是一般的眼病,而是因為中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毒。」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亞舍的臉色微微一變,雖然只是一瞬間,卻正巧被她捕捉到這個細微的變化。
「病因我沒興趣,我只要結果。」他的微笑總讓人覺得看不透。
「我現在也只能儘力試試,如果將雄黃、樹脂再加上曼德拉草根一起熬煮,連喝三十天的話,應該會有起色。」她不慌不忙地說道。
「那也好,那麼這段時間你就暫時住在王宮。」亞舍說道。
「什麼?」她吃了一驚。
「就由你親自煮葯,親自端給拉美西斯王子喝下去。絕不能換假他人,明白嗎?」
瑪格瞥了那個難對付的王子一眼,心裡一陣叫苦,就在猶豫的時候,又聽到亞舍低低說了一句:「如果你能治好王子的話,王一定會好好賞賜你的。你能得到很多想要的東西。」
得到想要的東西?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裡微微一動,自己千里迢迢來到埃及不就是為了……如果能治好王子,自己不就能有更多機會接近那樣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好,我答應你。」她點了點頭。
「二王子,你覺得怎麼樣?」亞舍轉頭望向了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冷哼了一聲:「你願意白費功夫就隨便你,不過我告訴你,如果三十天後沒有任何效果的話,她的下場就和之前那些醫生一樣。」
走出拉美西斯房間的時候,瑪格忍不住問了那個所謂的下場是什麼?可亞舍只是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笑著讓她不用擔心。
她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剛才那個冷漠又囂張的王子殿下正摟著那頭殺敵者,他將頭深深地埋進了殺敵者粗硬的鬃毛中,一動也不動。此時夕陽似血,人與獅,風與沙,來自沙漠的熱風吹起那絲絲長發,糾纏著,紛擾著,如黑色的曼陀羅花狂肆地綻放,形成了一幅妖艷、詭異而絕美的畫卷,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孤獨和無措。
瑪格覺得自己對他似乎又有了那麼一絲同情:失去了光明,被很多人所遺忘的王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吧。
殺敵者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抬頭對著她露出了尖銳的牙齒,再次無聲地威脅了她一次。她趕緊回過了頭,拍了拍狂跳的心,背後驀地冒起了一股寒氣,拉美西斯所說的下場,不會就是被當做殺敵者的食物吧?
充滿磨難的日子終於開始了。
雖然早已做好了倍受折磨的思想準備,但這個陰陽怪氣的王子殿下,還是讓她無數次有了將葯潑在他的臉上,然後大喊一聲我不幹了的衝動!
「這麼燙,你想燙死我啊!」還沒等她轉身,伴隨著一句罵聲,剛剛端上的一罐葯就被他無情地扔在了地上。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再忍耐,然後又出了房間,將雄黃、樹脂和曼德拉草根在一起搗爛,加熱煮成糊狀后,等著葯涼了才再次端了進去。
「這下總可以了吧。」她沒好氣地端到了他的面前。
拉美西斯面無表情地端過了葯,手指剛碰到那銅藥罐就挑了挑嘴角,二話不說地故伎重演,還好瑪格早有防範,身手敏捷地接住了藥罐,才沒有讓剛才悲慘的情景重現。
「這次——太冷了!」他那薄薄的嘴唇動了動。
「那你到底要怎樣!」什麼叫做忍無可忍的心情,她算是體會到了。
他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角:「你這樣的人我看多了,都是先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最後還不是什麼辦法都沒有。如果只是想騙點賞賜,我勸你還是早點滾吧。」
「騙賞賜?」這句話大大挫傷了她的自尊心。
「難道不是嗎?」他的嘴角邊漾起了一個略帶譏誚的弧度。
「拉美西斯,你不要小看我!」在一忍再忍之後,她終於爆發了。
他似乎有些驚訝:「低賤的人,你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不但直呼你的名字,我還要好好教訓你!」她也不管殺敵者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她,一把抓起了他的衣服,惱道,「你以為我這麼願意為你看病嗎?你以為我就這麼願意醫治你嗎,你這個沒教養的傢伙!偶爾你也該相信別人一次吧!如果你願意一輩子都看不見東西,一輩子都這樣在黑暗裡度過,好!那就再把藥罐摔了好了!如果連你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麼就沒人可以救你!任何人!」一口氣把所有的怨氣發泄了出來,她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不過這種好狀態只維持了幾分鐘,她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錯誤。
拉美西斯的臉色極其怪異,彷彿正按捺著怒氣還沒有發作。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完蛋了,剛才自己是出了一口氣,可拉美西斯一定懷恨在心,啊啊,說不定會把她給殺敵者當食物……
「王子……」
「出去!」他厲喝一聲。
「我……」
「聽到沒有,馬上給我出去!」
「知道了!」
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出了房間,靠在牆上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剛才拉美西斯的那個樣子真夠怕人的……
「你沒事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了過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稍稍安了下心,轉過頭對著那個人回答道:「特納王子……我沒事。」
「還沒事?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是在拉美西斯這裡遇到了不快。」他大步走了過來,安慰道,「不過不用擔心,他向來是這樣的,以前的醫生也被他趕走了很多。」
瑪格有些感動地點了點頭,大王子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呢。同樣是一個父親生的,兩兄弟的性格怎麼會差那麼多……
「我那裡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食物,不如你就和我一起用晚餐吧,順便和我說說弟弟的病情。」他那充滿誠摯的笑容,似乎讓人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埃及王室所享用的食物十分豐富,不但有鵝肝醬、鮮嫩的蔬菜沙拉配上橄欖油、新鮮豆、石榴和甜點,用無花果、葡萄、李子、棗和西瓜拼成的埃及果碗,此外還有塞提一世登基那年釀造的三角洲紅酒。
瑪格一邊享用著食物,一邊回答著特納的問題,差不多都和拉美西斯病情的進展有關。
「你是說這七天拉美西斯一點葯也不肯吃?」特納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是啊,他不吃藥,我也看不出有什麼進展。」瑪格想起了剛才的那一幕,雖然很氣憤,可不知為什麼卻又有些為他擔心。
在特納那裡用完晚餐回來,瑪格在拉美西斯的門外看到了正端罐子出來的宮女。那宮女一見她就興高采烈地告訴她二王子剛才把葯全吃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那個空罐子,眼中掠過了一絲喜色,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笑意,在嘴角邊慢慢化開。
那個傢伙,到底……還是沒有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