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烈焰狂陽(3)
雲妃
第二天清晨,劉璃身上的藥力已經完全消失了。
就在她準備洗衣服時,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隱隱約約摻雜著娘娘之類的喊聲。她心裡一驚,八成是皇后回宮了。
她偷偷溜出浣衣局,繞過承明殿,看見幾十名宮女正氣勢洶洶地直奔仁壽宮而去,為首的華服女子,眉宇間籠著一陣寒意,不怒自威,正是獨孤皇后!
她趁無人注意,也跟在了那些宮女身後。
獨孤皇后一進仁壽宮,腳也不曾站穩,便叫宮女立刻把房裡的紫音給拽了出來。而此時皇上正好去上朝了,所以根本無人敢阻攔。
紫音看上去似乎也被人下了葯,此時藥力似乎尚未散去。被那些宮女橫拖的亂挽烏雲,倒拽的斜牽錦帶,生辣辣地扯到了皇後面前。
獨孤皇后秀眉倒豎,怒罵道:「你這妖奴,虧本宮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趁本宮不在,媚惑那沒廉恥的皇帝!」
紫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見是皇后,嚇得渾身發抖,戰戰兢兢地答道:「娘娘,奴婢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奴婢醒來時就已經在這裡了……」
獨孤皇后更是大怒:「賤人,你以為一番花言巧語,就能推得一乾二淨!」她眼中一凜,「給本宮狠狠地打!」
紫音顫抖著身子連連求饒,獨孤皇后冷冷道:「你這賤人,今日就將你打死,也不能泄本宮胸中之氣!快快給本宮打!」
劉璃躲在角落裡看著這一幕,震驚不已,雖然紫音素與她不和,畢竟也是活生生的人命,要她袖手旁觀實在做不到。
她上前一步,正想開口勸阻,卻忽然被人牢牢握住了右手。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輕輕響起:「你不要命了嗎?」
她吃了一驚,扭過頭來,卻見楊廣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殿內已是一片混亂,罵聲、哭喊聲、求饒聲摻雜在一起,所以無人留意到角落裡的楊廣和劉璃。
「她罪不至死。」
「就算父皇身在此處也救不了她,何況是你?」他漠然地望著前方。
「可是……」
「她必須得死,這樣才死無對證。別忘了,本來杖下的那個人應該是你。要想成大事,必要的犧牲是不能避免的。」他的眼睛眯成了一輪月牙,笑容彷彿沾染上晶瑩的夜露。
她心裡一寒,冷笑一聲:「在王爺眼裡,任何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想掙脫他的手,卻感到他握得更用力。他斂起了笑容,淺褐色的眼眸內湧起了一絲淡淡的怒意。
紫音的慘叫聲漸漸低了下去,不多時,便沒了聲息——
劉璃緊緊咬著下唇,腦中一片混亂,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經歷這樣可怕的事情。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輕易地消失了,而自己卻只能站在一邊旁觀著……
「不錯,對本王來說,任何人都可以犧牲,除了……」他深深看了劉璃一眼,然後朝獨孤皇後走去,朗聲道,「母后,不要為這種賤人氣壞了身子。」
獨孤皇后余怒未消:「阿摩你來了。這個賤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趁本宮不在,引誘你父皇……」
楊廣像一切盡在他意料中般笑了笑,故作神秘道:「母后,這個賤人恐怕沒有這個膽子,只怕是有人……」
獨孤皇後面色一斂,追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楊廣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她頓時勃然大怒:「這個孽子!」
楊廣瞥了一眼站在角落處的劉璃,淡淡的笑意在他唇邊一閃即逝。
獨孤皇后抑制住怒氣,沉聲下令:「將尉遲紫音這個賤人的屍體給本宮扔了,另外……」
後面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劉璃沒有聽清,只有尉遲紫音這幾個字在她眼前旋轉。尉遲氏,紫音竟然就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位尉遲氏。難道上天安排好的宿命,人力真的無法改變?
她忽然覺得好累,想早點完成任務,早點回家。
所有的一切對太子越來越不利。
楊素連同朝中大臣每日在皇上面前貶太子褒楊廣,再加上獨孤皇后的無敵枕邊風……一切都朝歷史原定的方向發展著,改立太子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春風徐徐,楊柳漫漫,梨花飄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新的味道。難得的中午休息時間,好幾個同齡的少女擁擠著坐在劉璃狹小的房間里。
「宣姐姐,這個真的有用嗎?」其中一個女孩伸出了自己塗滿白色糊狀物的雙手。
劉璃笑了笑,道:「當然有用啊,保證用過後你的手又白又滑。」
看著這些宮女的雙手因為長期洗衣而變得十分粗糙,劉璃忍不住教她們做現代的護手膜。
其實很簡單,用麵粉和雞蛋混合成糊狀后敷在手上就可以了,十分方便。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太子殿下最近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不穿華服,還將最寵愛的雲妃和其他姬妾統統送出了宮。」
「嗯,聽說皇後娘娘也很高興呢,最近還常常去東宮。」
「什麼?」劉璃一驚。
歷史上楊勇可從來沒有這樣的轉變啊,更別提還送走了他的一大幫姬妾了。
莫非和宇文述有關?
宇文述
不久,楊廣的心腹侍從傳口信讓劉璃去見楊廣。
當劉璃趁著夜色,偷偷溜到他們的秘密聚集會所時,楊廣和楊素已經在那裡商議了。
「宣兒,你來得正好。」楊廣見她進來,一抹笑意掠過嘴角。
「王爺讓你過來是想知道那第三條計策是什麼?」楊素心急之下脫口道。
「楊大人,不用急。」楊廣微微一笑。
劉璃倒很佩服他:如今事情突變,他還能絲毫不見焦急之色。
不過,這第三條計已經用了啊,她到哪裡再找個計策?
「我那皇兄是萬萬想不出這個主意的,他的身後一定有高人指點。」楊廣的眼眸一暗,「如果沒有猜錯,這個人應該就是宇文述。」
劉璃思來想去,忽然眼前一亮。
古往今來,把太子拉下馬不就那麼幾招嘛。
隋文帝楊堅是在一系列的陰謀中登上皇位的,他不但具有普通人所不具有的鐵腕,更具有尋常政治人物所沒有的對陰謀的敏感,所以這計策在他那裡一定會格外有效。
對楊勇來說雖然有些殘酷,但她有想要保護的人……
何況這才是歷史正確的發展軌道啊。
所以,對不起了。
「這第三條,自然是最關鍵的一條。如果太子有謀反之意,你們說這太子之位還能保得住嗎?」
楊廣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成不成,只看一人。」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誰?」
「宇文述。」
楊廣微一挑眉,盯著她:「他是皇兄的親信之人,怎麼可能倒戈相向。」
「正因為他是太子的親信之人,所以他說的話才最能被人所信。至於物證,我想對王爺來說並不難做到吧。」劉璃一邊說著,一邊避開了他的目光。
「不過此人不看重金錢,官爵之類的賞賜太子也能允諾他,所以要招攬此人,很難。」楊素插言道。
劉璃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句電視里經常出現的話,笑道:「王爺,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
楊廣望著她的眼神陡然加深,點頭道:「不錯,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我立刻派人去打聽。」他轉頭向楊素道,「楊大人,皇兄一直極愛雲妃,就這樣將她送走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你速去查出雲妃和那些姬妾的下落。」
楊素點頭,立刻離開回去布署了。
「時間不早了,陳宣也告退了。」劉璃想趁機閃人。
楊廣的眼中掠過一抹笑意,揉了揉額:「再陪我一會兒吧。」
「可是,你不怕有人……」
「夜色已深,而且今日父皇身子有些不適,早早就和母后歇息了。」他拉起了她的手,「跟我來。」
劉璃試了幾次甩開他的手失敗后,就放棄了,任他拉著七轉八轉,轉到了一個花園內。
只見梨花滿院,四處飄香,滿天繁星點點,月光淡淡,更稀奇的是院中還有個人工湖,湖水波光粼粼,倒映出一輪彎月和點點星光,美妙之極,彷彿在那湖水底下也有一個同樣的世界。
「沒想到宮裡還有這樣的景緻。」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美景。
他笑了笑,隨意地在湖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示意她也坐在旁邊。
「我在江南十年,見過最美麗的景緻就是長江了,尤其是在漲潮的時候,那番景象簡直美不勝收。」
「有那麼美嗎?」劉璃深深吸了一口充滿芬芳的空氣。
他凝視著平靜的湖面,輕輕地吟了起來:「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劉璃微微一驚,曾經在書上看到過這首楊廣所作的《春江花月夜》,當時還感慨那樣的暴君居然還能作出意境這麼美的詩。
史書記載:楊廣七歲那年,就寫出了平生第一首詩,為他贏得了「神童」的美譽,而隋代文學史上也留有他許多首優美的詩篇。
真想不通,這樣一個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怎麼後來會變成那個樣子呢?
「這樣的美景真是讓人嚮往啊,」劉璃笑了笑,「江山如此多嬌,真想等有時間的時候到處走走,看遍天下美景。」她暗暗笑了自己一把,差點將下面的「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也順口說了出來。
「江山如此多嬌……」他低低重複了一遍,眼中似乎有什麼閃過,「如此多嬌的江山誰又不想擁有呢。」他忽然轉過頭,牢牢盯住她的眼睛,「宣兒,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忍了這麼多年,所以,我絕不會讓這一切前功盡棄的。」
「不會的。」劉璃正視著他的眼睛,「命中注定,你一定會成為人中之龍。」
他依舊盯著她,彷彿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來:「宣兒,你不恨我嗎?是我親手活捉你哥哥,滅了你的國家,讓你淪為階下囚。」
當然不恨,因為你說的那些都和我沒關係啊!
劉璃差點脫口而出,她趕緊笑了笑:「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只想往前看,看在我們今日同坐一條船的份上,日後你可千萬別將我殺了滅口哦。」
楊廣一愣,不禁笑了起來,眼眸深處湧起了一絲溫柔的神色,低聲道:「我一定會補償你所失去的一切,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知為什麼,劉璃忽然想起了野史上關於楊廣在楊堅臨終前欺辱父親愛妃的一段記載。
望著眼前的楊廣,她不免疑惑起來:這個善於蟄伏、長於自製、堅毅隱忍的男子,又怎麼會在舉國聚焦的焦點之地、權力授受的關鍵之時,演出這極可能毀自己二十年積累的奪嫡成果於一旦的愚蠢白痴劇本?
他靜靜地望著湖面,淺笑如風。月光淡淡地灑在他的臉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惟有那深邃的眼眸中閃動著旁人所猜不透的神色。
他一定會如願以償,只是,他不會知道,這個王朝也將在他的手裡終結,而他自己,更是……
劉璃甩甩腦袋,不再去想他的結局,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望著落花飛舞。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彷彿一開口就會破壞了這份美好平和的氣氛。
幾日後,楊廣就帶來了派人所打探到的消息,而且是很有價值的一條消息:宇文述有位極為得寵的愛妾,來自揚州,才藝雙絕,最大的愛好是下棋。
「好極了,我們就從這位愛妾入手吧。」劉璃輕輕舒了一口氣。俗語說得好: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王爺,微臣照您的吩咐找到了那套價值連城的玉棋,白玉為枰,碧玉為子,很快就會送到宇文府上。」楊素低聲道。
楊廣點了點頭:「嗯,雲妃那裡有消息了嗎?」
「還未打探到,但是據太子府里的下人說,雲妃娘娘當時已經懷有身孕,不過奇怪的是,她離開時卻不見任何悲色。」
楊廣的嘴角又揚了起來,嘲弄道:「沒有悲色?因為這只是皇兄的一個障眼法。立刻給本王加派人手打探,一定要查出雲妃的落腳處!」
奪位
幾日後,傳來了宇文述收下了禮物的消息,但他只是道了謝,對於楊素送禮時的暗示,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能收下禮物也算是件好事,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嘛。」劉璃雖然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有點七上八下。
宇文述這個人可是關鍵,千萬不能出任何問題。
楊廣正要說什麼,卻見楊素匆匆而來,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楊廣面露喜色,轉向劉璃道:「宣兒,果然不出所料,雲妃和其餘的姬妾全都藏身於城外的一座府邸中。」
「那座府邸是……」
「是太子殿下的手下姬威所有。」楊素答了她一句。
「姬威?」劉璃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忽然想起這個人後來也投靠了楊廣,不由笑了起來,「王爺,姬威此人,也一定要拉攏過來。」
楊廣點了點頭:「我正有此意。如果由他揭發說太子的姬妾全都藏於他府中,那麼更容易為人所信。」
劉璃心裡忽然莫名一動,如果按宇文述的主意,怎麼可能讓太子冒這種風險,做造假之事呢。
恐怕這件事是太子瞞著宇文述乾的吧,宇文述知道后,豈不是對太子很失望?
「王爺,我想見見宇文述。」
「什麼?」楊廣顯然吃了一驚。
「楊大人一定有辦法吧。」劉璃朝楊素笑了笑。
「出宮不是難事,但你要去見宇文述……」楊素沒有說下去,但臉上隱隱有不屑之色。
「讓她試試吧。」楊廣忽然開了口,「我信她。」
我信她。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劉璃覺得心頭一暖。
因為,對許多人來說,說出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是世上最難的事。
「多謝。」她眨了眨眼睛。
宇文述的府邸坐落在大興城的東面,劉璃以楊素侍從的身份,輕輕鬆鬆地出了宮,混進了宇文府。
宇文府比她想像的簡樸得多,只是與這簡樸不相諧調的,是院子里栽種的一大片濃艷的黃杜鵑。
這些黃杜鵑,好像曾經在哪裡見到過……
當宇文述見到她的時候,自然是吃了一驚。
「大人,那副玉棋,夫人用得可順手?」她巧笑嫣然。
「極是順手,多謝王爺的好意了。」他只是一驚,之後立刻面不改色。
「玉棋本是王爺的心頭寶物,可王爺覺得自己難以匹配如此寶物,所以才將之送給了天下最適合它的人。」
劉璃看他的臉上極快掠過一絲笑意,又道:「唉,小人真替大人可惜!」
他臉色微微一變:「可惜什麼?」
「大人不知道嗎?太子殿下將那些姬妾都藏在姬威的府里。知道的人明白大人已經費盡心力輔佐太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大人在縱容太子干出如此荒唐之事呢。」
「真有此事?」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隱隱帶著一絲不確定。
「小人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大人啊!不過大人現在要補救也來不及了,因為晉王殿下已經將此事通報了皇後娘娘。大人也可以想像娘娘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吧。不過其實也沒關係,說不定到時太子將所有的事往大人身上一推……小人真為大人擔心啊。」
他身子一震,終於面露怒意:「朽木不可雕!上次他自作主張獻美人給皇上,已經犯了娘娘的大忌,現在稍有轉機,居然連這點犧牲都做不到。真是難成大器。」
劉璃心裡暗暗一喜:缺口已經被打開了。
接下來,劉璃自然是一大堆識事務者為俊傑之類的套話,最後終於說服了宇文述以後為晉王效力。
接下來的一切,比她想像的更加順利。
楊廣提前派人查探仁壽宮的消息,並讓此人故意失手被擒,還假意承認是太子所派,把楊堅氣得不輕,討厭太子之餘,更對太子多了幾分戒心。
而皇后那裡,楊廣則買通了姬威,將太子私藏雲妃等人的消息向皇后一捅,自然也是令皇后鳳顏大怒。
在二聖最為氣惱的時候,適時地傳出了太子謀反的消息。
太子的親信宇文述也在此時站出來揭發太子謀反的經過,以及太子找卜者算皇上的死期的事情。
而太子所養的馬匹、太子府里的武器,全都成了太子確鑿的謀反罪證。
如此一番之後,罷黜太子自然成了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公元600年春末的一天,梨花已經開始漸漸凋零,春色殘殘。在大興宮的殿內,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群臣子。
跪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子楊勇和晉王楊廣。
隋文帝楊堅面無表情地讓林公公宣讀他剛寫完的聖旨。
林公公尖細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殿堂內:「……皇太子勇,品性庸暗,仁孝無聞,親近小人,任用姦邪,意欲謀反,所做之錯事,難以具述。勇著即廢為庶人,以次子廣繼之!」
楊勇身子一軟,當場癱倒在了殿上。
楊廣低頭稱謝,把頭匍匐得更低,面色依舊沉靜,只是眼中閃動的光芒更加耀眼
歸去
在聽到楊廣被立為太子的消息后,劉璃終於鬆了一口氣,更讓她高興的是,這洗衣奴的日子總算要結束了!
今晚,說不定等會兒她就能回現代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將相柳拉出去打!
這個可惡的神仙大叔,居然讓她吃了這麼多苦。
「宣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轉過頭去笑了笑:「恭喜王爺,不,恭喜太子殿下,終於得償所願。」
楊廣眯了眯眼睛:「這次你的功勞也不小,尤其是你能說動宇文述為我所用。」
劉璃的心裡忽然泛起了一絲傷感:楊廣怎麼也想不到,將來取他性命的正是這位宇文述的兒子宇文化及……
這就是歷史,誰也不能改變的歷史。
她趕緊岔開了話題:「這下王爺可以輕鬆一點了吧?」
他意味深長地一笑:「不,會比以前更累,一直到真正地……」
他沒有說下去,劉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真正登上皇位前,他還需要繼續演戲,而且要比以前演得更好、更逼真。
「不過,有一件事,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他的笑容格外溫柔,上前兩步,「宣兒,其實我對你……」
一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忽然打斷了他的後半句話,接著一個尖細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聖旨到——」
楊廣微微一驚:「這裡是浣衣局,聖旨怎麼會傳到這裡?」
「你先避避吧,被撞見了不大好。」劉璃讓他去樹后暫避。
林公公一臉諂笑地帶著人走了過來:「宮女陳宣,還不跪下接旨。」
又要跪……劉璃一臉不情願地跪下,開始聽他啰啰嗦嗦地念了起來,前面並沒聽清,最後一句話卻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中:「……特冊封為宣華夫人,欽此。」
宣華夫人?
她猛地回過神,心裡一震,難道就是歷史上的宣華夫人?
天哪,怎麼自己一直都沒想起來,史書上記載:楊堅的愛妃宣華夫人正是陳叔寶的妹妹,那位亡國公主。
這麼說來,她的背後又冒起了一股涼意,不由向楊廣藏身處望了一眼,那位宣華夫人不就是後來野史上記載的被楊廣所霸佔的妃子嗎?
啊,她的頭變成兩個大了……
「宣華夫人,還不叩謝隆恩。」
謝你個大頭鬼,劉璃應付了兩句,卻見林公公低下頭來,輕聲道:「宣華夫人,這只是個名分而已。」
劉璃一愣,立刻明白過來,楊堅礙於獨孤皇后的霸道,雖然封了幾個妃子,卻都是有名無實,那麼說來,他是想把陳宣提早定下來了。
送走了林公公,楊廣慢慢從樹後走了出來,嘴角略揚,扯出一絲略帶苦澀的笑容:「父皇果然很喜歡你,宣華夫人。」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微顫。
「不過只是個名分而已,」她無所謂地一笑,反正自己馬上要離開了,管她什麼宣華夫人、光華夫人……那都是別人的人生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那我也告辭了,早點休息吧。」
「嗯。」她點了點頭。
在他轉身走了幾步時,她忽然開口:「太子殿下,剛才你的話還沒說完,本來想說什麼?」
他的身影一頓,似乎遲疑了一下,轉過頭的時候微微帶著笑容:「剛才的話嗎?我已經忘了。」
凋零的梨花瓣輕拂過他的面頰,又隨著他的轉身舞落在他的肩頭,悠悠然飄落到了地上。
目送他的背影遠遠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劉璃剛想回房,一陣熟悉的感覺籠罩了她的全身,她大喜之下,在意識消失前大喊了一聲:「相柳,你完蛋了!」
正在另一個時空里做著美夢的相柳忽然打了好幾個莫名其妙的噴嚏。
劉璃剛恢復意識,就從床上一躍而起,闖到相柳的房門前,想進去把他從床上拖起來打一頓。
咦?她轉了一下門把,紋絲不動,頓時氣得想殺人。
好啊,這個神仙大叔,竟然把房門鎖起來了!不過,這怎麼能難倒她呢?
她滿臉奸笑地返回自己的房間,掏出自己的身份證,然後回到相柳的房間前,在門縫那裡刷了幾下,咔噠一聲後房門就開了。
她躡手躡腳走到了床邊,正想將他拖起來痛打,卻看見他正睜著那對美麗不可方物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
「哼,不要以為露出這種表情我就會饒了你。」她笑得很奸詐。
他也不說話,眼神更加楚楚動人。
劉璃忽然想到眼前這位是個活了上萬年的神仙大叔,再看著他如此卡娃伊的表情,立刻破功,扶著床直笑。
「拜託,快收起你那副表情吧。」
相柳一看警報解除,立刻又恢復了原來嘻皮笑臉的樣子:「這次的任務很順利哦。」
「你還說,我可把一輩子該洗的衣服都洗了。拜託,下次讓我附身個好點的行不行,怎麼盡都是些紅顏薄命的傢伙。」她不由埋怨道。
相柳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感和惆悵:「這也都是命中注定——」
「什麼命中注定啊。」劉璃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忽然低低說了句,「第一次,我看到有人被活活打死在我面前,而我卻無能為力。」
他沒有做聲。
「真希望任務能快點結束,不然,我怕自己變得越來越多。」她的眼眸暗了下去,身子忽然被輕輕一扯,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太累了,」相柳的聲音猶如三月春風,「所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劉璃只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充滿了全身,困意越來越濃,漸漸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轉眼就到了星期天。
清晨,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劉璃被媽媽從美夢中搖醒:「小璃,快起床!行天都來了,你們不是約好去遊樂園嗎?」
她這才想起和行天的約會,對了對了,那天答應了他要去遊樂園。
趕緊起來梳洗打扮,走到客廳的時候,看見行天正面帶笑意地與爸媽聊天,而一旁的相柳臉上明顯地寫著三個大字:不,高,興!
劉璃忽然覺得有些想笑,神仙大叔這個樣子還蠻可愛的呢。
「小璃,你今天真漂亮。」行天笑著牽起劉璃的手,優雅地彎下身子。
就在他的嘴唇和劉璃的手只有幾厘米的時候,忽然有人插進來奪過了劉璃的手,笑嘻嘻的聲音同時響起:「姐姐,我們該走了吧。我說行天同學,你還不快去開車?」
行天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出去,上車,發動車子。
到達遊樂園的時候,到處是人山人海。當劉璃提議要玩雲霄飛車的時候,極其難得地看到兩位帥哥同時變了臉色。
原來神仙也會怕雲霄飛車,真是笑死人了,還有,行天那樣的奇怪酷哥竟然也……
不行了,肚子笑抽了。
最後只有她一個人得意洋洋地登上了雲霄飛車,在高高的座位上,看到那兩位帥哥眼神偶有碰撞,又猛地彈開,互不理睬。坐雲霄飛車,真是件有趣的事情啊。
雲霄飛車開始慢慢轉動起來了,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圈又一圈,周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劉璃緊緊抓著拉杆,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這刺激的快感,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腰上一松,睜開眼睛,立刻大驚失色——安全帶竟然裂開了!
還沒等她多想,就感覺身子一輕,她已經被快速轉動的雲霄飛車甩了出去。
天哪,她可不要這樣死!
手腕上的灼熱感又襲來,那道熟悉的白光忽然從手腕處飛出,籠罩住了她的全身,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繼續下墜,反而好像被什麼輕輕托著在空中漂浮著,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無比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被籠罩在一團白光里,猶如降落傘般慢慢飄落。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她安全地著了陸。
「看,看,就是這樣的白光,在異時空出現過的白光!」她語無倫次地指給相柳看。
相柳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是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一道白色的帶狀圖紋赫然出現在她的手腕上,他神色大變,喃喃道:「白澤,你終於還是……」
劉璃不解地抬頭看了相柳一眼,目光無意中掠過了行天。只見行天也死死地盯著她的手腕,那綠色的眼眸中閃動著一種她從不曾見過的光芒。
怎麼了?大家都怎麼了?
好詭異哦……
劉璃望著手上的白色圖紋,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她的心裡,莫名地湧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
彷彿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很快——將會發生。
歷史資料
隋煬帝楊廣(569年—618年)是隋文帝楊堅的第二個兒子。小名阿麽,又名楊英。
公元589年,年僅20歲的楊廣被拜為隋朝兵馬都討大元帥,統領51萬大軍南下向富裕、強盛的陳朝發動進攻,並完成統一。公元600年,他使計陷害兄長,使其被廢為庶人,奪得太子之位。公元604年7月,楊廣謀殺其父文帝,奪取了皇位。史稱煬帝。第二年改年號為「大業」。公元618年,楊廣及其軍隊被農民起義軍困於江都(今江蘇揚州市),為部下宇文化及等發動兵變縊殺,終年50歲,葬於今江蘇省揚州市西北15里的雷塘側。
楊廣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暴君。《隋書·煬帝本紀》中曾對煬帝作了如下評價:「淫荒無度,法令滋章,教絕四維,刑參五虐,鋤誅骨肉,屠剿忠良,受賞者莫見其功,為戮者不知其罪……自肇有書契以迄於茲,宇宙崩離,生靈塗炭,喪身滅國,未有若期之盛也。」到了唐代甚至給他以「煬」為謚號,「煬」字是「好內遠禮,逆天虐民,去禮遠眾」的意思,是謚號里的壞謚。
但我們不可否認楊廣的詩文在中國文學、詩歌史上佔有重要地位。他的《飲馬長城窟行》被人譽為千古名篇:「通首氣體強大,頗有魏武之風。」他的另一首《春江花月夜》:「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足以顯示他的文采,後人更是稱其「能作雅正語,比陳後主勝之」。「隋煬詩文遠宗潘、陸,一洗浮蕩之言。惟錄事研詞,尚近南方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