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10章

第107——110章

番外四:教育問題

關於程詩語的教育問題,胤禛是非常認真對待的。

詩詞歌賦按朝代的不同,各個人輪流教(胤禛、胤祥、兆佳氏、隆科多)。

淑女禮儀,胤禛拜託了十三弟妹,雖然有些汗顏,不過為了女兒的將來,全宅上下一致認為,有鑒於淑蘭在女兒身上強大的影響力已經有所體現,由兆佳氏教導小詩語淑女禮儀是完全明智的舉措。而且,某個女人完全沒有普通母親該有的激烈抗辯,反而是一付鬆了口氣的樣子。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佟淑蘭都不認為自己適合為人師表,更何況還是孔子的那些古代禮儀,她從來都沒有碰過的東西。她倒覺得自己適合替人解惑,平等的,朋友間互相交流學習的關係。

書法詩語的阿瑪,胤禛親自教導,見字如見人。同時,對於書畫的鑒賞等,也由胤禛兼任,誰叫人家在當皇帝的時候搞過什麼設計創新,硬是弄到了一個有品位的皇帝,這麼一個別稱。

武功,這一門課是佟佳氏淑蘭,這個額娘強烈建議的,別的不重要,馬術和輕功,這兩門逃命的功夫一定要學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得到默許之後,武術這門課的師傅就暫時先任命給了朱蘭泰和魯泰兩人。

至於數學、地理等理科,就隆科多的意思,女孩子學這個沒有多大的用處,知道一點就可以了。戴岱大總管本來也想毛遂自薦的,只可惜,隆科多的言論受到了來自自家侄女兒的強烈抨擊。

「數學怎麼可以不學好!被人騙了,還替人數錢,還是小事情,人財兩空,才是大事件!一文錢可是會逼死英雄漢的。雖然咱們的詩語不是英雄,不過大伯,你總要替她以後想想啊,要是她的運氣和她額娘我一樣好,找到了一個像她阿瑪一樣的老公,我也不擔心,怕就怕,她阿瑪一時被蛤蜊糊了眼,找了一個不講理的女婿,到時候就算有輕功,會馬術也枉然啊,有道是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隆科多喉嚨口有點干:「我說侄女兒,你也不必這麼咒自己的女兒不幸福吧。說不定她就嫁了一個像侄女婿那麼好的夫婿呢,你夫婿的眼光伯父我還是相信的。」

「伯伯,我們都什麼年紀了,人不服老不行。」

佟淑蘭的話,引起廳里不少人的黑線。

「老眼昏花在所難免。她嫁得好,我這個做額娘的當然也開心啊。我這也是防患於未然,做最壞的打算么。所以,代數、幾何什麼的可以一知半解,記賬、理財方面的一定要精通。」

看到這架勢,戴岱把到嘴邊的話,又直接咽了回去,他還是老老實實當總管算了。

「還有醫理也至關重要。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自保。且不說出遊時的萬一出了意外,可以辨別食用植物或草藥救命,單嫁人後,這后宅的手段,也不可不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得不點頭,在座的對於后宅女人的爭鬥可都是深有體會的。

「還有天文……」本著有備無患的原則,某個女人開始滔滔不絕。

廳里的大人們都開始同情起小詩語,連皇子學得都沒有這個小女孩多啊,要真學全了,恐怕世上也就沒人敢娶這樣的女人為妻了,在詩語沒有把她額娘要她學的東西都學全之前,幫她找一個好夫婿至關重要,隆科多暗自記下,要通知在外經商的弘時,現在就可以關心起小詩語的夫婿候選人了!

至於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名言,大廳里的人,都很聰明地絕口不提。

就此,小詩語的學習生涯開始,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一整天的時間都被填得滿滿的。別看宅子里的人把小詩語捧在手掌心裡怕碰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曬了,要到學習的時候,這些師傅們還真的是非常嚴格,不講情面。因此,始作俑者的淑蘭被不知情的小詩語當成最好,最值得親近和崇拜的人。

因為無論何時詩語找額娘,佟淑蘭都放下手裡的書,幫她解惑,或者說是接受挑戰更為確切。這也成了全宅上下最喜歡看的節目之一。不言而喻,這背後的慫恿者是為老不尊的隆科多。例如,某日,胤祥向詩語解釋蘇軾的《於潛僧綠筠軒》時,解釋了『俗』乃庸俗,不雅,缺乏修養的意思,是貶義詞,因此,程詩語立志不當『俗人』。隆科多聽了大加讚揚,直接導致某個小人志得意滿,然後慘遭某位老娘吐糟。

「咱們的大小姐從今往後不準備吃飯了?那家裡也可以省下些米糧,多救濟些災民。」

小詩語一聽這話,忙從舅爺爺身上滑下,嚴陣以待,「我不當『俗人』和不吃飯有什麼關係?」

「『俗』字拆開了不就是『人』和『谷』,人吃五穀便成了『俗』,既然你不想當『俗人』那也就是不打算吃五穀了,不是嗎?」

程詩語眉頭深鎖,考慮了半晌,很慎重地點頭:「沒關係,不吃五穀,還可以吃水果,蔬菜,雞鴨魚肉,很多東西的。」

「等等,『俗人』相對於『出家人』來說就是塵世中人,世俗中人,如果你不想當『俗人』也可以表示你打算出家,不能吃肉。」佟淑蘭在女兒臉前晃著食指,「現在是你長身體的時候,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即不吃五穀,又不吃肉,絕對會營養不良,然後長不高,皮膚也乾乾的,不漂亮……」

還沒等某位不良母親說完,小詩語已經臉色發白,堅定了自己當一名俗女的信念。同時一個疑惑產生:「那『俗』到底是貶義還是褒義的?」

「乖,這才是動了腦子。記住一點,凡事都要講條件。有很多的事情,用詞在特定的情況,或是特定的時間段里或許是正確的,但在另一個情況下就是錯誤的。就講這個『俗』字,在蘇軾的這首詩里,是貶義的。但在我舉的例子當中就不是貶義詞了。」

因此凡事都要講條件,這句話刻入小詩語的腦海,時刻不忘,以後她做什麼事情都開始講條件了。

不過每天一個時辰的玩樂時間裡,佟淑蘭這個額娘是詩語尋找的不二人選。程詩語聽十三嬸說,她額娘玩的功力,舉大清,人人皆知,還曾經以此打敗朝鮮公主,替她的阿瑪爭回了顏面!所以,這樣的資源怎麼可以浪費呢?果然,除了聞名已久的紙牌,棋類等玩法,佟淑蘭疊紙鶴,做海東青(現在的紙飛機),斗田雞。這些足以讓小詩語在比她大了不少的侄子侄女(弘時的兒女們)之中稱王稱霸。為此,隆科多每每搖頭嘆息,「這些可都是男孩子玩的遊戲,一個女孩子玩,成何體統。」

「體統,禮儀是做給人看的。沒外人在的時候,總要讓這些體統、禮儀休息休息,不然多累人呢。」說著,佟淑蘭不以為然地進書房看書去了。

還沒等淑蘭的後腳跟跨出廳房門檻兒,隆科多已經急不可耐地要詩語教自己疊田雞,要開鬥了。使得小小年紀的程詩語都不得不搖頭,難怪舅爺爺寄希望於她這個外孫女兒了,就她看來,舅爺爺在額娘面前,還真的是一點還手能力都沒有啊。

番外五、六:皇上吉祥

又近七夕,陳府上下的未婚女子忙著綉香包,好到時候送給自己的意中人。已婚的婦人們也計劃著怎麼把孩子踢到一邊,就夫妻倆度個甜甜蜜蜜的乞巧節。

就淑蘭同學的計劃,很簡單。都是老頭老太太了,不如就在院子里掛上各式荷花燈,琉璃燈,晚膳后兩人就在院子里,躺在搖椅上,搖著蒲扇,賞賞月,看看燈,品品茶,閑話家常。非常經典的老夫老妻的幸福場景。

想當然的,這個場景不適合有小小孩,所以小詩語被她額娘很理所當然地踢給了隆科多,讓這老少配一起過七夕節。可惜的是,佟淑蘭一句:「給大伯老牛吃嫩草的機會。」讓隆科多到嘴的小嫩草飛了,他不得不很凄涼的一個人過七夕。

正逢魯泰到揚州城裡辦事兒,翠珠跟著一起去玩兩天。小詩語,這根小嫩草被她阿瑪很煞風景地扔上了他們去往揚州的馬車。美其名曰是要讓詩語見見世面,長長見識。

馬車慢悠悠地向揚州城的方向前進。看著眼前大大眼睛的陳家至尊寶,翠珠想起了早夭的大阿哥,大阿哥也有這麼一雙靈活的大眼睛,如果他還活著……

「翠珠姨,你在想什麼?」程詩語有些奇怪,為什麼翠珠姨看著她居然流露出一絲難過。

「啊,啊,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以前的事情?阿瑪跟額娘的?」詩語來了興趣。

翠珠想了一下:「奴婢記得,那年的乞巧節,老爺曾經送過夫人一座琉璃拱橋,轟動了全京城呢。」

「不會吧!阿瑪會是那麼浪漫的人嗎?」程詩語臉上露出,打死她都不相信的表情。「舅爺爺說阿瑪是個傻子。從來都是只會默默地做,不會說出口的人。他會把額娘的每句話,無論真假都記在心裡,然後把她寵上天。而額娘那根感覺神經偏偏粗到人神共憤,在吃上更是不知道什麼叫做尊老愛幼。最多是十顆葡萄,分三顆給阿瑪,留一顆給我。聽說給阿瑪的三顆葡萄,最後至少有兩顆是進了額娘的嘴。」說到後來,小詩語更是憤憤然,「舅爺爺說,娶到像額娘這樣的女人,是阿瑪天大的福氣,愛上像額娘這樣的女人,是阿瑪天大的傻氣。光說不做是假把式,光做不說是傻把式,又說又做才是真把式。綜上兩點,可以得出結論,阿瑪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這是舅爺爺說的。」程詩語最後又加了一句。舅爺爺說阿瑪是傻瓜,她只不過是把舅爺爺的話擴充了再擴充,所以不能算她說謊,只能說她將隆科多的話舉例論證,引經據典,使之更令人信服而已。不過,既然舅爺爺認為阿瑪愛上額娘是阿瑪傻,那為什麼他又認為阿瑪能娶到額娘是阿瑪的福氣呢?好混亂哦!程詩語的邏輯思維開始出現混亂。

馬車顛簸了幾下,好像是輪子壓到了小石頭。翠珠還是很忠心的,想要為自家老爺辯駁幾句,以挽回他在女兒心中的傻瓜形象,可她張了張嘴,一時還真想不出夫人送過老爺什麼特別轟動的東西。到最後,她不得不說了一句:「傻孩子,女人這輩子最大的福分不就是能夠嫁給這樣一個傻瓜么。」

「嫁給一個傻瓜還是福分?」

翠珠現在是覺得越說越亂,越說越說不清。「現在你還小,還不懂,長大了你就懂了。」

「哦。」好像家裡人,說不過她的時候都會用這句話,還是額娘好,額娘會很耐心地解釋到她理解為止,阿瑪則會用反問句讓她自己想。程詩語也不為難翠珠,因為她額娘說的,當別人這麼說的時候,就表示他們回答不出她的問題,她最好不要再問下去了,不然不但得不到答案,還會讓人覺得失了面子,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雖然,對此程詩語還是不能理解的,但她額娘說了,一種米養百種人,每個人對事物的理解都不同,要是人人都一樣了,那世界多無聊。所以,她還是把問題存起來,回去問額娘好了。

正想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魯泰一掀帘子:「你們待在車裡,不要出去。前面好像不太平,我先去探探路。」

車裡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翠珠忙說:「你一定要小心。看情況不對,就回來,大不了我們繞道而行。」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我把幾個手腳利落的都留下了。我去去就回。」

程詩語看到翠珠坐卧不安的樣子,不得不勸慰:「翠珠姨,不用擔心,魯泰師傅武功那麼高,不會有事兒的。」

「如果是朱蘭泰,我不會擔心,他一看情況不對,會跑,可你魯泰師傅,心眼實了點。說不得見到了什麼不平的事兒,就會拔刀相助的。所以老爺總是讓他跟在身邊,讓朱蘭泰出去辦事情。以前嫁給他,就是看中他老實,現在,卻又希望他不要那麼實在,我也可以少擔點心。而且他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手腳也不如年輕的時候那麼利落了。」

「放心啦翠珠姨,只要魯泰師傅還記著有我們這兩個婦孺在後面等他,他應該會有所顧忌,不會那麼玩命的。」

話是這麼說,可兩人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自己擔心的倒影。時間一分分地過去,翠珠不時將頭探出車外張望,可總不見人影。

莫約一個時辰后,一個眼尖的下人喊:「前面來了幾個人。」圍坐在車旁的僕役忙都站了起來,全身戒備。翠珠也放下帘子,正經危坐,嘴裡時時念念有詞,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是總護院!」

聽到外面的喊聲,車裡兩人的神經都放鬆了下來。同時掀起了車簾。程詩語人小,機靈,一溜煙似的下了馬車,跑向魯泰。可跑到一半,詩語的步子停了下來。這群人除了走在前面,看樣子是主子的男人武功不怎麼樣,跟隨的幾個都是練家子的,難道說,魯泰師傅被他們挾持了?她又轉頭看向翠珠。

翠珠的笑顏在看到魯泰左前方被簇擁的人時,僵在了臉上。只見此人一身普通的月白緞長褂,上身是墨綠色錦襖,頭戴小氈帽,帽子中央有一塊碧色美玉。最主要的是,這張臉,她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可仍然一眼就認了出來!翠珠雙腿一軟:

「皇上吉祥!」

翠珠的一句話鎮住了在場所有的人。弘曆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苦笑了一下:「免。朕本來還以為就魯泰一個熟人呢,沒曾想翠珠也跟著呢。呦,這個小可愛是誰啊?魯泰,是你家的?」

一旁的魯泰很明顯地猶豫了。翠珠忙介面:「回稟皇上,這女孩是已退隱的陳閣老的外孫女兒,這次隨夫婦二人去揚州城裡遊玩的。」

「皇上吉祥。」程詩語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

「陳世倌?」

「是。」

「你現在在陳世倌的府里當護院?」弘曆難以置信,要知道魯泰可是先皇的近侍,親信,官職可不低啊,翠珠雖未進宮,但在出嫁前,她也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丫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怎麼會落魄到這等田地?

「是。」

「大膽陳世倌,竟敢如此苛待先皇舊臣。」乾隆滿臉怒容。

呼拉,地上跪了一片:「請皇上息怒。」

程詩語一下子成了其中第二高人。因為她根本就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所以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乾隆帽子上那塊美玉,看上去像是藍田玉,色澤圓潤,算是上品,就不知道手感如何。

「請皇上息怒。陳閣老並未苛待奴才,反而禮遇備至,是奴才堅持無功不受祿,這才勉強冠以總護院之職。」魯泰很冷靜地回答。

乾隆點了點頭,他知道魯泰耿直的性子:「到底……」想到這很有可能跟先皇有關,乾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猜測,很有可能是皇阿瑪生前要魯泰秘密辦什麼事情,了結之後,本該滅口的,但魯泰跟隨先皇多年,皇阿瑪於心不忍,故而讓他隱姓埋名,了此餘生。

有些事情,他還是不知道的好。想到這裡,乾隆眼珠一轉,注意力轉向了那個據說是陳世倌外孫女的小女孩身上。只見她大半個身子躲在了翠珠的身後,兩隻手緊緊拽著翠珠後備的衣服,可臉上卻無一絲害怕,雙眼緊盯著自己的頭上?弘曆不由自主地抬頭看,頭頂上是湛藍的天空,一片白雲緩緩移動,沒有什麼特別的。他低下頭,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

「好玉。」雖然從理論上了解了天地君親師,皇帝是至高無上的,但事實上,程詩語還只是一個被保護過度的千金大小姐,她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理解皇帝代表著什麼。

「你懂玉?」乾隆笑了,小小年紀也懂得看什麼是好玉,壞玉嗎?也許這小女孩是覺得這玉漂亮吧。

「有在學。」說話留三分。

程詩語深刻記得,她額娘說過才不露白,不然麻煩惹上身。最佳例子就是她那住在別院的病西施,十三叔。程詩語偷偷聽額娘在私底下跟她講,十三叔曾經是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就是因為太過擺顯自己的才能,才被一句『能者多勞』變成現在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她的阿瑪也差點步上十三叔的後塵,不過在額娘常年苦口婆心的勸誡(在這點上,程詩語是極度懷疑的),身體力行地熏陶之下(這點倒是非常之有可能),在最後終於大徹大悟,浪子回頭,將所有事物都交給了三哥打理(佟淑蘭當時說的是哥哥,程詩語自動理解成了三哥,程(弘)時。)。相比較每天只能呆在院子里,哪裡都不能去,天天還要喝苦苦的,成堆的補品,程詩語當然想要像額娘一樣,隨時可以跟著阿瑪到處跑,到處玩。

「大家閨秀學這個做什麼?」一般大家大戶的小姐不都是學一些琴棋書畫,刺繡等等。

「不求能夠騙人,但求不被人騙。」

「哈?」乾隆一時恍然,有一瞬間,他好似看到了一個逝去已久的人,如此相似的神情,如此相似的語氣。

「額娘說的,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嘴角抽搐,乾隆看看翠珠和她身後的陳家僕役,人人面不改色,視他們家小姐之言為尋常,他又轉頭看看自己的隨從,弘曆心安了,看來不正常的是陳家僕役,不是自己,不過……「額娘?你在旗?」

「不是啊。民女是漢人。」程詩語有些疑惑:「皇上,您為什麼會認為民女是滿人?」

不知為何,弘曆的心裡有股深深的失落感,他在期盼什麼呢,轉世投胎嗎?揮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幻想,乾隆展顏:「你剛剛不是還在說你額娘嗎,額娘可是滿人的稱呼啊。」

「我有時也會叫爹娘啊。因為爹……娘……,叫起來比較有韻味,適合撒嬌,有所求的時候用,平時如果一直叫,聽多了,到關鍵時刻用,效果會差很多。所以平時我就用滿文里的阿瑪、額娘,反正意思都一樣么,他們也沒有反對啊。」好奇怪哦,「難道說大清律例有規定,漢人不可以稱自己的爹娘為阿瑪額娘?」回頭問問阿瑪,他對大清的律法的條條杠杠最熟悉了,不過如果真的有,阿瑪應該會在最初就指正的,借用額娘的話,阿瑪有的時候,在某些方面太一絲不苟,斤斤計較了。

乾隆和他的隨從們聽得是集體黑線,這陳世倌在乾隆的印象中是個老實的人,無功無過,四平八穩地從陞官到退隱,乾隆怎麼也想象不出他能夠教出這麼個孫女兒,這麼個小丫頭居然知道大清律例?弘曆的興趣更濃了,她,會變成第二個先皇淑妃嗎?

看到乾隆眼中的精光,魯泰和翠珠擔憂地對視了一眼。

果然,乾隆收起手中的摺扇,開口了:「你叫什麼?」

「回稟皇上,名女叫程詩語。」

「陳詩語,你願不願意隨朕回宮?」弘曆以為程詩語是陳世倌的親外孫女。

「請皇上三思!」乾隆身旁一人疾呼:「太后……」

魯泰、翠珠和陳府僕役再次跪了一地:「請皇上三思。」

乾隆一抬拿著摺扇的手,阻止了那人的話。然後盯著小詩語:「你說。」

「進宮?」小詩語仔細打量了弘曆那張帥帥的臉,之前看他的臉覺得像三哥,有股親切感,為什麼現在卻越看越像額娘形容的,拐騙小孩的人販子?她又看了看魯泰師傅和翠珠姨的樣子,很顯然,他們也不希望自己進宮,「不要。「

「為什麼?天下的女人莫不以能夠進宮為至高的榮耀,可以光宗耀祖。」

「阿瑪說,只有弱者才會認為必須靠女人才能光宗耀祖。況且,要做我的夫婿,先要到舅爺爺那裡登記,填表。據說我夫婿的候選名單的資料已經向康熙字典的厚度靠攏了。不過,就算你填了表,也是在浪費時間,因為單單擇偶的第一條,做大不做小,你就不合格。」呃,好像說錯話了(因為翠珠偷偷伸手捏了小詩語的腳背一下。),他是皇上,這個時候要示弱,就武學上用的術語,以柔克剛。

「民女是加中獨女,雖然上有兄長,但有道是,忠孝節義,孝為先。皇上的孝心聞名天下,自然理解民女想侍奉父母終老的一片孝心。」還有什麼可以用來瞎掰的?程詩語抓了抓頭,看來真的如舅爺爺說的,自己的鍛煉還太少,不能像額娘一樣,隨口掰來,頭頭是道,「而且,剛剛您的隨從也提到了太後娘娘,也勸您三思,也就是說,您的隨從們也不同意詩語進宮。就在場的民意所在,民心所向,都不願詩語進宮,民女知道皇上是世人稱頌的有道明君,自然不會罔顧這片民意,民心。」

這是一個小女孩會說的話嗎?還是說,先皇淑妃轉世投胎到這個小女孩身上了?乾隆和他帶來的人一片獃滯,一座座彩色冰雕像就地形成,陳宅的人,個個把頭低得更低了,有不少雙肩在不停抖動。

機不可失,詩語偷偷在翠珠的耳邊吹風:「翠珠姨,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小姐不用擔心,回到陳府,有老爺在,就算是皇上,他也不能把你怎麼樣。」翠珠到了這個時候,心反而定了下來。

當夕陽的餘熱將這些冰雕慢慢融化后,乾隆看著跪了一地,低著頭的陳家人,看都沒有看旁邊的魯泰:「去陳府,我要見陳世倌。」

「喳。

番外七:人是磁鐵

在接到魯泰讓人報的信后,隆科多機器冷靜地立刻指揮、調整人員。比如戴岱、朱蘭泰等一些皇上有可能認出的熟面孔,全部被踢到后宅,各種可能會露出破綻的痕迹全部抹去。比如四四和十三的墨寶,按照陳世倌的家世,他或許會有一兩幅,但決不會很多,而且也只會顯示在裱框的書畫上,被供奉,不可能會有普通的批註、記事,更不用提先皇淑妃的字跡會流落在普通官宦之家。

胤祥依舊在別院修身養性,雷打不動。皇上來不來跟他沒什麼關係,他是陳家出了名的病號,皇上就算想召見,也會被身邊的人勸誡阻止的。

兆佳氏有些黯然,看到四伯有兒(弘時)有女(詩語)承歡膝下,弘時也早已新添家室,添兒添女,現在皇上又來了……弘曆從小就聰明,不然皇阿瑪不會那麼喜歡他,如果他發現了真相,恐怕也會保持現狀吧!只是自個兒和十三爺的孩子,知道他們都安好,卻不能相見,不能相認,看到四伯家的小詩語,兆佳氏有的時候真的會忍不住羨慕。

看到兆佳氏望著窗外的山茶花,胤祥知道她聽說皇上來了,連帶想起了自己在京城的孩子們了。他走上前,握住兆佳氏的手,輕聲問:「你,可曾後悔?」

想到怡王府後宅的女人們,想到朝堂上的明爭暗鬥,兆佳氏收緊了相互糾纏的手指,搖了搖頭:「舅舅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知道他們都平平安安的,這就夠了。」

在另一個院子里,收到消息的胤禛和佟淑蘭則是另一番光景。某個女人垮下了整張臉,好不容易踢走了程詩語這個小祖宗,還在想可以讓自己多清靜兩天,沒想到揚州城沒去成,半路還撿回來一個大麻煩,連帶他們兩個哪兒也去不了,畢竟這個時候,四四是大家的主心骨。

在詳細詢問了相遇的經過之後,佟佳氏淑蘭極度無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說老爺,這魯泰幾歲了?還這麼年輕氣盛,好管閑事的?他當年也是這麼不知輕重嗎?」

「不是。」胤禛的臉沉了沉。

「那是去揚州城的必經之路。」平時總護院對他們也是照顧有加的,報信的人忍不住為魯泰申辯幾句。雖然他有聽聞,府里的當家主母口才了得,但各位主子還算是賞罰分明,都很明事理的。其實佟淑蘭只是掛個名而已,實際上,所有內府的事務絕大部分都是由兆佳氏處理的,畢竟人家幹了幾十年了,駕輕就熟。

「必經之路?且不說這路是人走出來的,在這世上還沒有所謂的必經之路,只有最遠和最近的路。而你們只是選擇了走最近一條路罷了。要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就算你往相反的方向走,總有一天也走的到揚州城的。」

胤禛掃了那個低頭報信的人一眼,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那人不服氣的神情在臉上顯露無遺。也許他以為淑蘭和魯泰有私怨,所以認為淑蘭想要公報私仇?可這才是淑蘭的本性啊。胤禛的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情。或許是遠離了宮門,遠離了朝堂的紛紛擾擾,少了那些規矩禮數,再加上大家無形中的縱容,佟淑蘭的本性漸漸顯露了出來。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小詩語的辯論,現在是后宅最喜歡看的節目,所以隆科多才會對慫恿小詩語挑戰其額娘的事情,樂此不疲。而胤禛最喜歡看的就是淑蘭那滔滔不絕時的意氣奮發,好似她渾身上下都在發光,不只感覺她年輕了,在那一刻,胤禛甚至覺得自己都一下子年輕了二三十歲,又回到了自己意氣奮發的年代。只是她身上的那份慵懶,那份閑散,看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看得透徹明白,讓人估摸不透她到底知道多少。也許正是這份閑散讓他羨慕,這份估摸不透,讓他怎麼都放不開,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多了解自己。

「啊,不對,兩點一線,只有按照這條弧線形成圓的路徑走,才可能走到揚州城,其他的路徑都到不了。」佟淑蘭左手擊了一下右掌。

報信的人是一頭水霧,完全聽不懂當家主母到底在講什麼,他關心的是,總護院會不會因此而受罰。只可惜,胤禛只是揮了揮手,讓那人退下,他可沒打算讓自己老婆的聲名廣為傳播。要知道博學夫人的名氣太響,雖然過了這些年,聽弘時說,偶爾京城還有人提起,萬一傳了出去,說發現一位博學的老太太,好事的人一查年齡相仿,這後果恐怕就難收拾了。還是自家人在後院,自娛自樂就好。

「為什麼是圓?」等報信的人退下后胤禛問。

「我們腳踩的地是圓的啊。」

「舉例。」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到過海邊吧,由遠及近駛來的船隻,你最先看到的是什麼?」

「桅杆。」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啦,如果是平的,你看到的應該是整個船身,不可能會先看到桅杆。」在講解的同時,淑蘭還在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示意圖。

「可如果是圓的,我們怎麼站得住?」

「磁場吸力啊,簡單的們站的這個地球是個大磁場,所有的東西和人一樣都被吸在了大磁場上。就像磁鐵和鐵器一樣的道理。英格蘭的牛頓寫過相關的理論,好像還計算出了什麼係數,被人稱為牛頓定律的。如果你感興趣,回頭讓弘時派人去幫你找找這書。不過要找中文的譯本應該不太可能。」

「你看過?」胤禛懷疑。

「沒有,只是聽說而已,再加上看了些書,綜合分析得出的結論。」

這些東西她都是從哪裡聽來的?為什麼自己就聽不到?胤禛有些鬱悶,要知道他接觸外界的機會比佟佳氏淑蘭可多得多啊。如果說書,他們現在看的是同一屋子的書,為什麼他就得不出這種結論?難道說,這個女人真的就比自己聰明,而且聰明得還不止一點點?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人也是一個磁場,所以寶石可以用來治病?」

「對。」佟淑蘭肯定了胤禛的疑問。

「那為什麼人沒有吸東西的現象?」

「磁場的吸附力有強弱之分啊。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好了,兩塊磁鐵同極相斥,異極相吸,這和人異性相吸的道理是一樣的吧。畢竟這個世上,有龍陽之癖的人還是極少的。不過這種現象也可以認為是磁場產生變異。」

無言,甘拜下風,胤禛有扶額頭的衝動。一股挫折和自豪的矛盾情緒油然而生。「看來能娶到像你這樣的女人,本老爺的磁場的吸附力還是很強的啊。」

「那是當然,老爺可千萬不要看輕了自己。」直覺到對面人的挫折感,某蘭忙順著扔了一頂高帽。好話不怕多麼。

正說著,僕役又來報,皇上已經到陳府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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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蟲在清朝的米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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