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2章

第40——42章

第四十章安寧

胤禵篇

陽光嫵媚的午後,走出帳子,仰望千里蔥鬱的草坪,萬里無雲的藍天,如同波瀾壯闊的畫卷般,如此安詳的景象。

半個多月前,這裡還是白骨皚皚,煙火瀰漫的戰場,當眾將士高舉將旗一聲聲喚著「十四爺!十四爺!」時,我知道,這裡已經變成了我平定戰亂的勝利,我微眯起眼,長抒了口氣。你看到了嗎?我再一次勝利了!誰都不知道為何我在戰場上會如此的勇猛,甚至有一絲鬼魅般的可怕,只有我明白,因為我心中有你,只因我想要保護你!

「十四爺!」尋聲望去,不覺一牽嘴角,該來的還是來了!看著眼前的來者,這個外表謙卑卻從骨子裡透出的一股霸氣的男人,不錯,你的確找到了一個可以閡相抗衡的人!

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沒有多餘的話語,一個請『字,我已率先邁進了帳子。

「將軍。」帳帘子一掀,一陣刺骨的寒風竄了進來,不安分的燭光搖拽著黎明前最後一刻的安寧。反覆端詳著手上的荷包,心下一潮又一潮的泛濫碾轉,好似要衝刷掉過往的一切。

「明日起程。」長抒了口氣,靠在椅子上,這一刻,我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決定。

「將軍!」

「下去吧。」揮手打發了侍衛,揉了揉酸痛的眼,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就是你想要的嗎?還是在賭你的分量?亦或只是為了他?!——

福兒篇——

雍正元年一月

已經到了年底,可皇宮裡依舊是白茫茫的凄然一片。康熙剛剛逝世,今年的年誰也沒心思過,湊服一下也就得了。年羹堯奉旨去召胤禵回京已經一個多月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只是別出什麼變故才好。

靜靜來到窗前,看著外面紛飛的鵝毛,透著一股子哀然的凄涼,讓人不覺有些惆悵的迷茫。

婀娜花姿碧葉長,

風來難隱谷中香。

不因紉取堪為佩,

縱使無人亦自芳。

臨著康熙生前的這首詩,心下一遍又一遍的揣測著他寫這首詩時的心境,是擬?是喻?是感?抑或是嘆!

「小姐的字寫的越來越好了呢!」一旁磨墨的香兒,伸著脖子瞄了眼到。

「是嗎?」我笑了笑,入宮這兩個月里,除了每日去給太后和皇后請安之外,我別無所事,也只能一遍遍的臨著古人的詩詞,現在看來也算是無心插柳了。

「只是小姐的字寫的和以前有些不同了。」香兒說著又湊近了些,仔細的看著。

「哦?哪裡不同了?」聽她這麼一說,我也越發仔細的看了看。

「恩……您以前的字寫的都很柔美,現在的有些……」香兒皺著眉,努力的在腦袋裡翻著能形容的詞語。

「滄桑!」看著宣紙上那墨跡未乾的字,不知何時已經沒了往日的娟秀之氣,卻多了幾分廖寞與滄桑。

「對對對!就是滄桑!」香兒連忙點頭認同。

「是我老了吧!」一牽嘴角,臉上雖是平然無波,心下卻有了幾分惆悵。

「額娘,額娘,額娘吉祥。」正說話間,門帘子一掀,弘曆跑了進來。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我放下筆,迎上去問到。

「四阿哥請喝茶。」香兒倒了杯茶遞了過來。

「武師傅說今天下午讓我們練射箭,額娘,我的弓呢?」弘曆接過茶杯一仰而進,抹了把嘴笑著問。

「弓啊,好象是放在後面的屋子裡呢!香兒啊,你去把弘曆的弓拿過來,再把皇上前兒賞的那件刁絨披風拿過來!」

「知道了!」香兒一笑,走去後面,一會拿了弓和披風遞了過來。我接過她手中的披風,仔細的給弘曆穿上,這寒東臘月的,要是站在外面一下午,還不凍僵了!

「對了額娘,十四叔好象回來了。」

「什麼?」我一愣,手僵在半空。

「噹啷」清脆的破裂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回頭一看,香兒恍惚的神情好不緊張,腳下儘是茶杯的碎片。

「誰說的?」沒時間理會香兒,我回過頭。十四回京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我剛剛隨武師傅去稟皇阿瑪下午練箭的事,走到門口的時候聽隆科多說的。」弘曆埋頭整理著披風,並沒有發現我臉上的細微變化。

「額娘,我去練箭了。」弘曆說著,拿起弓,轉身跑了出去。

回頭掃了一眼香兒,她卻好似故意避開我的注視一般站在案子旁靜靜的磨著墨,我轉身來到了案子旁,繼續臨著詩。

「十四爺回京了?」我並不看她,餘光卻瞄到了她正在磨墨的手微微一顫,眼神不自然的四處閃閃爍。看來胤禵果然是回來了,而她恐怕也早就知道了吧!我輕輕一笑,放下手中筆,吹著剛剛寫的字。

「為什麼要瞞我?」

「小姐!」香兒遲疑的抬起頭,拿著墨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說吧。」我坐下來,平靜的笑了笑。

「是,十四爺的確回京了。」香兒垂下眼帘,繼續磨著墨。

「然後呢?」我依舊笑著,她那有些憂色的神情告訴我,事情不會像她說的這麼簡單!

香兒咬著粉紅的唇瓣,抬頭看了看我,知道瞞不住了,深吸了口氣道「其實……十四爺在兩天前就已經回來了,但皇上下了旨不讓十四爺進城,叫他先暫時住在城外的驛站等候召見。小姐,我……」

「行了,他回不回來本來閡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嫣然一笑,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胤禛這麼做不但是想給胤禵一個下馬威,也是給朝中不安分的八爺黨一個警告,畢竟如今他已貴為天子,這些手段也是必然的。其實只要胤禵回了京,胤禛基本上就等於收回了他的兵權,我心中懸的石頭也算落了地了。

「小姐,小姐……」正在睡夢中的我,被一聲聲焦急的呼喚硬給拉了起來,強撐開朦朧的睡眼,看看外面有些微藍還沒亮透的天色,現在應該是清晨時分吧。

「怎麼了?」

「小姐,今兒剛下了早朝,皇上就召十四爺進宮朝拜,可十四爺心裡不服硬是不肯稱臣下跪,還一口一個四哥的叫著!」

「什麼?」我大驚,慌忙起身整裝。

「現在怎麼樣了?」

「皇上氣的讓侍衛上來拿了十四爺,十四爺不肯,侍衛們又怕傷了他不敢硬上,現在正在乾清宮的大殿上鬧著呢!門口的小太監嚇的趕緊跑去慈寧宮報信,眼下太后和皇后已經往乾清宮去了,皇後娘娘說叫您也快去,怕是聖怒難平,一發不可收拾!」

香兒邊說邊給我擰了條手帕,我胡亂的抹了把臉,踩上花盆底噠噠噠『的跑去門口,推開大門的瞬間,一股寒東清晨的冽風毫不留情的劃過我的臉頰,打透我的衣衫,一個寒戰,剛剛暈忽忽的腦袋也瞬間清醒過來。一發而不可收拾』?恐怕我去了,才真的會變成一發而不可收拾了吧!

「小姐?」香兒看我愣在門口,上前推了推我。

「我不能去!」屢了屢微亂的思緒,淡淡吐了口氣,將大門重新關上,回身走去內室。

「為什麼?萬一皇上大發雷霆,那十四爺……」香兒急的在我身邊打轉。

「只怕我去了,不但救不了他,反而還會害了他!」我說著,重新洗了把臉,坐到梳妝台前,拿出了沉甸甸的旗頭遞給身後的香兒。

「那十四爺這次不是凶多吉少了?」香兒上前接過旗頭幫我梳著髮髻。

「現在也只能等天亮之後去慈寧宮請安了。」我嘆了口氣,眼下太后和皇后都去了乾清宮,胤禛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應該不會太為難胤禵,那麼局面也應該能夠暫緩一下了。

慈寧宮外

經過一翻通報,我進了慈寧宮,請了安,皇后看到我,臉立刻一沉,上前厲聲問到「你剛剛為什麼沒去乾清宮?」

「回皇後娘娘,我……」我能說什麼?我和十四當年的事難道她不知道嗎?!

「福兒。」太后看著我,掙扎著讓身旁的丫鬟扶著她起身。

「皇額釀!」我忙上前扶住她虛弱的身子,她卻執意不肯躺回到榻上,任憑周圍一大幫人攙扶著也要站在我面前。

「福兒,看在額娘的面子上,你去向皇上求情,讓他開恩,放了胤禵吧!」太后拉過我的手,眼底盡顯憂傷。

「皇上關了十四爺?」我一驚,猛的回頭對上皇后那張寫滿擔心的臉,倒吸了口冷氣,回握住太后那慘白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手「額娘,我不能去,請額娘見諒!」

「為什麼?!」太后的雙手一顫,卻將我抓的更緊。我低著頭,不敢看她那雙悲恨交加的淚眼。

「胤禵以前對你的種種你都忘了嗎?為什麼不肯救他!」太后突然抓住我的雙臂使勁搖著,撕聲竭力的質問著。

「額娘……」我抬起頭,對上那雙哀怨的眸子,眼眶容載不住的落下了幾滴晶瑩「就是因為以前的種種,我才更加不能去!縱然我真的去了,只怕反而會害了他!」

「可是……胤禵……」太后看著我,那刃歷的目光已經變的朦朧起來,緩緩放開手,凄然的落下了兩行清淚。

「你去問問皇上把十四爺關哪了!」出了慈寧宮,我低聲吩咐著香兒。香兒領命悄悄的退去了後面。

來到案子旁,心下即有些平靜又有些凌亂。定了定心,做了個深呼吸,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第四十一章涼思

夜來沈醉卸妝遲,

梅萼插殘枝。

酒醒熏破春睡,

夢斷不成歸。

人悄悄,

月依依,

翠簾垂。

更挪殘蕊,

更拈餘香,

更得些時。

臨著李清照的這首《訴衷情》,抬頭看看窗外養心殿的方向,幾天前香兒告訴我,胤禵就被關在那後面的一處園子里,我曾經為看胤禛而求李德全帶我去過那處園子。可現如今,我卻只能這般遙謠遠望著。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去看十四爺嗎?」香兒倒了杯茶放到案子上,重複著這幾天已經問了上萬遍的問題。我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香兒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我依舊臨著詩詞,腦海中卻反覆不能平靜。我去了又能怎樣?看了又有什麼用?我能勸他什麼?他又會聽嗎?而他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我恰恰又是罪魁禍首,又叫我拿什麼去見他!

「皇上駕到。」我一驚,趕緊放下筆,迎到門口。嚇退了下人,拉了我進到屋裡。

「幹什麼呢?」

「臨幾首詞,順便練練字。」

「哦?」胤禛拉著我來到案子前「李清照的詞?」

「是啊,前些日子還臨了些別的,今兒就拿了本李清照的詞集來看。」我倒了杯茶放到案子上,他拉過我坐到他的腿上,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掙扎,見他不依,也就不再堅持。

「前些日子都臨的誰的?」胤禛依舊笑著,今天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

「好多呢!有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李欣的《古從軍行》;杜甫的《兵車行》和《寄韓諫議》;還有岳飛的《滿江紅》;還有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恩……還有……還有……」我翻著眼睛努力的回憶這幾天里我臨過的詩詞,這才發現,我居然寫了這麼多!

「你……很喜歡行兵軍事嗎?」

「恩?」聽了他的話,我才把快翻出來的眼珠轉了下來。他眉頭微蹙,眼底儘是疑惑。

「也不是啊,只是感嘆那凄楚的戰爭場面罷了。」我繞繞頭,無謂的聳了聳肩。

「沒想到,你一個女兒家竟會喜歡這類詩詞。」胤禛胤禛微微一笑,拿起一篇端詳起來。

「沒有啊,我還臨了蘇軾的《水調歌頭》呢!」我忙從一打宣紙中翻出了那篇蘇軾的《水調歌頭》遞到他眼前。

「你最喜歡這裡哪一句?」胤禛接過宣紙,手逐一的撫過我寫的字。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答的很平靜,也很自然,卻不經意的發現胤禛那烏黑的眸子略有所思的看著我。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通常喜歡最後兩句詞的人較多罷了。」他依舊笑了笑,微眯著眼睛端詳著。

「福兒,你的字……」

「字怎麼了?」我練了很久的,很難看嗎?

「字到是寫的不錯,就是怎麼好似少了分女兒家的娟秀,到是有些男兒的飄灑。」經過一翻仔細的鑒賞后,胤禛終於放下了那篇字,手環住我的腰。

「是嗎?我到是不覺得!對了,你最喜歡哪一句?」

「高處不勝寒。」胤禛答的沒有一絲猶豫,我卻被他這句話無故的挑起了些傷感。

「對了,今天怎麼有時間來了?奏摺批完了嗎?」清了清腦海里的思緒,指尖撫上他終於舒展開的眉頭,痴痴一笑。

「還沒呢,這些天沒見了,突然有些想你。」胤禛攏了攏我耳鬢的碎發,今天他的臉上好象一直擒著一抹謎樣的笑。

「看你一天到晚為了朝政那麼忙,怕去給你添亂。」心下撩過一絲惆悵,對上他依然含笑的眸子,不禁有了些沉醉。

我曾多少次從那流露著滿滿柔情的眸子里讀到了他對我的愛;曾多少次從那眸子里一閃而過的悲傷中讀到了他對我的心;如今那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柔情依舊,只是愛呢?是否依然?……

已經是三月了,紫禁城的天氣依然是寒冰三尺,鵝毛紛飛,那往日艷麗的高陽也只是在偶爾的清晨或午後探出頭來俯視一下世間萬物眾生。站在案子旁,依舊臨著詩詞,不時的抬頭看看養心殿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他,還是在盼他。忽覺嘴角潛意識的蕩漾起一絲微笑,胤禛這些天幾乎每天都來我這裡坐坐,談談詩,鬥鬥嘴,到也自在的很。

「小姐!」香兒上來槍下我手中的筆,這些天她依舊在我耳邊嗡嗡嗡的沒完沒了,我索性對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沒想到她還是不依不饒。我不得以抬起頭對上她的眸子,給了她個無謂的眼神,從筆架上又拿了一隻筆繼續寫。

「小姐!!!」香兒急的在我身邊直蹦高。

「香兒,你來看看這首詩寫的怎麼樣。」我沒有看她,香兒應聲走過來,伸著脖子看了半天,心不在焉道「小姐字寫的不錯。」

「我是讓你讀詩意!」我無奈的敲了一下她的頭。

「小姐!我又沒讀過多少書,大不了算識得些字罷了,我怎麼知道什麼詩意啊!」香兒捂著頭,一臉的抗議。

「這首詩是李商隱的《涼思》,意思是懷念一個多年的老友。」我看了看她,這丫頭機靈的緊,應該不用我挑明了吧。

「即便只是老友,連去關心一下都不願意嗎?」香兒看著我,眼底劃過一絲悵然。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是不想,不能,也不可以的問題!」我沒有看她,筆尖蘸了蘸墨,繼續寫著。

「可是……」

「沒有可是!香兒,你可曾動過情?」掃了她一眼,笑了笑「所以你不會懂的。」

「我懂!」我心下一顫,抬頭對上她微微閃爍著瞭然又凄絕的眸子。

「即便我只是個丫鬟,即便我只能在心裡偷偷的愛,但是這份只問付出的感情,我懂!」看著香兒,眼神里透著一股悲傷,嘴角是一抹凄然的笑。這些年來,我竟然沒有發現她的痴,她的念,她的戀……

「是……四爺?」我試探的問著,仔細的觀察著她此刻的表情。

「還是……十四爺?」儘管她努力的掩飾著,但眉宇之間潛意識的一絲細微的變化卻已然泄了她的底。

「為什麼從未跟我提起?!」我狠狠的抓住她的肩,眼裡滿是苦楚。這個傻丫頭,為什麼不說呢!

「即便我說了又能怎樣?就算讓我跟了他又怎樣?!我能看到的也只是他因日夜思念你而痛苦的神情!」香兒閉了閉眼,淡然的語氣卻有掩飾不住的哀傷,嘴角的那抹淺笑忽然間變的那麼凄美。我深吸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心不停的抽搐著,原來這些年來,我竟是如此的失敗!

「小姐。」香兒輕輕來到身邊,拉住我的手。

「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更加捨不得的是離開你!我並不奢望能跟了他,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就好。而只有站在你身邊時,我才能看到他真心的笑。」那徘徊在香兒眼裡的晶瑩閃爍著道出了她那份只問付出的愛,看的我心底沒由來的抽疼,幫她抹去臉上的溫濕「痴兒,你……這是何苦呢!」

「只要我曾經真心給過,付出過就夠了。畢竟凄然也是一種美!」香兒出神的望著窗外,那個牽動她心弦的人,就在我每天遙遙遠望的地方。香兒微微牽動嘴角,那茫然而沉醉的笑,那凄然而絕美的神情,突然間明白,天地之間,紅塵之中,最美的也許正是那份只問付出的愛!

第四十二章混沌

夜,是這樣漫長,迷茫又混沌的籠罩著整個頤和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如何動不著,起身來到窗前,養心殿里依然是燈火通明。

他,還沒睡嗎?還在批著奏章嗎?用過晚膳了嗎?天這麼冷,有沒有加些衣服?……搖了搖頭,輕輕牽動嘴角,他如今已貴為天子,這些事情恐怕早就有人替他打點妥當,哪還需要我這般無謂的掛心!

嘆了口氣,轉身來到案子前,看著那篇《涼思》,不禁想起白天香兒的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這丫頭是何時動的心?又是何時用的情?哎,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只是不知這傻丫頭曾經有多少個夜晚是碾轉無眠,又有多少個夜晚是以淚洗面!想到這不禁輕輕一嘆,執起筆在紙上默默的寫下了一首詞:

情難斷,讓人牽伴;

魂相系,弄人謎亂;

紅粉痴,誰人沉醉;

胭脂淚,黯然憔悴。

從起床到現在一直寫著這首詞,一遍又一遍,一篇又一篇,腦海里反反覆復。有他的心,她的情;有他的痴,她的戀;還有他絲絲溫柔的吐納,和她楚楚凄美的淚水,點點滴滴縈繞心頭,縱然是他的,抑或是她的?在這經緯交縱的情『字里,究竟是誰欠了誰?又是誰負了誰!

「熹福晉吉祥,奴婢給熹福晉請安。」正當我心亂如麻屢不出頭緒時,門開了,香兒帶了個婢女走進來。

「你是?」

「回熹福晉的話,奴婢是坤寧宮的宮女,是皇後娘娘派奴婢前來請您去慈寧宮一趟。」

「知道是什麼事嗎?」我放下筆,香兒過來幫我穿上披風。

「回熹福晉的話,太後娘娘病了。」我大驚,也顧不上什麼規矩儀錶,一手拉起裙擺,一溜兒小跑到了慈寧宮。

「額娘!」來到榻前,太后看著我,嘴唇微顫動,卻沒有說話,抓著我的手微微發抖。

「怎麼會這樣?」

「額娘今天去看十四弟,可皇上卻說什麼都不準,額娘一生氣就病倒了。」皇后嘆了口氣,將眉頭鎖的更深。

「香兒,帶他們都下去。」譴走了下人,回過頭,握住太后的手,她那黯然的眸子里滿是期待。

「額娘,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我真的不能去!」

「福兒,你!」

「那拉姐姐,我今天能叫您聲姐姐,也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在我嫁給四爺之前,我和十四爺之間的事情想必您也聽說過一些的吧。」我定了定心,抬頭看著那拉氏,就憑這些年和她的相處,她的人品是絕對可以信的過的!

「福兒,這些年來,四爺表面上雖是冷淡了一些,但是我看的出他對你是一往情深,對於以前的種種他也從未計較過,反而對你是寵愛有佳。如今額娘因思念十四弟已病成這般模樣,為何你還是執意不肯去勸四爺?難道你是這般絕情?!」那拉氏看著我,臉上帶著抹難平的怒色。

「姐姐,倘若胤禛現在還是雍王府的四爺,那我定當前去為十四爺請命!可他不是!如今他已變成了能主宰眾生命運的皇上!」我看了眼皇後有些懵懂的臉,回頭對上太后黯然呆泄的眸子,繼續道

「額娘,他若真的對我有情,那麼我去為十四爺求情,反而會惹怒了他連累了十四爺;若他已對我無意,連您都被勸了回來,那麼即便是我去了,又能如何?!」太后嘆了口氣,緩緩合上眼,掌心緊緊攥起。

「額娘,您別難過了,那園子我之前去看胤禛的時候去過一次,裡面布置的很典雅,況且他們還是親兄弟,胤禛不會為難他的。」我握住太后的手,解上的錦帕替她擦去了掛在眼角的淚珠。

「額娘,您別多想了,先把葯喝了吧。」那拉氏從宮女手中接過碗葯遞了過來,太后喝過葯后,沒一會便沉沉睡去,那拉氏在旁邊囑咐完宮女又回身拍了拍我,我會意的和她一起退出了慈寧宮。

「福兒……」

「皇後娘娘有什麼吩咐?」我恭敬的福子。邁出了那道門檻,踏出了慈寧宮門,她便不在是那拉氏,而是皇后!

她一臉平靜,眸子沒有一絲閃爍的注視著我,彷彿要將我看透一般,良久,她緩緩的吐了口氣「以後還是叫我姐姐吧。」說完,沖我一微微笑,轉身離去。

這一路上,心神恍惚,不斷琢磨著胤禵被關的事,腦袋裡亂做一團。回到宮裡卻發現小德子站在門口。

「皇上來了?」

「回熹福晉的話,皇上來了有一會了,您快進去吧。」

忽然閃過一絲疑惑,剛邁進屋裡,卻聽見小德子攔住了香兒,心下更覺不安。回頭掃了一眼小德子道「香兒,這幾天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去吧。」說完,轉身進到屋裡。

「回來了,冷不冷?」胤禛上前幫我解下披風,拉著我坐到案子前。

「還好,不冷。」

「手這麼涼,怎麼會不冷!」胤禛握住我的手,放到嘴邊呵著熱氣幫我取暖。

「昨天我沒來,都幹什麼了?」

「還不是臨那些詩詞,天這麼冷,不然還能去御花園轉轉。」我無味的牢騷到。

「這首詞是你寫的?」胤禛拿起案子上我昨晚作的那首詞。

「是啊,怎麼了?」

「怎麼有些凄楚?」胤禛仔細的看著那篇詞,彷彿要把它看穿一般。

「可能最近看李商隱的詩看太多了吧。」我靠在他身上,拿起那首詞又看了一遍,這可是香兒多年咽下的淚。

「為什麼寫這麼多份?」胤禛疑惑的翻了翻案子上厚厚的一打兒宣紙。

看著胤禛那張十萬個為什麼的臉,忽覺好笑,我坐起身子,環上他的頸子「我好容易才寫出來一首詞,當然要趁還記得的時候多寫一些,留做紀念啦!」雖是騙他,但答的還算坦然。

「那也給我一張做紀念吧。」胤禛微微一笑,在一打宣紙里翻了翻,終於挑到了一張滿意的。

「我就要……這張吧!」

「哪張?給我看看。」我說著從他手裡搶過了紙,對摺好塞進懷裡,得意的一揚眉「這張我要了,你再重新選一張吧!」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喜歡你選的這張!反正還有那麼多,你就再選一張吧!」我耍著無賴,得意的看著他。

「福兒。」胤禛環住我的腰,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吻。

「來!」他拉著我來到窗前,從後面將我抱住,頭搭在我的肩上,我傾身向後,靠在他的懷裡。

「你看那,知道是那是哪嗎?」胤禛說著,伸手指了指前方。

「養心殿。」他的寢宮,我每天都會遙望數次的地方。

「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住在這嗎?」胤禛搬過我的身子,雙手捧起我的臉「因為這座宮殿距離養心殿最近,也是唯一能從養心殿里看到的地方,我經常會透過養心殿的窗戶向這邊看,彷彿回到以前,你晶在我身邊一般。」

「傻瓜,我不是在你身邊嗎!」看著眼前的他,好象孩童捧著心愛的糖果般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會丟失了一般。我依偎進他的懷裡,環住他的腰,將臉埋於他胸前。

「你可知道,我每天都會無數次的遙望著那個方向。」

「是為了我嗎?」胤禛的身體微微一顫。

「當然!」我疑惑的抬起頭,對上他的眸子,卻忽然間發現,剛剛柔情滿溢的眼神里不知何時換上了探究的神情。

「到底是我估錯了情,還是低估了你的沉穩和冷靜?」那烏黑的眸子瞬間變的深不可測,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拉下他的手,疑惑的問。

「十四回京了,你可知道?」他看著我,淡淡的問。

「知道。」我本來就知道,也沒什麼好迴避的。

「我將他關起來了,你可知道?」一抹餘味的笑爬上他的嘴角,氣氛忽然有些凝結。

「知道。」我別開頭,淡淡到。

「那你可知道我將他關在哪了?」胤禛說著,拖起我的下巴,淡淡的語氣里卻施加了無形的壓力。我心下一亂,知道?那我天天在看誰?!不知道?鬼才相信我會不知道!一時間,我居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出神的看著胤禛那烏黑的眸子里一點點,一層層不著痕迹的染上了些怒氣。

「一個月了,人人都來求我,惟獨你卻沒有,為什麼?」

「我……」為什麼?為救他?能答嗎?不答嗎?!

「這些日子我天天都來看你,卻看不出一絲異樣。你說,到底是我高估了他在你心裡的地位,還是低估了你的冷靜,穩重,沉的住氣?!」胤禛的語氣依舊淡而無波,只有那鉗住我下巴而微微有些顫抖的手,默默的傾訴著他此刻的憤怒。

「胤禛……」怎麼答?答哪個?無論承認哪個都是錯!否認嗎?那我為何沒去求他!

「這些年來,我從不知道你在軍事上還有這般才智和謀略,你軍前獻策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胤禛瞪起的眼裡透著恨意,手下意識的用力抬平我的臉,強迫我對上他的眸子。

「夠了!」胤禛最後的那句話終於喚回了我的思緒,喚醒了我的神志。我用力扯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平靜的對上那憤怒的眸子。胤禛向前逼近一步,突然拉著我來到案子前面,拿起了我寫的那首詞。

「好一篇訴情衷『啊!」他陰黎的笑瞬間竄進腦海,不禁一身寒戰。

「不是的!」

「不是什麼?」沒等我解釋,胤禛一把將那首詞拋到身後,上前一步將我拉進他的懷裡,在我耳邊痴痴的呢喃著「有時我真想變成你肚子里的蛔蟲,看看你心裡住的到底是誰,讓我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胤禛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來日方長嘛!」不容辯解,微涼的指尖豎於唇前,又划落下顎,抬起我的臉,目光緊緊的鎖住我的眸子。

「好好想清楚這四個字的含義,到底是你跟他,還是他跟我?!想清楚了就來告訴我!」胤禛說完,在我額頭上留下了一吻,轉身走到門口「我會一直等著你的答案。」留下這句話,他掀起門帘,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靜靜的坐在案子,前後思考著他的問題,他的反常,他說的每一句話,直到夜幕降臨,房間里暗了下來,我依舊屢不出任何頭緒。心煩意燥的揮手將案子上的詩詞一股腦的掃到了地上,垂首伏在案子上,額頭上傳來了微涼的觸感,不覺想起胤禛那溫柔的一吻,眼睛一熱,幾滴晶瑩慢慢滑落。

「小姐。」香兒輕輕的走進來,點燃了案子上的燈,看著一地的狼藉,擔心的問「怎麼了?」

「沒事。」我側過臉抹了把淚,抬頭扯出一抹微笑。香兒看了看我,也不多問,蹲子收拾地上的詩詞,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晃動,不覺腦袋裡有些混混沌沌。

「恩?這荷包不是給十四爺了嗎?怎麼在這?」聽到香兒的話,我猛的起身撲到地上,一把搶過荷包,胤禛的話瞬間閃過我的腦海。其實我早就該明白了,只是不願去想,不願去相信罷了!看著手上的荷包,不禁搖頭苦笑,他,居然還是懷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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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回大清(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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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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