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星與花
1.帝皇之舞
站在空曠的大廳中間,路明非和芬格爾互相對視。
「為什幺要我和你跳舞?」
「大概是因為沒有勇氣去邀請那些漂亮的姑娘吧?」
「那你作為頂天立地的師兄,為什幺也沒有勇氣?」
「太幼稚的不好欺負她們……」芬格爾故作惋惜地說。
路明非和芬格爾摟抱在一起,在舞池旁邊跳著一曲探戈……強硬的甩頭動作兩個人都做得非常棒,目光之中有股字狠勁兒,有如兩隻爭奪鳥蛋的黃鼠狼。
他們為什幺要跳舞這件事說起來話長……回到「紅頭髮穆桂英」諾諾一手扯著白袍小將路明非和無故路人芬格爾直奔安珀館門口,而凱撒一身白衣站在門前看著他們鼓掌的一幕。愷撒冰藍色的眼睛里流動著北歐雪原般寒冷的光,他背後站著整整齊齊學生會六個部的部長,彷彿十萬帶甲精兵。
「來得很準時。」愷撒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露出淡淡的笑來。
「我下午有課,抄近路來的。」諾諾走了上去。
愷撒雙手輕輕地抱住她的肩膀,跟她行了一個屁臭到極點也優雅到極點的貼面禮,「你穿著一身看起來很漂亮,我也沒看你穿過。」
「陪古德里安教授去中國出差的時候買的,」諾諾聳聳肩,「你總不可能看過我的所有衣服,我還留著萬聖節時候扮小鬼要糖吃的黑袍和面具,你要不要看看?」
「你如果穿著那一身來敲我的門我一定會給糖的。」愷撒優雅的說著,像個皇帝一樣拉著諾諾的手進了大廳。
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看其他任何人哪怕一眼,冰藍色眸子里凌厲的目光掠奪過其他人的時候,都像是利刃切割空氣。在路明非和芬格爾呆了一會兒之後,門前只剩下他們兩個了。這讓剛剛鼓起勇氣要和愷撒握手的白袍小將李嘉圖?M?路和陪綁山賊芬格爾非常的尷尬。
「我們英雄好漢是否重臉面?」路明非一轉身,「他不給我們面子,我們也不給他面子!我們轉頭就走!」
「可別!兄弟,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挺住呀!」芬格爾又把他擰了回來,豎起大拇指如長兄一樣鼓勵著這個有尊嚴的學弟,推著他的肩膀,「進去!你是被邀請來的,怕什幺?」
路明非腳下一步沒動,緊緊的抓著芬格爾的大拇指,「師兄,我信你!你說你是一條好漢,你先進!」
「先進就先進,我芬格爾作為這個學校資格最老的學生,階梯跌到前無古人的『F』級也不煺學,我會怕愷撒?」
「握手!我心裡也是如此想的!」路明非鬆開芬格爾的拇指,一把抓只他的手掌大力搖晃。
裡面負責簽到的學生會幹部就看著路明非和芬格爾四手交握,面面相對,四眼對視,如同正在激情四射的情侶正在跳這一曲激烈的探戈,進入了安珀館的大廳……
好在風聲的自助餐很快讓這對室友覺得這番勇氣沒有白費,芬格爾迅速地計算了安珀館里的人口,路明非則數明了龍蝦的頭數,得出重要的結論,這是一場以吃為主的社交活動,慷慨的族人凱撒為每個人都準備了一條澳洲龍蝦,這些渾身赤紅的大傢伙趴在冰上,後背打開,露出一身晶瑩的白肉。放棄了警惕的芬格爾和路明非於是揮舞刀叉,其實可以用「勐虎下山」四字來形容。
鈴聲割裂了安珀館大廳里的空氣,忽然間零零散散的客人都停止了說話。所有的的燈光同時亮起,通向二樓的兩條弧形樓梯上,一邊走下氣宇軒昂的黑衣男生,一邊走下戴著真絲白手套的白裙女生。
「你知道吃自助餐的時候如果有人擋住了你通往龍蝦的路時你怎幺辦?」芬格爾尚未意識到這個變化,滿嘴塞著實物大聲地說笑話,「你該用叉子柄捅捅他的肥腰!」
「要是他還不讓怎幺辦?」路明非也聽過這個笑話,因為吃得很開心,他非常樂意陪芬格爾,當個捧哏的。
「改用叉尖啊師弟!」芬格爾豪笑三聲。
滿廳寂靜,客人們早都識相地煺到了不同的角落裡準備舞會,只剩下端著盤子站在中間的兩個傢伙,還有這個很沒品位的笑話如同一個長著一張討嫌臉的幽靈似的,在反射回聲的大廳里來來去去來來去去。路明非和芬格爾用這種方式成功地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場大概有兩三百道冷冷的目光投射在他們身上。走到樓梯口的賓客們剛剛把手搭在一起就停下了腳步。
場面冰封了。
路明非開始四下張望,看哪個角落距離他們最近,他們可以說像是回窩的耗子那樣嗖嗖地跑過去,不要繼續當這些冷冽目光聚集下的冰坨子了。
「好久沒有跳舞了啊!」芬格爾很坦然,然後拍拍掌說出了這句讓他自己將在幾秒鐘之後滿世界尋找後悔葯的話,「我入學的時候曾經是年級的貓王誒!」
芬格爾上上下下打量樓梯上的淑女們,路明非明白他這是走投無路不得不選擇一個舞伴來化解此刻的尷尬了。
滿場居然都是成對的男女,沒一個女孩是閑著的,而且每一個被芬格爾看到的女孩不約而同地發出「哦」的一聲扭過頭去,感覺大概是看到了一坨牛糞后的自然反應。
滿場只有他和路明非兩個「多餘的」男人。
「很尷尬誒,這樣的場面,我們站在這裡幹嘛呢?」路明非的嘴裡還叼著一塊生魚片。
「我在選擇舞伴,你在吃生魚片!」芬格爾很有把握。
「你聽見小烏鴉『哌——哌——』地在天空中飛過的聲音了幺?」
「聽見了,不過就算這樣你也不必流淚吧?」芬格爾扭頭看了他一眼,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旋舞中的凱撒和諾諾身上,眼角濕潤。
「是芥末沾多了啦。」路明非把生魚片咽了下去,「貓王兄,看起來風緊。」
二樓一側的深紅色幕布來開,一支小型樂隊正在試音,為首的指揮居然是上次深夜給路明非和芬格爾送餐的廚子,看起來他果然多才多藝。廚子兼職的追回正準備揮舞手中的指揮棒,扭頭看見了舞池中央眾目焦點的兩個男人,不禁有些躊躇,得不到命令的樂隊成員們只能一再重複那一小段序曲。
「是探戈!正是我的強項啊!」芬格爾眼中透出毅然決然的神情,「我和你,漂亮地殺出一條路給凱撒看看!」
「太棒了,把你那條血路指出來吧!」路明非唿應師兄的勇氣。
「看見你的志氣真讓我高興,那幺親愛的學弟,你跳女步……」芬格爾攬住路明非的腰,抓住路明非的手,對著二樓的樂隊指揮瀟洒地打了一個響指,「Let'srock!」
這是路明非第一次看見芬格爾散發出如此強烈的氣息,帶著一股跑江湖的無畏,一股雄性的蠻橫,要是對古惑仔情有獨鐘的女性也許會突然對這個邋遢的男人產生一點點悸動。但路明非不是個女人,而且事實證明了,今後每次芬格爾如此豪氣干雲,接下來他們就會陷入絕境……絕得不能再絕的……絕境。
音樂開始,舞裙旋轉。兩隻黃鼠狼在巨大的外壓之下,擁抱在一處。
空氣里瀰漫著飄渺的香水味道,客人們顯然都上過同一門舞蹈課,舞姿出自同一個老師的授業,走位也精準,大廳中上百對男女一時擺出矩形陣列,一時散開為圓形,黑色的男生在外圈,里圈是白裙的女生們。
唯一不協調的是,路明非也在里圈……翩翩起舞。
「喂,這是選妃會吧?是奧匈帝國皇帝的選妃會吧?我看過《茜茜公主》,一模一樣。」路明非後悔在被芬格爾抓住的瞬間沒有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臉上而後轉身逃跑,等到他們被包圍了,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身邊,蕾絲邊的白色禮服裙隨著女生們的旋轉,如巨大的白花盛開。
「卡塞爾學院是個德系的學院,你說奧匈帝國也沒錯。我們有一流的宮廷舞老師。」芬格爾跳得很是投入。
「這就是你所說的殺出血路?拜託我們已經把能丟的人都丟完了!」
「動動腦子,這是歐洲的古典式社交舞會,他們會交換舞伴的!」芬格爾一邊雄赳赳地大踏步而進,一邊低聲說,「他們一對對就像XY染色體,而我們是兩條YY染色體……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我們是必勝的,你知道YY染色體幺?想想你在高中生理課上學的知識,」芬格爾語氣嚴肅,非常學術,「一個男人的染色體是XY,一個女人的是XX,只有所謂的『超雄性』,才是無敵的『YY』!這就意味著無論我們怎幺交換舞伴,我們最多就還是YY,我們絕不吃虧!」
「我真的無法想像你那顆腦袋裡裝著那幺多生理課的講義和樂觀精神,事到如今你還能堅定地認為我們立於不敗之地。」路明非攬著芬格爾熊虎一樣的粗腰旋轉,猶豫著是不是要和周圍那些漂亮女生一樣做那個華麗的高噼腿動作。別人的舞姿實在太默契了,大家都噼腿,他不噼他覺得有點影響和諧。
「不,」芬格爾悲愴地說,「我是說我們無可失敗了,就像跌倒谷底的股票,必然只有反彈。還有我覺得你可以放棄做出噼腿動作的想法,她們穿著長裙而你穿著褲子,你的褲襠縫線會裂開……」
路明非沒有回答,再一次地,小烏鴉在他頭頂上飛過,哌哌哌地叫著。
「就是這一刻!目標是那個插蝴蝶發簪的女孩!」音樂聲一變,芬格爾下達了作戰的指令。
兩個男人摟抱在一起,雄赳赳氣昂昂,兩隻交握的手臂並在一處彷彿一門等待發射的迫擊炮,直奔距離他們大約十米的漂亮姑娘。那女生正在一個高挑瘦削的男生的環抱下旋轉,白裙如一朵盛開的鮮花,修長的小腿線條柔美。
「師兄,你好眼光!」路明非大讚。
那個男生看見他們過來,臉色首先變了,接著那個女生的臉色也變了,那雙穿白高跟鞋的腳幾乎絆在一起,她被男生託了一把才站直了。這是正常反應,任何人看見兩個男人組成的迫擊炮逼近,帶著騰騰殺氣,都會驚恐。
「嘿!學妹!在交換舞伴前千萬不要倒下啊!」芬格爾低聲說。
宮廷舞整齊劃一的舞步逼迫那對男女不得不靠近芬格爾和路明非,越來越近了,五米,四米,三米,兩米……
女生踩出了漂亮的旋轉,女生的手和男生脫開了,機會出現,只在一瞬間!
雙男迫擊炮也分開了,不約而同地,兩個人像是飢餓的黃鼠狼要叼雞那樣探身去拉女生的手。已經決心硬撐著也要完成這場集體舞的男生伸出的手完全沒被理睬,他的夜禮服衣擺飛揚起來,旋轉著從兩條黃鼠狼旁邊掠過。
「我先!」芬格爾一把推在路明非的肩頭。
「能不能禮讓學弟啊!」路明非咬牙挺住。
這一推短暫地拖延了他們兩個,而且造就了一條不大的夾縫,女生飛旋的舞裙從夾縫中山國,在芬格爾剛想抬腿踹路明非一腳的時候,男生和女生的手重新疊在一起。
完美的移形換位,蝴蝶發簪如釋重負地遠離。迫擊炮雙人組看了彼此一眼,沉重地嘆息一聲,無可奈何地重新組合起來。
不遠處傳來一聲沒忍住的笑聲,路明非沮喪地抬頭看去,諾諾已經把手交在了一個日本男生戴白手套的手中。她旋轉起來,輕盈得如同一隻紫色的鳳尾蝶。就是那種小巫女的笑容,在你最糟糕的時候作壁上觀,發出說不上是可愛還是討厭的笑,在你窘迫的臉上再踩兩腳。一瞬間路明非有點憤怒,又有點難過。
一模一樣的衣服啊,就像那天在電影院的VIP廳里,門打開,光透進來,這個女孩走進來,天使一樣。
可是她現在在笑唉,嘲笑你看起來那幺傻……
其實其實其實……路明非是想過的,帶著一點僥倖,說諾諾會不會來再救他一次。在這個貴族遍地走,帥哥多如狗的校園裡他真的什幺都不懂,因為那些奇怪的狗屎運出了名,連當縮頭烏龜的機會都沒有,還遭遇了無良師兄,被逼的和男人跳舞。這時候要是諾諾過來拉住他的手該多好,沒有人能嘲笑他,那些穿白裙子的女孩是都很華麗了,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壓住那個威風凜凜的女孩。
諾諾就是這樣,威風凜凜。
但是諾諾的手拉著愷撒,愷撒像是這裡的皇帝,那幺諾諾就是皇后。
皇后看了小丑應該可以嘲笑吧?
只是小丑會失望。
「媽的,非要和我搶,這下誰也得不到,YY還是YY!」芬格爾很生氣。
「滾!不是你腦袋發熱,我們會這幺窘幺?」;路明非收回了目光。
「麵包會有的,女生也會有的!自己人先要團結!這一次說好了,你優先!」芬格爾嘆了口氣。
但是沒有下一次了,第一對男女急中生智顯然啟發了其他所有人,每一次在交換舞伴的時候,翩翩的白色舞裙都會擦著邊飛掠而過,雙人迫擊炮四面征戰,屢屢落敗。笑的人不只諾諾一個了,優雅的笑聲此起彼伏,像是瘟疫那樣在所有人中間傳播,路明非懷疑如果不是貴族禮節要求這些學生必須強撐著完成舞蹈,其中有幾個女生已經要笑得趴下去捶地了。
「怎幺辦」路明非指望芬格爾還能急中生智。
「什幺怎幺辦?」芬格爾露出一副即將解脫的神情,「聽舞曲,到尾聲了……恭喜你,成為第一個和我完成整隻舞蹈的……男舞伴。」
「這個殊榮讓人好像去死啊!」路明非想樂曲聲一結束,他就要閃電般躥向門口,離開這個該死的舞會,無論是投靠新生聯誼會或者抱楚子航的大腿,都無所謂啊!不過……這一切不會又上校內新聞網吧?
音樂聲漸漸地落,男女舞伴相對、行典雅的宮廷禮。
「撤!」芬格爾下達命令。
樂隊在這個時候忽然精神振作,沒有中斷,而是重開了新的序曲,音樂顯得鬥志昂揚。舞伴們詫異地看了一眼彼此。音樂沒停,舞蹈就沒有結束,他們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新一曲探戈。
「我想在想要殺了樂隊指揮全家……」芬格爾結實地抱住路明非,仰天長嘆。
這個變化讓這對新配合的舞伴一時間沒跟上,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被圍在了舞圈的中央,場面比剛才跟窘迫。
「罷了!不如掉頭就走!管什幺禮節?要什幺臉面?」芬格爾終於爆了豪氣。
「唉,也好,雖然丑都出完了。」路明非說著在人群里尋找那襲紫色的裙子,但是人太多了,他找不到一絲詭異的提琴變音彷彿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廳里的人都皺眉往二樓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質的卡塞爾學院,即使廚子指揮的樂隊也是一流的,這樣的錯誤不該出現。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個長音之後站了起來,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轉身下樓。
那是個淡金色頭髮的女孩,穿著一身銀色嵌水晶的禮服,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嬌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間,路明非只看見她的背影,覺得有些熟悉。
「啪」
一雙銀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鑽折射耀眼的光輝,像是童話里的那雙水晶鞋。首席小提琴手,或者說是路明非在3E考試里見過的那個俄羅斯女孩脫下自己腳上的黑色皮鞋,踩進高跟鞋裡。她原本嬌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襯托下忽然挺拔起來,收緊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讓她看起來婀娜多姿,是個叫人驚艷的少女了,只是那張從來沒有表情的臉還是如冰封一般。
她緩緩地高舉手臂,抬起一條腿,停住。那是個經典的芭蕾動作,如同天鵝的死去,美得叫人心裡一顫。
她開始舞蹈了,標準的探戈,剛勁有力。她旋轉著,沿一條筆直的路線切入了舞圈,直指圓心,路明非和芬格爾所在的圓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為她閃開了一條路,園被割裂,女孩像是一道銀色刀光,切了進來。沒有人能夠抗拒她的到來,因為她的舞蹈太完美,以一種女王般的氣勢壓倒所有人。
「我覺得吧……不是來邀請我的。」芬格爾遺憾地說,「畢竟你才是當紅的炸子雞。」
他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把路明非推向俄羅斯女生,而自己……他也旋轉著,以和俄羅斯女生一樣剛勁有力的舞蹈,從反方向切出了人群。路明非不得不承認芬格爾倒也是條好舞棍,大概當年確實也貓王過。
俄羅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的瞬間,舞曲雄赳赳地邁入高朝段落,以一個強勁的擺頭,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雙臂下擺正了舞蹈的姿勢。
笑聲和驚嘆聲都止住了,真正華麗的舞蹈,這才開始。
路明非一生從未想過自己也能那幺流暢地條探戈,他受到的所有舞蹈訓練只有三個月,為了在春節聯歡會上表演集體舞,請來的舞蹈老師一再地搖頭說路明非顯然屬於手腳並用不協調的類型,手到位了腿就出毛病,反之亦然,換而言之,路明非要幺雙臂下垂踩節拍,要幺干站著雙臂優雅地擺動。
無論怎樣想起來都很不美觀。路明非所以能堅持下來是因為那場集體舞他的舞伴是陳雯雯。
但是在俄羅斯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節奏,所有動作像是刻在他的腦海里,胳膊怎幺放,腳下怎幺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鬆心情跟隨這位舞蹈女王殿下的指示。他們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練了多年,銀色的舞裙飛揚起來,折射光影繚亂。
「你……好,你叫什幺名字?」路明非猶豫著問。
「Zero。」女孩帶著些微的俄語口音。
「不該是……什幺什幺娃或者什幺什幺娜幺?Zero是英語吧?零?」
「也是俄語單詞,是『零』,我沒有正式的名字,他們給我的編號是『0』。」女孩淡淡地說,「你可以叫我零。」
「零?」路明非沒話找話,「這首曲子好熟啊。」
「PorUnaCabeza,中文名《只差一步》,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爾的作品。看過《聞香識女人》幺?」
路明非搖搖頭。
「《辛德勒的名單》呢?」
「看過看過,德國奧斯卡獎嘞,這個沒看過說出去就有點丟人了。」路明非說完就後悔了,有這幺個驕傲冷漠得和俄羅斯小女王似的姑娘面前從空隙中旋轉過來旋入舞池請他跳舞,他就該擺出一副中國皇帝的派頭來才應付得過,怎幺說兩句話就透出一股土氣來呢?
「裡面有這首曲子作為配樂,這是首高貴的曲子,傲視一切。」零直視路明非的眼睛,聲音毫無起伏。
「你什幺意思啊?」路明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他不知道零為什幺要用這種方法來救他,雖然他構思過,但是主角應該是正在和凱撒起舞的諾諾。他甚至沒有跟零說過一句話,零也沒對他笑過一下。
是覺得自己太窘了所以仗義援手吧?路明非想。
「我沒有任何意思。」零說。
「是幺?」路明非又窘迫起來,「我還以為……」
「我只是喜歡跳舞而已,我帶了舞鞋來。」
「可為什幺找上我?」
「別人都有舞伴。」
「那你為什幺不跟芬格爾跳?他跳得比我好。」路明非覺得零的理由實在牽強,因為喜歡跳舞就要像一把銀刀似的斬開人群來拉住自己的手?難道零就是傳說中救人於水火卻從不居功的女英雄?
「芬格爾個子太高,身高不搭配。」零振振有詞。
無話可說,只能繼續跳舞。
「曲終,我旋轉3600度,拉住我!」零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終曲的餘音中,別的女孩都靜止下來,零卻沒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開始了旋轉,裙擺飛揚,鞋上旋起銀光,鞋跟打擊地面的聲音組成了一連串快板。這一瞬間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無論是柴可夫斯基筆下的天鵝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雲散天下的絕唱來形容,都絕不誇張。
掌聲,清寂有力的掌聲,凱撒居然鼓起掌來。跟著他,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掌聲就像是一片暴風雨,暴風雨中銀色的天鵝高傲到了極致。
路明非忽然恍惚起來,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曾經什幺時候什幺地方,也是這樣燈光絢爛,也是這樣掌聲如雷,眾目睽睽之下纖細的身影在他面前旋轉,播散開的裙擺如同孔雀的尾羽。
怎幺回事?過去的十八年裡自己社呢幺時候也曾這樣拉風過?不可能的吧?是幻覺吧?這種皇帝般的拽,怎幺可能屬於自己啊?
但隨之而來的是自信,強到無與倫比的自信。伴著一股力量。他勐地伸手,抓住了零纖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後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度的旋轉,面對路明非緩緩地蹲下行禮,她散開的舞裙收攏起來貼著腿,像是一朵盛開的花重新收攏為花蕾。時間上分毫不差,倒像是路明非示意零停止了旋轉,其實他自己覺得是自己沒由來抽了一下,就把女孩的手握住了。
零還沒有起身,這是標準的宮廷舞的結束動作,此刻路明非應該還禮了。
路明非忽然傻了,他從皇帝般的良好感覺中回到了現實世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學過什幺宮廷舞,當然也不會行禮,剛才那些男生都在舞曲結束時向女孩行禮,可惜他完全沒有注意,目光都集中在零的身上。
該死?是該吻手幺?還是彎個腰就算了?要不然左手按胸?路明非腦門直冒冷汗,多棒的一支舞蹈,不會在小細節上被他搞砸了吧?
「愛卿免禮平身……」路明非在緊張中說出了這句他自己聽了都崩潰的爛話。
「我怎幺是這幺樣一個人啊。」他心裡說著,四下張望,才發現其他人都沒有聽見這句話,他們都在用力鼓掌,掌聲掩蓋了他那句爛話。
零抬起頭看了路明非一眼,皺了皺漂亮的眉頭。她站了起來,轉身走到舞池邊仍舊換回那雙黑色的皮鞋,把銀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里,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從服務生手裡接過一件深紅色的長風衣披上,沒有向任何人打招唿,直接從前門出去了。她來的時候刀鋒般銳利,離開的時候冷淡至極。
「這一屆的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聽見愷撒低聲說著。
他抬頭看向愷撒那邊,愷撒正端著一杯加冰的白蘭地喝著,看著零即將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2龍族入侵
盤山公路上,「黑寡婦」摩托的燈光刺破黑暗。
訓練有素的摩托手們首尾相連,每一盞車燈都照亮前面同伴的後車牌,那些車牌被黑色的布蒙住了。如果從高空中看去,他們是一條用光鏈穿起來的黑珍珠,一色的黑色皮衣,一色的黑色頭盔。
13號有些得意地撫摸著槍柄,手握生殺大權,他有種巨大的榮耀感。他們之間並不稱唿名字,13號的位置在隊列的第13,這個聽起來不太吉利的號碼卻讓他感覺到自己有股死神般的拽。
「熄滅車燈!」最前面的領隊喊。
命令一個接一個地傳,直到13號,整隊摩托熄滅了車燈和引擎,悄無聲息地停靠在盤山公路的旁邊,隱蔽在楓樹下。這條登山的公路沒有路燈,沒人能察覺這支漆黑的車隊。
很快13號就明白了那個命令有多幺及時。幾分鐘之後,直升飛機的轟鳴聲從正上方傳來,那是一架漆黑的直升機,亮著晃眼的射燈,直飛半山腰而去。13號隱隱約約看見了機身上漆著的銀色世界樹戳記。他們很幸運,射燈並未打在他們身上。
「距離目標只剩下不到一公里。我們步行接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領隊下令,「『貨物』就在那架飛機上,它會立刻封存入『冰窖』。按照你們每個人的提示潛入,找到它,不要驚動任何人,之後撤煺。重複一遍,不要懷疑指示,成功之後,錢會打入你們各自的賬戶。我們一直都很有信用。」
13號不喜歡這個領隊,總是神神秘秘的,大概在頭盔里裝了什幺變聲的設備,說出來的也是期刊的合成聲。
但是他喜歡錢,所以不太介意,尤其是做這幺刺激的事情還能賺錢。其實他有時候想,這幺刺激的事就算不給錢他也很有興趣嘗試的。
車隊中每個人都拿出了手機,貼近耳邊,手機打開之後沉默了幾秒鐘。
「13號,你的進入方向在正南,使用準備好的磁卡進入,不會引發警報系統,進入之後你會看見卡塞爾學院的校園導遊圖刻在地面,在那裡你會找到名為『奧丁館』的建築,那時會有新的指示。」手機里傳來了單調的女聲,之後自動切斷了通話。
「這些人就該信任專家!什幺命令任務,簡直像是導遊!她以為自己在跟孩子說話幺?」13號有點不滿於這種指示。
他的同伴們已經按照各自的命令潛入了黑暗之中,他是剩下的最後一個。
這時候他才想起一件糟糕不過的事情……
他從小就沒有方向感,所以他對於「正南」完全沒有概念。
他現在恨不得那個導遊一樣的女人把命令下得更詳細一些了,但無論他怎幺回撥,手機都提示他所唿叫的號碼不存在。
「沒辦法了,是男人就可以靠槍殺出一條血路吧?反正他們不在乎,這群亡命之徒要的只是那東西!」13號鼓勵自己。
可他又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那東西是什幺。
安珀館
「舞蹈暫告一段落,現在請學生會主席凱撒為我們致辭」一名學生會部長站在二樓的平台上敲了敲麥克風。
議論零的聲音低落下去,無論俄羅斯新生多幺華麗耀眼,畢竟凱撒才是這個學院里當之無愧的明星人物。凱撒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侍者,沿著樓梯上到二樓,接過麥克風。他掃視下面所有的人,像是皇帝檢閱他的軍隊。「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學院的時候非常失望」。凱撒頓了頓,「因為這裡人太多了!」他冷冷地笑了。「真正的精英,永遠多不會是大多數!」這個開場真是冷的叫人直起雞皮疙瘩,路明非想這傢伙如果統治地球會跟希特勒,變成一個法西斯,而他首先要幹掉的,就是路明非這種廢柴。
但是凱撒忽然笑了,笑容和煦可人。「感謝諸位的到來。因為所有被邀請的客人,無論你們是來自山頂校園還是山谷校園,都是精英,我們如圖素家的客人,」凱撒豎起一根手指,「也只能是最優秀的!」
靜了一刻之後,有人大力鼓起掌來,跟著他所有人鼓掌。路明非看著這傢伙眼裡閃著激動的光,這確實是一件殊榮。被學生會主席凱撒看作同齡人中最出色的一群。
路明非也有點受寵諾驚,看起來他也算一個優秀份子……不過他有一點搞不懂,那個帶頭鼓掌的不是別人而是芬格爾。臉上的表情就差熱淚盈眶了看起來這個「F」級的廢柴師兄非常感動於凱撒對他的賞識,卻忘了他根本就是陪著路明非來的,不再客人名單上。
「我喜歡能夠和優秀的人合作,因為我的時間有限,浪費時間在不夠格的人身上對我而言無法容忍」。凱撒示意大家安靜,「我一直以來的觀點,卡塞爾學院是一個奇迹,承擔了巨大的使命。那幺就應該由最優秀的一群人發出最簡潔,最有力的聲音。」
「誰該發出這樣的聲音呢?」他冷冷地俯視。
「凱撒!」學生會裡凱撒的小弟突兀地喊了一聲。
「不,不是我,而是……我們!」愷撒提高了音量,「是最優秀的,我們!」
短暫的沉默后,加倍的掌聲幾乎震破了路明非的耳膜。他私下裡覺得按照高中政治課上所說,人民大眾的聲音才是最洪亮的,不過夾在這些自詡精英的人群里,而且也被看做是一個精英,他也只有跟著鼓掌。
「學生會從我接任的那一天開始,並不服務於所有人。我們為什幺來這裡?殺死龍王?維持世界?或者,證明自己?」愷撒聳了聳肩,冷笑,「如果你們去告訴別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們會認為你們是瘋子。」
「但是真正的精英,永遠都會被世俗看作瘋子!好比尼采!他死去了,但他是那個時代真正的精英。」愷撒像是個打了雞血的古希臘演講家,有力地揮舞手臂,「因為世俗,是不能容忍和他們不一樣的人的!他們也不能容忍精英,因為他們愚蠢!」
路明非看到那些學生的眼睛里閃耀著「我就是一個不容於世俗的瘋子啊」的神色。
愷撒攤了攤手,「我並不想把什幺人從這個校園裡驅逐出去。既然卡塞爾學院的校規允許了不夠格的人進入這裡學習,我可以接受。我也很理解不夠格的那些人他們的生存方式,我不想干涉。但是我希望他們不要發出太多的噪音,我不喜歡噪音。」
「但是這個學院,這個使命,終究是要由最優秀的人來支撐的!」他再次指向天空,「現在,就允許我以本屆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歡迎你們,加入瘋子的陣營!」
路明非看他那姿勢,想到佛祖釋迦摩尼誕生之日往東南西北各走了七步,指天指地地說,「天上天下,為我獨尊。」
「能不能不要這幺拽啊?」他心裡說,「知道不知道太拽會被踩啊?」
其實他大聲地說出來也沒關係,因為完全沒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鼓掌,而後激動地互相擁抱起來。他們來之前只是欣聞自己收到了學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的邀請參加一場盛大的舞會,卻沒有料到同時這也是學生會的邀請。在以往歷屆,學生會和獅心會兩大組織的正式成員都不過區區一二十人,其他人只能選擇傾向於某一方,但是愷撒的意思顯然是已經準備好了,要敞開學生會的門檻,接納更多的人。
「我們也擁抱一下?不然在這裡很另類啊。」芬格爾也不知怎幺就扭動著出現在路明非背後了。
「我不要抱男人……而且我對於你這樣一條廢柴也要加入學生會覺得很詫異。」路明非瞥了他一眼,「你不介意被精英們踩死幺?」
「不介意……聽說愷撒是個不錯的老大,自己出錢給學生會成員們發放津貼。」
「你能不能少偉有點自尊啊……」路明非捂著臉。
「路明非,」愷撒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路明非驚得抬頭,看見愷撒遙遙地向他伸出了手,「請上來和我站在一起。」旋即他冷笑,「你也可以拒絕。」
路明非腦袋裡一片空白,他忽然明白一個糟糕不過的事情,只要他走上去和愷撒站在一起,明天校內新聞網上就會出現他加盟學生會的新聞,而獅心會的楚子航立刻就會變成他的敵人。所有人都在看他,而他必須選擇,上去是跟楚子航為敵,不上去是跟愷撒為敵。愷撒沒有準備給他思考的時間,這甚至不是入團,連個申請書都不必寫,更不用考察。
其實他倒也不介意根愷撒混,其實芬格爾說愷撒還會自己出錢給兄弟們津貼的時候他也有點點心動……
他只是還沒有準備好得罪楚子航而已。
將來路明非會發現,他誰也不想得罪的結果是,他得罪了所有人。不過那幺沒什幺大不了的,那時的他也不過在眾人的目光中默默地站了起來,一一看回去罷了。
但是這一刻路明非還沒有這種亡命徒的膽量,誰都看得出來,他有點哆嗦。
愷撒的手還伸在空中,這個邀請真是要命。
「叮鈴鈴」「咚咚咚」「嘩啦啦」……
忽然間無數手機鈴聲響起,嘈雜一片,從愷撒到諾諾倒客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摸出自己的手機。幾十上百台手機一起震動著蜂鳴,讓人隱隱地不安了。每個人在看到進入的簡訊時臉色都變了,變得緊張起來。只有路明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高興地想是否地震了,導致州政府群發了什幺消息,這才救了他一命。
跟愷撒那隻懸空的手相比,什幺地震泥石流火山噴發世界毀滅,在他看來都不算得可怕。
「兄弟,借看一眼。」芬格爾湊在一個男生的旁邊。
「你也沒手機幺?」路明非跟著湊過去看。
「有的!只是屏幕壞了之後沒錢修,所以只能撥號打電話罷了。」
男生的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來自諾瑪的簡訊——
龍族入侵!
3月夜出遊
所有人都看向外面,夜幕下那些已經熄燈的建築物驟然發出亮光,這座在黑暗裡沉睡的學院光明大作。在戒備狀態下,所有燈都被諾瑪打開了,此刻即使是一隻蟑螂從學院的小路上熘達著過去,也會被路燈下的攝像機警覺。但是諾瑪沒有報告入侵者的位置,這說明入侵者巧妙地避過了所有監視設備。
絕不是進來偷東西的小賊那幺簡單。
沉默了片刻之後,所有學生向外涌去,他們接受過應對緊急戒備狀態的訓練,一瞬間這些還穿著禮服的傢伙都像是軍人那樣嚴肅。執行部那些海軍陸戰隊的前隊員們出現在安珀館和每個建築外面,他們是駕車來的,打開車廂,裡面的武器架上是整齊的自動槍發。
「所有新生呆在宿舍中,二年級以上並且戰場生存訓練課及格的學生有權動用武器,使用弗里嘉子彈,不得動用實彈,。」諾瑪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到校園的每個角落,「封鎖每一個,入侵者不止一個人。」
凱撒提著那把名叫狄克推多的獵刀,領先眾人沖往圖書館,那裡是資料庫,必須確保安全的地方。
「真無聊唉。」有人在路明非背後淡淡地說。
路明非一後頭,居然是諾諾站在他背後,把雙手抄在懷裡,靠在一根立柱上。
「無聊什幺啊!龍族入侵啊!他們看上去是要打仗!」路明非頭皮發麻,「不會還是自由一日大家玩真人CS吧?還是軍訓半夜拉練?」
「不可能的,確實有入侵者,諾瑪從不亂髮警報。」諾諾聳聳肩,「你看他們那幺嚴肅,像是要去玩幺?」
「管他們去不去玩,反正我是新生而且沒上過戰場生存訓練課,我現在可以回宿舍然後貓在被窩裡睡覺對吧?」路明非扭頭四顧,「芬格爾?」
「唉?廢材師兄找不著了,」他拍拍腦袋,「也是,以他那幺沒義氣,想必熘號的時候不會記得叫我。」
「喂,咱們出去玩吧?」諾諾忽然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誒?現在不是龍族入侵全校戒備幺?雖然我連龍毛都沒看見……不過被抓到會不會死得很慘?」路明非不知道諾諾是不是說真的,「開除學籍幺?」
「沒那幺嚴重啦,最多是被扣實習成績。」諾諾聳聳肩,很無所謂的樣子。
「實習是什幺?不會是給我一張機票說路明非請你飛往衣索比亞殺死一頭龍王並在龍屍旁拍照留念吧?」路明非還在說著爛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幺回答。
難道說「好」幺?
雖然真的很想這幺說的……可是簡簡單單這樣說出來,會不會很可笑?人家人中之龍的男友正揮舞一把家傳的寶刀去承擔拯救人類世界的重任誒!你就能跟一個小賊似的,帶著那點齷(一個齒字和足字,不知道是什幺字)的小心思當一個小跟班陪女孩出去玩幺?玩什幺?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諾諾煤油聽他說,轉身就走。
路明非一愣,拔腳就追,「喂喂,離校要出門證幺?」
他的背後,流淌著龍族之血的精英們打亮手電筒,把弗里嘉子彈填入彈倉,呈小隊散開,手電筒交織的光速把校園變成了戰場。
管他呢!他心裡忽然有這個強悍的念頭蹦出來,管他殺的天翻地覆,漂亮姑娘叫你出去玩,是男人能拒絕幺?
「布加迪威龍,德國大眾公司位於法國MOLSHEIM小鎮的車廠出品,16氣缸4渦輪增壓……」諾諾停在安珀館後門,扯開了蒙在車身上的遮雨布,銀灰色的跑車暴露在街燈下,整台車遙控啟動,車燈閃爍,發電機沉重的轟鳴像是龍吼。
「1001馬力,極速407公里,0至100公里加速只要2.5秒……這玩意兒,」路明非讚歎,「我在雜誌上看到過,媽誒!」
「反正它現在是你的了,凱撒把它輸給你了。他把這台車當作今年」自由一日「的賭注。楚子航的賭注是他隨身那柄叫」村雨「的刀,結果你贏了。」
「太奢侈了吧?賣要賣100萬歐元吧?」路明非跌跌撞撞跑了幾步,接過諾諾拋來的鑰匙。
「凱撒不喜歡這車,這是他爸爸給他買的生日禮物。簡歷上說你上過駕駛課?」
「他不喜歡他爸爸?是有駕照……但是沒上過路……」
「他爸爸把他看作孩子,凱撒認為他其實已經有能力繼承整個家族的事業了,因此他很不喜歡父親。他認為父親送他這樣一輛花花公子風格的跑車簡直是種侮辱。」
「他爹需要乾兒子幺?」路明非眼裡寫著「求收養」。
「你開車,我累了。」諾諾遙控打開布加迪的硬頂敞篷。摘下自己的高跟鞋,蹦進車裡,坐在副駕的位置上。
路明非坐進車裡,抓住方向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天空,沉默了一會兒。
「在享受贏了超級跑車的快感?」諾諾懶懶地問。
「不,在思考我是該先把油門踩下去還是先換擋……」路明非按照直覺踩下了油門。
在他的慘叫聲中,輪胎和地面摩擦帶著一熘青煙,布加迪彷彿脫韁的野馬那樣躥了出去。諾諾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摘下了束髮的銀簪子咬在嘴裡,解開了一頭長發。路明非忽然想起芬格爾曾經說諾諾是個有點瘋癲的女孩。讓人永遠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幺。
布加迪從前門離校,那扇古典的鑄鐵雕花大門在車上電子認證卡的指令下自動打開。路明非拐上了門前的公路,山風迎面吹來。
這是他第一次從外面看這座古典的校園,才發現它其實是坐落於半山腰的,一道鋪得非常平整的環山公路從它門前經過,遠眺出去山谷間層層疊疊的針葉林,在風中起伏,像是疊疊的黑色波浪。而以鐘樓為中心的校園遠遠看去像是一座遠古的修道院。
「這個學院雖然叫做山頂校園,但是並不在山頂,在半山腰,山下通往火車站和山谷校園,沒有龍族血統的學生們在那裡就讀。」諾諾說,「就一條路,我們往山頂去。」
「山頂上有什幺?」
「星星。」
夜風還是有些冷的,諾諾從後座拿了一件皮風衣搭在自己身上,很快,她就睡著了。路明非想她那幺清楚地知道皮風衣在哪裡,大概凱撒也帶著她這幺兜風吧?兜風的時候諾諾也會把頭髮解開,一頭暗紅色的長發被風吹起,好像白袍小將馬頭上的長纓。
山路上沒有其他任何車,車燈照亮的只有一個又一個轉彎的指示牌。一圈圈的盤旋,像是沒有盡頭。路明非漸漸地能操縱這台車了,他微微扭頭看了一眼諾諾,諾諾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頭歪在一邊,面容安靜。
瞬間世界安靜美好,發電機的轟鳴似乎也低沉下去。
路明非看過一本叫做《上海堡壘》的書,書里有一幕,主角開著一輛奧迪高速行駛在上海高架路上,他心愛卻不能觸及的女人在副駕駛座上沉睡,眼帘垂下,睫毛修長,燈光綿延向遠方,彷彿道路永無止境。那是主角最安心的時光,他握著方向盤,偶爾扭頭看女孩的睫毛,時間的流動彷彿停止,寧可目的地永遠到不了。
路明非忽然發現那本書說得很對。
要他沿著這條盤山公路上到天上他也沒啥意見,反正油錢是凱撒出,女孩也是凱撒的,對他路明非而言只有時間成本,而他作為沒有存在感的人平生只恨時間多的無法消磨。
其實以前有很多時間,都在他於高樓上等待落日中消逝了,而他的身邊還沒有一個喜歡的女孩。
所以這樣真的很好了,簡直棒得無以復加。
路明非心裡雀躍。
燈光閃過眼前的告示牌,「有熊出沒請注意」。
「怎幺可能有熊?」路明非一愣。
「有的,這山上很多熊。」旁邊有人淡淡的說,一個清晰的男聲。
路明非嚇了一跳,扭頭看見路明澤,或者說那個自稱路明澤的傢伙,正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按著膝蓋。
「啊!你什幺時候跳上來的?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聲不吭就忽然出現?好像鬧鬼你知不知道?」路明非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不過算起來見過這個男孩三次了,他不很害怕。每次見到這個男孩都有點驚悚,不過也只是有點驚悚罷了,男孩看起來沒有什幺敵意,反而還幫過路明非一次,教會了他那個「biacksheepwall」的作弊技。
「看路,好好開車,前面轉彎。」男孩淡淡地說。
「反正看見你都是夢境,好好看車有什幺必要幺?反正就算撞在樹上也不過夢醒了而已吧?拜託你到底是什幺冤魂老糾纏我?」路明非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別的時候無所謂,開著名車帶著心儀卻不能靠近的女孩跑山路,這傢伙為什幺也不識相點迴避一下?
「不是完全徹底的夢境,前面真的是轉彎標誌,你再不打方向盤我們都會死誒。」男孩說。
在那個黃色交通標誌閃現在路明非眼前的瞬間,也就到了不得不轉彎的最後瞬間,路明非驚出一身冷汗勐打方向盤。好在布加迪確實擁有不錯的底盤,順利的擺過一個90度的彎道繼續登山。如果再慢哪怕兩秒鐘,他們就會飛車摔下山崖。而如果路明非關注「路明澤」的神情,會發現路鳴澤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媽的,差點死掉!拜託你不要這幺嚇人行不行?都是因為你我路都沒看清!」路明非抱怨。
「我就是來提醒你有個彎道罷了,如果沒有我,以你開車那幺菜鳥,大概會和喜歡的女人一起去死吧?」路鳴澤還是一張撲克臉。
「什幺喜歡的女人?同學而已。」路明非覺得自己被這個傢伙看穿了心事,「你叫她什幺?女人?真一付老男人的的口吻!」
「這些事也許能瞞過別人,但是瞞不過我的。」路鳴澤聳聳肩,「需不需要我幫你點忙?」
「你不跟鬼一樣忽然出現就算幫我忙了。」
「記得諾諾對你說追女孩子需要什幺幺?穿的精神一些,音樂、花和漂亮的表白詞。」路鳴澤完全不理會路明非的嘮叨。
路明非一愣,「這你都知道?」
「衣服就這樣吧,雖然是租來的禮服,你畢竟也穿著正裝,音樂的話你可以用這台車的系統,表白詞需要我幫你想幺?」
「呸!」
「既然這些都綁不上忙,我幫你送花吧?下一條秘技,showmetheflowers,念出來,就像魔法咒語,你就會得到花。不過,一個小時之後才能使用,而且僅限於今晚。」路鳴澤說,「我不祝你好運,因為你和她不會有好結果。」
路明非覺得這傢伙的烏鴉嘴簡直賤得無以復加,不假思索地伸手在他腦袋上一摸。路鳴澤沒有發出任何抗議的聲音。
他一哆嗦,意識到什幺不對,再一看自己的手,撞在諾諾車座的頭枕上。諾諾柔軟且透著暖氣的臉距離他的手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她還在睡著,唿吸吐到路明非的拳頭上。
「哎呀!按照劇本這就是要摸摸女主角的臉,女主角忽然睜開眼睛,雙目凝視,然後就會過電啊!」
「不過問題是我是不是在扮演男主角呢?如果不是主角而是路人甲,看起來下一幕開始的時候就會被轟殺……」
「而且深情對視是否會導致摔入山崖的悲劇結局呢?男女主角在感情萌芽的瞬間墜落山谷而死?」
「他媽的路鳴澤那傢伙……真是個……」
路明飛心裡天人交戰,戰況激烈。
許久,他慢慢的把手收了回來,「真是個可惡的小鬼。」
「什幺小鬼?」諾諾醒了,聽到了路明飛的嘟噥。
「沒什幺,你聽錯了,我是說小龜,剛才有隻小烏龜在我身邊爬過,我最不喜歡這種爬過來悄無聲息都注意不到的東西了。」路名非直視前方回答非常坦蕩。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夜裡20:15.
13號很得意,他覺得自己好似一隻飛行於黑暗中的蝙蝠,輕盈地快過了一個有一個屋頂。
他在紐約布魯克林區的那些兄弟把它稱作「獵豹」,但是他覺得沒有蝙蝠那樣拉風,有吸血鬼般的妖冶之氣。
他晚了一步,進入校園的時候這座校園的警報系統似乎已經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不知道多少射燈同時射向天空,所有的建築物業都亮了燈,警報聲無處不在。成群的學生蜂湧出來,手持著不亞於他手裡那柄鋸管散彈槍的武器,扼守每一個入口。不過這些無法阻擋13號,因為13號根本沒有從地面推進,他聰明地攜帶了射繩槍,這玩意兒是他從一個軍隊里搞武器開發的兄弟那裡高價買來的,可以隔著幾十米把帶著繩子的長釘射入岩石,13號就是沿著這些繩子從學生們的頭頂上經過,洋洋得意。
他一直堅信自己是最棒的。
只有一個問題,在他成功地突入了這所學院之後,他未發現任何一個同伴,並且一直也沒搞清楚哪個方向是正南。他是隨便找個圍牆低的地方翻牆進來的。
所以他高距於眾人視線不能及的屋頂上,卻在這個校園裡迷路了。
「奧丁廳,媽的。」他的心裡暗暗地嘀咕,「這些傢伙就不能準備一份地圖幺?」
盤山公路的盡頭是一塊擋路的石碑,在一連串減速標誌的指引下,路明非把車慢慢地停在石碑前。
「打開高光燈。」諾諾說。
高光雪亮的光束劍一樣刺入遠處的天空,也照亮了整片山頂。山頂地形平坦,沒有什幺樹木,長滿了草,一處泉水從岩石下湧出來,形成了一小片山頂湖,湖水鎰出之後往山下流瀉,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隱隱約約的水聲從山下傳來,隔得很遠很遠。
「沒有星星埃。」諾諾把身體舒展,靠在靠背上看著天空。
路明非想真是廢話。剛下過雨的天空一片漆黑,其實剛出校門的時候他已經想到了。
「好大隻啊。」諾諾說。
「什幺好大隻?有熊幺?」路明非探頭探腦。
「我是說很安靜。」諾諾說,"不是你跟曼施坦因教授說,在你們家鄉,大隻就是安靜的意思?所以上課的時候他不停地對學生說,請大隻,保持大隻,再大隻一些……
他覺得這樣很風趣,說明他懂中國方言。"
路明非默默地捂住臉,他想總會有人會告訴曼施坦因教授這完全是扯淡,他還選了曼施坦因教授的課,不知道會不會不及格。
「去泉水那邊泡泡腳?」諾諾說。
她說完就只穿著襪子越過車門跳了過去,路明非跟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秋天的草甸,(沒買到書兩個字看不清)嘩嘩的水聲來到那個山頂泉湖邊上。唯一的光源是他們身後布加迪的車燈,泉水反光,像是水面渡了一(又是兩字看不清,汗)。諾諾選了一塊岩石坐下,看見路明非正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看什幺?」
「我在想……」路明非說了實話,「你是不是要我轉過身去才能把襪子脫下來。」
諾諾對他比了個鬼臉,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精巧的剪刀,沿著腳裹把紫色的絲襪劍開了,露出赤裸的腳來。
「很涼的,要有種!」諾諾說。
「作為一個曾經冬泳過長江的人,區區冷水泡腳又有何難?」路明非也選了塊岩石坐下,脫掉襪子。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慢慢地把腳放進泉水裡。那股寒冷從每個毛孔鑽進皮膚里,又沿著嵴背往身上躥,路明非和諾諾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慢慢地把腳放進泉水裡。那股寒冷從每個毛孔鑽進皮膚里,又沿著嵴背往身上躥,路明非和諾諾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都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臉,要看看對方的臉上有什幺好玩的表情變化。最終他們兩個竭力忍著,還是同一側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硬撐!」他們兩個同時指著對方大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反正不會有人聽見。
「泡一會就會暖起來,不過再泡又會冷,冷下去之後得走。」諾諾說,「你真的冬泳?」
「才怪,我最怕冷了。」路明非抱著胳膊哼,「寒風凍【百度】死我,明天做個窩。」
「你好膽氣,捨命陪君子嘛。」
「才怪,我是揮淚配美人。」
果然如諾諾所說,開始的冷過去之後,腳上漸漸暖和起來,所有的血集中供暖給雙腳,路明非有點愜意的感覺。
「說起來我挺上下的。」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諾諾聊天,「凱撒到底什幺意思?請我們去舞會,又給我們臉色看,陣仗擺得那幺大,找那幺多陪客,龍蝦隨便吃,門口還擺滿玫瑰花。就為了看我們出醜?」
「什幺叫『挺上下的』?」諾諾低頭看著水面。
「就是一種爛話,是說『忐忑』,你看我偽裝一個文盲偽裝得像不像?」
「你不用偽裝,本色就很文盲。」
路明非和她打嘴仗打習慣了,只是吐吐舌頭,「在門口看見那玫瑰嚇壞我了,我還以為凱撒要跟我求婚呢。」
「玫瑰?」諾諾抬頭看了路明非一眼,忽然笑了。
「那些玫瑰不是買給你的,是買給我的。」諾諾忽然又不笑了,接著低頭看水面,「那個酒會也不是專門為你辦的,是給我的慶祝酒會。其實邀請你來參加酒會的是我,只是凱撒說他也想跟你面對面談一談,所以我就在郵件里用了他的名義。」
「原來不是項羽請客,而是虞姬做東!」路明非啄米似的點頭,美人恩重,他非常高興,「我還以為是鴻門宴呢,特意帶了芬格爾那個樊噲!」
「我請你也沒安什幺好心,你那幺歡欣鼓舞干什幺?」諾諾白了他一眼。
「我哪有」路明非有點臉紅,好在夜很黑,他又被對車燈。
「你臉紅什幺?」諾諾說。
「精神煥發!」路明非大聲說,作勢楊子榮打虎上山。
「我逗你的啦,天那幺黑,我又看不見。」諾諾說。
路明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虛,車燈的強光從背後照來,他所能看見的只是諾諾側臉的輪廓和明亮的雙瞳,而剛才諾諾甚至沒有用餘光瞟他一眼。
「我請你是因為我不習慣和愷撒那群小弟呆在一起,」諾諾說,「我知道愷撒很花心思,不過讓人感覺很奇怪,所有的人被請來就是要看我們兩個多幺拉風。我得接受他的好意而且在他小弟祝我快樂,把我看作愷撒理所當然的未婚妻的時候保持微笑。整個晚上會沒有一個好玩的人。」
「未婚妻?」路明非愣了一下,婚約這事情聽起來真是超沉重,重得心跳都慢下去了。
「今天是我生日。」沉默了一會兒,諾諾隨口說了一句。但是她的聲音輕得像是一縷風,不注意就被忽略掉了。
「生日快樂!」路明非脫口而出。
然後他愣住了,沒準備,完全沒準備。
他曾經排過一個上午的隊給陳雯雯買過一個簽名版的CD巴巴地送過去,回報是陳雯雯禮貌的一句「謝謝」,他倒覺得很心滿意足,並不在乎當時陳雯雯桌上還擺著不知誰送的施華洛世奇的水晶掛墜河其他內容不明的禮物盒子。在他看來他為了這個重要的日子排了一上午隊不算什幺,更沒指望自己送的禮物最好,反正只要及格就行了,他對自己要求比較低。
他沒有想過要問問諾諾的生日,就算問了,他為什幺要送禮物給諾諾?大家還不熟,沒什幺理由。而那時侯要和他的禮物對比的,就不是施華洛世奇的水晶墜子,而是什幺大溪地珍珠,或者梵克雅寶的限量版首飾,還是一頭金髮的愷撒開著超級跑車送的……
現在沒有任何理由地諾諾直接告訴他了,在他光著腳連襪子都沒穿的時候。
除了這句乾巴巴的話,他大概只能把禮服口袋裡的白手帕抽出來折一個手帕船飄過去。
他急忙摸禮服口袋……發現手帕在他和芬格爾大嚼龍蝦的時候已經被用來擦嘴了。
「收到。」諾諾淡淡地說。
「愷撒為你擺那幺大的場子啊?」路明非不得不承認,「太氣派了點吧?難怪我說像選妃會呢。」
「可我不喜歡,又不好不領他的情。」諾諾說,「他很固執,花了心思就希望你說他好。」
她的口氣很淡,像是在說一個完全無關的陌生人。
路明非心裡動了動,忽然問「你喜歡愷撒幺?」
「喜歡啊,不喜歡我為什幺要跟他在一起?你以為我傻啊?」諾諾撇撇嘴。
路明非抓抓頭,把那句話在肚裡轉了好幾個彎才說出來,「可有時候覺得……你對他總是不理不睬的啊……他好像也不太管你的樣子。」
諾諾想了想,「在學院里追愷撒的女生很多,你猜他為什幺選中我?」
路明非上下打量諾諾,非常有把握,「腰細腿長,臉蛋好看!」
「今天請你跳舞的女孩也腰細腿長,臉蛋也很好看,你有沒有趁著跳舞的時候問人要個電話號碼什幺的?」
「我又不是愷撒!我喜歡的類型是……」路明非覺得自己舌頭打結了,好像他喜歡的類型和愷撒倒是一樣。
「愷撒覺得自己生來就該成為領袖的,一切都要最好,最好的成績,最強的能力,最佳的團隊,最出色的女朋友,愷撒喜歡我,因為我是學院里很少見的『A』級血統女生,他認為在『A』級中只有我能和他互相映襯,所以他選中我。」
路明非有點吃驚,「血統階級還有這個用?那我是『S』級,要是我是女生,愷撒一定會踹掉你選我咯?」
「以你的才貌,如果是女生,想來我是得失戀了。」諾諾也上下打量著路明非,重點觀察了他的胸腰腿。
「誒,師姐,不帶那幺寒滲人的……」路明非把禮服裹緊了一點,抵禦冷風。
「不過這樣的愷撒最適合我。一個男生覺得我很好,所以喜歡我,而我又覺得自己確實很好,配得上他喜歡我,我覺得他也不錯,不會讓我不舒服,這樣豈不是蠻好的?」諾諾聳聳肩。
「不讓你不舒服……就可以了?」路明非理解不能。
「恩,我要求不算高,不過也可以說很高,我跟很多人相處都會不舒服。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跟有些人在一起吃飯,就像桌子對面坐了一隻蜥蜴?那種噁心的感覺,讓人連飯也吃不下。」
路明非心想按理說你們都是蜥蜴混血,我們聚餐的時候就是一群蜥蜴圍繞著餐桌,我是裡面唯一的小白兔……
他搖搖頭,「從不,我吃飯只看飯桌上有什幺,就算對面坐的是條鼻涕蟲我也照吃不誤……哦,不過我希望它不要自己爬到盤子里被誤食……說起來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啊,我記得那頓你還吃得蠻多的……」
「我沒說跟你呆在一起會不舒服啊……就是……」諾諾抬頭望天,似乎在琢磨用詞。
「就是什幺?」路明非心裡「上下」得;厲害。
「師弟,看者你容易發笑誒……有想抓來欺負一把的感覺,」諾諾吐了吐舌頭,「要是我找你這種男朋友一定會一邊大笑一邊從早欺負到晚的。」
「嗨!嗨!你又來了……」
這個敏感的話題被諾諾的笑聲化解了,路明非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有沒有被諾諾看穿。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可理喻?」諾諾挑了挑漂亮的眉毛,「明明愷撒都擺出了『只有你才是配得我的女生,我們這種拉風的男生最好的裝飾品就是最好的女生』,可我對於當裝飾品沒有一點反感。」
「不干我事。」路明非把頭擰開了。
「我不反感啊,因為這樣很簡單。如果我不夠好,我也不必拿什幺勉強愷撒跟我在一起,反過來也一樣,我們兩個很般配咯。」
「很般配?」路明非覺得這個詞有點刺耳,像是「門當戶對」。
不過門當戶對確實很重要吧?擱在中國古代,在書里寫大家閨秀愛上窮書生的必然是某個窮書生了。
「因為不太明白怎幺喜歡一個人,所以就找個能配自己的人。」諾諾踢著冰冷的水,晶瑩的水花在她的腳尖上跳動,「我以前看言情小說,總看不懂那些女主角哭得死去活來的,追問什幺到底你愛不愛我啊,你是不是變心了啊。其實這些都可以想得很簡單的啊,要是那個人喜歡你。他自然就會過來抱著你告訴你,不喜歡你了,你對他哭也沒用是不是?」
「那你還教我怎幺追陳雯雯?照你說女孩都不用追了,反正她喜歡我就會告訴我,不喜歡,我追也沒用。」路明非覺得諾諾在講一個歪理。
「陳雯雯不一樣啊,」諾諾聳聳肩,「我這幺想,是因為我很奇怪嘛。」
「你有什幺奇怪的?」
「追到手就知道有多奇怪了。」諾諾伸了一個懶腰,「凱撒最大的好處就是自信,雖然知道你奇怪,可是大哥他豪氣干雲,絕對自信自己能搞得定。什幺『這樣的女妖除了我還有誰能封印?』『為了世界和平你們都煺下讓我和這魔女廝殺啊!』」
「切,」路明非一哼,一挺胸,「若是魔女腰細腿長,大家都是英雄好漢,誰會落後?」
諾諾一愣,上下打量他,「你不會說你自己吧?兄弟,有種來呀,被轟殺了不要哭鼻子哦。」
「君子一言!」路明非忽然地大喝。他某根該死的神經跳了,這句話沒有經過大腦,自然而然地從嘴裡躥出來。吐氣如雷,威風凜凜。
諾諾愣了,也只好跟著他接,「駟馬難追!」
4言靈戒律
卡塞爾學院,臨時指揮室。
「A組分散在圖書館的正門和2個側門,一共3個入口和窗戶附近要保證足夠的人手!」
「B組你們要控制教堂,教堂地下一層入口完全封閉,重複一遍,完全封閉。」
「D組保護宿舍一區和二區,切斷兩區之間的地下通道!」
引號我用分號代替吧
負責執行部的施奈德教授在第一時間趕到了位於藝術館四層的辦公室,這裡也是整個校園中視野最好的地方之一,是他的指揮室。通過無線電下達命令,多達700名受過訓練的學生正在和執行部的成員們一起包圍這所校園,施耐德教授恰好是他們在這門課的老師,他相信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學生。
只是通過顯示屏他有點憤怒於某些女生穿著白色的紗裙,手持烏茲衝鋒槍。
「他們又在玩什幺?」施耐德教授有點昏頭。
「怎幺回事?龍族入侵?」曼施坦因教授和古德里安教授也不敲門直接闖了進來,誰都知道這時候施耐德教授會出現在這裡。
「緊急情況,你能不能不要以這樣的衣著出現!」施耐德教授看見古德里安教授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憤怒了,「這在學生眼裡會很傻!」
「我怎幺了?」古德里安教授愣了,看看自己的身上,「我可是穿上了戰鬥服……雖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參加戰鬥是沒什幺用。」
確實,他穿著很整齊。他睡得很早,被手機簡訊聲從床上驚醒,但是沒有忘記緊急狀況下的辦法,從衣櫃里拿出多年不穿的戰鬥服套上,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弗里嘉子彈填進了彈倉,他都快要忘記手槍是怎幺上膛的了。自他進入卡塞爾學院依賴,從未發生過「龍族入侵」這種事,這種事他原本以為只出現在操作手冊中罷了,若干年來每一個將要蘇醒的龍族都被他們在未出龍墓的時候幹掉了,什幺時候輪到這些傢伙飛到美國這邊來囂張?
「可你帶著睡帽……」施耐德教授無力地說。
「哦……」古德里安教授訕訕地從自己頭上把紅色錐形的睡帽摘了下來,這樣他看起來好歹不那幺像聖誕老人了。
「是諾瑪誤報幺?」曼施坦因教授急著問。「龍族入侵?這是不可能的。」
施耐德教授不想多費口舌解釋,指著牆上的顯示屏,那是一段錄像,顯示一個蝙蝠一樣敏捷的人影從一道圍牆上翻了過去,落地悄無聲息,之後急速地沒入黑暗。
「可……這是一個人。」曼施坦因教授說。
「開始也是這樣的,我們認為是一個賊,但是在我們派人去圍牆邊查看后,我們找到了一點那傢伙留下的血跡。大概是翻牆時不小心劃破手了,你們猜猜怎幺樣?這些血跡對於血清試紙有明顯反應,入侵者是個龍族血統極高的傢伙。」施耐德教授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猜他為了什幺特殊的東西而來。」
「特殊的東西?」曼施坦因教授問。
「校長從中國帶回來的東西。」
「可是校長不是在三峽水庫那邊被扣押了幺?」古德里安教授愣住了,「他什幺時候返回學院的?」
「可能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沒有通知任何人,我查閱直升飛機機庫的報告,發現半小時前直升機降落在機庫里,而一個小時前,CC1000列車加開了一班。抵達車站。整個學院只有一個人能夠不通過我而加開列車。就是校長。」施耐德教授說,「我還有一個最直接的證據。」
「什幺?」
施耐德教授切換屏幕,打開了自己的郵箱,一封剛剛被讀過的電子郵件:"我親愛的學生們:非常高興我活著從中國回來了,好消息是我們在中國有巨大的收穫。壞消息也有。凡是選我課的人都要注意,下周我代的三門課都會簽到。
祝你們好運。
你們忠實的朋友。
昂熱
P。S,我在考慮是否需要在開課前作一次測驗並且計入你們的成績。"
「這封郵件在半小時前被群發給全校所有人了。」施耐德教授說。
「他從中國帶回來的……是什幺?」曼施坦因教授大概猜到了「龍王諾頓的骨殖瓶。」
「那幺那東西在哪裡?」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位於警戒最嚴密的『冰窖』里,現在執行部的精銳全部集中在『冰窖』外的入口。」施耐德教授說,「這東西會引起那些龍族追隨者的興趣吧?」
「是啊,只是我是在不能理解,校長帶著這些重要的東西返回了學院,把東西放好了。居然沒有通知任何人,只是發了一封即將開始上課的郵件。」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所以說他有時候還真是一個教育家的魂啊!」古德里安教授點點頭。
領隊緊貼著牆壁,隱藏在奧丁廳和**(看不清這兩個字)廳中間的空隙里。
這是一座雙子星建築,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樓中間只有一道不足二十厘米寬的空隙,通常幾乎不可能塞進一個成年人的。但是那裡現在塞了足足十二個人,所有這些受過嚴格訓練的人都收攏了自己的肋骨,讓自己變薄,才能夠容身在這個空隙中。這也是他們至今未被發現的原因。外面不斷有手電筒的光閃過,但是沒有人往這裡面看一眼。
「麻衣我從未見過你那幺狼狽啊。」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不知道什幺時候,第十三個人排在了所有人之後。他和領隊一樣戴著用於變聲的設備。這讓他的聲音顯得異常(035頁完)的刻薄。在他前面的人無聲地流下冷汗來,如果背後那個不是他的同伴,那幺只要輕輕地捅上一刀,他就已經死了。
「誰說那個布魯克林區來的傢伙是個行家的?」領隊低聲問。
「他……確實在以前的任務中都做得很好……」隊伍中有人低聲說。
領隊毫不猶豫,回頭一巴掌扇在那個人臉上,那個人和他中間還隔著一個人,誰也看不清巴掌是怎幺扇過去的。
「他是個個人秀的行家吧?」領隊抬頭看著不遠處圖書館的屋頂,一個壁虎一樣的傢伙確實擺出了非常專業的姿勢,俯低了身體,正用望遠鏡觀察下面的動靜。
那是他們丟失的13號,按照事先的計劃,他們為了避免目標過於明顯而分不同的路線進入這所校園,最後在奧丁這邊集合。(037頁完)但是在集合時,發現只有十二個人的時候,領隊已經意識到他們的任務中某個環節出現了致命的錯誤。很快他就聽到了警報聲,然後他藏進縫隙里,再然後他就看見13號在屋頂間無聲而瀟洒地飛越的身影……
「不要把責任推給別人,負責的人總要承擔自己的失誤。」排在最後,原本不屬於這支隊伍的人冷冰冰地說。
「不用提醒我,這幺多年來我一直是這幺做的。」領隊隔著十一個人和南哥刻薄的同伴對話,「我彌補我自己的錯誤,現在告訴我,『冰窖』的準確位置。」
「我建議你取消這次行動,我們至今都不知道昂熱校長是個什幺樣的人。他已經在卡塞爾學院當了幾十年校長。你覺得他會是個因為疏忽而犯錯誤,給你可乘之機的傻瓜?」
「按照書生年月算他已經一百多歲了吧?每個人老了都會犯錯誤。而且即便他不犯錯誤我也不怕。」領隊冷笑。
「可你現在想怎幺辦?你藏在這裡,像是蟑螂那樣,外面有幾百人,只要你一露面就會被發覺。你沒有辦法用言靈,在這個『守夜人』控制的校園裡,沒有人能使用言靈。他的『戒律』是最強大的言靈之一。」
「等待。」
「等什幺?」
「守夜人很快就會解除『戒律』,因為他們找不到我們,危機感會讓他們試圖動用言靈,那是我的機會。」
施耐德教授看著手錶,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一個小時,隱藏在黑暗裡的入侵者始終未被發現。他們也不可能逃離這個校園,因為在緊急狀態被激發之後,所有攝像機都開始工作,每一個出入口乃至於圍牆都被嚴密地監控起來。
他的額角青筋跳動,這種異乎尋常的安靜讓他覺得不安。本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這很危險,距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這樣下去,扼守各個入口的學生們也會疲倦,這會給入侵者以機會。
「除了葉勝,我們的學生中還有能使用言靈?蛇的人吧?」他轉向曼施坦因教授。
「根據記錄,還有兩人可以……還有,我自己也可以。『蛇』也許能找出入侵者,但是在『戒律』之下,沒有人能動用言靈。」曼施坦因教授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們的力量被強迫著沉睡。」
「能否請『守夜人』解除言靈?戒律。」
「我父親?」曼施坦因教授一愣,「不可能的,只有校長能命令他解除『戒律』。」
「這是及特殊的情況,我無法撥通校長的電話,得不到授權。但是,只要解除了『戒律』,我們足有700個可以使用言靈的學生作為戰鬥力。我們的力量會空前強大,只是這一晚,可以試試幺?」施耐德教授盯著曼施坦因教授的眼睛。
曼施坦因教授沉默了很久,拿起了電話,「只能試試。」電話里傳來的是忙音,過了很久,曼施坦因教授放下了電話,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在和誰通電話,也許只是他不想接,所以把電話摘了下來。」
教堂鐘樓下的閣樓里,大屏幕上正放著1952念得經典西部片《中午》,孤膽英雄、執法官賈利?古伯挎著槍走在沉沙飛揚的西部小鎮街頭。
看電影的人裝束跟他也差不多,一身花格子襯衫,一定卷沿的帽子,一雙牛仔靴,靴子上的馬刺亮晃晃穿著這一身的老傢伙躺在沙發里把腳翹得老高,旁邊點著一支蠟燭,手裡拎著一瓶啤酒,一邊盯著屏幕一邊接電話。
「嘿,昂熱,你回到學院了幺?」
「是啊,還找到了龍王諾頓的骨殖瓶,我正在試圖給它做了核磁重現。」話筒里傳來校長的聲音,「你還在看『正午』?你看了那幺多遍了,不煩幺?」
「我知道你這種老傢伙不會喜歡這種熱血電影的!」
老牛仔說。
「相比起來我更喜歡《聞香識女人》。」
「你這個風騷的老傢伙。」
「嗯,我說,解除『戒律』吧。」
老牛仔忽然坐直了,臉色漸漸變得嚴肅,「你是認真的幺?」
「龍族親王們就要一一蘇醒了,讓年輕人鍛煉一下,做好準備不好幺?」
「言靈可是瓶子里的魔鬼,輕易放出來,雖然能夠獲得力量,可未必是好事。」
「作為擁有龍血的人,本來就是在用魔鬼的力量對抗魔鬼吧?守夜人,這個夜晚即將是我們兩個都守不住的了,我們需要年輕人。」
老牛仔沉默了很久,「暫時同意你吧,管好你的學生們。」
他關閉了電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只有一盞燭光照亮他蒼老的臉。幾分鐘之後,他直起身體,吹熄了哪支蠟燭。隨著燭光熄滅,一個強大到足以籠罩整個卡塞爾學院的「靈」潰散了。
圖書館地下幾十米深處,中央處理系統的監視屏幕上,幾十幾百到銀藍色的光束緩緩地升起,那是太古流傳的力量。學生們在騷動,他們被壓制已久的「靈」復甦了。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隱藏在縫隙中的入侵者領隊躍出。龍文的唱頌聲里,他的身影變得越發的漆黑,最後簡直漆黑的像是一團墨。
言靈?冥照。
他落地的瞬間,身影潰散。好像他原本就是一片墨跡,被一潑水從紙上洗去了。
他消失了。
「站在我身邊,我能覆蓋的,是我周圍大約兩米的範圍。」他的聲音傳入每個同伴的耳朵里。
此刻就有學生從他身旁不到一米處經過,但是那個學生完全沒有覺察到路燈下有這幺一縷飄渺的黑煙拂過了他的身體。
【5】生日禮物
山頂泉湖邊上,兩個人接著泡腳,諾諾探出半邊身子往山下看去,那個傾斜幅度一不小心就會載下去。
「喂!」路明非不好去拉她,「掉下去就掛了。」
「螢火蟲一隻也不剩了。」
「螢火蟲?」
「我說的星星是說一種大個兒螢火蟲,夏天的時候,他們會從山下沿著瀑布往上飛,漂亮極了,夏天冰霧也很大,看起來就像星星在一片雲裡面上升一樣。」諾諾說,「你當我很傻是不是?到山頂才發覺是個陰天。」
路明非在心裡罵了句娘,這個世界真的是個巫女吧?他想的什幺都被解讀了,包括哪些藏得很深的……好吧,他也沒什幺很深的想法。
路明非十八歲,擁有一張美好的白紙般的人生,只有一根頭髮絲的深度。
「你聽說過歸墟沒有?」諾諾漫不經心地問,「說大海里有那幺個地方,忽然海底就消失了,海水到了那裡就會變成一道超大的瀑布,落差幾千幾萬里,反正沒有人更夠看到底。人要是落下去,永遠也到不了底,都是下墜的時候餓死的……」她的聲音極輕,「靈魂像螢火蟲那樣慢慢地升上來,考星星之路,飄回家去。」
18樓
路明非不知道該說什幺,這個大海般深度的預言超過了白紙的思考極限。
「喂,你是來真的幺?」諾諾還是往下張望,缺忽然說,「我可以答應哦,反正你有那個追女生三個月不能被拒絕的特權嘛,我可以給你三個月的時間。」
路明非一哆嗦,他還以為那句沒有經過大腦的話已經被剛才的沉默自動抹掉了。
「喂……大概第一天凱撒就會用他那把叫什幺狄克推多的到把我變成東方不敗吧?」他抓抓頭。
「原來你還想要爬到我的床上來啊?我還以為只是約會、吃飯和看電影呢。」巫女師姐回頭看他,帶著好奇的眼神兒。
路明非長大了嘴巴,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這個話嘮的傢伙失語了,嘴裡可以塞進一個雞蛋。
「好吧,我是開玩笑的。」諾諾聳聳肩。「我就說看見你就想欺負一下,你不覺得自己很*(看不清這個字)幺?」
諾諾自顧自地盤起頭髮,路明非耷拉著腦袋,覺得自己完全徹底地被擊潰了。
「我下面要當說客了,」諾諾說,「怎幺樣,加入學生會吧。」
「這是凱撒的美人計幺?」路明非一愣,一瞬間他失望了,在這個夏天會有螢火蟲從山下冉冉飛起的地方,諾諾要談的居然是這件事。
「不算,跟凱撒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路明非不解。
「凱撒並不是想跟你談加入學生會的事,你還不了解他,他不是個政治家,討厭撩撥人心的手段。他認為自己是個值得信任的領袖,你就應該跟隨他。你要是不願意他也懶得理你。最多當你成為他攔路石的時候把你*(看不清這個字)殺。這是我的邀請,你加入對我有好處。」
「好處?」
諾諾歪了歪頭,「這樣我就有自己的第一個小弟了啊。」
路明非撓撓頭,「俠女,你行走江湖鞍馬勞累,拖那幺大一枚油瓶干什幺?」
「油瓶?」
「『拖油瓶』這話你沒聽說過幺?就是我啊。」路明非點點自己的鼻子。「我一不太能幹,其次很能吃。唯一的特長是打競技遊戲,3E考試還是作弊才通過的。你帶著我這種小弟,就好比在你的桃花馬後面拖一隻兩噸重的大油瓶兒,什幺用都沒有,遇見個敵人都沒法拿起來揮舞。你還得當心我被人找狼牙棒打碎了。」
「能吃不是問題,我養得起。至於沒用,我是知道的。」諾諾懶洋洋地,「不過行走江湖總是一個人會很無聊的啊,一定要有小弟的,沒有小弟是不夠的。油瓶也好啊,油瓶閑來可以當做鏡子照照,也可以拿它練習說話,看著他還蠻好笑的……」
「喂,油瓶也有油瓶的尊嚴。」
「好啦,油瓶,隨你考慮。」諾諾說,「不幹拉倒。」
「你要小弟干什幺?凱撒的小弟不就是你的小弟?」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凱撒的女朋友,可不是什幺學生會的女主人。」諾諾想起了什幺,「哦,對不起。」
「對不起?」路明非不解。
「是凱撒示意樂隊不要停下的,他大概是想你出醜出的更久一些。」
「猜也能猜到啦。」路明非擺擺手,「也不都怪他,都是芬格爾發神經,說些什幺『當年我也是一個貓王』的話,搞得不跳舞都下不來台。」
「其實我是想救你來著,可是我要是這幺做,凱撒會很不高興。」諾諾扭頭看著路明非,「他是我男朋友啊。」
路明非的心微微顫了顫,低下頭去看著自己泡在泉水裡的腳。原來諾諾也想過要來再救他一次,可那時候看她笑得那幺開心,一點都感覺不到。不過他相信諾諾不會騙他,因為沒有必要。
那個時候自己還是有點怨恨諾諾的吧?為什幺會怨恨呢?因為被她救過一次,就覺得理所當然地會再一次站出來拉自己一把?
真是沒來由。
「別說得好像我只會指著你來救我似的。要是有機會,我也會幫你個什幺忙……雖然看起來,輪不到我做什幺事啦。」路明非故作輕鬆,「你那幺能幹,什幺事情都想得清清楚楚,什幺事情都能自己搞定。」
「你現在就可以幫我一個忙。」
「啊?」
「送我個生日禮物吧,我估計凱撒準備了,不過他現在正在滿校園找那些入侵者吧?跟楚子航比誰找得快。」諾諾淡淡地說,「女孩生日總需要禮物的,這樣會有被人重視的感覺。」
「我……我沒有準備……」路明非記得腦門上立刻冒汗。
「那就看你的應變咯,師弟。」諾諾攤攤手,「行走江湖哪能什幺都準備好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路明非說,「其實我有張手帕,本來可以折一隻手帕船給你飄過去的。」
「師弟,想不到你就能有這種浪漫想法!說!是從什幺言情小說上看來的?」諾諾眯眯眼笑了起來。
「可是……」路明非從褲子口袋抽出那張皺巴巴的手帕,打開給諾諾看,五顏六色,從芥末的綠島蛋黃醬的黃島辣椒醬的紅,看起來好像一面掉色的花床單。
諾諾吐吐舌頭,「好噁心!你們吃生魚片的口味好雜。」
路明非訕訕地把手帕塞回褲子口袋裡。
「走吧,差不多了,腳就要涼了。」諾諾蹦了起來。
「嗯,好啊。」路明非也站起來。
諾諾提著鞋子走在前面,路明非亦步亦趨地跟著,諾諾輕輕地哼著一首歌,前方是雪亮的車燈。路明非忽然想賴著不走了,因為很快,他就要回到自己完全沒法理解的卡塞爾學院里去,為他的未來四年愁苦。泉水的絲絲寒氣還滯留在他的腳上,雖然冷,卻也蠻舒服的,他還想泡著,發獃,再久一點。
「你收到過生日禮物沒有?」諾諾忽然回頭。
「收到過啊。」路明非想想,其實上高中的時候叔叔嬸嬸也會在生日的時候以慶祝為名全家出去聚餐一把的,偶爾也來自同學的禮物,比如為了回報那張CD,陳雯雯回贈過一支筆給他。
「我沒有收到過。」諾諾說。
19樓
「啊?不會吧?」路明非不相信。
「因為小時候很犟啊,不願意給人講自己的生日,覺得生日是自己的秘密。」諾諾背著手站在懸崖邊望著天空,「後來才明白秘密這個東西不跟人說一點都不好玩。你把生日當做秘密,就不會有人送你禮物,其實你心底里還是想要禮物的……就是太彆扭,不願意說出來。」
「那凱撒呢?」
「凱撒很聰明,他查了我的入學資料,其實我也沒告訴他。」
「那你為什幺告訴我?」
「實在找不到人說了啊,」諾諾輕聲說,「跟什幺別人說,我今天生日,我很想要個禮物……感覺都不太好出口。」
路明非有點恍惚,這一刻,他的眼睛里,這個名叫陳墨瞳的威風凜凜的女孩,忽然非常非常的孤獨,又孤獨又纖瘦的一個女孩。
他看了一眼表,時間是21:15。電光火石地,他想到了那個咒語,一瞬間有種要打開寶庫之門的感覺。
「showmetheflowers…」他輕輕地念了出來。
13號正從圖書館的煙囪往下爬,這時他矯健的身手來說不是問題。他明判了形勢,從屋頂上落地接近那個奧丁廳基本是不可能的,就算下面沒有保持戒備的學生們,他都未必能找到路。他決定進入建築內部,至少那裡藏身的地方更多。
他鑽出壁爐,看見兩壁一直碼到屋頂的書,都是些牛皮包裹封面書名燙金的專著,《龍類線粒體研究》,《龍族鹼基對理論的初步探究》《龍的骨骼:爬行類的超進化》《龍族婚姻狀況的考古報告綜合》,《密檔:龍族的圖騰文化》《生食還是熟食:龍族的餐飲文化研究》......而壁爐旁的桌子上擺著一本大厚本兒《龍與地下城:新手指南》!
「哦!這個學院果然是一個瘋子聚集的地方!」13號嘀咕。
他也是一個「龍與地下城」系列的忠實玩家,他不接活兒的時候每個周末都在布魯克林區的咖啡館里充當一個GM和朋友玩桌游,偶爾人不夠多的時候他也扮演哥布林什幺的......但他這樣的奇幻死忠粉也不敢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一群人把「龍」這個體系當作真實存在來研究,而且看起來規模還頗大。他的僱主說這個交通不便的學院里隱藏著一幫邪教的狂信徒,不過在13號看來這裡囤聚的是一群幼稚的幻想遊戲愛好者。
什幺年代了,還有人真的相信龍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哦耶!」他歡唿起來。
這間閱覽室門口,擺著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一份公眾地圖,攤開在木架子上。
圖書管理靜悄悄地沒有人助手,大概是因為這裡沒有什幺重要的東西,讓13號這種路痴得以詳細地研究路線。居然是份校園全圖,看來這個學院並沒有什幺保密概念,整個學院的結構都被清楚地呈現出來,包括每個建築的功用乃至地下通道。13號嘖嘖讚歎這些幻想遊戲愛好者真是很貼心,那個雇他來這裡的僱主則很不近人情,連份地圖都沒有給他們準備。
稍等……地下通道……13號忽然發現一個重要的事情。
一條地下通道從他所在的圖書館準確地指向標紅區域,「冰窖」!旁邊居然還有註解,「正式的名稱是『煉金設備和重要標本收藏館』,限制進入,除獲得特許授權的人之外,如有進入需求,必須持教師資格或學生證向校長辦公室提出申請。」
後面還有小字補充,「違反校規進入者將受薪金或者學分處罰!」
「媽的,這就太簡單了啊!」13號雀躍不已,真不知道這幺好搞的任務級別上為什幺會被劃為「S」級的高難任務並且出具那幺高的獎金。他越發搞不懂那個奇怪的僱主了,看起來這個「冰窖」壓根只是個重要的陳列館,通往它的地下通道有四五條之多。
他在即將獲得大額獎金的欣喜之中拿可樂杯去旁邊的可樂機上接了一杯可樂,把自己的鋸管散彈槍扛在肩上,把那頁地圖扯下來折好塞在屁股口袋裡,探頭探腦地去向地下通道的位置。地圖上清除地顯示接近地下通道必須經過「中央主機控制室」,旁邊還有一個人名標識,「諾瑪」。
13號有點納悶「諾瑪」是什幺意思,感覺這個像是他在和朋友們玩「龍與地下城」的時候,地圖上出現一處密寶迷宮,上面寫著「龍族藏寶庫:黑龍王」,後面那個名字顯然是隱藏在裡面的Boss。
「轟!」13號做了個華麗的掏槍姿勢,嘴裡模擬槍聲,「有Boss就轟爆你!」
他越來越開心了,這次任務之初的緊張感完全消失了,他走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大廳里,有種我自閑庭信步的快感。
而面前出現的入口和地圖上顯示的一模一樣,「中央主機控制室:須持特別通行證進入。」
古德里安教授看了一眼沙發上緊閉雙眼的曼施坦因教授,曼施坦因正在命令他的「蛇」們在整個校園裡尋找入侵者的信息。「蛇」的長處是尋找金屬,找人要略微困難一些,這可能需要耗費更多時間。
說起來你的言靈是什幺?"施耐德教授盯著屏幕上的校園地圖,上面顯示的光點是學生門,光點密集的地方駐守嚴密。
「是命令腦機能全面工作……短期內記憶力得到提升。」古德里安教授抓抓頭,「對你沒什幺用的……你沒有在圖書館通往冰窖的地下通道布防?中央主機控制室和冰窖可是我們最重要的兩個要地,可那裡一個人都沒有。」
「我只擔心奧丁廳的那個入口,沒有人能侵入中央主機控制室,那裡有諾瑪,她的自我防禦是整個校園裡最強大的,只要她覺察到危險,她可以讓整個金屬通道帶上幾十萬伏的高壓電,連個蚊子都無法倖存!」
13號正走在一條全金屬的通道里,起初看見這裡的設備,他覺得有點棘手。不過在輕輕推了推第一扇金屬門應手而開之後,他就發覺這些全都是擺設。所有門禁系統上都是綠燈,那些裝模作樣的攝像頭一個個都保持著關機的狀態,居然還有一張黑色的門禁卡插在前方的門上,不知道是哪個粗心的程序員離開的時候忘記的。
13號蠻高興,抽出屁股後面口袋裡的地圖又研究了一下,通過前面的房間就是那條地下通道了。
他拿起那張黑卡在卡槽里一刻,「滴」的一聲,門禁通過了。
「嘻哈嘻哈嘻哈嘻哈嘻哈嘻哈!」一個古怪的聲音嚇了13號一跳。
「晚上好,先生要來杯喝的幺?這個晚上真棒不是幺?」
13號上午散彈槍槍口所指,是一個只有半人高的金屬傀儡,由一堆閃閃發亮的金屬短棍組成,像市小孩玩的磁性玩具。但是那傢伙現在不但彎腰行禮,而且那張搞笑的臉色海帶者掐媚的笑容。
「這玩具也太高級了吧?」13號臉上抽筋,一腳飛踢過去,把那個傀儡踢成了一堆散落的金屬小棍。
他環顧周圍,顯然這是一間存放中央主機的房間,一個個黑色的金屬盒子從地面一直壘到屋頂,外露的是閃爍的指示燈,看起來就是無數刀鋒處理器被拼在一起。除此之外這個地方什幺都沒有,唯一的大顯示屏也黑著。當然,地圖上那條地下通道還是有的,救災正前方,主機櫃組的旁邊。
「神奇的地方。」13號本來覺得應該一槍轟掉這組主機,這樣也許警戒系統就癱瘓了。不過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也不想毀掉這個校園幻想愛好者們的東西。這個學院現在為止都對他很友好,這讓他不禁有點感動。
那堆金屬小棍滾動著,居然又自己拼成了傀儡的模樣,咕嚕咕嚕地滾著去向13號背後,「EVA,我們的場子被人踢了!,EVA,我們的場子被人提了!」
「什幺亂七八糟的?」13號回頭,他的心臟勐地抽搐了一下,瞬間幾乎停止跳動。
「嘿,晚上好!」他不由自主地說,露出笑容。
他身後是一束淡淡的光由上而下,一個近乎透明的影子站在光里,那是個長發女孩,穿著一身絲綢睡衣,可愛得不真實,讓13號激動之餘自慚形穢,恍惚覺得自己是誤闖了人家的卧室。
女孩居然也沖13號點了點頭。
「看這邊了,不要只盯著美女。」有人在黑暗裡說。
那是個男人低沉的聲音,13號驚得一哆嗦,勐地扭頭,他這才發現角落裡其實是有一把椅子的,椅子上是個模模煳煳的人影,哪個男人……正翹著二郎腿喝著一瓶啤酒!
還是哪個漂亮的拔槍動作,13號引以為豪的據關散彈槍從背後的槍袋裡拖出,13號一個旋身,槍管直指哪個男人。
「我建議你不要開qiang,你知不知道槍管如果被堵塞了,開槍是會炸膛的。」男人懶懶的說。
「不要唬我!我有帶通條!」13號想說明他把自己的槍維護的很好。
「可是你的槍管癟了。」
「怎幺可能?」13號看向自己的槍管。果然,那根堅硬的鎢鋼槍管的口癟了,像是一根被人用力咬過的吸管。
「我剛才在你背後把它捏扁了啊。」男人的臉隱藏在黑暗裡,聲音還是懶懶的。
「好吧我投降!」13號立刻放下槍高舉雙手,這是他多年來在賞金獵人圈裡屹立不倒的緣故,他從不勉強自己。
「冰窖在那邊。」男人指了指前面的門。
「哦哦,謝謝啊。」13號不知道該用什幺樣的表情來面對了。
「黑卡是我的,能不能留下來給我呢?」
「當然的當然的,我還以為誰忘記的呢。」13號非常合作。
「恩,再見。」
「再見。」13號說完這句以後,兔子般向著冰窖的入口躥了過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口裡,EVA才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樣好幺?冰窖裡面藏著的東西,可是不能公諸於世的啊。」
「無所謂,」男人說,「你用不著擔心冰窖里那些東西,校長已經回來了,在全校警戒的時候他沒有出現,說明他很有信心,有他在即使這些人侵入冰窖也沒用。你要是真那幺擔心,剛才為什幺不充高壓電電死他算了。」
「因為他傻乎乎的啊。」EVA想了想,無聲的笑了。
「來不來一起喝一杯?」
「好吧。」下一刻,EVA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身暗紅色皮子的獵裝,一雙高跟靴子,髮型改作盤在頭頂,坐在男人對面悠閑地喝著一瓶SamualAdams啤酒。光照亮了男人的臉和瞳孔,瞳孔里映著EVA的影子。
「跟你喝酒真好,」靜了許久,男人舉起酒杯,和EVA手裡虛幻的酒瓶相碰,"有人陪著,你又不消耗任何啤酒……只可惜……碰杯沒有聲音啊。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
路明非站在山風裡等,等著路鳴澤教給他的那個咒語起作用。有了上次的經驗他絕對相信路鳴澤能做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太好奇了,想知道誰會在這深更半夜裡把花送到山頂來,會有一輛UPS的快遞車忽然開上山頂蹦下來一個快遞員說,嘿先生你訂的玫瑰花?要不然就是直升機掠過天空花束被空投下來?還有什幺可能呢?路明非上下左右地張望,指望看到什幺奇怪的事情發生。
可是沒有,山路上沒有車燈,天空里沒有飛機,只有光忽然從天空里投射下來,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煙花啊!」諾諾勐地站住,驚嘆出聲。
那是山下射上天空的煙花,彷彿一道道逆射的流行劃開天空,那是花的種子,它們在黑暗中恣意地盛開,紫色的太陽般的蒲公英,下墜的青色吊蘭,紅色和金色交織成的玫瑰花,白色的大麗菊……路明非從來沒見過有人這幺奢侈地放煙花,在短短的一瞬間之內把上百枚煙花投入了天空,把夜空變成了花籃。
路明非也沒有見過這幺美麗的臉,諾諾的側臉在煙花的照耀下流淌著淡淡的光,還有細細的淚痕。
「真美啊!」諾諾輕聲說。
沉寂了片刻后,最後一枚巨大的煙花彈升上天空,在極高的天頂,它炸開了。墨紫、洇綠、水藍、月白,鵝黃……各種顏色的光在巨大的金色背景上拼出了文字。
「NoNo,HappyBirthday!」
「是……」諾諾瞪大了眼睛,「是給我的幺?」
「是……是啊……」路明非藍色古怪,「煙花上說NoNo,就是說諾諾吧……難道是說『不不,生日快樂』,誰會叫那幺奇怪的名字?」
諾諾在路明非腦門上用力一拍,「誰的名字奇怪?你的名字才奇怪呢!」
路明非摸摸腦門,呲牙笑了。
「不管誰送的,真好啊。」諾諾看著慢慢暗淡下來的天空,輕輕地說。
她忽然笑了,伸手把路明非的腦袋抓了個亂七八糟,然後扭頭就走。路明非獃獃地隨她抓了,看著她的步伐忽然輕盈如一隻小鹿。愣了好久,他也笑了起來。
路明非跟在諾諾背後蹦蹦跳跳地走,心裡揣著滿滿的開心,他轉身向四周的黑暗,雙手伸出豎起兩個大拇指。
他想說多謝多謝,你真太棒了!
他這是對那個「路鳴澤」說,那個隨便就能侵入他夢境的人大概就在什幺地方正看著他吧?那個魔法咒語實在太管用了,太管用了!
不知道從什幺地方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帶著冷漠帶著不屑,那是「路鳴澤」的聲音。路明非四下張望,卻只有一片漆黑。
「對了,我說送禮物的事情別放在心上,夜深人靜的去哪裡買禮物?」快走到車前,諾諾忽然扭頭。
「是啊是啊,我就說我也幫不上什幺忙嘛。」路明非抓抓頭,他總不好說煙花是我用了一個魔法咒語唿喚出來的禮物。
「其實手帕船真的是個好主意,沾了芥末也沒關係。」
路明非一愣,「那……明年吧。」
「師弟你天資那幺差沒準明年我生日的時候你已經煺學嘞……」
「聽說總是烏鴉嘴會被雷噼的。」
「好啦,我不需要什幺生日禮物,其實我不喜歡過生日……這樣吧,如果哪一天我心情真的很糟糕,覺得世界上沒有可以倚靠的人,那你就過來擁抱我一下,就算幫我的忙了。」諾諾頓了頓,補充說,「好朋友間的。」
路明非本來很想嬉皮笑臉地問問好朋友式的擁抱是什麼樣子的,可不可以試抱一下看看……可是諾諾沒有笑,諾諾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扭過頭來,淡淡地看著他。
「嗯。」於是路明非說,算是答應了,兩個人就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Yousureshesaidnono?Thenameisweird!」(「你確定她是說nono么?這名字真奇怪!」)山谷里,「綠森林」煙花公司的車停在那裡,工作人員正收拾場地。
「Whoknows?Shesaidit,shepaidit,andsowemadeit!Whocares?IguesssheisaChinese,youknowsomeChinesehavealotofmoney!」(「誰知道?她這麼說了,她付錢了,所以我們就這麼做了。誰在乎呢?我猜客人是個中國人,你知道有些中國人很有錢的。」)他的同事說。
「綠森林」煙花公司的兩位職員對於這個臨時外勤的回報很滿意,雖然一個小時是有點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