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警告
「我終於知道了,只有死人才能離開這裡!」
這一張由鮮血書寫的字條,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請柬,令在場的十三個懸疑小說家震驚得呆若木雞,渾身發冷。
新的謎團產生了。南天倒吸一口涼氣。這張擺放在尉遲成被害的沙發上的血字條,代表什麼意思?而原來在這座沙發上的——尉遲成的屍體——到哪裡去了?
難道真如龍馬故事(《活死人法案》)中的情節一樣,已經死去的尉遲成變成了「活死人」,自己離開了這個房間?
「不,這不可能……」剛剛還神采奕奕,獲得了目前最高分數(9.2)的龍馬,此刻面容蒼白、舉止失常。他驚駭地搖晃著腦袋,自語道,「尉遲成確實已經死了,永遠也不會活過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真的有『活死人』……那只是虛構出來的而已!」
「龍馬,冷靜下來。」一個老成穩重的聲音提醒道,「我們都知道死去的人是不會復活的,當然也明白活死人不會真的存在。但是很顯然,有人想要造成這種暗示,那就是——你的故事又和現實中發生的事重合了,你也犯規了。」
龍馬望向說話的荒木舟,瞪大眼睛,雙唇緊閉。
「我不是提醒你已經犯規了,而是希望你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你是一個聰明人,龍馬,不要輕易中了對手的圈套。你好好想一下,現在的狀況雖然詭異,卻提供給了我們一些重要的信息。」
荒木舟的話明顯不是說給龍馬一個人聽的,而是在提醒在場的所有人。南天意識到,荒木舟可能和自己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天才少年克里斯顯然也想到了。「荒木先生,你說的重要信息,指的是尉遲成的屍體消失到哪裡去了,對吧?」
荒木舟挑起一邊眉毛。「沒錯。」
「你們認為尉遲成的屍體現在在哪裡?」歌特驚恐地問。
「暗火不是說,他昨晚半夜的時候,看到尉遲成的屍體在樓下大廳走動,然後消失在一處陰暗的角落嗎?」夏侯申望向暗火。「對吧,你是這樣說的。」
暗火緊繃著嘴唇,沒有說話,實際上是默認了。
「你們相信他的鬼話?尉遲成真的變成一個活死人,離開了這裡?」龍馬充滿敵意地說,「我看,他的這套說辭恰好證明了一件事——他是在故意陷害我!」
「恐怕沒這麼簡單吧。」千秋對龍馬說,「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那暗火豈不就是主辦者?那這個陪我們玩兒了這麼久的主辦者,智商也未免太低了一些。」
「那你的意思是,以後就算有人露出明顯的破綻或馬腳,我們都該置之不理?就因為我們深信主辦者是不會犯下低級錯誤的,對嗎?」龍馬諷刺地說道。
「我只是希望我們不要因為對某人有一點懷疑,就對那個人妄加指控。這樣只會使我們陷入互相猜忌和敵對的局面,這是真正的主辦者最希望出現的,也是對我們最不利的狀況。」千秋義正言辭地說。
「千秋說得對。」荒木舟附和道,「如果暗火說的話是他編造出來的,那這種『陷害』未免有些太低級和幼稚了。」
龍馬歪起頭問:「荒木先生,那您的意思是,暗火看到的是真的——尉遲成真的變成活死人離開了?」
「年輕人哪,始終有年輕人容易犯的一些毛病。」荒木舟意語深長地說,「氣盛起來,就喪失冷靜的思考能力了。」
龍馬畢竟是個聰明人,經荒木舟這一點撥,似乎清醒過來了。他微微張了下嘴,臉上的表情變得平和了許多,看來已經收起了對暗火的敵視。
「荒木老師,您的意思是,暗火昨晚看到的,可能是一個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南天問道。
「我只能說,這種可能性,比暗火撒謊騙我們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荒木舟始終保持著那種不輕易下定論的穩重個性。他指著那張放在沙發上的血字條說,「不過,我在看到這張紙后,幾乎能肯定這個事實了。」
「哦,您認為是怎麼回事?」白鯨問道。
荒木舟斜睨了克里斯一眼。「就像小天才說的那樣,這個地方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義的。這張血字條擺在這裡,無非是有人希望借它達到兩個目的。」
大家都保持緘默,細聽荒木舟的分析,這讓他多少有些得意。他拖長聲音,緩慢地說:「第一個目的,當然就是製造出尉遲成死而復活的假象,好像這張蘸血寫出來的紙條是他留下的。這樣既可以巧妙地使龍馬犯規,同時又會營造出一種恐怖氣氛,使我們更加惶恐不安——這是那個處心積慮的主辦者一直都在做的事。」
「可是我不明白,那個主辦者怎麼知道我要講一個關於『活死人』的故事呢?」龍馬無比詫異地說道,「我敢對天發誓,這個故事是我在進入這個地方之後才構思出來的,而且從沒跟任何人講過,不可能有人會猜到我的心思!」
「這種情況又不是只發生在你一個人身上。」一直沒有開口的暗火此時說道,「我的故事也是臨時想出來的,還不是就像被提前洞悉到了一樣,莫名其妙地就犯了規。還有徐文和夏侯申——我們都遇到了這種詭異的狀況。那個神秘的主辦者就像是個未卜先知的仙人一樣,總是能在我們講述之前就猜到我們所要講的故事中的某些情節。真TMD見鬼了!」
被提到名字的徐文和夏侯申臉上同時掠過一絲惶恐的神色。
紗嘉抿著嘴唇,思索著說:「我在想……該不會是那個主辦者有某種特異功能,能看透我們的思維吧?」
有人笑了起來,是克里斯。「不會這麼『科幻』的,他(她)才沒這種本事呢。如果他(她)有的話,很多事情就不用如此大費周章了。」
紗嘉問:「你這樣說有什麼依據嗎?」
「當然有。」克里斯神秘地一笑,說出了驚人的話。「可能你們覺得目前發生的事匪夷所思,甚至是完全不合常理的。但我卻覺得,其實要辦到這一切,並不是不可能。」
大家都感到有些愕然,北斗激動地問道:「克里斯,難道你已經知道主辦者的手法了?說出來聽聽!」
克里斯沉默了一下,說:「我只是有一些猜測和推斷,還不能十分地肯定……所以,暫時還不能說出來。」
荒木舟悶哼了一聲,低聲道:「故弄玄虛。」
這時,之前一直沒開腔的萊克說道:「克里斯,你明明知道主辦者此刻就在我們當中,卻毫不避諱地說你可能已經洞悉到了他的手法。難道你不怕那主辦者除掉你?」
「我也想問同樣的問題。」白鯨說,「克里斯,你為什麼能一如既往地保持那種冷靜而自信的態度?好像你根本就沒把主辦者放在眼裡一樣。你絲毫不懼怕他,是不是因為……」
白鯨的話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但這種暗示懸在空中,不言自明。
「別打啞謎了,你想說——我絲毫不懼怕他,那是因為我其實就是『他』,對嗎?」克里斯不以為然地說,眼光掃視了眾人一遍。「我為什麼要害怕他(她)?你們別忘了,我是他(她)請來的『客人』。他(她)要我來這裡,這是為了讓這個遊戲更刺激好玩的。如果他(她)顧忌我太聰明,那一開始就不會請我來。對這個主辦者,別的我可能不了解,但他絕不會是一個孬種。」
這番話聽起來,就像是對隱藏在眾人之中的那個主辦者說的,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高明的激將法——南天在心中暗忖——以那個主辦者自負而瘋狂的個性(這麼多天來根據各種跡象感覺到的),他(她)當然是不會放棄這個挑戰的。
歌特說:「我們好像把話題扯遠了。剛才荒木老師說,這張血字條是要起到兩個作用,他才只說了一個呢。」他望向荒木舟。「荒木老師,您接著說。」
荒木舟用手按摩著脖子,顯出不滿的神情。「我還以為你們忘了這件事呢。哼,其實那張血字條所要達到的第二個目的,才是最關鍵的!」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荒木舟身上。
「主辦者故意製造假象,讓我們以為那張紙條是尉遲成寫的,但這種做法有點欲蓋彌彰。我們還不至於被嚇傻了,會相信尉遲成真的變成活死人,還會留下血書。那麼毫無疑問,這張紙條就是主辦者自己寫的!」
「嗯。」歌特點頭道,「那麼主辦者的另一個意圖是什麼呢?」
「他的另外一層用意,已經被我想到了。」荒木舟指著那張血字條說,「你們看看上面寫的這句話——『只有死人才能離開這裡』——這句話是要對我們造成一種誤導,讓我們以為尉遲成現在已經離開了這裡。但實際上,我們——起碼我,沒有上當。那麼這句話就應該反過來理解,其實……」
「啊,您的意思是,其實尉遲成的屍體根本就沒有消失,它現在還在這所大房子里!」紗嘉突然明白過來,搶在荒木舟之前說了出來。
荒木舟似乎對自己的話頭被搶走有些不滿,悶哼一聲。「就是這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尉遲成的屍體現在會在哪裡呢?」萊克疑惑地問道,「這是一所封閉的大房子呀,他(主辦者)能把屍體藏到哪裡去?」
「我們要不要徹底把這裡的每一個地方搜索一遍?」北斗提議。
「沒用的。」荒木舟擺著手說,「如果在我們能想到的地方把屍體找出來了,那這個手法未免有些太弱智了。」
「沒錯,主辦者不可能讓我們輕易找出來的。」克里斯說,「省點兒力氣吧。」
「那你們認為屍體會被藏在什麼地方?」夏侯申納悶地問。
「密室。」南天突然冷靜地說道,「毫無疑問,這個地方有著一個密室。」
其實,關於密室的猜想,南天之前也提到過一次。所以,大家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顯然他們也都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經南天這一提醒,夏侯申接連點頭:「對了,那個主辦者說過,這裡是由一所舊監獄改造的。這個『改造』,肯定不是我們看到這麼簡單!」
夏侯申的話說到這裡,房子里突然響起一個令人驚駭的聲音,那是從房子頂端的四個音箱里傳出來的,用變聲器處理過的恐怖聲音——正是那個久違了的神秘主辦者!
「各位客人,懸疑小說家們。你們有好幾天沒聽到我的聲音了,這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為這說明遊戲進行得十分順利。本來大家這麼配合,我是不想打擾你們的。但遊戲進行到這裡,也許有些人會對目前的狀況感到困惑,所以我有必要出來解答一下你們心中可能出現的一些疑問。」
13個人走到了走廊上,大多數人顯得緊張不安,幾乎都是屏住了呼吸。
那令人不寒而慄的怪異聲音繼續道:「到目前為止,你們已經在這裡度過了六天。也就是說,已經有六個人講完故事了。而且其中有人得到了非常高的分數(龍馬在這時全身顫抖了一下)。在祝賀的同時,我也要提醒各位,不要忘了我定下的『遊戲規則』。」
「每個人講的故事絕不能和前面的故事有任何構思上的相似和劇情上的雷同——這條遊戲規則相信你們都已銘記在心。第一個犯規的尉遲成,已經『出局』了。而後面講故事的五個人,哪些人也犯規了呢?你們心中有數。」
聽到這話的徐文、夏侯申、暗火和龍馬驚駭得無與倫比(後面講故事的五個人中只有萊克一個人沒有犯規),他們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止了,獃獃地望著上方的屋頂,彷彿在等待著某種宣判。
接下來的話令他們更加膽戰心驚。「當然,我心中也有數——我是跟你們一起經歷這些事的。那麼,可能有人會感到疑惑不解了——第一個犯規的尉遲成,很快就出局了;但是後來犯規的人,為什麼直到現在還好好的呢?
「噢,不要以為我忘了自己定下的規則,更不要天真地以為我是沒有辦法令你們出局。現在,我就告訴諸位,後來犯規的那些人,之所以沒有立刻出局,是因為我考慮到一個問題——這個遊戲如果玩到後面,人越來越少的話,就會越來越沒勁。而且對於後面講故事的人來說,可能在評分方面也顯得不那麼公平了。
「所以,犯規的那些人,我暫且將你們記下來,等到最後一天再說吧。再說明白點兒,你們的命暫時先存在我這裡。如果到最後,勝出的那個人真的是我,那你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但是如果你們幸運地贏了我,或者在那之前就把我給『認』了出來,情況也許就會大不相同。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非常明確了吧?那麼諸位,繼續進行遊戲吧,希望大家跟我一樣,玩得盡興。」
回蕩在房子內的聲音停止了。眾人像是再次接受了一次恐懼的洗禮,好半晌沒有人說出一句話來。
突然,萊克大喝一聲:「大家都別動!」
紗嘉被嚇了一跳,驚詫地看著他:「怎麼了?」
萊克警覺地說道:「現在大家好好想一下,在剛才那個聲音響起來之前,我們之中有沒有誰做出了什麼特別或反常的動作?」
眾人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這個主辦者聲音的響起,肯定是有人在控制著一個微型遙控器,而這個小東西一定是藏在他們當中某個人的身上,要按動它,一定需要做出什麼動作!
短暫的沉默之後,北斗遲疑地說:「剛才聲音響起的時候,徐文先生……好像在撥弄他那塊手錶……」
徐文大吃一驚,叫道:「什麼『撥弄』!你是想故意陷害我嗎?我聽到那聲音響了起來,便捋開袖子看一下手錶上的時間而已!」
夏侯申說:「徐文,你敢把那塊手錶拿給我們看看嗎?」
徐文惱怒地取下手錶,遞給夏侯申:「你拿去好好研究一下吧,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機關!」
夏侯申將手錶翻來覆去地仔細研究了一陣,又幾乎將這塊表周身都摁了一遍,最後默不作聲地還給了徐文。
北斗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徐文先生,我只是……覺得應該謹慎一點。」
徐文歪著頭沒理他。
白鯨開口道:「其實沒必要道歉,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我們的確應該抓住任何可能找出主辦者的機會。」
萊克說:「聽起來,好像你也發現有誰可疑?」
白鯨沉吟一下,對千秋說:「抱歉,千秋小姐,我注意到剛才那聲音響起來的時候,你好像在摸左邊的那隻耳釘?」
千秋一愣,驚詫地說:「你居然懷疑我?」
「我只是就事論事,請你理解。」
千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滿地說:「那是我的一個習慣動作。這副耳釘也只是普通的鑽石耳釘而已。」
「你能取下來讓我們看看嗎?」白鯨說。
「我拒絕。」千秋冷冰冰地說,「這實在是無禮的要求。」
但此時,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千秋身上。千秋遲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還是無奈地將一對耳釘都取了下來,交給白鯨。白鯨當著眾人的面將耳釘仔細檢查了一遍,說:「確實只是普通的鑽石耳釘,不好意思,千秋小姐。」將這對小東西物歸原主。
千秋將耳釘重新戴上之後,南天說:「其實我覺得,真正控制著微型遙控器的主辦者,應該是非常謹慎的。像抬手看手錶、摸耳環這樣的動作未免太大了,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我想,他(她)要啟動這小東西,一定是一個非常微小而隱蔽的動作,根本不會讓我們注意到。所以我們在這裡排查大家的各種舉動,可能沒什麼意義。」
「嗯,我同意你說的。」龍馬點頭道,隨即皺了下眉頭。「但是,你這麼一說,又讓我不得不對某人產生懷疑。」
「誰?」南天問。
龍馬指著身旁的歌特說:「他的左手一直插在褲包里……如果要在裡面按動遙控器的話,當然誰都不可能察覺。」
歌特震驚地張大了嘴,每個人被懷疑時的第一反應都差不多。「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龍馬解釋道,「只是希望你能用行動展示自己的清白。這樣我們也就放心了,同時也就能排除你了,不是嗎?」
歌特瞪著他說:「你要我怎麼做?」
龍馬轉動著眼珠思索了一下:「我能把手伸到你的褲包里去檢查一下嗎?」
歌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露出緊張的表情:「不行!」
龍馬眯起眼睛問:「為什麼?」周圍懷疑的目光像箭一樣射向了歌特。
歌特滿臉漲得通紅,他的左手已經從褲包里抽出來了。在眾人逼視的目光下,他顯得局促不安。好一陣后,他妥協了,但是說出了奇怪的話:「好吧,我同意讓一個人來檢查我的褲包,但是……那個人必須是個女的,不能是男人!」
大家都怔了一下。夏侯申問:「這是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你們的義務。」歌特面紅耳赤地說,「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才會配合。」
眾人互視了一眼。萊克說:「我們這裡的女人就只有紗嘉和千秋兩個人呀,你希望由誰來檢查你的褲包?」
「隨便!要檢查就快點兒!」歌特不耐煩地答道,似乎目前的狀況令他十分尷尬和難受。
紗嘉見千秋只是抱著手站在原地,根本沒有上前去做這件事的意思,只有說:「好吧,我來。」
她走到歌特面前,說了聲,「不好意思了。」將一隻手伸到歌特的左邊褲包里去。
歌特緊繃著臉,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看起來像是緊張到了極點,在他的周圍,空氣似乎都凝滯了。紗嘉在他的左邊褲包里搜索了一遍,又將手伸進歌特的右邊褲包,掏出一個真皮錢包來。紗嘉回過頭用眼神徵詢大家的意見,那意思是——要把這錢包打開來檢查嗎?
「夠了!」暗火突然大喝一聲。「不要再繼續了!這樣下去,只會增加彼此間的猜忌,生出更多疑竇,令我們陷入到極大的信任危機中!對那個主辦者來說,是正中下懷!」
歌特聽到暗火這樣說,將錢包從紗嘉手裡拿了回來,重新揣回褲包里,顯得如釋重負。
安靜了好一刻,似乎大家都在反思之前的一些行為。夏侯申看了一眼手錶,說:「時候不早了,快十二點了,我們都各自回房休息吧。現在只能將遊戲繼續進行下去,沒有別的選擇。明天晚上該誰(講故事)了?」
「我。」千秋懶懶地回答道。「多謝提醒,我該去做準備了。」說完朝自己房間走去。其他人也紛紛回房了。
南天回到自己房內,將門鎖好。他坐到沙發上,忽然發現自己有些心神不寧,總感覺好像有某件之前在思索的重要事情被中斷或忽略了,現在卻又想不起來。他用指關節頂住下巴,雙眉深鎖,苦思冥想……
在那個主辦者的聲音響起來之前,我們剛好說到了……密室。對了,南天精神一振,他想起來了。其實他剛才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但好幾次正想說的時候,就被旁人打斷了。這是一個被眾人忽略了的重要問題——
那個錄製好了的主辦者的聲音,為什麼恰好會在那個時候響起來呢?
或者說,掌握微型遙控器的人(顯然就是主辦者),為什麼會選擇在那個時候啟動按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南天暗忖——是因為那時,我們剛好談到了一個非常關鍵而且對主辦者來說十分敏感的問題,那就是——密室!
這個混跡其中的主辦者,見我們觸發到了真正關鍵的一點,不願我們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討論,所以立刻啟動遙控器,用錄製好的聲音來岔開話題。實際上,這招果然奏效了!聽完那一段錄音后,大家便沒有再繼續討論密室這個話題,而改為互相猜疑……
如果這真是那個主辦者及時放出錄音的原因的話,就可以證明一件事——這個地方,確實有著一個密室!而且,如果能找到這個密室,主辦者的秘密將全部曝光,身份自然暴露無遺!
想到這一點,南天心中暗暗激動。他無法確定其他人是否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了——不能再被動地被那個主辦者牽著鼻子走下去。該是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找到這間密室,將是揭開主辦者身份的關鍵!
那麼,具體該怎樣行動呢?南天在心中細細思索,一個計劃漸漸在他腦中生成……
第二天早上,各人依舊在樓下的柜子里拿出事物,作為早餐。南天一邊吃東西,一邊悄悄觀察著徐文,等待著合適的時機上前去和他搭話。
南天的計劃是這樣的:按照講故事的順序,挨著跟每個人接觸。一方面是增加了解;另一方面則是通過和每個人的談話,探聽一些信息——也許能夠獲得一些啟發,或者是搜尋到關於密室的線索。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他想挨著到每個人的房間里去,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發現。南天有一種直覺——他們當中某個人(那個人可能就是主辦者)的房間,可能和其他人的有所不同,裡面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這個秘密就跟和密室有關!
思忖的時候,南天看見徐文已經吃完早餐了,朝二樓走去。由於「1」號尉遲成已死,所以調查和訪問的對象就從「2」號徐文開始。南天知道,徐文的戒備心比其他人更甚,每天幾乎除了吃飯和晚上講故事的時候會露面,其它時候都待在他自己的房間內,緊鎖房門。如果這個時候不和他搭上話,那一會兒可能連他的房門都進不去了。
南天快步走過去,在上樓梯前趕到了徐文身邊,喊道:「徐文先生。」
徐文扭頭望著南天,問道:「什麼事?」
南天低聲說:「我想跟你談談。」
徐文有些狐疑地望著南天。「你已經是第二次找我談了。談什麼?」
「能到你的房間里談嗎?這裡不太方便。」
徐文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想到大白天的,南天又是在眾人面前找的自己,量他也不敢怎麼樣,於是點頭同意了。
兩人一起走上二樓,進入徐文的房間。南天坐到面對著門的沙發上,徐文將房門鎖了,之後坐在自己的床上。
南天在思考著怎樣開口才會不那麼唐突,在他看來,徐文自從「犯規」之後,就像一隻驚弓之鳥。他不想一下就把氣氛弄得很緊張,導致徐文出現排斥情緒。南天的目光在屋內搜索著,希望能找到一個輕鬆一點的話題作為切入點。
他在徐文的床頭看到一沓紙和一隻簽字筆(每個房間都有這些東西),最上面那張紙上寫滿了字。南天歪著頭看了一下,發現那是徐文講的《鬼影疑雲》這個故事的一些提綱——非常漂亮的書寫。南天笑著說:「徐文先生寫得一手好字呀。現在這個年代,寫字寫得好的作家太少了。」
「我跟你們這些新生代不同。我是守舊的人,直到現在還是使用傳統的紙和筆來寫文章,而不是在鍵盤上敲字。」徐文淡淡地說。
「哦,那樣修改起來的話,會不會有些不方便呢?」
徐文意識到這些話題根本不是南天想要談論的重點。「你到底想跟我談什麼,直說吧。」
南天沉吟一下。「好的。是這樣,我記得徐文先生曾跟我說過——你的直覺一向比較准。當時你預感到可能會出什麼事,結果尉遲成果然在之後就被殺了(註:參見第一季《必須犯規的遊戲》)……」
徐文敏感地問:「你什麼意思?」
「不,你別誤會。」南天趕緊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借你的直覺來幫我判斷一些事情。」
「我不明白。」
南天略微停頓了一下,說:「昨天晚上,我根據尉遲成的屍體消失無蹤這一點,推測在這個地方,一定有著一間密室——我想知道,徐文先生你怎麼看?」
短暫的沉默。「是的,這完全有可能。」
南天等待著徐文接著往下說,但這個中年男人卻閉上了嘴巴。南天試著進一步探試徐文的態度。「那麼,假如真有密室的話,你覺得它可能會隱藏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的直覺還沒強到連這麼具體的事情都能感覺出來。」徐文說,頓了一下。「不過,我倒是有另外一種直覺——也許已經不能說是直覺了,而是真實的感受。」
「哦,是什麼?」南天感興趣地問。
徐文沉默良久。「我覺得,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遠遠不是我們所認識或理解的那麼簡單,別說是密室了,這裡完全可能隱藏著更加驚人和恐怖的秘密——完全超乎我們想象和認知範疇的隱秘。」
徐文說得玄之又玄,南天一時沒聽懂他的意思。「你能說具體一點嗎?」
徐文盯著南天的眼睛說:「暗火說他在夜裡看到了尉遲成的屍體在樓下大廳里走動,你們覺得這完全是無稽之談,或者是個騙局,對嗎?」
南天一愣。「難道……你認為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
徐文不置可否。
南天換了個問法:「徐文先生,你是不是認為這裡真的會鬧鬼?」
「這裡極不尋常。」徐文神色嚴峻地說,「什麼怪事都有可能發生,我不排除一切可能性。」
南天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這麼說,是不是因為你遇到了什麼難以解釋的怪事?」
聽到這句話,徐文的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面容籠罩上了一層惶恐之色。「我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的……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告訴任何人。不過話說回來,別人可能也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也是沒說出來而已。」
南天的好奇心已經達到了頂點。「你指的到底是什麼情況呀?」
徐文垂下目光,似乎在思索著該怎麼說。幾十秒后,他問道:「我講的那個叫做《鬼影疑雲》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嗯。印象很深刻。」
「在那個故事裡,女主角會在自己的房間里看到各種恐怖的幻象——」徐文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需要鼓起極大的勇氣才能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在講完這個故事後,我自己也遇到同樣的狀況了。」
南天驚愕地張開了嘴,感到後背生寒。「你是說……你也在這個房間里看到幻象了?」
徐文的面色越來越蒼白,臉上的血色隨著他所敘述的恐怖事件而逐漸褪去。「沒錯……我所遇到的狀況簡直無法用常理來解釋。我是專業恐怖懸疑小說作家,從來不會受自己構思出來的故事的影響。但是,自從在這裡講完這個故事後,詭異離奇的事情就開始發生在我身上……」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試圖竭力壓下恐懼,但身體和聲音還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在這裡的)每天晚上,我都會遇到各種恐怖的事情——連續幾天晚上做同樣一個噩夢,然後在同一個時刻醒來。這都不算……有時我醒來后,會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房間里似乎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就站在我面前瞪著我;或者聽到房間里發出詭異的怪聲——這些就跟我講的故事中的情節差不多——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都嚇得心膽俱裂,但是……就像是鬼壓床一樣,我渾身動彈不得,喉嚨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那真是會把人的神經徹底摧毀的極度恐懼……」
說到這裡,徐文已經面無人色了。他瞪大的雙眼中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惶惑和驚悸,無論怎樣看,都不像是在演戲。南天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是幻覺,那也絕不尋常。他在腦中模擬著這些恐怖的畫面,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等待了好一刻,徐文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他對南天說:「所以,我覺得這個地方可能不僅是有密室,還隱藏著更深一層的秘密。就算說這裡真的有鬼魂存在,我也不會懷疑。」
南天雙眉緊蹙。「可是,我沒有遇到你說的這些狀況呀。」
徐文思索了一下,說:「那也許是因為你還沒有講故事的緣故。」
「之前講了故事的夏侯申、萊克、暗火和龍馬,也沒聽他們說起過。」
徐文聳了下肩膀。「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們遇到了,只是沒說出來呢?」
「在我來問你之前,你為什麼不把這些說出來?」
「在這裡,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也就不知道該跟誰說。今天是因為你主動來找我,我才忍不住告訴了你——至於信不信,那就由你了。」
「我相信你,徐文先生。」南天誠懇地說,頓了一下。「那麼,你相信我嗎?」
徐文憑直覺猜到南天似乎有什麼計劃,他問道:「我相不相信你,那又怎樣?你想幹什麼?」
南天思忖了好一陣,說:「我有個主意,需要你同意和配合,當然也需要你相信我。」
「什麼主意?」
「今天晚上,我們倆互換房間。」南天盯著徐文的眼睛說。
徐文一愣。「你是說,讓我住到你那間屋去,而你……」
「對,我住你這裡。」
「你……聽了我說這些,不害怕嗎?」
「就算害怕,我也必須克制。我想親身體驗一下你這個房間是不是真的鬧鬼,或者說看看這間屋到底有什麼問題。」南天毅然道。
徐文低下頭去思量許久,說:「恐怕我不能同意。」
「為什麼?」
徐文說:「我覺得,並不是我這一間屋鬧鬼的問題,可能整個房子都不對勁。不管我搬到哪裡,都一樣……再說,我在這間屋裡,只是被噩夢和幻象驚擾而已,誰知道在你那間屋,又會碰到什麼更加詭異的事呢?」
南天有些焦急地說:「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你覺得我那間屋可能情況更嚴重?不會的,你住一晚上就知道了。」
徐文還是不願意。「我們私自調換房間,萬一被那個主辦者得知了,認為我們破壞了他(她)定下的遊戲規則,那可能對我們倆都不利。」
南天想了想,覺得徐文這人實在是謹小慎微,也不好勉強他,只有說:「那這樣吧,徐文先生,你再考慮考慮。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徐文點了點頭。南天從沙發上站起來。「那我就不打擾了。」說完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出去了。
本來,按照南天的原計劃,他下午是要去找夏侯申的。但是在徐文這裡獲得的這麼多出人意料的信息,值得他好好思考、琢磨一番。所以,下午他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哪兒也沒去。
晚上七點,眾人再次齊聚到一樓大廳,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這已經是遊戲進行的第七天了,輪到「7」號千秋講故事。
千秋顯得從容不迫,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在開講之前,她告知眾人:「我接下來要將的這個故事,實際上是我自己的一段親身經歷——當然,有所改編。也許你們聽說或關注過此事,因為當時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算是那年寫作圈裡一起有名的事件,不過——」
她拉長聲音,吊了下胃口,接著說:「你們誰都不知道這件事背後隱藏著的恐怖真相——今晚,我將毫無保留地講述出來,作為我最精彩的一個故事。」
「你指的那起有名的事件,會不會是……」白鯨似乎想到了什麼。
千秋嫣然一笑:「聽了就知道了——對了,我給這個故事取了個名字,叫做『弔頸之約』。」
她開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