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科爾奈麗婭·卡斯卡貝爾的一個主意

第十三章 科爾奈麗婭·卡斯卡貝爾的一個主意

在育空河右岸的旅行中,「美篷車」從塞爾凱克要塞碾轉來到育空要塞。

為了避免在那些河岸旁伸出的眾多引水渠之間無謂的繞行,水渠周圍還不時地形成難以行車的小湖泊,所以「美篷車」始終不斷地變換著行進的方向。

不管怎麼說河右岸的道路還算過得去,而左岸就不同了,環繞著河邊谷地的半高的丘陵綿延不絕伸向西北方。也許很難渡過育空河的某些支流,其中就有斯特瓦爾河,這條河上沒有渡船,平時也得淌著沒膝深的水過河,夏季漲水季節就無法涉水過河了。沒有卡耶塔卡,斯卡貝爾先生和他的家人遇到的麻煩還不止這些。由於她對這條谷地十分熟悉,所以引導大家極順利地通過了此地。

有了年輕的印第安姑娘當嚮導對大家確實是一件幸事。另外,她也非常樂意為新朋友們承擔這個義務,她在這個新家庭中感到溫馨、舒暢,她也為得到她從未感受過的母親般的愛撫而激動不已!

阿拉斯加中部仍然到處是樹林。那高低錯落的蘑菇般的樹叢滿目皆是,彷彿又回到了錫特卡周圍的森林地帶。

事實上,這個每年中將要經歷八個月嚴酷北極寒冬的地區,根本無法生長如此繁茂的植被。同時,這個地區獨有的樹種也完全不屬於類似松樹和樺樹一類的樹木,這裡獨特的楊樹彎著脊背的樹榦竟像拱形屋頂一樣……再過些日子,即使是一些碩果僅存的張著纖細枝葉,樹榦褪了色的可憐的幾棵柳樹,也會被來自北冰洋凜冽的寒風無情地捲走每一隻葉片。

在從塞爾凱克要塞和育空要塞的旅行途中,狩獵的活兒幹得相當出色,也就沒有動用庫存的食品。那些可憐的野兔,每當獵人想獵取它們時,也許是想到了餐桌旁的賓客們饞涎欲滴的模樣,於是開始無力地放慢了腳步。實際上,他們也不時地打破只吃烤野鵝、野鴨的常規,桑德勒和拿波里娜敏捷地從那些飛禽的窩裡掏出鳥蛋時從不數數。然而,科爾奈麗婭也有各種烹飪鳥蛋的手藝——她甚至套口說——每一隻蛋我都能讓它變成一道佳肴。

「唉呀,這確實是一個讓人享盡口福的地方!」有一天,丁子香啃完一根肥野鵝骨頭后發出感慨,「讓人掃興的是這地方為何不在歐洲或美國的中部呢?」賽爾日先生答道:「如果這地方在住著人的地區,那麼還會有獵物出沒嗎……」「至少……」丁子香不知怎麼說。

他的老闆用目光使他閉上了嘴,免得他說出令人難堪的蠢話。

如果說平原上有著豐富的獵物,還應該說說那些流入育空河的小溪小河中也盛產著優質的魚類。桑德勒和丁子香的魚鉤上的魚既肥美又漂亮。他們也只是在鬱悶時或高興時為排遣情緒才去鈞一釣魚,從不為此而破費一分一厘。

破費之事對桑德勒來說毫無擔憂可言!難道卡斯卡貝爾全家人因為他有那塊天然金子,而會遇到不測嗎?那塊了不起的金子已不在他手上了嗎?他不是把它藏在車上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塊在卡利布穀地撿到的石頭!是的!直到現在,小鬼頭自己作主不吐露一個字,耐心等待有那麼一天把那金塊兌換成漂亮的金幣!不會吧,仁慈的上帝!他為了自已的小賬競有這樣自私的念頭!不,他是要把它留給父親、母親看,瞧!這筆財寶足以補償內華達山脈旅途中遭劫的那點錢了吧!

經過數日驕陽似火的旅程,當它的乘客著實疲憊不堪之時,「美篷車」載著他們來到了育空要塞。此刻,大家決定在此宿營一個星期。

賽爾日先生提醒大家:「要知道這個要塞距克拉朗斯港還不足二百法里。

再說,今天才七月二十七日,你們總不能提前二個月,也許是三個月去渡過那個還未結冰的海峽吧。」「說得有理,」卡斯卡貝爾先生說,「我們有的是時間,就地宿營!」這個決定被「美篷車」上兩隻腳的人和四隻蹄子的成員愉快地接受了。

育空要塞的設立可以追溯到一八四七年。那時這個要塞屬於美國最西端的哈德孫海灣公司,它幾乎正好位於北極圈線上。因為,它位於阿拉斯加境內,所以,哈德遜公司不得不向它的競爭對手俄美貿易公司每年支付賠償金。

一八六四年開始建造的建築群直至今日還在施工,這些建築的周圍被樹柵環繞。在卡斯卡貝爾全家到達此地打算逗留幾天時,新的建築也剛剛竣工。

公務員們在要塞的圍柵里非常熱情地迎接他們,並告訴他們盡可以在要塞的院子或車棚里宿營。然而,卡斯卡貝爾先生用幾分莊重而客氣的口吻謝絕了對方的好意,他更喜歡不離開他那舒適的「美篷車」。

總之,要塞駐地里也僅僅只有二十多個職員,大部分是美國人,還有幾個印第安勤務人員。附近的育空河畔上有百十號土著人。

這裡實際上是阿拉斯加最大、最頻繁的皮件和皮毛製品買賣交易中心。

這裡聚居著阿拉斯加的多種民族,有克奇奧庫欽人、安庫奇人、塔坦喬克人、塔納諾人。這些印第安人形成了本地區最大的部落群體,因為他們在育空河流域繁衍生息,也由此而得名——育空族人。

人們注意到要塞的地理位置非常適合商品交換,因為它恰好位於育空河與波丘潘河交匯處形成的三角衝擊帶中央,波丘潘河的五條小運河的終點處,商人們能夠很容易地進入阿拉斯加的腹地,甚至能通過麥肯谷河與那裡的愛斯基摩人作皮貨生意。

在這些小河流中有許多獨特的小船縱橫交錯地來回遊弋,人們把它們叫作「巴依塔爾小舟」它是一種用動物皮塗上油,精心縫製而成的輕便小船,既密封又不透水。印第安人用這種不甚結實的船大膽地在河上干著繁重的運輸營生,當遇到急流或河道受阻時也無礙大局,印第安人競能把這些輕舟扛在肩上另闢溪徑。

無論如何,這些小船至少也能每年使用三個月以上。每年所剩的寒冬季節里,所有的河水被厚厚的冰層凝固不動時,這些「巴依塔爾輕舟」便改換了名稱和功能,人們又稱它們為「冰雪爬犁」。人們把帶尖的船頭用駝鹿皮帶抽緊彎起,這架形似古代船首頭像帆船的冰雪爬犁在獵狗或馴鹿的牽引下可以靈巧而快速地在冰面或雪地上疾駛。至於行人呢,只要穿上球拍狀長長的雪鞋,那麼在冰面上或雪地上也能健步如飛了。

賽扎爾·卡斯卡貝爾總是幸運的!他來的正是時候,因為在育空要塞地區眼下到處是皮貨交易市場,同時,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在皮貨代理商行周圍紮營露宿。

卡斯卡貝爾驚喜異常:「我的天,真是天賜良機!這是一個地道的集市,別忘了我們是巡迴演出藝人呀!不在這裡露一手,還能有機會顯示我們的絕活兒嗎……?賽爾日先生,演出不會妨礙您什麼吧……?」「一點妨礙也沒有,我的朋友,」賽爾日先生答道,「但是我懷疑你們賺不到什麼錢!」「唔!既然我們缺錢,門票錢肯定會給我們帶來收益?」「不對,」賽爾日先生反駁道,「我們耍問問你,那些善良的土著人用什麼買演出門票呢?他們可是既沒有美國錢也沒有俄國錢……」「那樣的話!他們最終會拿出麝鼠皮,海狸皮買門票的!無論怎樣,這些演出能讓我們拉一拉肌肉,舒一舒筋骨,因為,我總擔心大家的各個關節已經失去了柔韌性!我們還有一些節日要保留到彼爾姆和尼捷尼獻給觀眾,我真不願意我們的隊伍在你故鄉的土地上一開始演出就砸了鍋……賽爾日先生,不是嗎!那樣的話我會無地自容的!無地自容呀!」育空要塞,這個本地區最大的要塞在育空右岸佔據了很大一塊地方。它是一個長方形的建築,方形哨塔的每個角都有結實的支撐物,有些像北歐地區常遇到的一些懸空式磨坊的造形。要塞內部建造了各種各樣的樓房,既有專供公司職員居住的樓房,也有各家的住宅;還有兩個緊閉著的大倉庫,裡面存放著大量的動物皮和毛皮製品,有貂皮、海狸皮、黑狐皮或銀灰狐皮,都是些價值不俗的產品。

職員們的生活既單調又清苦!除了有時能吃到馴鹿肉外,平時只能吃到駝鹿肉,要麼烤著或者煮著吃,這就是職員們能得到的所有食物。至於其他種類的食品,必須從約克商務代理處運來,這個代理處在哈德遜海灣地區,這意味著六、六百法里的路程,結果總是只有極少幾次食品到貸。

下午,宿營地安置完畢后,卡斯卡貝爾先生和全家人去參觀土著印第安人們在育空河與波丘潘河岸上搭起的住房。

這些形形色色的臨時住宅真是五花八門,每一種樣式便代表他們屬於那一個部落。有用樹皮和獸皮搭就的小屋,用木樁固定的這些房子的屋頂上蓋一束濃密的樹枝便成了天花板,那些帳蓬用的是印第安人自己織的人字斜紋棉布。那些帶頂的小板房可以根據不同時間的需要隨時拆裝。

再瞧瞧他們那花里胡哨令人發笑的裝束吧!有些人裝著皮質衣服,另一些人身著棉織衣褲,而所有的人頭上都戴著樹葉編織的頭圈以防禦蚊蟲的叮咬。穿著方格裙長統襪的女人們臉上布滿了貝殼類的裝飾物。至於男人們的衣服上則掛著一排排類似別針的物件。冬季來臨時,他們用這些別針把內側帶著皮毛的駝鹿皮長袍連接在衣服上。另外,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以佩帶假珍珠首飾為美,衡量這些珍珠優劣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看它是否更大一些。在這些形形色色的部落中塔納諾人格外令人注目,他們用刺目的顏色塗在臉上,戴著羽毛頭飾,身上的羽飾之間用線穿著紅色粘土裝飾小球,獨特的皮上衣,馴鹿皮作的褲子,還有長火石槍和雕刻精美絕倫的火藥壺都讓人感到新奇,也極易辨認。

至於花錢購物方式,這些印第安人之間使用一種名叫「角貝」的貝殼作為交換,這種方式源於溫哥華群島的土著人:他們把角貝穿在鼻子的軟骨上,當需要為購買某物付錢時,人們便從鼻子上取下角貝作為交換。

「真是一隻省錢的小錢夾,」科爾奈麗婭說,「而且這隻錢包絕對丟不了……」「至少鼻子總不會丟在地上!」丁子香又確切地提示大家。

「冬季盛大的集市貿易期間這些印第安人總是要大幹一番!」卡斯卡貝爾先生說。

總之,在人山人海的土著人群中總能看到怪誕的場面。

當賽爾日先生用俄語詢問和回答印第安人時,卡斯卡貝爾先生用他知之甚少的幾句欽諾克方言急於與印第安人溝通就不難理解了。

連續數日,商人們與公司代理商之間的交易熱火朝天,但是,直到此時卡斯卡貝爾一家人還沒有用演出來表現他們的才華。

然後,印第安人們不久便知道了這家人是法國人,家中的每個人都是雜技高手,還都有自己的絕活兒。

每天晚上都有成群的人來觀賞「美篷車」。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多彩而優雅的馬車。最使他們感興趣的是這馬車竟能如此方便地移動——這對於游牧的印第安人來說具有特殊的吸引力。也許,將來有那麼一天,人們吃驚地聽說印第安小屋按上了輪子。除了帶輪子的住宅外,還會有流動村莊呢!

在這種情況下,看上去非得為新來的觀眾作一次精彩的演出不可了。這是一場「應育空要塞印第安人普遍請求」而舉行的演出。

提出這個要求的是一位土著人「首領」,卡斯卡貝爾先生初來此地時就結識了這位部落君王。他五十歲上下,面貌英俊。他表現出超常的聰明,甚至都有些過於「狡猾」了。他曾數次光顧「美篷車」,向卡斯卡貝爾全家人表示說土著人將十分榮幸地與他們共同演出。

這位「首領」身旁總陪伴著一個印第安男子,三十歲的樣子,名叫弗爾福,他是一位身手優雅而靈活的部落雜技魔術師,也是一位出色的手技演員,他在育空地區遠近聞名。

「這麼說我遇到了一位同行啰!」當「首領」把他第一次介紹給卡斯卡貝爾時,他也十分驚訝地回答道。

三個人對飲了幾杯當地的燒酒後,又朋友似地聚在一起抽起煙斗來。

接下去便是有關演出的商談,交談中「首領」強烈地堅持要卡斯卡貝爾先生的隊伍為大家演出一場馬戲節目,並且把日子定在八月三日。他們還商定印第安演員要同卡斯卡貝爾一班人馬同場獻技,主人們非常希望他們的力量,靈巧和技藝都不在他們的歐洲同行之下。

這並不是新鮮事,無論在美國中西部,還是在阿拉斯加省,印第安人都是力士術和雜技術忠實的愛好者,尤其是揉詼諧和化裝舞蹈為一體的幕間歌舞節目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商定的日子到來了,觀眾站得密密麻麻,人們可以看到有六個印第安人站成一組,他們臉上戴著寬大的木質面具,那面具的形象猙獰無比,像是一群妖魔晃動著「巨大的腦袋」,這些面具上的嘴和眼睛竟能通過本偶提線動起來——那些嘴部呈烏嘴狀張合的面具,確實讓人在這些栩栩如生的恐怖面孔前產生毛骨悚然的錯覺。人們很難想向他們能作出如此完美的鬼臉,就連約翰牛都想從中學上幾手了。

不用說卡斯卡貝爾夫婦、讓、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在這樣正式的演出中,自然重新穿起了馬戲演出服。

演出場地選在一塊大草地上,周圍綠樹環抱,「美篷車」放在場子底部作為舞台布景。觀眾席前面正前方是一字排開的育空要塞的職員們和他們的孩子及妻子們,場子四周一百多個印第安男女觀眾組成了一個半圓形,男人們抽著煙斗等待著演出的開始。

戴著面具的土著人為了進行演出,互相稍稍拉開了些距離。

開演時間已到,丁子香跑上「美篷車」的車箱平台上,開始作如同往常一樣的開場白:

「親愛的印第安先生們、女士們,你們將會看到……」但是,因為他不會說欽諾克語,他那天花亂墜的獨白永遠也不可能讓觀眾領會其中的神韻。

不過,人們都明白,他得吃上一陣老闆打來的傳統耳光,還得在適當的部位上挨幾腳事先限定的飛腳,丑角的職責便是順從這一切,讓觀眾發笑。

開場白就這樣結束了。

向觀眾致意后,卡斯卡貝爾先生說:「現在,該輪到動物上場了!」兩條狗瓦格拉姆和瑪朗戈被引到「美篷車」前限定的場地上,它們有違常規的表演動作使動物的靈性發揮到了極至,土著人們不由地為此讚嘆不已。然後,當約翰牛在兩條狗的脊背上像走鋼絲一樣轉著圈,翻騰上下時,它的靈巧動作和滑淆好笑的憨態讓一向面色嚴峻的印第安人綻開了笑臉。

節目進行當中,桑德勒賣力地吹著小號,科爾奈麗婭敲著鼓,丁子香則搖晃著一隻大收錢袋。即使如此,演奏結束后,這支引人注目的歐洲樂隊的強勁旋律,似乎沒能感染缺乏藝術欣賞力的阿拉斯加人。

直到現在戴面具的那組人還沒有動作。顯然,他們並不打算馬上登台。

還繼續藏著一手。

「高空走鋼絲,表演者拿波里娜小姐!」丁子香用傳音喇叭筒向眾人宣布。

小姑娘把小手放在高大父親的掌心中,走進場地,出現在觀眾面前。

她先作了一個優美的舞蹈造形,博得了熱烈的掌聲。掌聲中很難分清那些是喝彩的叫聲,那些是劈啪作響的巴掌聲,還有簡單的微微點頭者,但都不乏意味深長的讚歎。她像往常一樣從容而自信在橫跨露天舞台兩端的硬鋼絲上敏捷地行走、奔跑、騰挪,她那悠然自得的神情尤其讓印第安人敬佩不已。

「該我上場了!」年輕的桑德勒叫了起來。

他一出場用手拍拍脖子向觀眾致意,然後跑向場子的每一個角落,扭動著身子讓每個關節作出脫臼的動作,整個身體作出難以質信的彎曲軟功,竭盡全力地下腰,還翻出新穎的跟頭,一會兒手臂攀在腿上,一會兒腿又掛在了雙臂間。時而像只靈活無比的蜥蜴,時而又像是一隻快速敏捷的青蛙,最後,他以兩個漂亮的空心跟頭結束了他的表演。

與往常一樣這一次他又獲得了成功。然而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印第安小夥子離開隊伍,摘下木質面具後上台演出,他彎下腰將腦袋挨著自己的腳向觀眾致意。

雖然他的這套動作與桑德勒剛剛作過的大致相同,但是年輕的土著小夥子仍然以腰背的柔韌性以及純正的動作完成了表演,當然,他的一招一式與雜技高手的表演相比還顯稚嫩。即便卡斯卡貝爾家中的年輕演員相比還欠優美自如,但也已使在場的人驚嘆不已了。同樣,他的一連串柔體表演仍然博得了土著人的熱烈喝彩。

確實「美篷車」的主人們懷著濃厚地興趣與觀眾一樣把掌聲送給了土著人兄弟。但是,他們也毫不示弱,卡斯卡貝爾先生對讓作了一個手式,示意他開始表演拿手的手技術,他相信讓的表演肯定會超過對方。

讓也感到自己的表演事關家庭的榮譽,在賽爾日先生勝利手式和卡耶塔微笑的鼓勵下一口氣做出一整套讓人眼花繚亂的手技,那上下翻飛的瓶子、碟子、綵球、餐刀、圓盤以及手技棒讓人目不遐接。他比哪一次都表演地成功。

卡斯卡貝爾先生忍不住向印第安人投去一瞥充滿愜意的眼神,這眼神在對方看來是一種挑戰的信號。似乎在對帶面具的那組人說:

「怎麼啦!你們中有人也能做得一樣棒嗎?」對方對此當然心領神會,隨著「首領」的一聲號令,另一個印第安人取下面具衝出隊伍。

他正是魔術師弗爾福;他也同樣要為土著部落的榮譽而演出。

於是,弗爾福也用讓使用過的道具輪番表演起手技來,並且從頭至尾地重複了他法國對手的所有技巧,交錯飛舞的瓶子、刀子、圓盤和套圈,還有綵球和手技棒。應該承認,他優雅的姿態和嫻熟的手上功夫與讓卡斯卡貝爾不相上下。

就連一向只對自家老闆的技藝心悅誠服的丁子香,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圓盯著貓洞似雙眼,豎起帽檐般的雙耳。」這一次卡斯卡貝爾先生只是出於禮貌勉強地拍了幾下巴掌。

他低聲沉吟道:「這些紅臉人還真行!……看到了吧!……他們不像沒受過訓練!那麼好吧!我們再給他們露一手!」說實話使他最為窘迫的是他的競爭對手們在這裡擁有了讚賞者。他們是什麼樣的對手?不就是些阿拉斯加的土著人,一群未開化的人!他那顆賣藝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真他媽的見鬼!我們還是不是真正的巡迴藝人啰!

「孩子們,給我搭起疊羅漢金字塔!」他冒出一句響雷般的喊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像是到了比賽最激烈的時刻。卡斯卡貝爾神情傲然,目不斜視,他叉開雙腿,挺著肚子,露出魁梧發達的上身。讓敏捷地爬上他的右肩,丁子香在他的幫助下站在了卡斯卡貝爾的左肩膀上。輪到桑德勒時,他雙腳立在父親的頭頂上,他自己的頭上面拿波里娜像建築物上的漂亮頂飾,她婷婷玉立雙臂自然地彎成圓弧形向人群致意。

法國金字塔剛剛搭就,另一端土著人金字塔也迎面豎了起來。他們沒有取下面具,他們的疊羅漢組員不是五人一組,而是七人一組,這樣印第安人便居高臨下的看著比他們低一層的卡斯卡貝爾一家。好一場金字塔對攻戰!

此時,印第安人群中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與喝彩聲,為自己的部落的勝利而慶賀。古老的歐洲被年輕的美洲戰勝了,什麼樣的美洲呀!……育空族人、塔納諾人、塔坦喬克人的美洲呀!

窘迫而羞愧難當的卡斯卡貝爾先生不由地打了個趔趄,頭頂上的全家人差點兒都摔倒在地上。

「天啊!怎麼會是這樣!」當大家從他頭上肩上下來后,他征征地說了一句。

「我的朋友,您冷靜些!」賽爾日先生對他說,「這不值得您這樣……」「不值得!……賽爾日先生,一看您就不是個藝人!」隨後,他轉過身子對妻子說:

「上!科爾奈麗婭,來一個空手角力術!」她喊叫著,「我們倒要看看這些未開化的人敢不敢與『芝加哥優勝者』較量!」卡斯卡貝爾太太並沒有動。

「科爾奈麗婭,你這是怎麼啦……?」「不!賽扎爾!」「你不願意為重樹家庭的榮譽與這些紅臉猴角力一番嗎……?」科爾奈麗婭只是簡短地作答:「我會重樹全家的榮譽,讓我自己來做……

我有個主意!」當這個非凡的女人一旦有了主意,什麼都無法阻攔她去實施自己的主張。她對丈夫由於印第安人的表演而丟失的面子也感到有受辱之感,恐怕她要為此周密地盤算一番她的主意。

事實上,她撇下心存擔憂的丈夫,回到了「美篷車」上去了。而卡斯卡貝爾對妻子的聰穎和想象力卻深信不疑。

二分鐘之後,卡斯卡貝爾太太重新出現,來到那隊印第安人的面前,印第女人也把她團團圍住。

隨後,她請要塞的負責人幫忙,把她要說的話翻譯給土著人聽。

於是她的話便被逐字逐句地翻譯成阿拉斯加語:

「印第安男人,女人們,你們在力量和技巧表演中顯示出的才華應該得到獎賞,這個獎賞嘛,我會給予你們……」全場安靜極了,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地聆聽著。

科爾奈麗婭接著說:「看到我這雙手了嗎?它曾被歐洲令人敬畏的人物不止一次地握過!你們看到我的雙頰了嗎?它也曾被歐洲最有權勢的君王們熱烈地親吻過!好吧!今天這手,這臉可以屬於你們了!……美國印第安人,來親吻吧,來握手吧!

印第安人們確實沒有過這種侈望,從來也沒有機會親吻如此漂亮女人的手和面頰。

一個英俊的塔納諾男人從人群中走出來,走上前去抓住了科爾奈麗婭伸出來的手……

隨著一個讓他渾身抖動的趔趄這個印第安人發出一聲怪叫!

「啊!科爾奈麗婭!」卡斯卡貝爾先生叫喊著,「科爾奈麗婭,我明白了,我愛你!」與此同時,賽爾日先生、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對他們的不可思議的女主人,如此巧妙地把印第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絕活報以捧腹大笑。

她接著說:「還有誰?」她的兩條手臂始終伸向觀眾,「再來一位呀!」此刻,這種超自然的現象攖住了印第安人群,他們遲疑不前了。

然而,部落「首領」終於下了決心,他慢慢地走向科爾奈麗婭,停在了令他肅然起敬婦人的面前,臉上帶著毫無自信的神情望著法國女人。

「快呀,老朋友!」卡斯卡貝爾先生對他叫著,「快些,勇敢些!……

去親吻夫人吧!……這並不困難,這是件愉快的事呀!」「首領」慢慢伸出手,只用一個指頭碰了一下美麗的歐洲女人。

「首領」像剛才那位漢子一樣,渾身劇烈抖動著,發出一聲長號,幾乎仰天摔倒,全場人都瞠目結舌。僅僅是摸了一下卡斯卡貝爾太太的手,「首領」就遭受如此「重創」,那麼如果他膽敢親吻這位神奇女子的「曾經接受過歐洲最有權勢君王親吻」的面頰的話,還不知會發生些什麼?

嘿!真有一個大膽者前來以身試驗。他就是魔術師弗爾福。作為魔術師應該能躲避一切魔法。他信心不足地站在了科爾奈麗婭面前。然後繞著法國女人轉了一圈,在印第安人的挑唆聲中鼓起勇氣,上前把她抱在了懷裡,在她臉上紮實地吻了一下。

然而這一吻卻招致了他無法自制的翻出一連串跟頭。同時,這位手技演員竟像走鋼絲演員搖晃著邁起舞步,翻起跟頭來了!他鬼使神差般地翻過兩個空心跟頭之後,癱軟地倒在了目瞪口呆的印第安演出隊伍的人群當中。

然而,讓魔術師和他的印第安同伴受此屈辱的魔法,只是科爾奈麗婭的一個雕蟲小技,她只是在按動一隻裝在口袋裡的電瓶控制控鈕。是呀……一隻小小的攜帶型電瓶就讓她演出了一幕「放電女人」的絕技!

「啊!夫人!……夫人!……」她丈夫當著驚愕的印第安人的面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她太聰明了……真聰明……太棒了。」「像電流一樣棒!」賽爾日先生補充道。

實際上印第安人們應該能想到,僅僅是這位超自然的女人用她的突發奇想就能產生如此神奇的結果?只是碰一下她的手,怎麼就會被無情地擊倒!

可以肯定的是,這絕不會是天神的妻子下凡要與卡斯卡貝爾先生第二次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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