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王走馬勢。」蘇萬把黑子落下,得意地看著黎簇。「如何,有氣勢吧。」晚自習的課堂上,課桌上的參考書被放到了地上,擺著小一號的圍棋盤,棋盤上的黑子已經佔了絕對優勢,再用不了幾步,這棋就不用下下去了。
棋盤的對面,黎簇歪著頭,看了看窗外的走廊,走廊里班主任還在和他老爸聊天,他捏了捏眉心的部分,隨便在棋盤上動了一步。
「你有點職業道德,好好下行不行?」蘇萬把他的臉掰過來。「你現在再看也沒用,我告訴你,你出的那事兒,包脫層皮,你現在這麼害怕,早幹嘛去了?」
黎簇看到他的父親說著說著,臉就往他這裡看了一眼,他立即把頭縮了回來,心裡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
「到底下不下?」蘇萬不耐煩了。
黎簇嘆了口氣,搖頭:「你找其他人,我看我得溜了。」
「喂,現在溜了不是更糟糕。」蘇萬道。
「你不懂我老爸,你看咱們老大。」他指了指班主任,那是一個身材姣好的年輕女性,同看就是大學剛畢業進中學來做老師的大學畢業生:「如花似玉,我老爸在這種女人面前肯定把持不住,為了維護自己的男性魅力,肯定當眾爆抽我。」
「那你溜了也不是辦法啊。」
「我老爹50多歲了,陽氣不夠,他的怒沒法持續太長時間,我等他火消了。弄點小酒他也就無所謂了。」黎簇背上書包,「你身上有多少錢?都先給我,算你利息。」「算了,算兄弟支援你的。」蘇萬掏出幾張紅票,他家裡比較有錢,倒是不太在乎這些。據說蘇萬的卡上有一萬多塊可以調用,黎簇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實實在在的那麼多錢。就算幾百塊錢,對黎簇來說也是個很誇張的大數目。
即使知道蘇萬有錢,黎簇還是有些感動。他看了看走廊上,似乎老爹和班主任談得也差不多了,和蘇萬對了對拳頭,便矮身從後門溜了出去。
後門一拐就是樓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繞了過去。
教室在二樓,下了樓梯就自行車,身校門騎去,後腦離開了車棚的一剎那,他彷彿聽到了樓上傳來了他老爹的怒吼。
大馬路的路燈下,黎簇一邊騎一邊笑,不是開心自己逃過了一劫,而是想到自己班主任看到自己老爸那個樣子會是什麼表情。
一定沒有下次了。
他心裡知道,他父親發樣子太可怕了,以往的班主任看到過一次之後,再也不敢把家長叫過來,以後他在學校里,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安全了。
今天早上,他去踢球的時候,借了十幾個球,故意把球踢到了住校女生的樓里,一共踢了十幾次,把女生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部踢到了地上,氣得生活老師帶著一群女生把他五花大綁送到他班主任那裡。
班主任新來報到才一個月,自然要殺雞給猴看,只是,黎簇希望這個班主任呆的時間長一點吧,其實他並不是一個頑劣的人,所以做起壞事來,自己壓力格外大。
他忽然想想了早上張薇薇在寢室里朝他生氣時,穿著白色背心,兩條纖細潔白的胳臂揮動著的樣子,心中嘆氣,反正他和她永遠也不可能,讓她討厭也沒有什麼關係。
黎簇的父母半年前離婚了,他並沒有其他孩子的那種糾結,對於一個每天都吵架,每天都有東西被砸,父母完全暴露出自己最醜惡一面的家庭來說,這種分手簡直有如大弄的解脫,以前黎簇幻想過他父母還有複合的可能,但是後來他自己也厭煩了,只想著快點結束吧。
關於父母離婚的原因,他完全不了解,父親酗酒,脾氣不好,母親又整天不回家,兩個人都脫不開責任,他也無所謂,離婚之後,他被判給了當公務員的父親,母親就去了另外一個城市,父親平時經常應酬,基本上顧不上他,他反而覺得生活比以更加的美好。
是什麼時候讓他覺得,自己一個人過下去也挺好的?
也許是因為張薇薇吧,當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就知道她和自己應該是同一類人,可惜他們不是一個班的,交集太少了,即使是做早操,還隔著好幾排呢。
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到哪裡去,不過自己手裡有500塊錢呢,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也許先去網吧吧。他想著,晚上即使沒地方睡,也可以在沙發上窩著。
正想著,忽然聽到一聲大喝:「停車!」
他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就感覺到背後一陣風,一個人從他背後拽住了他的領子,一下扯他下車,自行車失去控制,衝到了路邊的灌木從里,他則被摔個大馬趴。
「老爹?」他第一個念頭,心說什麼情況,老爹追上來了,難道老爹其實是閃電俠嗎?他和老娘吵架是為了不暴露身份?
還沒等黎簇想明白,他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往路邊的小巷裡拖去,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不對勁,拚命掙扎。黎簇平時踢球,但是並不是那種體力非常好的人,那人力氣極大,無念經他怎麼掙扎,都沒有用,很快他被拖進了巷子深處。
巷子裡面漆黑一片,只有一盞白熾燈路燈,他被摔到牆角,立即大叫:「我有500塊,都給你,你要劫色!」
「別動!」黑暗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抬頭去看,背光下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臉,但是他清楚的看到那男人滿頭滿身都是血,幾乎和他同時倒地,便是手還是死死的揪住他的衣領。
黎簇看到這情景,竟然出奇的鎮定,他老爹喝酒喝了經常摔個頭破血流回家,此時他腦子裡竟然是一股厭惡,拚命的想把手拉開。可是,那手猶如鐵鉗一般,怎麼掰都掰不開,那男人被弄急了,一個巴掌打了過來,直接把黎簇抽的腦子嗡嗡。
是搶劫!
黎簇心說,他經常聽到學校附近有人搶劫,但是因為他平時穿的破破爛爛的,而且也都是和蘇萬他們的足球隊一起走,所以沒有遇到這種事情,沒有想到才稍微幾次落單就碰到了。想到他身上有蘇萬的500塊錢,他一下就很不甘心,平時沒錢的時候不來搶,現在剛有錢沒幾個小時就來搶,這是什麼樣的情報敏感度。這些搶劫犯都是中央情報局的線人嗎?
想到這裡,他大吼一聲,盯著男人抽過來的巴掌,一口就咬住了男人的手,男人顯然吃痛,慘叫一聲,一下鬆了手。「好機會。」黎簇暗罵,立即爬起來想跑,幾乎是瞬間,他就看到那男人拿起地上的一塊板磚,一下拍到了他的頭上,他眼前一黑。還沒來得及感覺到腦袋上的劇痛就歪倒在一邊。沒等他站起來,對方又是一磚,這一下直接砸的他懵了。
黎簇倒在地上,他沒有任何的感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意識沉沉地睡去,恍惚間,他似乎有一些痛楚,但是又好像不是那麼痛苦。
我要被殺死了嗎?他在失去意識之前,有點遺憾的想到。
不過,似乎也就是這樣嘛。
黎簇完全失去了知覺。
「對不起了,我也不想牽連你,不過實在沒辦法了。」襲擊他的男人咳嗽了幾聲,抹開流入眼睛的轎,顫抖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匕首,把黎簇翻了過來。
頭疼。
腦袋裡面好像有訂書機在不停的打釘子,一陣一陣的刺痛。他彷彿又聽到了當年父母吵架時砸玻璃的刺耳聲音。
「你到底管過你兒子沒有,這麼多年了,你除了喝酒還是喝酒,你能管管這個家嗎?」
「家,這房子是誰買的,這些傢具是誰買的?他媽的的光記著我發工資的日子,不記得我這些工資哪裡來的。」
「這些東西我不稀罕!」
「不稀罕是嗎?我砸!我砸!不稀罕是吧?我砸!全部都不要,我也不稀罕!」
呯!呯!呯!
走開,都走開!黎簇用力捂住耳朵,一下就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床頂上的白色帷帳和邊上的日光燈。
他喘著氣,努力地吸著空氣,耳邊的爭吵聲才逐漸的安靜下來。他用力睜大眼睛,一直撐到什麼也聽不到為止。
護士正在換吊瓶,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你睜眼需要用這麼大力氣嗎?整得和屍變似的。」
黎簇眯著眼睛,心說:真是孽障,太久沒有做這樣的噩夢了,做起來竟然還是那麼逼真。
他慢慢地緩過來,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裡,有點想不想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怎麼在這兒?」他開口說話,喉嚨竟然出奇的乾澀,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被發現在菖蒲街的一個巷子里,有人用板磚對著你的腦門抽了十幾下,中度腦震蕩,昏厥無自主意識,其實你還能活著躺在這裡我也很意外,你應該在火葬場。」護士說道。長年熬夜的工作,讓她顯得很憔悴。「醫生說你腦殼厚,腦子比較小,所以走運。」
黎簇這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看樣子,自己是被搶劫了,不知道有沒有被強/奸啊。如果有他真的不想活了。感覺了一下屁股,沒有什麼異樣,想想那傢伙當時那個樣子,滿身是血,應該是被尋仇了或者黑社會吹殺之後,順便搶了他。
「我剛才聽到我爸媽在吵架。是做夢還是幻聽?」黎簇摸了摸頭,發現手上有掛針。
「不是,我現在也能聽到你爸媽在吵。」護士道:「前幾天他們就在走廊上對罵。我們只好把他們請了出去,不讓他們同時來看你。你可能不知道,你昏迷了十多天了。」
「干!」黎簇心中暗罵,就咬牙坐起來。才動就覺得背後一陣劇痛。竟然比頭還要疼。
「我背上也受傷了。」黎簇問道。
「你背上?對,受傷了。」護士說道。「刀傷,你最好不要去抓。」
「媽的,他還砍了我?」黎簇問道:「不就是搶那500塊錢嗎?至於那麼兇殘嗎?用磚頭拍還不夠。」這時候他就發現,護士的表情有些奇異。
「怎麼了?」他問道。「什麼怎麼了?你是說那渾身是傷的傢伙是吧。」護士忽然笑笑說道。「他自己也沒比你好到哪裡去,他已經死了。」
「死了?」黎簇很驚訝:「你們抓他的時候把他打死了?」
「不,他們發現你的時候,他死在了你的身邊,失血過多,他緊緊的壓在你的身上,你們被血連在了一起。」
黎簇楞住了,他想了想,才明白了護士的意思,看樣子這倒霉鬼搶劫到一半就掛了,這還真是有戲劇性,要是當時自己沒被拍暈了,說不定警察來了還會以為是自己搶劫了對方。不過,都傷成這樣了,幹嘛還要來搶劫呢?不是應該直接去醫院嗎?難道他當時連打車的錢都沒有?
早知道這樣,問我借不就行了。
黎簇感覺到一股內疚,隨即他安慰自己,對方把自己打暈才是悲催的主要原因。
護士又對他笑笑,說道:「你好好休息吧。」說著拉上了他病床車周的帘子,黎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忽然覺得很夢幻,在他的記憶里,幾個小時前他還想著要去哪個網吧窩一晚上,如今卻差點被人弄死躺在了醫院裡。
十幾天滑動國,他身上感覺很不舒服,動了一下,他忽然覺得有一陣異樣,一大片痛楚從他背後傳了過來,他忽然想起了護士的表情,忽然感覺有點不妙,手往背後摸去,一下,他就摸到他背後的傷口。
傷口應該已經止血了,外面貼著紗布,他的手伸到紗布內,摸到了傷口,傷口已經結痂了,摸著有些疼有些發癢,他摸著,冷汗開始冒了出來。
越摸越覺得不對,為什麼這些傷口的形狀,感覺客觀奇怪,這些真的是刀砍的嗎?他咬牙翻身起來,腳軟得他幾乎跪倒在地,但是他勉力撐住一邊的凳子,扯掉手上的吊瓶,跌跌撞撞地來來廁所里,扯掉了背上的紗布。轉身看到自己的背。
他驚呆了,心說這是什麼東西?他的整個背上,刻著一張極其詭異的圖形。完全是用刀割出來的,所有的傷口都結痂了,那並不是一刀兩刀,而是幾百恨的刻痕,形成了無比恐怖的傷疤。
「這是張什麼圖?」他渾身冰冷,無法言喻的恐懼掠過了他的全身,他無法抑制地大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