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雲寄桑一進問菊齋,便聽到了顧中南的這句話。他的身子如同被施了定身術,呆立在當場。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震撼,等他清醒過來時,卻已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變得如此了。他慢慢地向前走著,腦海中反覆地琢磨這句話,「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句話有這樣大的反應?這句話究竟觸及了什麼?」可惜就和早上一樣,再也無法抓住那一現即逝的靈感。
陽光灑在滿院的菊花上,爛漫得如霞如火。雲寄桑臉上卻是一片茫然。
「誰在外邊?」顧中南問道。雲寄桑清醒過來,忙道:「是我,顧先生。」「是寄桑啊,來看阿汀對嗎?還不進來?」顧中南在裡面熱情地打招呼。
雲寄桑挑開帘子,邁入房內。方慧汀的目光向他瞄去,只一觸,又飄了回來,落在身前的葯壺上。雲寄桑聞到一室的葯香,不由吸了吸鼻子,贊道:「顧先生不愧有壺公之譽,所用之葯皆是一等一的佳品。」他又笑問道,「阿汀,覺得好些了么?」
「嗯。」方慧汀秀氣的睫毛垂了下去,小手不安地揉弄著被子。
雲寄桑覺得她有些異常,不經意地問道:「對了,你卓姐姐呢?」方慧汀的睫毛輕輕一顫,低聲道:「她出去了。雲大哥,你是來找她的嗎?」雲寄桑一愣,搖頭道:「不,我只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突然瞟見地上的碎片,不由疑惑起來,看了方慧汀一眼。顧中南忙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破的,不關阿汀的事。」
雲寄桑瞧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方慧汀,見她的小臉依舊有些蒼白,秀目低垂,分明有什麼東西和平時不再一樣了。他故意逗她道:「阿汀,顧先生的話一定要聽,葯也要乖乖地吃,知道么?」
方慧汀突然抬起頭,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孩子氣呢?」
雲寄桑愕然,不由分說地拉著一臉茫然的顧中南出了屋子:「顧先生,阿汀她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顧中南莫名其妙:「怎麼了?沒出什麼問題呀?」
「可是我總覺得她今天和平時不大一樣啊?」雲寄桑納悶道。
顧中南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指著滿院的菊花嘆道:「輕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兩髻丫。便有佳名配黃菊,應緣霜后苦無花。寄桑,你可知這詩中的深意么?」雲寄桑微一遲疑,腦海中旋即閃過卓安婕的身影。忽然間,他明白了卓安婕要帶方慧汀來起霸山莊的用意,頓時心中一痛。
「你們這些少年人哪……」顧中南搖頭嘆息,「真讓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那就不要說吧,顧先生。」雲寄桑勉強一笑。
「不說就不說,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明天就是寒露,雌雄香煞到時一定又會出現,不知道寄桑你有什麼打算?」顧中南試探著問。
「雌雄香煞,」雲寄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盡量用淡然的語氣道,「這兩日他們哪一天可也沒有閑著,我擔心的是,到了寒露那天,他們要上演的就會是連環殺人案的最後一幕。要是我們不能在那之前阻止他們,那一切就都太晚了。」
「這麼說,你已經有線索了?」顧中南的語氣中充滿了期待。雲寄桑默然片刻,搖了搖頭。「唉,也別太著急了,大伙兒現在還不都是束手無策?我看你還是進去看看阿汀吧。」顧中南道。
晨光下,方慧汀正坐在床上,悄悄擺弄著自己的秀髮。那種純真讓雲寄桑的心中充滿了歉疚。這起霸山莊中,最無辜的人怕就是眼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了。而自己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稚嫩的心靈造成了傷害。方慧汀抬頭見他進來,目光中透出了柔婉的堅決,道:「我一定會幫到你的。我一定會讓你明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桌上,那盆潔白的「空谷清泉」正散發著幽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