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對此,警方也實在找不出理由和證據否認。
王格東甚至用了測謊儀,來重新對陳進錄口供,他大部分供述時,測謊儀的顯示都是正常的,期間偶有波動的時候,但儀器畢竟是儀器,即便說的全是實話,如果說話當時人心中緊張,測謊儀也會顯示錯誤結果。相反,如果在說謊,說得理直氣壯,連自己都深信自己的謊言,測謊儀的結果也會認定你沒有撒謊。
種種勘查結果和陳進的口供,都支持他是獨自犯罪的事實。
包括王格東在內,所有人都接受了陳進沒有同夥的事實。
十多天過去,這起驚天大案的調查基本也告一段落。
陳進自己很配合,加上警方對此案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偵辦效率極高。
關於陳進的犯罪動機、犯罪經過等,已經一清二楚,各項物證勘查工作都已結束,當然了,對於陳進的抓捕過程,除了縣局的自己人知道陳進是自首的,其他各級領導都以為陳進是在繼續潛逃過程中,被眼尖的便衣發現,在逃亡山上的時候被抓個正著。
案宗疊起來已經有半尺高,就等著上級公檢法領導的意見,準備把案子從公安移交給檢查院了。
這天,朱國山找到王格東:「明天我就打道回府了。」
「這麼快?」
「是啊,案子都辦完了,該回去了,這不再過半個月就過年了嘛,我部門裡還有許多事等著處理呢。」
王格東點點頭:「也行,那我過年再到您家拜年。」
朱國山笑起來:「好!」
「對了,陳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關在我們縣局吧?」
「恩,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我跟省里的領導說了情況,包括陳進恐怕只有半年好活了。領導對這事也很急,誰都不想他在審判前死在獄里,到時萬一傳到外邊,這種非正常死亡,又是這麼大案子的嫌疑人,到時就說不清楚了。省政法委領導的意見是過完年馬上開審。」
「年後就審?」
「對,速戰速決,馬上審,馬上判死刑,最快速度把這整件事淡化下去,翻過這一頁,否則夜長夢多,尤其這案子的起因太敏感,真要傳出去影響極差。幸好你們這兒是小縣城,你們這幾次辦案對外保密工作也還不錯,老百姓雖然知道範長根那幾戶人家死了,但也不清楚是被誰殺的,更不知道是被甘佳寧的老同學復仇殺害的。省里會跟最高法彙報情況,說明陳進的特殊身體原因,到時審判一下來,省里馬上報到最高法,最快時間內完成死刑複核,立即處決。」
王格東點點頭,這是意料中的事,隨後問:「那其他單位什麼時候來接手陳進?」
「這個嘛,還沒定,上頭初步計劃是陳進案子還是由你們縣檢察院起訴,縣法院判,當然了,肯定是不公開審理。」
「這麼大的案子我們縣自己處理?」
「不是你們縣自己處理,是在你們縣辦,具體怎麼起訴,怎麼判,到時上頭會有指導意見。因為考慮到這案子從頭到尾,方方面面的影響都極其惡劣,放到市裡反而容易引起別人關注,所以這案子放在你們縣審,找個節假日,偷偷審判完處決了就完事。等我回到杭州,過一兩天就給你準確電話。」
王格東嘆口氣:「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朱國山笑道:「案子辦完了,你也該放鬆些,雖然最後張宏波還是被殺了,但省里領導對你這次辦案還是讚賞有加的,尤其你的前期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媒體都沒報過這案子。我相信你明年調崗位的事八成沒問題,我再回去給你走動走動。對了,省里這次會批十萬元的破案獎勵,你們市裡據說有五十萬,你們縣裡想必也會不少,這回你和你的弟兄們也能過個好年了。」
王格東笑了笑:「大家幾個月來確實比較辛苦,幸好案子過年前就破了,不然這年都不好過。」
朱國山拍了拍他的肩。
「什麼,陳進在我們縣裡審?」徐增對著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問。
他是縣檢察院院長,也是徐增的准岳父。院長點點頭:「是的啊,早上省里剛下了指示。」
「這案子是我負責嗎?」
院長沒有正面回答,看了幾眼徐增,站起身,走過去給徐增倒了杯水,讓他坐下,慢吞吞道:「我聽公安局王局長說,你和陳進是發小的朋友?」
「沒錯,我們從小一起讀書,我和他那會兒很要好,我父母和他父母也是相識的朋友。」
院長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本來這麼大的案子是該你來做,但我考慮到你的關係,所以還是換個人。」
「這……怎麼能這樣?」徐增表示不滿。
「他不是差點都殺了你嗎?怎麼,你還顧慮你們的友情?」講起這件事,院長心有餘悸,他想象著如果徐增不是因為這幾年談戀愛戒煙了,繼續抽光那盒雪茄,現在面前這個准女婿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這是他對我的誤會,我不怪他。」
院長皺皺眉:「我不管是不是他對你的誤會,總之,這件事讓我現在想起都替你后怕。這次開庭時間放在年後第一個星期六,為了儘可能減少影響,這次審判也不會對外張貼告示,非公開審理,並且省里市裡縣裡的很多領導要來旁聽。一方面,他們要是知道公訴人是兇手的發小,對你以後的影響不太好。另一方面,我考慮到你和他的關係,怕你起訴時,措辭不夠強烈。」
「什麼算措辭不夠強烈!陳進會怎麼判?」
「這還用問,當然是死刑立即執行了。」
徐增急道:「可是他得了腦瘤,本身就沒幾個月的命了,何必這樣!」
院長長時間看著他,輕嘆一口氣:「這不是我們這級別能決定的,上面領導早說了馬上處決,避免夜長夢多,事情傳了出去不好。」
「他要是上訴呢,能拖延幾個月嗎?」
院長搖搖頭:「不可能的,不會給他上訴的機會,他如果敢上訴,回頭到看守所里就有得受了,這點審判前相關人會跟他闡明的,他也一定會權衡輕重。這事情是省里領導定的,媒體就算知道他的內情,這件事沒一家媒體敢報。你也要考慮一下,其實我覺得死刑對他反而是好事,拖下去他的病情發作,要知道癌症晚期是極其痛苦的,看守所哪會給錢讓他看病?誰也不想他死在監獄里,但誰也不想他繼續活下去。這是唯一的選擇。」
「他的律師呢?」
「市裡會指定一個給他的。」
「指定的律師哪會幫他辯護?」
院長咳嗽一聲,盯著他看,過半晌,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是沒法變更的,我勸你就不用多想了。」
「他有腦瘤,應該給他做精神鑒定,他不具備完全刑事責任能力!鎮長兒子當初我們不就這麼搞的嗎?」
院長無奈搖搖頭:「你呀,換成平時就不會這麼想了,這又不是小案子,你想保他不判死刑,安穩度過剩下幾個月?不可能,我也沒這本事,算了,你還是休息幾天,別想著這事吧。如果你還想做點什麼,我只能幫你安排跟他見一面,除此之外,你想再多也是無用。」
徐增徹底閉上了嘴,默默無言,悄聲走出了辦公室,拿起昔年的照片,忍不住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為了保全自己,陳進設計了雪茄盒這出把戲,自己之前卻還一直懷疑他的動機,甚至疑心他要陷害自己。陳進做這一切雖然瘋狂,但他從頭到尾,心裡都還記著自己這個朋友,從來沒有想過要害自己。
而他自身,卻要為所犯下的罪行,在生命自然終結之前,被人為終結了。
這個年大家都過得很好,唯獨過得不好的是徐增。
徐增今年沒回老家,在大年三十晚上去看守所看陳進,但陳進為了表現出記恨徐增的樣子,選擇不見,這讓徐增既理解又感動。
後來,他從看守所的人口中得知,有多位領導交代過,一定要注意觀察陳進的病情,一旦出現緊急情況馬上處理,決不能讓他現在出事。他被關在單獨的一間牢里,作息時間隨意,滿足他的各項合理要求,吃的葯一旦用完,馬上繼續配上。王局長也曾幾次看過陳進,跟看守所的打了招呼,好好照顧他。
陳進自己倒沒表現出任何悲傷的樣子,每天看看書,睡覺,彷彿沒當這裡是看守所。每當工作人員送來飯菜,他還會禮貌客氣地對人說謝謝,朝人微笑,表現坦然。
當然,看守所的還告訴徐增一件事,陳進前段時間上廁所總會發出痛苦的呻吟,估計是癌症病痛。但醫護人員去照顧他,他總說沒事,僅吃了點止痛藥了事。
徐增嘆口氣,看來陳進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自知幾個月後就算不處決,也走到盡頭了,或許早日處決也是件好事。
好吧,這樣也好,老友,既然你的目的達到了,祝你也新年快樂吧。徐增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
可是他不知道,陳進的目的還沒達到,他還有一件他自認為最有意義的事沒有完成。
當他從指派的律師口中得知,年後第一個星期六就是審判的日子,他打心底里開心。
很快,就有個美好的結束。
年後的第一個周六,金縣人民法院在未張貼啟示的情況下,不公開審理了這起案子。沒人會想到法院周末還會加班,所以這次審理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雖然是不公開審理,但今天旁聽席的規格很高,有省政法委、公檢法系統的領導,還有市級縣級的各有關單位領導,部分政府官員,以及范家的幾個官員親屬,徐增也坐在旁聽席上,連人大代表都沒被邀請來參加旁聽,目的就是儘可能減少這案子的後續影響力。
負責審理的法官和公訴的檢察院人員都是上級指派縣裡的人,所有的劇本早已根據上級指示,反覆修改整理,確保所有的劇情朝他們構思的那般發展。
但陳進這個一直在演戲的戲霸,能否別出心裁呢?
此刻,沒人會想到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陳進一人犯下四起重案,殺七人,犯罪規模龐大,卷宗厚厚一疊,負責起訴的檢察院人員花了整整一個上午還沒念完。
徐增沒心思吃午飯,他知道,今天以後,陳進很快就會走到生命的盡頭。不過被告席上的陳進,情緒卻很穩定,一直默默聽著公訴人的話,時而臉上露出一個難以名狀的表情。
到了中午,中途休庭,下午繼續開審。
一直到下午三點多,起訴書中的內容,各項證據展示工作才算一一完成。
法官詢問陳進的代理律師對公訴人的質證環節有什麼疑義,那個指派的律師表示完全認同。
法官又問律師有什麼需要反駁的,律師表示請求法官和陪審席按照法律法規,進行宣判。
徐增心裡默默罵著,都是一幫演員!
就在這時,坐在被告席上從頭到尾合起來也沒說過幾句話的陳進開口了:「法官、陪審席的諸位以及旁聽席的各位領導,你們好。」他臉上浮現出了紅光滿面的笑容,聲音清朗,飽含著精神,根本不像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
所有人對他的突然開口都愣了一下,尤其看到他的表情,彷彿他不是被告,而是一位資深自信的辯護大律師。
法院馬上反應過來,道:「被告,你要進行發言嗎?」
陳進笑了一下:「前幾天我看了幾本法律的書,現在這個環節,應該可以讓我發言了吧?對,我應該說,法官,被告請求發言。」
所有人都對他的異常舉動感到奇怪,徐增睜亮了眼睛,法官有些不知所措,按法律,被告的這個請求是該被核准的,可他又打算說什麼?
法官的目光看向了旁聽席上坐著的省政法委領導。
領導也是心中起疑,不清楚陳進到底會說出什麼話來,但又想到這是不公開審理,即便他喊幾句不合時宜的話也不會傳出去,如果他想為自己辯駁,現在證據確鑿,諒他也沒法駁,便朝法官點點頭。
法官說了句:「被告可以答辯。」
陳進搖搖頭:「不,我不是答辯,我不想否認什麼,這四起命案是我犯下的,按照法律,我該被判死刑,這點我沒有異議。我只不過想糾正公訴人起訴書中的幾個錯誤。」
他頓了頓,突然微笑地看向了旁聽席上的領導和眾人:「這四起命案,事實上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我有個同夥,你們卻沒抓到。」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所有人全部悚然動容,王格東更是渾身一陣,怎麼……怎麼還是同夥的問題!
沒有人阻止他說下去,所有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會說什麼。法官也被震住了。
陳進繼續道:「專案組抓捕我歸案后,曾經一度懷疑我有個同夥,不過最後在我的口供和其他證據面前,被我騙了,相信我是個人犯罪,沒有同夥。事實上,我現在可以說出來,我有個同夥。」
幾個領導的目光投向了王格東,王格東表情極度尷尬。
這時,陳進卻似乎在為王格東說話:「不過這個也不能怪專案組的朋友,我覺得他們還是挺專業的,只能怪我對同伴保護得太好了。」
「公訴人的材料中,似乎少了一項,我有份心理診療記錄,上面記載了我有同性戀傾向,也許是檢方覺得這個與案情無關,所以沒有提交吧?」
旁聽席上一些領導開始竊竊私語,更多人看著王格東,王格東的表情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確有這回事。
「其實我不僅僅有同性戀傾向,我承認我是個標準的同性戀。你們想啊,一個同性戀怎麼會愛上甘佳寧,並且為了她去犯罪呢?」
此話一出,像個炸彈投進了湖裡,頓時炸開了。
被告的犯罪動機在頃刻間,被這一句話改寫了!
「或許是我年少時候由於外貌醜陋,內心自卑,不敢與女生接觸,至少從我自己發現有這個傾向的時候,已經讀大學了。你們不妨去調查我的同學,問問我大學期間有和女同學接觸嗎?沒有。你們還可以調查我美國的工作環境,問問這些年來我交過女朋友嗎?沒有。為什麼?大學期間或許是因為容貌,可是畢業后,我有一份在美國也值得人祈羨的工作,為什麼我沒談戀愛。因為我沒辦法接受女性!」
「所以,我告訴專案組甘佳寧曾經做過我短暫的女朋友,是謊話。我自己編造這個謊話時都覺得噁心,因為我實在很難想像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覺,那樣會使我嘔吐。如果你們還不信,可以脫下我的褲子,看看我的肛門括約肌是否有些鬆弛。」
「再來說說犯罪經過吧,每一次犯罪,全程負責計劃的是我,做準備工作的也是我,但最後殺人的一半是我,一半是我的朋友。」
「第一次殺江小兵時,確實是我親手做的,因為我那位朋友坐在車裡,沒有機會下手。公訴人的材料中,說我跟蹤江小兵進入安樂路,伺機用麻醉槍將尼古丁注射進他的脖子,隨後扶上身旁的居民樓,通過樓梯的窗戶拋屍在屋子背後,回頭再開車到屋后運走了屍體。我也帶專案組指認了現場,公訴人剛才也提供了照片。事實情況呢,根本不是這樣。真實情況就是我殺完人後,把江小兵屍體藏在一旁角落,用東西覆蓋住,此後我那位朋友開車進來,運走了。試想,對於犯罪的整個過程,我能考慮得那麼周全,當時就想到從樓道扔到房子背後嗎?萬一那片綠地上有人怎麼辦?我豈不是會冒更大的風險?最安全的做法,我不會在安樂路這條兩端都有監控的地方殺死江小兵。還有種辦法,我購買三輛車,每天分別停靠在江小兵回家的三條可能路線上,由於三輛車每天交換著停,所以根本不會引起別人注意。而我在殺害江小兵后,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再把他屍體運走,你們怎麼排查車輛呢?這方法可比把他屍體扔到房屋背後安全得多了。大家應該相信三輛車對我構成不了經濟負擔吧。」
旁聽席竊竊私語,確實,按照警方的偵辦過程,如果陳進用了這個方法,並且挑選第二天晚些時候再運出去,那簡直就滴水不漏,警方根本找不出半點線索了。可是公訴人的起訴書中,陳進用的是明顯更笨、風險更高的辦法。
「殺姚素月和李啟明時,後來的那個騎電瓶車進入的傢伙,你們覺得他的體型和我的一樣嗎?專案組當時也起了懷疑,但我堅稱這就是我,說或許是天黑光線外加騎車、衣服穿著的緣故,於是你們就相信了。」
「殺范長根夫婦的時候,前面幾次踩點的傢伙,相信不用說,你們也看得出是我。最後那天早上呢,這身形是不是和前次的人很像?沒錯,那還是我朋友,不是我。」
「如果你們不信,還可以調查一件事。如果我記得沒錯,殺范長根夫妻是12月22日的事,剛好那幾天我因家中化學實驗有毒物質泄露,並未住在家中,而是住在了浦江大酒店,房間號碼時806,我記得很清楚,我房間旁邊不遠處,走廊里有個監控,監控一定拍到我在12月21日晚上進入房間,第二天也就是案發當天,我出房間的時間,絕對是在犯罪完成後了。如果你們查證一遍,就會發現我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所以我也根本不可能是騎電瓶車的人。」
砰一聲,王格東的心被一拳重重擊碎了,陳進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他們警方也根本不可能會想到有這麼一出。
如果一旦查證了酒店監控確實如他所說,犯罪發生的時間他沒出過房間,那麼電瓶車的傢伙毫無疑問是他同夥了!
陳進騙了我,也騙了整個警隊,他現在重新說出來,是想讓整個專案組出醜嗎?王格東緊緊咬住牙關,渾身都因激動而忍不住顫抖起來。
陳進繼續道:「警方在抓到我后,搜查我家時,找到了一個鐵桶,裡面有燒過的牙刷、毛巾等私人物品,這點剛才公訴人已經提到,並有相關的照片為證。專案組從桶里找到了遺留的毛髮,拿去做了DNA鑒定,幸好,結果是我自己的,大概我朋友遺留的毛髮都被燒徹底了,同時也被我用稀硫酸腐蝕一遍,相信即便有皮屑等物質遺留,警方也查不出他了。而我朋友僅在我家住了幾天,僅是睡個覺而已,我相信地板上找不到他的毛髮物質。」
他笑了笑:「你們認為我真有這麼冷血,想找一個年紀身材相仿的人殺害,偽造成畏罪自殺。即便我想這麼做,我也很清楚,這項工作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為房子里的地上多少還能找出我的毛髮組織,甚至我的許多衣服上也有,包括鞋子上的汗液據說也能測是DNA。我偽造得了嗎?」
現場的人細細分析他的話,都深有同感。這麼重大一起案子的兇手如果畏罪自殺了,一定要做DNA鑒定。而他家中地板儘管清潔過了,但不可能所有毛髮纖維組織全部清理乾淨。這麼設計根本是無用功。
「不過好在我那位朋友僅在我家中住過幾天,所用的東西都被我清理了,你們再也查不出來了。」
王格東把頭整個埋進了手裡,他再也不想聽下去了,每當聽到陳進新的一句供述,他就彷彿被打了一百個巴掌,他很羞愧,也很憤怒,更是怒火無處可發。
「還有我設計想殺死徐增那一回。」
徐增睜大眼睛聽下去。
「如果我真想殺死徐增,為什麼裝有TNT的雪茄放在下排,我聽專案組說他只抽過一支,因為口味不符合,沒有抽下去。如果我整盒雪茄都是TNT,他即便想先抽一支嘗嘗口感,豈不是直接就沒命了,我何必上排都是真雪茄,下排才是裝有TNT的雪茄呢?」
又是一記耳光抽打在王格東的臉上,這個問題他怎麼沒想到?如果陳進真要殺徐增,為什麼要把雪茄放在第二排?
「說到這裡,諸位一定很想知道我的那位同夥是誰,很遺憾,這是個秘密,我不可能告訴大家。因為那個人才是我最愛的人,可惜他不是個完全的同性戀,他是因為愛著甘佳寧,得不到才會選擇同男性交往。我知道,他心裡永遠最愛的,還是甘佳寧。可是,他卻是我最愛的人。他為了甘佳寧要犯罪,我便幫助他,義無反顧、全心全意地幫助他,這是愛情,恐怕是諸位難以體會的愛情。」
所有人都忍不住產生一種嘔吐感,同性間義無反顧的愛,為了這份畸形的愛而選擇殺人,這種思想、這種情感該有多麼變態!
「事實上我很嫉妒甘佳寧,甘佳寧才是得到了他的全部愛。如果說我為了甘佳寧犯罪殺人,哈哈,大錯特錯,甘佳寧死了我心裡高興得不得了,我又怎麼會替這個噁心的女人去復仇呢?我知道,他心裡真正愛的只有甘佳寧,我不過是他一時的寄託,一時的伴侶,一時的合作夥伴,可是我剋制不了愛他,為了他,幫助他,實現他想做的事,我可以犧牲自己。尤其當我得知我得了腦癌,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也許我能做的最有意義的事,就是幫助他替甘佳寧復仇了。」
又是一陣噁心的反胃,異性間的愛為對方犧牲,世人都能理解。可現在是同性間畸形的愛,為了這種愛而去犧牲自己,成全另一人,這實在難以接受。
「我壓根不想傷害徐增的,儘管我和他十年沒怎麼聯繫了,可他畢竟是我的發小,是我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可是我朋友因遷怒徐增早年離棄甘佳寧,在何建生事情發生后,又未能阻止後面甘佳寧的悲劇,所以非常懷恨在心。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我只能製作了這盒雪茄。但我心裡並不想讓徐增出事,所以把有TNT的雪茄放在第二排,徐增到底會怎麼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其實從我選擇幫他復仇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想過能安然離世。一開始我在監控中刻意露面,一方面的原因是用穿內增高鞋的身高來誤導警方。另一方面,我已經考慮到,接下去這麼多次的犯罪,總有被監控拍到的時候。只有我的特徵越明顯,才會顯得他的特徵越不明顯,警方才越查不到他。為了保護他,只有犧牲我自己。你們貼出通緝令后,我壓根沒想逃,所以我才在當天早上,冒了最大的危險直接跑到張宏波的公司動手。如果我真想逃,化妝打扮一番,即使是個小小縣城,你們要抓住我,還是要費不少功夫的。」
這點經辦的人都不否認,抓捕過程從來都是辦案最麻煩的一個環節。當時即便陳進經過警察時,也沒被認出來。如果不是由於他自己摘下偽裝,真正抓到他也不會這麼容易。
「我相信我做了這麼多,即便在我死後,我朋友一輩子的心裡都會有我。」
「至於為什麼要殺這七個人嘛。張宏波和范長根一家就不用多說了,沒有這兩位,就不會出何建生的事,甘佳寧也不會死。而江平和李剛的家屬,因為在甘佳寧事後,多次上門找何家麻煩,甚至連甘佳寧的幼子都不放過,我朋友可氣壞了,他甚至對他們家屬比對范張兩人的仇恨更大。所以先選擇了這兩戶下手。我朋友脾氣比我壞多了,雖然我進去了,可我那位朋友依然還在外面,哼哼,上門找過何家麻煩的小心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