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涎
他們一路上確實看到很多地方張貼著潘俊的畫像,下面還有懸賞。畫像下面依舊圍著一群麻木的人們,不禁有人暗自感嘆:「嘖嘖,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潘俊潘爺嗎?」
「你小心點兒吧,別讓人聽到。」另一個人小聲說道。
「小心什麼啊?這北平城誰不知道潘爺啊?有什麼可小心的,不過如果不見這張畫像我還真不知道潘爺原來只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那人不禁抬高了幾個分貝的聲調。
「哎……」另外一個人搖了搖頭,「這他媽的什麼年頭啊,越是好人越是遭殃。」
子午湊到前面看了看,然後將目光停在了下面的賞金上,不禁嘴角露出了笑意,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追上潘俊小聲地說道:「小世叔,你知道找到你能拿到多少錢嗎?」
「嗯?」潘俊扭過頭看了一眼眾人圍觀的畫像,沒有理睬繼續向前走。
子午卻喋喋不休了起來:「哎呀,小世叔,找到你可以給一萬大洋呢!嘖嘖……」子午不禁搖了搖頭。
「呵呵,那你可以去舉報啊!」時淼淼小聲地說道。
「我才不會做那種缺德事兒呢,不過……」子午做冥思狀,「不知道啥時候我也能值那麼多錢。」
「臭小子,你以為被通緝是什麼好事啊?」時淼淼答言道,子午聳了聳肩,繼續跟在兩人身後。
城中的暗探果然是多了不少,許多陌生人的目光在過往行人身上飄移,不過潘俊對時淼淼的易容術很有信心,一行人來到聚賢客棧,這是一家小客棧。民國時期客棧也分幾個種類,有接待外國人的大飯店,像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有接待大學生的會館,還有接待下層貧民和民間藝人的小客棧。
一些大飯店在七七事變之後因為外國人急劇減少,因此為了維持生意都被日本人控股,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時淼淼將潘璞安排在了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客棧之中,這家小客棧主要是接待過往民間藝人的。
走進客棧,裡面的氣氛很是熱烈,戲班、走江湖雜耍的、唱曲兒賣藝的應有盡有,客棧分成前後兩個院落,前院是大車店,全部都是通鋪,少則數人住在一個炕上,多則幾十人。
而後院則是一個四合院,被隔成數個「雅間」,雅間也有天、地之分,但卻和監獄有異,這裡就不多說了。
時淼淼將潘璞安排在了天字型大小客房之中,小二眼力過人,一眼便認出了時淼淼,他疑惑地望了望跟在時淼淼後面的兩個人,眉頭微微一皺,瞬間臉上又堆滿了笑:「您裡面請……」
潘俊一行人來到潘璞所在的房間,剛一推開門一股怪異的香味便從屋子裡傳了出來,潘俊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對於這種香味,子午也發覺了異樣,不可思議地望著潘俊。
只是時淼淼卻並未察覺,潘俊給子午使了一個眼色,子午會意地點了點頭。
「好了,您嘞,有什麼吩咐儘管叫我。」小二打開門之後諂媚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潘俊跟著時淼淼走進房間中,內中的味道更為濃烈。
「時姑娘,這種味道是不是你發現潘璞的時候就有?」潘俊快步走到躺在床上的潘璞身邊,此時他側卧在床上,雖然是六月天,但是他的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棉被身體依舊在發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絲。
「是啊,不過起初味道好像沒有這麼濃,不知為什麼忽然這麼濃烈了。」時淼淼好奇地說道。
潘俊伸出手放在潘璞的額頭上,發覺他竟然高燒不止。可能是潘璞夢中感覺到了潘俊的觸摸,身體立刻蜷縮在了一起,又開始了囈語:「告訴,告訴少爺,一定要去這個地方。」
潘俊聞之頓覺得喉頭一陣陣發堵,潘璞跟隨自己的父親幾十年,父親去世之後又跟隨自己,他一直忠心耿耿,卻不想今天會落到如此下場,潘俊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潘璞救活。
「子午,你過來幫我把被子翻起來,我看看他的傷口。」潘俊小心翼翼地握住被子的一角,子午連忙走上前去,和潘俊一起小心地將被子解開,果然在潘璞的左肩上有五六處刀傷,鮮血已經浸透了衣服,潘俊拿過藥包,從中取出一把剪子,小心翼翼地將已經浸透鮮血的衣服剪開,傷口一點點地裸露了出來。
刀傷不深,只有寸許,只是讓潘俊驚訝的是傷口已經變作了青黑色,血早已經乾涸凝結成塊,粘連在傷口上。
「小世叔,潘璞叔中毒了。」子午望著青黑色的傷口驚訝地說道。
潘俊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從藥箱子之中取出一把銀質短刀,輕輕地將潘璞青黑色的傷口撥開,在潘璞的傷口之中竟然有一種硃紅色的粉末,但是令潘俊好奇的是當銀質的刀尖碰到那些粉末的時候並未變色。他捏了少許粉末湊到鼻尖,頓時覺得清香無比,這應該就是那種古怪的異香的來歷。
他拿過一條白色的手帕將刀尖上的粉末放在其中,然後用刀尖輕輕觸及潘璞的傷口,銀質的刀尖立刻變成了黑色。確實是中毒的跡象。
「潘俊,他還有沒有救啊?」時淼淼看了一眼專註的潘俊問道,只是潘俊一心想救活潘璞全然沒有理會她,時淼淼見也無趣,於是便自己一個人走到門口,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潘俊謹慎地為潘璞把過脈之後掏出一副銀針,刺入潘璞後背的穴位之中,初始兩針潘璞並沒有什麼反應,當他下了第三針之後,潘璞忽然悶哼了一聲,一口朱紅的鮮血從口中噴出,鮮血噴濺在地上,卻帶著一股濃重的香味,那香味比之前的香味還要濃烈。
「小世叔,怎麼樣?」子午緊張地問道。
「嗯,毒都出來了,可是這血怎麼會帶著這麼濃烈的香味呢?」潘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卻又隱隱感到不安。
沒來得及多想,潘俊拿過一條繃帶纏在潘璞的傷口上,然後又將被子給潘璞蓋上這才算是結束。
「小世叔,潘璞叔要什麼時候才能蘇醒過來?」子午關切地跟在潘俊的身後問道。
「這裡不方便用藥,如果在雙鴿第的話一晚上就夠了。」潘俊此時有些發愁如何能將潘璞不動聲色地運出北平城。
子午多少有些失望,他一方面擔心潘璞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想儘快從潘璞的口中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回去告訴歐陽燕雲。他無奈地坐在椅子上,順手拿過那個白色手帕,上面沾著一些潘璞傷口上的硃紅色的粉末。
「他……」時淼淼望了望床上躺著的潘璞說道,「有救嗎?」
「只是中毒而已。」潘俊眉頭不展地說道,「不過這毒藥究竟是什麼呢?」
「糟了,小世叔我想起來了。」子午忽然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中拿著那些紅色的粉末一臉驚恐地說道。
「嗯?」潘俊驚異地盯著子午。
「小世叔,我想起來了,這種毒藥師傅曾經對我提起過,應該不算是一種毒藥。」子午咽了咽口水道,「我怎麼這麼笨啊,開始就應該想到啊,小世叔,你是否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我們土系驅蟲師一直以來與腐屍打交道,因此一直使用一種香料的事?其實那種香料只是用它與一些花粉混合起來的稀釋品而已。」
「子午,難道這是……」潘俊剛剛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已經有了些許端倪,不過卻一直不敢相信。
「嗯,是龍涎。」子午嘆了口氣說道。
「什麼是龍涎?」時淼淼好奇地望著他們兩個人。
「你聽說過龍涎遺禍的傳說嗎?」子午見時淼淼微微搖了搖頭然後說道,「相傳龍涎是龍的口水,周朝在滅掉商之後得到一個盒子,盒子之中就裝著龍涎,商皇帝以為此物不祥,於是想盡辦法將其除去,誰知龍涎卻化作一隻蜥蜴,躥入後宮之中,後來一個宮女遇見它便懷孕了,不久生下一個女嬰,宮女將女嬰遺棄。後來商朝開始流傳一首童謠,桑木的大弓啊,萁草的箭袋,說的是周朝啊,即將滅亡了。不久之後周王果然發現一對夫婦賣桑木弓和萁草的箭袋便下令追捕他們,兩人逃入荒山之中,發現一女嬰,甚是可愛,於是兩人將其養大成人,最後送入宮中,此女便是後來的褒姒。」
時淼淼聞之點了點頭:「但是這龍涎真的是龍的口水嗎?」
「哎,不是,《綱目拾遺》記載,龍涎者,氣腥,味微酸咸,無毒。但是可能是因為被加入了某種毒藥之後才會讓潘璞有中毒的跡象。不過此物還有一個特性,那就是遇血則會放出異香,這種異香可以傳至方圓數里,連綿不絕,久久不斷。」潘俊說到這裡猛然想起了什麼,道:「不好,中計了,子午趕緊背上潘璞,我們快點兒離開這裡。」
子午聽到這話之後連忙跳到炕上將潘璞的被子揭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潘璞,背在身上。
「怎麼了?這麼著急?現在還沒有天黑,這樣背著一個大活人出去很扎眼。」時淼淼依舊不明就裡,看見潘俊和子午兩個人神色慌張不禁問道。
「剛剛聞到那陣香氣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幸好是子午提醒了我,這龍涎雖然沒有毒,可是為什麼傷到潘璞的人要將龍涎留在他的傷口上呢?他們一定猜到我們會來找潘璞,然後故意將龍涎放在他的傷口之上,然後循著這香氣追蹤我們。」潘俊推開門向外看了看,此時院子之中正好有一個戲班的人正在練功。
他觀察半晌卻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於是向裡面的子午招了招手,子午背著潘璞快步走到門口,潘俊走在前面,他們走過院落,院子中的人都在各行其是,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眼前三個人的存在。
潘俊快步走在前面,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地強烈了,當他們走到前院的後門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那聲音是皮靴撞擊地面所發出的,整齊有力,應該是個數十人的小部隊。
子午顯然也聽到了動靜,兩個人對視了一下,情勢危急,此時光天化日,極目四望,周圍根本沒有藏身之所。
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聲音中夾雜著槍械碰撞的聲音,毫無疑問他們就是向著客棧來的,子午的手心早已經出滿了汗,眼睛盯著潘俊似乎在等著潘俊的決定。
「小世叔,這樣吧!一會兒他們來了之後你帶著潘璞叔先走,我把他們引開。」子午此時說話頗有幾分豪氣,但是卻少了幾分思量,即便是子午能將那些人引開,這光天白日,潘俊他們也逃不出幾里便會被抓到。
「呵呵,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點兒英雄氣,不過就是用錯地方了。」時淼淼冷嘲熱諷地說道。
「那你還有什麼更好的主意嗎?」子午本是一番好意,卻慘遭時淼淼奚落,心裡的怒火全部發泄了出來。不過他這句話也確實堵住了時淼淼的嘴。
潘俊皺著眉頭,千算萬算卻還是遺漏了這一點。正在此時忽然客棧門被一腳踹開了,本來已經開裂的門板「啪」的一聲倒了下來,原本亂鬨哄的客棧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怎麼辦?」潘俊在心中暗自忖度著,正在此時忽然一隻手搭在了潘俊的肩膀上,潘俊的身體猛然一顫,他扭過頭來發現身後站著的正是那個店小二,他小聲兒地說道:「潘爺,您跟我來。」
潘俊有些疑惑,看了看子午和時淼淼,他們的臉上也是一樣寫滿了不解,不過事已至此便別無他法,只能跟著店小二走了過去。店小二帶著三個人走到地字型大小客房前面,掏出鑰匙將門打開。裡面的擺設和天字型大小客房並無太大的差別,只是炕要比天字型大小的小了一些。
小二將三個人讓進屋子之中,然後關上房門走到炕上輕輕地敲擊了幾下,土炕忽然翻轉了過來,竟然露出一個密道。
「潘爺,您裡面請。」店小二指了指下面黑糊糊的密道說道。
潘俊點了點頭,跳到炕上正準備進去,子午忽然說道:「小世叔,我先進去吧!」
「不必,如果他想害我的話,大可不必如此麻煩。」說完潘俊弓著身子走入了地下密室之中。
「你們二位也請進吧!」小二見潘俊走了進去,對子午和時淼淼說道。
時淼淼走在子午的前面,身形矯健地走了進去,而子午背著潘璞跟在後面。小二見一行人都已經進入密道,然後將密道的口蓋上,鎖上門出去了。
這個密道剛進入時黑洞洞的,但是眼前似乎隱約有淡淡的燈光,潘俊帶著一行人向前面的光線處走去,十餘步之後竟然發現裡面的一個密室,一個人正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另外一個人半卧著躺在床上。
坐在桌子前面的人低著頭,手中把弄著一把槍,桌子上放著一個茶壺,數個茶碗。潘俊看不清他的長相,而半卧在床上的那個人腳上明顯受了傷,他的相貌潘俊卻是有印象的,那人正是青龍幫的霍十三。
「潘爺……」霍十三看到潘俊臉上不免顯出幾分驚訝和感激之色。潘俊一時愣住了,沒想到會在這裡與霍十三再次見面。
「霍十三?你怎麼會在這裡?」潘俊的心終於算是落進了肚子里,那麼這桌子前的人難道就是青龍幫的老大霍成龍嗎?
「這位是……」潘俊拱手道,誰知桌子前面的大漢猛然站起來,拿起手中的槍不偏不倚地指著潘俊的腦袋。
眼前的漢子一米七八的個子,濃眉大眼,面色黝黑,青噓噓連鬢絡腮鬍子,圓瞪著一雙鈴鐺大的眼睛,眼睛中布滿血絲,舉著槍盯著潘俊。潘俊一眼便認出眼前人果然就是霍成龍,不過卻不知道這又是哪一出。
「霍當家的,您這是……」潘俊的話未說完,只見霍成龍已經將槍口移到站在潘俊身後的時淼淼的身上,淡淡道:「我知道潘爺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不知什麼時候也變成日本人的走狗了。」霍成龍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時淼淼。
時淼淼冷笑道:「霍當家的幫著日本人做了那麼多事,怎麼今天忽然當起民族英雄來了?」說完時淼淼便要邁步向霍成龍身邊走去。
「別動。」霍成龍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在松井那裡見過你的手段,我還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絕不是你的對手,你還是得遠一點兒我比較放心。」
「霍當家的,可能有些事情您誤會了。」潘俊本想打個圓場,誰知霍成龍卻根本不吃那套,立刻將槍口對準了潘俊:「潘爺,我以前敬重你仁義,但是今日你卻和這個日本人的走狗在一起,實在是讓我很失望。不過我謝你救了十三一條命,所以今日才讓小二帶你們進來,但是這個女人是絕不能留的。」
「呵呵。」時淼淼冷笑著,笑聲未止而身形先至,右手食指一下扣入了霍成龍手槍扳機后,緊緊握住了霍成龍的手。霍成龍萬萬沒想到時淼淼的動作會如此之快,當他再想扣動扳機的時候已經完全被卡住了。
時淼淼抓住時機,手腕忽然加力,一把將霍成龍手中的槍奪了過來,在手指上轉了一圈之後對準了霍成龍的腦袋,然後口中發出一聲輕輕的「啵」之後將槍口上揚,雖然只是假意開槍卻也驚得霍成龍渾身是汗。
「你們青龍幫是不是只會搞一些暗殺、砍人的事啊?」時淼淼鄙夷地說道。
霍成龍輕鬆被她奪槍,再加上聽到這話一肚子火,卻也只能忍著。
「時姑娘,別這麼說。」潘俊從時淼淼手中拿過槍交給霍成龍說道,「霍當家的,也許你對時姑娘還有一些誤會,其實她也是被日本人利用了。當初松井告訴她是我用青絲殺死了她的母親,因此才和松井來到了北平,準備找我尋仇。」
「等等,潘俊我現在只是答應和你一起調查真相,卻並沒有完全相信你的話。所以你的命隨時隨地都在我的手裡,如果我發現你騙我的話,我會毫不客氣地殺掉你。」時淼淼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對潘俊的恨意已經消減了幾分。
「好吧,不過不管怎麼說,霍當家的,時姑娘絕不是漢奸。」潘俊無奈地對霍成龍解釋道。
霍成龍看了看時淼淼然後長出一口氣說道:「好吧,潘爺您的話我信了,昨天我看到日本人在到處通緝您究竟是什麼原因?」
「一言難盡啊。」潘俊簡略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霍當家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找你問個清楚。」
「呵呵,我猜您一定是想問恆遠齋被炸的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吧?」霍成龍憨笑了兩聲說道。
「是啊。」潘俊毫不避諱地說道。
正在此時忽然頭頂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噓……」那聲音向炕邊走來,一陣窸窣聲之後,忽然傳來了幾聲長短不一的敲擊聲。
「噢,潘爺不必緊張,這是小二。」說話間密道口已經被打開,小二從上面走了下來,走到密室中笑眯眯地說道:「呵呵,老大,那群日本人走了。」
「還真的是日本人。」子午咬著嘴唇從牙縫中逼出這幾個字。
「對了,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潘俊有些好奇,因為時淼淼的易容術相當了得,可是這小二似乎第一眼就認出他了。
「呵呵。」小二和霍成龍對視了一下然後笑道,「潘爺您有所不知,小的我從小就跟著老爹跑江湖,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太多,雖然本事沒有幾分,但是練就了一副好眼力。」
「嗯,他是我青龍幫的卞小虎,人稱笑面虎。您剛剛進來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於是便告訴了我,只是當時我不知道您為什麼以身涉險,竟然在通緝令滿天飛的時候來這裡,於是便叫小虎一直觀察著動靜,直到後來他看到一群日本人向這個方向趕過來,我知道一定是有人走漏了你們的行蹤,才叫他帶你們來這裡的。」霍成龍說到「走漏風聲」的時候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時淼淼,誰知時淼淼也正盯著他,於是連忙避開了她的眼神。
「原來是這樣,還得多謝你,不然的話今天勢必會被那群日本人逮了正著。」潘俊點頭道。
「不用,不用,能幫潘爺做點兒事也是小的福氣,好了,你們先坐,我到上面給你們放哨。」卞小虎說完之後便快步走了出去。
「潘爺,我還是和您說說恆遠齋的事情吧!」霍成龍給潘俊倒了一杯茶說道。然後將自己的右腿抬到椅子上拍了拍說道,「潘爺,這麼多年了,這個秘密我從來不曾對外人提起過。」
「噢?」潘俊不知霍成龍究竟要說什麼。
「這條腿是一條假腿。」說完之後霍成龍一把將褲子擼了起來,露出一個一隻紅木雕刻而成的假腿,霍成龍將紅木外殼去掉之後裡面竟然是用螺釘、鋼條,還有齒輪製作而成的。
「這是恆遠齋掌柜金無償老爺子特意為我做的。」說到這裡霍成龍倒吸了一口氣。
「你的腿?是什麼時候受傷的?」潘俊好奇地問道。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北。」霍成龍痛苦地回憶著,一字一句地說道。
潘俊聞言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激動地問道:「那你是……」
「國民革命軍第29軍第37師第110旅第219團4連。」霍成龍咬著牙說道,「我們連駐守在盧溝橋北面,戰鬥結束的時候只剩下了包括小虎在內的我們四個人。我的腿被小日本的子彈打穿了,為了保命只能鋸掉,半年之後一個叫馮萬春的人找到了我,說可以帶我去找一個人幫我安裝一個假腿,但條件是保護這個人的安全。那個人就是恆遠齋的金掌柜。」
「噢,原來這傷是在那時候留下的。」潘俊忽然對面前的這個黑幫老大多了幾分敬佩,與此同時又多了幾分不解,既然對日本人恨之入骨,他為何又要當日本人的走狗呢?
「但是你為什麼會一直幫著日本人呢?」潘俊道出了內心的不解。
「呵呵,潘爺,這件事說來就話長了,如果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的話我一定會將所有的事情告訴您的。不過我想您現在更關心是我如何將金掌柜救出去的吧?」霍成龍輕鬆地轉移了話題,潘俊暗想這個人的城府極深,既然他現在不想說,便也不再強求。
「松井給我下命令的時候是當天下午,他讓我將金掌柜的恆遠齋炸掉,當時情勢緊急,而且松井這個人天生多疑,一直派人在我的身邊監視著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才暗中叫幫會中的弟兄從殯儀館中盜出了五具屍體,秘密將其送至恆遠齋,然後讓他們幾個人將金掌柜藏在一個秘密所在,待風聲過了之後再送出北平城。誰知千算萬算還是出了紕漏。」霍成龍拿過茶碗一飲而盡。
「我派去的那幾個弟兄一直到松井命令我們行動的時候還沒有回來,那幾個人是幫會之中讓我最信得過的人,平日辦事總是能辦得妥妥噹噹的,可是這一次事情是否已經辦妥他們卻沒有給我一個迴音,我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前往恆遠齋的一路上我一直提心弔膽,生怕出什麼事情。可是事與願違,我們悄悄潛入恆遠齋,為了防止走漏風聲,我命兄弟們等在外面安置好炸藥,然後孤身一人來到了金掌柜的卧房。」
霍成龍的喉頭微微顫抖了一下接著說道,「卧房之中倒著七具屍體,其中兩個是我派來辦事的兄弟,另外五具屍體倒是死了很久了,應該正是他們盜來的死屍。只是裡面沒有發現金掌柜的下落。我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發現床頭似乎有東西在動,於是小心翼翼地移到床邊,撩開帳幔卻發現金掌柜一家人都被人結結實實地捆綁在了一起,口中塞著布團。我連忙將一家人解開,來不及多問便用繩子將他們從窗口順了出去,因為怕他們出什麼意外,於是便親自帶著他們逃離了恆遠齋。」
「哦?那現在金掌柜一家人呢?」潘俊現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金無償的下落。
「我們出來之後便將金掌柜藏匿在這裡了,我知道日本人一旦知道我也失蹤了一定會起疑的,說不定那個時候金掌柜更危險,於是便連夜派人買通了城門官,送他們一家人出了城。」確實在霍成龍失蹤之後,日本人立刻就察覺到有異,便將霍十三囚禁了起來,拷問霍成龍的下落。
「金掌柜有沒有說去了什麼地方?」潘俊追問道。
「好像是河南,在臨行的時候金掌柜隱約說過一些準備去河南投奔誰的話。」霍成龍搔了搔腦袋,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我忘記那個人的名字了。」
「噢,那金掌柜是被誰綁起來的?」這個問題一直讓潘俊困惑不已。
「當時我也問過金掌柜,他只是說是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那個人是在傍晚來到金家的,不由分說地殺掉了我的兩個兄弟,然後將金掌柜一家捆綁了起來就走了。唉,真想把這個王八蛋找出來殺掉,為我的那兩個兄弟報仇。」霍成龍狠狠道。
黑衣人,潘俊忽然想起了從那片亂墳崗回到北平的路上所見的那人,難道會是他嗎?
「潘爺,潘爺……」霍成龍見潘俊一直發愣便問道。
「噢?噢!」潘俊清醒了過來然後說道,「怎麼了?」
「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落腳?晚上我派兄弟送你們出去。」霍成龍問道。
「這……」潘俊有些為難,畢竟知道雙鴿第的人越少越好,「只要霍當家把我們送出北平城,接下來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
霍成龍畢竟是個行走江湖多年的人物,知道人家不願說便不再多問,所謂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這個年頭多長几個心眼命就能長一點兒。
「好的,潘爺,我看您朋友的傷勢不輕,好像還在昏迷啊!」霍成龍看了看被子午放在霍十三旁邊的潘璞說道。
「嗯,是啊!」潘俊長出一口氣,「希望能快點兒出了北平城,我們也好對他施救。」
「您放心吧,今天晚上我就把你們送出去。」霍成龍說完給潘俊倒了一杯茶,卻始終不敢正視時淼淼。
在這個黑暗的密室之中,諸位根本沒有太多時間的概念,潘俊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了那個黑衣人和他所談到的交易。
子午一直坐在潘璞旁邊,觀察著潘璞的動靜,此時他亦是心亂如麻,恨不得潘璞會忽然醒來,然後告訴他們事情的原委,但是子午心中已經對整件事有了一個大概的推測。既然那些日本人會循著龍涎的香味而來,那麼應該是他們在潘璞的身上留下的龍涎,為的就是找到潘俊。這樣推測下去的話,如果歐陽雷火一行人真的遇襲的話,那麼也只能是這群日本人,他們見潘俊逃跑,又襲擊了歐陽雷火等人,為了引出潘俊故意將潘璞拋出來,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太好了。可眼下讓子午擔心的是歐陽雷火等人的安危。
黑暗中的時間最為難熬,終於當再次聽到幾聲長短不一的敲擊聲之後,密道的門又被打開了,下來的正是卞小虎。他快步走進密室,神色慌張地說道:「當家的,今晚走不了了。」
話音剛落,潘俊、霍成龍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起,異口同聲道:「噢?」
「今天城門口忽然換了很多日本兵,重點檢查傷者,好像是已經意料到潘爺沒有出城了。而且今晚開始實行宵禁,上街者格殺勿論,看來這一兩天若是想出城很難。」卞小虎的話讓潘俊心頭一緊,轉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潘璞。「恐怕潘璞堅持不了那麼久了。」
「潘爺別著急,我再想想辦法。」霍成龍說著將卞小虎叫到一旁小聲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些什麼,卞小虎聞之臉色大變:「當家的,這……」
「照我說的辦吧!」霍成龍拍了拍卞小虎的肩膀道。
「當家的,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卞小虎眉頭緊鎖地說道。
「去吧,現在先將潘爺送出城要緊。」霍成龍的手在卞小虎的肩膀上用力地抓了一把,卞小虎見霍成龍決心已下,「哎」了一聲,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霍成龍微笑著坐在潘俊面前,潘俊好奇地問道:「霍當家,究竟是什麼事情?」
「沒什麼,潘爺,你們幾個人準備一下,今晚我一定會送你離開北平城的。」霍成龍說著站起身來,順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槍對時淼淼說道,「老爺們兒,還是要靠這個。」說完他別起槍向密道的出口走去。
待霍成龍走出去之後,子午湊到霍十三身旁問道:「你們老大究竟要準備做什麼啊?」
霍十三搖了搖頭,兩條濃眉皺緊想了想,忽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難不成老大是準備做那件事?」
「什麼事?」另外三個人將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霍十三的身上。
潘俊坐在椅子上卻心亂如麻,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著《道德經》,心緒總歸是平靜了下來,子午卻一點兒也冷靜不下來,在狹小的密室中踱來踱去。「你說這個霍成龍,看起來像是個老江湖,不會做這麼兒戲的活吧,走的時候還把密道的門鎖上了。」
時淼淼冷眼望著焦急的子午,不時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
「小世叔。」子午終於停了下來,坐在潘俊面前道,「你說這個霍成龍,要是萬一失手了怎麼辦?」
潘俊抬起頭來看了看子午,他雖然也覺得霍成龍的這個計謀太過於冒險,但是形勢所逼,也只能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否則潘璞性命不保。
子午見潘俊沒有說話又站起身來,在密室中不停地走來走去。
「你能不能安靜一些?」時淼淼口氣陰森,「總是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會把你當成蚊子拍死的。」
子午雖然嘴上不服,卻也知道不是時淼淼的對手,而且這個女子的手段陰毒,他白了時淼淼一眼,悻悻地走到潘璞的床邊坐下,下意識地摸了摸潘璞的頭之後手猛然縮了回來,「小世叔,你快看看潘璞叔,他身上怎麼這麼涼?」
潘俊聞言連忙站起身,走到潘璞身旁,潘璞的身子果然冰冷異常,像是剛剛從井水中撈出來一樣,潘俊小心地將他翻轉過來,潘璞此時嘴唇煞白,毫無血色,臉上白得更像是一張紙。潘俊又將其下眼皮翻開,裡面也是毫無血色。
「不能再拖了,今晚必須帶他回到雙鴿第。」潘俊咬著牙說道。
密室中的每一分鐘都讓人覺得煎熬,早一分鐘離開密室回到雙鴿第,潘璞的危險便會少一分。潘俊咬著牙諦聽著外面的動靜。
「小世叔,你說霍當家的計劃真的能成功嗎?」子午還是有些擔心,潘俊雖然心中尚存疑慮,不過此時也只能是希望他能成功,未等潘俊答話,只聽到城北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密室中的人都是一震,子午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桌腳。那爆炸聲如同悶雷一般,隆隆而來,連綿不斷,雖然相隔十數里,依舊能隱隱感到地面的顫動。
「成功了嗎?成功了嗎?」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暗自盤問。
此時忽然密道的門被猛然推開了,卞小虎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小聲地說道:「潘爺,你們準備好了嗎?」
潘俊點了點頭,卻發現霍成龍似乎並未跟來,也來不及多問,現在時間緊迫,先離開北平城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好的,你們跟我走。」說完卞小虎帶著一行人走出了密道,剛一出密道口便聽到外面早已經是亂作了一團,警笛、警哨,以及嘈雜的人聲絡繹不絕,此起彼伏,不時間能聽到幾聲稀稀落落的槍聲。
走出地字型大小客房,院子里已經聚集了很多房客,他們應該都是被剛才的爆炸聲驚醒的,紅色的火光從北面照過來。卞小虎帶著潘俊一行人一刻不敢停留地向門口奔去。
正在此時北面又傳來一陣「隆隆」的爆炸聲,這次的聲音較之剛剛要大了很多,畢竟剛剛聽到的時候幾個人還在地下的密室中。
卞小虎將門推開一道縫隙,向外望了望,此時街上亦是站滿了看客,他們站在自家的門前,伸長脖子向北方張望,竊竊私語,忖度著城北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時有軍警和偽警察的車從眼前呼嘯而過,急匆匆地向北面奔去。潘俊一行人見到這些人便連忙躲進人群之中。
「你瞧這群小鬼子可算是急了。」人群中一個中年人笑呵呵地說道。
「可不是咋的,那邊好像是狗日的一個軍械庫。」另外一個人答腔道。
潘俊也回過頭看了看,他此刻開始擔心起霍成龍的安危了,眼前越來越多的軍警、偽警察,還有日本人紛紛向北趕去,恐怕霍成龍這次真的是有去無回了。卞小虎帶著他們向城南快速奔去,所有人都只顧著看眼前的熱鬧,誰也不曾注意到這幾個人的行蹤。
走到南城根,卞小虎停了下來說道:「潘爺,現在城門的守軍都已經被調到北城去了,這裡只有不過十幾個人,我一會兒將他們引開,你們就趁機打開城門出去。」
「那你……」潘俊有些擔心卞小虎的安危。
卞小虎笑了笑,然後扭頭戴上黑色的頭套將頭蒙上,快步向城門的方向奔去,一面跑一面將裝在兜里的兩顆手雷拿了出來,打開保險,然後向城門的方向擲去。
黑色的手雷在空中畫了一條極為漂亮的弧線,兩個偽軍警正湊在一起點煙,忽然見到那個黑色物事,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驚異,剛要驚呼卻被手雷巨大的爆炸聲所淹沒。
這顆手雷的威力極大,摧枯拉朽般地將眼前的那個小小的哨所夷為了平地。聞聲趕來的守城偽軍警發現躲在一旁的卞小虎立刻追了上去,一面追,一面將槍上膛,然後向卞小虎開火。
卞小虎為了最大限度地引開這些偽軍警,距離不遠不近,看準時機之後又打開了另外一顆手雷的保險,然後向身後猛地一擲,要說這群偽軍警做別的可能欠把火,但是這保命的事情卻絕不在話下。
遠遠地他們便看到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向自己的方向丟了過來,早已經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了,紛紛向一旁躲閃,借著這個機會卞小虎又跑出了十數米之外。
潘俊看到卞小虎已經將十幾個人引至巷子之中,立刻帶著子午和時淼淼向城門趕過去,因為軍火庫爆炸,因此城門的日本守軍已經全部被調過去了,眼下城門便只有這十數個偽軍警。
按常理說就算是城門遇襲也應該留下幾個人看守城門,剩下的人出去追擊襲擊者。但是這些偽軍警則不然,本來這當漢奸便是為了保住一條狗命而已,現在有人來襲擊了留在這裡,大部隊都出去追擊,萬一敵人就藏在周圍那小命還不是一下就嗚呼了?所以是傾巢出擊。
潘俊一行人趁著機會摸到城門邊,剛剛的那顆手雷的威力委實驚人,竟然硬生生地將地面上炸出了一個大坑,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倒在一旁,在月光之下真有些瘮人。
時淼淼走在前面打開城門,錯開身子讓子午背著潘璞走出了城門,時淼淼緊隨其後,潘俊最後一個走到城門口,他始終擔心霍成龍與卞小虎的安危。
「小世叔,我們快走吧,一會兒他們可能就回來了!」子午見潘俊站在門口遲遲不動便小聲喊道。
「嗯。」潘俊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準備離開,瞬間他瞥見一個黑影,連忙扭過頭,那個人正站在城門口,穿著一襲黑裝,沖著潘俊微微笑了笑,忽然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槍響。那個人一縱身躍上了一旁的高牆,身手敏捷,轉眼間便消失在了眼前。
「你看什麼呢?」時淼淼好奇地走上前來問道。
「噢?沒……沒什麼!咱們快走吧!」潘俊說著走上前去,但是那個人卻再次浮現在了潘俊的腦海深處,他就像是影子一樣活躍在潘俊的生活之中,似乎潘俊的行蹤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究竟是什麼人?金無償一家也是被他捆綁起來的吧?他做這一切究竟目的何在?
且不說潘俊一行人是如何趁夜返回雙鴿第的,只說這卞小虎引開偽軍警向巷子中跑去,這些偽軍警剛剛吃了些許苦頭,怕卞小虎還有存貨,因此便這樣不遠不近地跟著,在卞小虎的身後開幾槍,不過這些人的槍法也不怎麼樣,數十發子彈卻沒有一發打中卞小虎的。
卞小虎心中暗算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在口袋裡摸了摸還有一顆手雷,準備將這顆手雷扔出去之後便甩掉這群偽軍警。
誰知正在此時他忽然感覺右腿一陣發麻,瞬間竟然不聽使喚了,接著整個人都就著向前沖的慣性向前撲倒,這怎麼可能?就在他倒下的瞬間他還這樣想著。他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沒來得及打開保險的手雷被丟到了一旁。
此時他才感到右腿上傳來的陣陣痛感,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此時才發覺眼前竟然站著一個人,那人手中握著一把槍,一臉冷笑地向他走來,他不是別人,正是火系旁支松井赤木。
剛剛的那一槍也是他打的,雖然剛剛他們都在北面的軍火庫,但是當聽到手雷的爆炸聲之後,松井赤木便帶著幾個人向南門奔襲而來,正好與卞小虎迎了個正著,於是開槍打傷了他。
「你是什麼人?」松井赤木走到卞小虎身旁冷冷地問道。
「呵呵,狗日的,我是中國爺們兒!」卞小虎雖然腿上受傷,卻依舊忍著疼痛大吼道。
說話間那群偽軍警已經趕了上來,見到松井赤木連忙行禮,松井赤木卻一點兒好臉也沒有:「你認識潘俊吧?」
「哼,潘爺北平城誰不認識?」卞小虎的眼睛四下打量著,尋找著那顆掉在地上的手雷的下落,他知道手雷落到這些日本人手中會是個什麼下場。
「呵呵,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話音未落,松井赤木的皮靴頭不偏不倚地踢在了卞小虎的傷口上,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卞小虎的傷口處傳來,膝蓋忽然一軟,卞小虎半跪在了地上。
松井赤木躬下身子湊到卞小虎的耳邊說道:「潘俊現在在什麼地方?」
「呵呵,我這個小人物怎麼會知道潘爺在什麼地方?你該去找潘爺問個清楚啊。」劇烈的疼痛讓卞小虎的牙齒一直在顫抖,冷汗已經浸濕了後背。不過他的目光卻依舊在四下尋找那顆手雷的下落,忽然他的眼前一亮,那顆手雷就在距離自己三米有餘的牆角邊,如果不仔細看確實不容易找到。
「我記得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松井赤木已經喪失了最後的一點兒忍耐力,他一腳踩在卞小虎的傷腿上,不停地左右碾壓,之後飛起一腳正好踢在卞小虎的後背上。
後背吃力,卞小虎的身體立刻前傾,他見時機來了,借著力道撲上前面三四米,用身體蓋住了那顆手雷,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手雷握在掌心。
「把他帶回去,我就不相信他不說。」說完松井赤木青筋暴出,向城門的方向走去,偽軍警立刻走到卞小虎身邊,準備將其架起,卻被兩個日本兵擋住了。「嗯?」
兩個偽警察立刻點頭哈腰地向後退,日本兵一用力將卞小虎架起,誰知此時卞小虎忽然打開了手雷的保險,兩個日本兵見情勢不妙想要逃脫卻被卞小虎的兩個胳膊死死地鎖在了原地。「媽的,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兩個狗日的小日本鬼子當墊背的。」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從北平城南附近的深巷中傳出。爆炸的聲音傳得很遠,已經出城的潘俊忽然停住了腳步,他的心頭猛地一顫,對子午和時淼淼說:「你們聽見了嗎?剛剛好像是卞小虎用的那種手雷的爆炸聲。」
「啊?」子午停下腳步向四周望了望,四周寂靜無聲,根本聽不見爆炸聲。「小世叔,你放心吧,那些狗東西一定抓不住卞大哥的。」
「希望吧!」潘俊說完繼續向前走,但是他的心卻始終平靜不下來,前面就是過街樓了,過去之後便是雙鴿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