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中的麗人
我的故事講完,屋裡鴉雀無聲。我轉頭看看,阿豪臭魚還有陳老頭,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被他們看得有些發毛,一巴掌先拍臭魚腦門上去:「看什麼看,中邪啦?」臭魚拍巴掌,阿豪也跟著拍,倆人一齊作仰慕狀。阿豪說:「你可真能編啊,是早就打好腹稿了,還是臨場發揮現謅的?」我裂著嘴笑道:「我這麼誠實的人能編假話嗎,那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歷。」臭魚嘁一聲,話里已經帶上了調侃的味道:「你丫真殘忍,那麼一個會變大美女的蝴蝶就讓你給活活砸死了。」我說:「不給它拍扁了,我還留著她生崽子么?我只恨天下沒有這麼大的蒼蠅拍,害得我很辛苦的一點一點地用石頭砸。」臭魚說:「你可真沒經濟頭腦,這要是活捉了,或者做成標本什麼的,拉到中東去,賣給哪個喜歡搞收藏的石油大亨王子之類的人物,咱們下半輩子都不愁吃喝了。」我說:「你趕緊歇了吧,就屬你聰明。咱們要是倒賣這種怪物,搞不好被公安抓了,給咱們扣上個走私國家特級保護動物之類的罪名,咱下半輩子就真不愁吃喝了,在監獄裡面天天吃窩窩頭去吧。」臭魚說:「這樣的怪物怎麼能算是國家特級保護動物?我看比起國寶也差不多。比大熊貓值錢。」我說:「反正在中國,稀少的東西都值錢,咱們這就一樣東西多,也最不值錢,你知道是什麼嗎?」臭魚說:「我當然知道了,咱們中國就是人多。」我們三個平日在一塊兒耍嘴皮玩習慣了,到哪兒都改不了這毛病。那邊的陳老頭聽得很茫然,他忽然重重咳嗽一聲,暗示我們該輪到他說話了。我們三個住了嘴,忽然這時候,外面響起敲門聲。這麼晚了,外面雨又這麼大,除了我們,誰還會深夜趕路,而且停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陳老頭站起來,嘆口氣,好像挺不高興又有人來打擾他。我們三個互相看了看,都對來人充滿了敵意。這時候來藥鋪的人,不用說,肯定抱著跟我們同樣的目的。陳老頭那些寶貝兒,任何一件拿出去,都夠人吃喝一輩子還帶拐彎的。誰知道有這種好事,肯定都眼巴巴往這兒趕。天下甘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主兒多了去了。但這些傢伙啥時候來不好,偏偏要跟我們撞車,也就是說,如果陳老頭今晚只願意賣一件寶貝兒,那麼,我們就有了些競爭對手。不一會兒,聽見外面有人說話,隔得遠,說什麼聽不太清,隨即腳步聲傳來。陳老頭走前頭,後面跟著兩個女人。見到女人,阿豪和臭魚就開始笑,我比他們倆笑得還燦爛。我們三個一齊歪頭沖她們揮手打招呼。倆女人,一大一小。大的二十七八歲,小的二十左右,穿著時髦,模樣兒也都長得挺俊,擱哪兒都能算得上美女。碰上美女,哥幾個當然也不會錯過機會,不過夜深人靜,大雨滂沱,荒郊野外,這幾個詞無論如何都沒法跟美女聯繫在一塊兒。聯繫上了,必有古怪。我心裡警覺,但看臭魚跟阿豪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又不甘示弱,生怕美女落他們倆手上,三個男人兩個美女,套句老話就叫做狼多肉少,不定最後淘汰了誰。倆美女倒也落落大方,上來跟我們打招呼。那邊陳老頭和善地給她們讓座,還親自上去給她們倒茶。女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這陳老頭年紀雖大,看來也是色心不死。陳老頭可能察覺到了我們的心思,冷冷地沖我們道一句:「人家只是到我這裡來避避雨,不像你們,是有所圖謀而來。」原來,陳老頭剛才開門時,就問明了兩個女人的來意,確定她們並不是沖著他的古物而來,自然要和顏悅色得多。倆美女坐下,臭魚嘻嘻笑著介紹了我們三個,她們倆也自報家門,她們是師範大學的師生,老師名叫藤明月,學生叫陸雅楠。我問藤明月:「我們抽煙,女士們不介意吧?」不等她回答,就掏出幾根煙來分給臭魚阿豪,然後遞給陳老一支,用打火機給陳老點上。陳老抽了兩口,突然把目光停在我的臉上。我心說:「這老頭,放著美女不看,看我幹什麼,是不是同性戀?」我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陳老,您盯著我看什麼?我長得不好么?」陳老頭還是盯著我看,道:「我看你長得很像幾十年以前來過我們這個小村子的一個年輕人,想不到天下竟有這麼酷似的兩個人。」我笑著說:「天下這麼大,長得像的人還是有很多的。演國家領導人的那些特型演員不就是例子嗎。」陳老頭鼻孔眼裡往外噴口氣,頭轉向一邊,不看我了。那邊的藤明月這時從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大伙兒正好肚子都有點餓了,當即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吃。臭魚三兩口把自己那份巧克力吃完,一看陸雅楠那份才剛吃了一小口,馬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妹子,巧克力可不是這麼吃的,你這吃法不對,我這當哥的不能視而不見,我來教教你吧。」陸雅楠笑著說道:「吃巧克力還有什麼方法么?啊,我知道了,你是說和室內溫度有關對不對?我以前看雜誌上介紹過。不過我可不是你妹妹,你長得這麼黑,咱們怎麼看都不像兄妹啊。」臭魚伸手把陸雅楠沒吃完的巧克力拿過來:「又不真的是親兄妹,咱這麼稱呼不是顯得我沒拿你當外人么。我也不是說巧克力的吃法,我是指吃巧克力時的方式。我來示範給你看看。」說著話之間,臭魚把巧克力全部塞進了嘴裡,單手托腮做沉思狀說道:「一邊大口地嚼著香濃的巧克力,一邊思索一下未來人生的道路,這才是正確的生活方式啊。」這可真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臭魚的臉皮比城牆拐角都要厚上三尺。眾人大笑,雨夜之中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都煙消雲散了。這時,一直在那邊悶聲不響的陳老頭忽然沖著我道:「其實那怪物不是蝴蝶,我年輕時也見過一隻。」我怔一下,立刻想到了自己剛才編的故事,便問那怪物要不是蝴蝶,會是什麼。陳老頭說道:「但凡人遭橫死之後,心中一股怨氣難消,這股氣無形無色,要多日方才散凈,如果恰遇多股怨氣凝聚,這股氣又聚於蟲巢附近,蟲蟻蝶蜂之屬吸收了這種怨氣就會變異成精,以陽氣足的成年男人為食,它們每吃一人,就要作繭蛻皮進化一次,每蛻一次皮,它身上的圖案花紋就更加美艷一層。」藤明月和陸雅楠不知道我們說什麼,坐她們邊上的臭魚簡單跟他們說了講恐怖故事的事,這倆美女對此頗有興趣,豎著耳朵聽我們說話。我問陳老頭這種怪物叫什麼名字。陳老說道:「此物名為喪哭,又名屍璧,在道教典籍中多有記載,並不足為奇,亂世之時尤多。」我對陳老頭說道:「喪哭?怪不得有人叫它三姑,原來是這麼個三姑。」阿豪從我講我的經歷開始就始終不發一言,仔細地聽著每一句話,這時冷不丁地問了陳老一句:「老伯,你們這個村裡有沒有什麼唐代古墓?」陳老頭聽了阿豪的問話,全身一震,臉上微微變色,說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在這村裡住了六十多年,可從來沒見過有什麼唐代古墓。」我見陳老頭動怒,趕緊上前轉移話題。我說:「您老覺得我那故事怎麼樣?能過關嗎?」陳老頭臉色舒緩了些,眉頭皺起,有些猶豫不決:「你的故事聽來倒還算有趣,比他倆的強多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不過癮,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我氣得直翻白眼,這老傢伙臉皮奇厚,居然能說出這等無賴的話。但偏偏他說什麼,我們都得聽著,除非真像來時說的那樣,把這老不死的掀翻在地,然後把這裡洗劫一空。這時一邊的藤明月道:「我都沒聽見你們剛才講的故事,現在再說一個吧。」我有些累了,心裡還有氣,就對她說我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大腦容量有限,只會講剛才那一個故事,其餘的一概不會。陸雅楠一看就性格開朗,當即自告奮勇,說她給大家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