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洶湧(二)
石樓的走廊蜿蜒曲折,有點兒像迷宮的通道。
大理石的地面響起斷斷續續地腳步聲,倒映在地面上的人影微微有些扭曲,無論是什麼類型的醫院,總是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
護士走在前面,她不斷翻看著懷裡的病歷,嘴裡喃喃嘟囔著:「蕭雲輝……」
雖然和護士聊了半天,可沈牟白並沒有仔細打量過她,小護士的樣子在他眼前只是淡淡地地一晃而過。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可以用很多角度去欣賞一個女人,然而此刻沈牟白卻發現原來從後面看才是極佳的。
借著昏黃地廊燈,雪白地白罩衫輕束著護士窈窕的腰身,臀部微微上翹,胸前隆起兩座小山,露在護士帽外的長發隨意的散落在肩頭。嬌小可愛的身材搭配清秀的容貌,沈牟白不得不感嘆,這真是個盛產美女的時代。
護士忽然背對著沈牟白靜靜地停下腳步,手指在病歷上由上至下滑動,停在一個格子上。她猛然轉身看著沈牟白,嘴角劃出一絲淺淺地微笑。
「找到了,蕭雲輝,地下一層T—101。」
沈牟白長舒了口氣,心說看來這精神病院里還真難找出幾個行為正常的人來。你找到就找到吧,弄得這麼神秘兮兮做什麼。
護士笑了笑說:「用我帶你過去嗎?」
地下一層?
沈牟白看了看腳下的地面,心理泛起某種莫名地壓抑感。蕭雲輝怎麼會住在地下一層?沈牟白記得上次看望他的時候,他是住在一樓的一個單間里。都說人往高處走,可還沒聽說有人喜歡往地底下鑽的。
沈牟白環視了一下空曠地走廊,又看了看眼前的護士。剛才的那番遭遇仍令沈牟白有些肝兒顫,要是讓他一個人就這麼摸到地下一層,他還真有點兒不敢。
天曉得,自己會不會再遇上個喜歡冒充大夫的精神病,這些人打又打不得,逃又逃不了,實在麻煩。
沈牟白猶豫著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還是想麻煩你帶下路。」
護士笑著點了點說:好吧,那你跟我來吧。」
醫院地下一層的走廊內死氣沉沉的,墨綠色的牆壁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大理石的地面映著沈牟白的影子,但那影子卻被扭曲得不像沈牟白。
沈牟白覺得腳下的地面正騰著絲絲地涼氣,透過鞋底,一點兒一點兒地滲進腳心裡,然後那涼氣沿著血管兒往上躥,一直頂到心臟上。這個感覺就好象有一根長長地冰錐由下至上狠狠地把自己穿了個透心兒涼。
沈牟白再次環視四周,這個地方不象什麼病房,倒有點兒象太平間!
護士依舊走在沈牟白前面,她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地踩著大理石地地面,每一下就好象踩在沈牟白的心臟上,眼前雪白地白罩衫越發蒼白。
沈牟白半開玩笑地對護士說道:「呵呵…我說你們這醫院的地下一層怎麼這麼冷啊!都快趕上太平間的停屍櫃了。」
護士身子怔了一下,她沒有轉身只是輕輕地笑著說:「呵呵…安合精神病院目前正和一家中醫院合資,地下二層租給他們用於停放屍體……呵呵……所以你猜的沒錯,我們腳下就是太平間的所在……」
「什……什麼!」沈牟白差點兒沒從地上跳起來,他怔怔地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地面,心裡開始一陣陣發冷。
在這堅硬地大理石地面下竟然是太平間,那裡面正存放著一具具屍體。在這樣陰冷地環境下,它就宛如一座神秘地墓室。而沈牟白就在它的上面行走,腳步聲會不會驚醒下面沉睡的東西呢?也許此刻正有無數雙眼睛在朝上張望著,一雙雙枯槁地手正向沈牟白腳心伸來……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雙開門,護士推門而入,沈牟白緊跟進去。
進門的一瞬間,一股更大地寒氣撲面而來,沈牟白打了個寒戰。脖根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往沈牟白的脖子上吹氣。
回過頭,看到的卻只是那扇晃動地雙開門。
這是一間值班室,昏黃地燈光令人產生了莫名地畏懼感。
「小雪。」兩個年輕的男醫生跟護士打招呼。
護士沖他們笑笑說:「一個叫蕭雲輝的病人是住在這兒吧?」
其中一個帶著眼鏡的男醫生點點頭說:「是啊,怎麼了?又要體檢嗎?」
護士搖搖頭說:「不是,是有人來看他。」
說著護士指了指沈牟白,兩個醫生順著她的指點看了看沈牟白,然後那個帶著眼鏡的男醫生說:「呵呵,今天怎麼這麼多人來看這個病人啊!是不是他過生日啊。」
沈牟白走過去說:「有人來看過他?」
「恩。」帶著眼鏡的男醫生點點頭說:「還沒走呢。」
沈牟白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沈牟白說:「那您能帶沈牟白過去嗎?」
兩個醫生又打量了沈牟白一番,然後交換了一下眼色。其中一個瘦高的醫生說:「當然可以,您跟沈牟白來吧。」
說著,他順手拿起桌子上一大串鑰匙招呼沈牟白跟他走。
沈牟白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小心點兒」。
沈牟白回過頭,是哪個護士,她站在廊燈下,十指交錯在胸前,一雙明亮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沈牟白。
小心點兒?
她什麼意思?
沈牟白疑惑地看了看護士,她卻羞怯地低下頭。
「走嗎?」瘦高的醫生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哦。」沈牟白沖護士點了點頭,然後在那名醫生的帶領下走到值班室左側的一間病房外。
病房的門虛掩著,有淡淡地燈光灑出。
醫生指了指門說:「就是這裡。」
沈牟白說:「謝謝。」
醫生點點頭,轉身走開了。
沈牟白並沒有急著推門進去,而是隔著門上的玻璃窗往病房裡看去。
病房從房頂,到牆壁,再到地面一片雪白。
穿著病號服的蕭雲輝側對著門筆直地坐在床上,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雪白地牆壁,嘴角時而會抽動一下。
沈牟白推門走進去,隨手拉了把椅子坐到蕭雲輝床前。
「還記得我嗎?我叫沈牟白,我們是生死與共的戰友?」沈牟白低沉著聲音說道。
蕭雲輝依舊痴痴地盯著牆壁,沒有任何反應,近在咫尺地沈牟白似乎變成了空氣。
「看來你是不記得了。」沈牟白失望地搖了搖頭,他站起身湊到蕭雲輝身邊看向那面牆壁:「能告訴你在看什麼?」
「花。」終於蕭雲輝嘶啞著聲音長長吐出了一個字。
「花?」沈牟白心裡反覆念了幾遍,卻始終想不出這個字中到底有著怎樣的含義。也許只有蕭雲輝自己才明白,可他現在卻是一個瘋子。
沈牟白扭頭往向牆上那扇窄小地窗口,淡淡地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花。」蕭雲輝盯著牆壁再次吐出那個字。
「不錯。我直到現在都不明白你是怎麼瘋掉的,而『花』又是什麼含義。」沈牟白頓了頓繼續說道:「當年的緝毒戰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榮耀的光環下是無數尚未解開的秘密。這些秘密令我至今都耿耿於懷,每當我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犧牲的戰友,他們原本不該犧牲的,至少不該在那次戰役中犧牲。毒梟為什麼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為什麼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后,首惡惡龍竟然還能從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蕭雲輝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光彩,但隨即又變回迷茫。
但這瞬息間的變化卻被沈牟白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嘴角劃出一絲冷笑。
「既然你不知道,那讓我來告訴你。在那次緝毒戰中,有人出賣了我們。」沈牟白趴在蕭雲輝肩頭近乎耳語地說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蕭雲輝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眉頭皺起,好像在極力思考著什麼,他用力地說道:「是……」
「很好!是誰?快告訴我!」沈牟白激動地一把抓住蕭雲輝的肩膀。
「是,是花……」蕭雲輝的眼神黯淡下去,宛如一汪死水。
花,怎麼又是花?
難道在蕭雲輝的記憶中就只剩下花了嗎?
沈牟白失望地鬆開了蕭雲輝,捏著眉心坐回椅子上。
沈牟白低頭沉默了很久,終於他揚起頭望著窗外嘆了口氣,然後站起身朝病房門走去。
握著把手輕輕地拉開門,沈牟白頓了一下,再次回頭看向蕭雲輝:「你可以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但我不能。我會繼續尋找答案的,永不放棄……」
沈牟白走出病房的一刻,身後隱約響起一聲低低地嘆息。
見沈牟白步履沉重地走出來,小護士笑著上前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不跟你朋友多聊一會兒嗎?」
「該說的都說了……」說著,沈牟白回頭看了一眼病房的門,然後對護士說道:「麻煩你多多照顧我的朋友,我會再來看他,當然還有你。」
說完,沈牟白神色凝重地朝雙開門走去。
「喂!你還沒有告訴你的名字?」小護士喊道。
「沈——牟——白!」
外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