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宴
我出神地看著手腕上那道疤痕,這是殉情的產物。對,我跟顧艷霞分手了。這就是命,一個已經在三世前就註定好沒有結果的孽緣。
我的眼睛已經紅透了,連流出的眼淚也已經映紅了。不,這就是血。鮮紅鮮紅的,一滴連著一滴,搖曳在半空,帶著滿心的傷感來到人世,然後迫不及待地滴落至地面,殷紅著腳下這一片無情的冰冷。
我想,一切或許可以追溯到前三世。那個時候,我是同治皇帝。在那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封建禮制國度里,我就是神,神就是我。閻王讓你三更亡,我讓閻王二更死。我沒有想過要做皇帝,都說帝王好,我卻不覺得。皇阿瑪臨死前拉著我的手,半天只說了一句:「高處不勝寒。」我終是做了皇帝。那些平時溫文儒雅的學士,四面威風的武將,八面玲瓏的宦官,任勞任怨又任命的宮女,此時都與我產生了一層看不見的隔膜。站在高堂上依舊要抬頭仰望我的臣子們,他們嘴巴里唱著不知哪朝哪代,那個愛嚼舌頭根子的鳥人說的那句「伴君如伴虎」,從開始敬我畏我,到後來總喜歡與我玩打太極的遊戲。我頒布一道聖旨,他們要先交到生母西太后慈禧那裡,說是我年幼,理事能力不強,自立能力不夠,只有稟報兩宮皇后再行定奪。說實在的,我對於這個生母沒有好感。我知道那些吃我喝我的大臣們,在享受了太多的太平盛世后,如今一個個都已經失去了我大清入關時的那種壯志凌雲,那種義薄雲天,那種捨身取義,那種舍小我成大我的精神,早被他們家裡堆積如山的糧食、整箱搬運的黃金白銀給壓扒了、壓死了、壓腦後去了。我命苦啊,但是作為一個皇帝,我能向誰訴苦?其實,我只是一個看似權滿天下,卻被一個女人玩弄骨掌的可憐皇帝。生母慈禧發現我有自殺的趨向,為了穩定她的權勢,她夥同手下許多爪牙,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名義,逼迫慈安聯手為我抄辦婚事。其實,這時,因為我做了皇帝,連帶著讓皇額娘沾了不少風光。只是皇額娘心底也不善良,同她那位姐妹心狠手辣、老奸巨猾、深謀遠略的姐妹是狼狽為奸,如出一閣。可悲的皇額娘,只知道為自己兒子找個對象,秘密策劃著自己的天下,卻不為她身上掉下的那塊肉著想。皇額娘諾了,天下為之一震,我也為之一怔。
記得,這一年,我十歲,說句俗不可耐的話:我他娘的嘴毛都沒有長齊,哪曉得他奶奶男女之事。
籌備皇帝大婚,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與秋季祭典伯仲之間。我沒有權利管,這事一直都是慈安策劃的。皇額娘慈禧也替我選了一個,她拿著畫像給我看,我只看了一眼,就丟了一句「沒有看中」,跑出去與小德子比賽放風箏了。那小子,你別看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他做風箏的活計不是吹的蓋的就能弄出來的。後來,有一次放風箏時,我一時高興就隨口封了他一個「萬米風箏王」。這事被兩宮知道后,嚷嚷著只有皇帝才配叫萬歲,所以有關「萬」這個字一直很忌諱。沒有想到,我害了小德子。第二天,聽宮女們偷偷告訴我,小德子昨晚被人砍成人棍了,現在還丟在後花園一塊花地里,半死不活的。我氣不過,就跑去問皇額娘,小德子他沒有死怎麼辦?皇額娘冷漠地說了兩個字:「等死。」我說,「那死了之後呢?」那坐在金邊楠木床上的女人,嘿嘿笑了一聲:「一錢不值的奴才,拿下去做我的花肥,我都嫌臟呢。小英子,你把他扔了喂狗去吧。記得,丟西郊去,那裡的野狗多。」然後,這女人從身邊宮女的手中端著的一盤楊梅里,尋出一個放入口中。慢吞吞、文縐縐地咀嚼起來,她的嘴裡全是血一般的顏色。
大婚臨近,我不知道慈安會給我選個什麼樣,我也不願意知道。
我想好了,非要氣氣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她讓我向東,我偏偏向西,氣不死她,也不讓她快活著。
我在不安中等待著,等待著。這是我的命,身在帝王家,事事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有時候,我在想自己要是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孩子該有多好,縱使沒有錦衣玉食,我想只要過得踏實,我也就放心了。
新年一過,我還沒來得及從新年的歡快氣氛中緩過勁來。一天,皇額娘突然拉住我,對我說:「皇上已經十一歲了,過幾日我讓相士擇個良辰吉日,幫你把大婚辦了。宮裡冷清了這麼久,也該熱鬧一番了。」我點了點頭,命運就是這樣,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二月二,龍抬頭,那個滿臉絡腮鬍須的臭相士極力主張大婚之日就在二月二。定了,就這樣了。
以後的幾天里,宮裡再次過了一次新年,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樂了,所有該哭的人哭了。幾個苦命的人,在命運的捉弄下走到了一起。
洞房當夜,我終於看見了皇額娘給我看過的那幅絹畫上的女子——火紅的燭光散發著迷人的光輝,偌大的房間里還有另一種說不出名的香氣,讓我全身發熱。我膽怯地走到床邊,我甚至只比床邊高上一點。床上的女人自己揭開了蓋在頭上的蓋頭,沖我嬉笑著,然後將我拉上床。我們就這樣對望著,直到她咧開嘴哭了好一會,哭得撕心裂肺地喊痛。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做著神秘兮兮的事,我看著犯困,就躺在她的腿上睡著了。窗戶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清晨醒來,我看見她的手指破了,我想叫御醫,她不讓,說是叫了她就沒有命了。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自己叫阿魯特孝慈,是吏部尚書蒙古正藍旗人崇綺的女兒。我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別的我都記不得了。我只知道這個現在做了我的女人的人,名字叫做阿魯特孝慈。「孝慈。」我嘿嘿了笑了一下,然後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就是同一天,在另一個不遠的地方,同樣有我的女人誕生,她叫富察婉婷,是滿洲正黃旗鳳秀之女,姓富察氏,是滿洲八大貴族之一。他們家世代均出將入相,地位相當之高。
說實話,阿魯特孝慈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更可貴的是她還是個才女。可能遺傳了他父親崇綺的優點吧。崇綺是同治四年的一甲一名狀元,官拜翰林院編修。皇額娘見到我時,總是提及他,說他如此厲害,自己的女兒亦是,將來生個阿哥才會是人中龍鳳。我不懂,隨便這個女人去瞎折騰吧。就這樣,在未來的幾年裡,我又迎娶了三個妃子。
十七歲時,我已經懂得許多事情了,然而我發現皇額娘的慾望越來越高漲了。她竟然在自己的寢宮裡私自暗藏武則天的畫像,把她當做觀世音來供奉。武則天我是知道的,難道皇額娘要效仿武則天做皇帝嗎?我的心徹底涼了。這個嚴肅的問題我又不能對別人說。宮裡數萬人,明裡暗裡的幾乎全部是她的爪牙耳目。
夏天的一個晚上,慧妃富察婉婷慌慌張張地跑來見我,她不顧一切地衝進我的尚書房,頭髮亂成一團,衣服破爛。我退去了所有的侍從,關上門迫不及待地詢問慧妃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被強暴了。」富察婉婷跪在我的腳下。
「什麼?」我不相信。
我看著下面的富察婉婷,她說的話是多麼得大逆不道、滑稽至極。想我堂堂同治皇帝,大清國的一國之君,有哪個狗膽包天的人敢侮辱我的女人?
「真的。」低著頭,慢慢向我哭訴,「今天一早,我去慈寧宮照例問安,看見阿魯特孝慈(暗地裡,我對慧妃說過不需要叫她皇后)神情慌張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我就進去向皇太后問安了。問完之後,她讓我跟著她去個地方,我當時也沒有在意就去了。誰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當我跨進慈寧宮大門檻的時候,就已經身陷了。剛進皇太后的寢宮,她就退去宮女太監,只留下兩個我從未見過的臉孔。然後他們中一個大力推開了一間密室,強行將我拉入。皇太后開始只是問了一些皇上的生活情況,然後就開始打聽你的聖體是否安康,情緒如何,意向怎樣。最後,她取出一包葯交給我,讓我喂每兩天喂服你一次。我不幹,我沒有想過皇太後會傷害皇上,但我隱約感覺事情一定不簡單。而可以做到兩天與皇上見一次面,共用一次膳的也就只有我一個了。見我不從,皇太后就威脅我。如果我不幹,我的全家將被充軍,發配邊疆,永世不得錄用。我依舊不從,為了皇上,我已經視死如歸了。見我不依不饒,皇太後向身邊的一個人使了個眼神,然後自己就走了。我以為他們要軟禁我。可,可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後走后,密室的門關了,那個穿著仕女服的人脫了衣服,露出了他的原形。原來是個男扮女裝的男人,他來不及脫衣服就撲向我……」
我簡直不敢相信,實在是太荒謬了,一個是我的親娘,一個是我的女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她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媳婦?
「你,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殺了那個人。」富察婉婷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刀,「呵呵,我玷污了皇上的名聲,唯有一死謝罪了。」說著富察婉婷舉剪就刺向胸口。
我救下了富察婉婷,自己的手腕上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皇上,你為什麼這麼傻?」富察婉婷躺在我的懷裡。
「你是我的女人。」我說道。
是呀,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住,我這他娘還算是皇上嗎?連個男人都不配。
「我要昭告天下,我要免去皇太后。」
我站起來,沖著門大喊大叫,周圍沒有動靜,只有富察婉婷傷心的哭聲。
「阿魯特孝慈。」富察婉婷說道,「對,一定是她。為什麼她出來的時候沒有事情?」
我一聽富察婉婷說起,心裡就頓時明白了。阿魯特孝慈本就是慈安一而再再而三向我推薦的,還不顧我的感受冊封她做了皇后。想來,阿魯特孝慈一定被皇額娘和慈安老太婆給收買了。
「這個賤女人!」我發自內心地痛恨。
以後的日子裡,再沒有心情面對那些心比男人還高的女人了。跪安要去,但我可以不用去見皇后阿魯特孝慈,總覺得她欠我的。我也不想見富察婉婷,總覺得我欠她的。
日子過得無精打采,卻還要裝得英明無比。我已經快崩潰了,我的身體一日日地衰敗,我已經開始密切關心我的飲食狀況了,甚至連夜裡都要醒來幾次看看外面有沒有動靜,有沒有刺客。我把大權交付給慈禧,她裝得很謙虛,背地裡卻在嘻嘻笑著。這樣,我的時間多得沒有辦法打發,偌大的皇宮冷冷清清的。我開始發泄,每晚總是那麼幾個女人,她們如狼似虎地腐蝕著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壞,可我不管。我想這樣也罷,人生在世,圖個什麼,不就是風流快活。我已經麻木了,徹頭徹尾地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慈禧見我的身體壞得如此迅速,心裡有了惻隱之心,畢竟我是她的骨肉。她開始規範我的生活,不准我去各宮走動,事實上就是把我軟禁了。幾日之後,我已經對一切失去了信心。這時候,富察婉婷來了,她是偷偷跑來的。寂寞的時間裡,我們真心相愛,彼此互訴不幸。這樣的日子倒也讓我清醒了許多。可以說,富察婉婷將我拉回了人間。呵呵,或許,我命該如此吧。我的身體還是一直壞下去,甚至宮裡已有謠言我即將大限。
我對富察婉婷說,我其實也是愛阿魯特孝慈的。我問富察婉婷是否生氣,富察婉婷不語走了。以後,我就再沒有見過她。
我開始自暴自棄,讓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太監小明子,帶著我出宮。我就如同一隻困在全部用黃金雕琢的大房子里的龍,華而不實。是呀,我的心早就空虛了。我在長安最有名氣的八大胡同里逍遙快活,我一直是去那些沒有人知道我的地方風流。有時候,我甚至想過帶著富察婉婷一起私奔。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豈能沒有我們立足之地?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如果這樣,富察婉婷家裡就要株連九族滿門抄斬了。我繼續著我的腐爛生活,終於有一天,我發現我生病了,下體整天瘙癢。可我不敢說。這個時候,我只盼望富察婉婷能來看看我。
同治十八年底。
又到年關了,慈禧說要為我再續一宮,這大清的皇帝還得我出力。我沒有理會,走時,我背著所有人開口大罵,有人心沒人性的老女人。慈禧是什麼樣的嘴臉,我不知道。回宮后,小明子對我說,當時,慈禧的臉上氣得紅一陣白一陣。我笑了,自從皇阿瑪走後的,我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我打發小明子走,打發那些真心對我的下人偷偷走掉。只是第二天,我便看見小明子和十三個我平時最要好的太監宮女們赤裸裸地死在後花園。
我笑著親自埋葬了她們,能夠讓一個皇帝為他們挖坑,我想他們也應該知足了吧。
三日後,慈寧宮發話,午夜共膳。
夜。
靜悄悄的,沒有風,沒有月亮和星星。
我拖著沉重步伐走進了生我滅我的地方。
「你來了。」
坐在高高龍椅上的老女人,已經不稱呼我皇上了。
「是的,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讓我死又有何難?」
仰天大笑,所謂帝王人生,也不過如此。
「我叫了皇后、慧妃、容妃她們,咱們今夜共膳一次吧。」
慈禧的話雖沒有點破,我已明白了。我只嘆這鴻門宴未免太過華美了,滿桌的美味佳肴,野味珍品,足足有一百零八道。
「謝了。」
慈禧給我安排了正位,我坐在她坐過的龍椅上,皇后阿魯特孝慈帶著面紗走了進來。然後是容妃,還有幾個貴人。我看都不看,我只希望可以再看一眼我的慧妃富察婉婷。
「好了,人來齊了嗎?齊了,我們就開始吧。」
說著慈禧就近從面前的一隻盤子里,夾了塊鹿肉放進嘴巴里,慢吞吞地咀嚼起來。
我知道這道菜的名字叫「指鹿為馬」。用的上等的野生麋鹿的後腿筋肉,透過烤、燴、炸、燉,去味,上色,最後炒成。所有的人都不敢看慈禧,一個個低著頭悶不吭聲。只有皇后阿魯特孝慈突然笑了起來。
「指鹿為馬。」阿魯特孝慈起身走到慈禧面前大大方方地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咀了一口。然後慌忙吐出,叫道:「明明就是鹿肉,為什麼要做成馬肉的味道?」說完,阿魯特孝慈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呆了,她的臉……
「好一個『為什麼要做成馬肉』。」慈禧端起盤子,給在座的每個人親自發了一些,「我慈禧親自為你們挾菜,你們吃吃這指鹿為馬,到底是什麼味道?」慈禧扔掉手中的盤子,盤子落在地上,卻沒碎。
「吃呀。」慈禧氣急敗壞地喊道。
所有的人看著我,我夾起放進嘴巴里,咀嚼了一口,然後吐出:「告訴那個御膳總管,立即辭退做這菜的。什麼指鹿為馬,做不出馬肉的味,就別裝摸做樣的。」
「對,既然皇上說了,我就不吃了,我想一定吃不出馬味道的。」容妃直接推開面前的盤子。
「我也不吃。」吳貴人說道。
「我也是。」祁妃笑了一聲,眼角的眼淚已出。
「姐妹們都不吃了,我吃了不是下作嗎?算了,去她奶奶的。」平時最溫爾儒雅的曇妃直接將面前的盤子摔在地上。
「混賬,活得不耐煩了?來人,拖下去,凌遲處死。」慈禧喊道。
「朕說不。」我堅定地說道。
已經進來的帶刀侍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先皇遺詔,皇太後有權負責後宮一切事宜。」
從慈禧身後突然冒出個太監來,手裡拿著張滿是灰塵的詔書。
「呵呵,」曇妃自己站了起來,對著我,「我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拉下去。」慈禧憤怒地丟了桌子上的一隻筷子。
「不用了,我自己會走。」曇妃笑盈盈地問我,「皇上,臣妾今日可否漂亮?」說完,曇妃被硬拉了出去。
「漂亮,你是朕心裡最漂亮的女人。曇兒,你……」我這是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剛烈愛夫的女人。我對自己說,你要記住她,她叫趙曇,已故漢人大學士趙崴滎的女兒。
宮外,不一會傳來一聲慘叫。
「我們繼續吃。對了,你們幾個還沒有嘗吧,繼續吃,品出了味,我照樣寬恕你們。」慈禧微笑著說。
「馬,馬肉。」一邊幾個一直沒有開口的貴人妃子,夾起鹿肉,不待咀嚼就連忙下了判斷。
「吃裡爬外的人,老太婆,你……」
「拉下去。割了舌頭、挖了雙眼、剁了耳朵,丟在後花園,讓她自生自滅。」慈禧沒有等容妃說完,又丟了一隻筷子。
「皇上,容兒也去了。」容妃冷笑了一下。
「容,容……」我看著容妃也被帶了出去,隨後是一聲聲慘叫。
「你們繼續給我品品,呵呵……」慈禧保持微笑著。
「不吃了,我直接走了。你就給我一刀了斷吧。」說著吳貴人自己走了出去,剛出大門,一聲慘叫,窗戶上多了許多血點。
「皇,皇上,我怕……」剛十三歲的祁妃躲到我身後,渾身發抖。
「怕就到我這來。」慈禧向祁妃招手。
「我,我不去。阿瑪說了祁兒這輩子是皇上的人,做鬼也只做皇上一個人的。」祁妃說道。
「來,祁妃喝了這杯酒,就什麼都不怕了。」我端起面前的酒杯遞給祁妃。
「唔。」祁妃一口飲盡,杯碎人倒地,地上祁妃抓著自己的喉嚨,「皇,皇上,你,你沒有忘記和祁妃說,說過的話吧?」
「愛就愛,你我相愛一百年。若誰只過九十七,奈何橋上等三年。」我含淚說道。
「皇……」祁妃的手搭在我的腳邊。
「拉下去,礙眼。」慈禧說道。
「你連一個十三歲的都不放過。」我站了起來,怒指慈禧。
「識時務者為俊傑。」慈禧哼哼道。
「潑婦。」我罵道。
「皇上,你也太沒有尊卑之教了,連自己的生母都敢辱罵。」慈禧站了起來,與我對視。
我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了。呵呵,真正的孤家寡人。皇宮寒,做帝王更寒。我現在才明白皇阿瑪彌留之時對我說過的那句話——『高處不勝寒。』
「讓我死得痛快點。」我的身體開始顫抖,「不要為難皇后,她畢竟是你的人。」我睜大著眼睛看向阿魯特孝慈。
「皇上……」阿魯特孝慈只是流著淚。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慧妃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嗎?」我氣急敗壞。
「皇上,臣妾……」
「你還要解釋什麼?」慈禧突然阻止了阿魯特孝慈的話。
「皇上……」阿魯特孝慈失聲喊道。
「帶下去,跟了本宮就別想回頭了。今夜一過,本宮也要效仿一次武則天。」慈禧直言不諱。
侍衛帶走了阿魯特孝慈,阿魯特孝慈不依不饒,卻又不願意天堂相見。我想阿魯特孝慈你真的背叛朕了嗎?其實,所有的妃子里,朕還是愛你的。
「今夜用膳就到這兒吧。小英子,你收拾著。怎麼著也讓皇上喝上一杯吧。來我這一趟,怎麼著也得給哀家一個面子。」慈禧說罷就要離開。
「慢著。」
宮外,突然傳來一聲,這聲音是我千般萬般夢想著的。
是她嗎?我想一定是她吧。
門開了,刮進一陣陰森森的風。那風鑽到裡面來,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吹得我滿頭秀髮飄飄逸逸,好不洒脫。
「慧妃子,是,是你?」慈禧神色驚慌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