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噩夢驚魂
爺爺在醫院的門口徘徊了一圈,那個普通的,一米過高的電子門,自然是攔不住我們爺兒倆,所以,幾乎是沒有費吹灰之力,我們輕易地潛入了醫院。爺爺似乎對這家醫院非常的熟悉,熟悉得讓我有點鬱悶,自小到大,我還沒有見過爺爺上過醫院。
我跟隨在爺爺的身後,夜晚中的醫院,所有的燈全部關著,空蕩蕩的走廊上,幽暗而深邃,借著遠處一點微弱的燈光,爺爺佝僂著身子在前,如同是一個遊魂一樣。一個漆黑漆黑的影子,映在旁邊的牆壁上。
一個影子?我心中猛然一驚……忍不住側過頭去,看著映在牆壁上的影子,那是我的影子,可是,爺爺的影子呢?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的爺爺居然沒有影子……小時候曾經看過鬼故事,說——活人都是有影子的,至於鬼才沒有影子。
不……不……
我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我的爺爺居然沒有影子,那麼,他是活人,還是鬼魂?我被這個發現驚呆了,我的腿肚子只打顫,幾乎不敢在向前邁進一步。
"怎麼了?"爺爺轉過身來,陰沉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著。
我嘴巴發乾,心中酸澀,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即硬著頭皮搖頭不語,爺爺皺眉道:"那就快點,子時快要到了,這個時候是陰氣最盛的時候,不要磨蹭什麼。"說著他首先向前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憑空感覺,似乎就是地府的黑白無常在對我說——快點,你的死期已經到了。
我與爺爺自幼相依為命,怎麼說我都不該懷疑爺爺。可是,為什麼爺爺沒有影子?為什麼爺爺的床底下藏著一個死人骷髏,為什麼骷髏的頭蓋骨中有著古怪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讓我對這個從小將我撫養長大的爺爺有著一種隱晦的、莫名其妙的驚恐。
爺爺,真的太神秘了……
基於自幼的養育之恩,我依然強撐著,跟隨在爺爺的背後,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爺爺避開了所有的病房與急症室等等地方,而是帶著我走到醫院最最北面的一個陰暗的角落裡。
我抬起頭來,清楚地看到在一扇大門的上面,寫著"太平間"三個大字,黑漆色澤,陰沉沉的有著一種沉重的恐懼。
爺爺微微地側過身去,低聲吩咐道:"這門是不鎖的,你來開……"
我依然不知道爺爺要做什麼,不過,既然爺爺讓我開門,我也不敢違背他的意願,當即走到太平間的門前,伸出手來試了試,果真如爺爺所說,門是虛掩著的。我手上微微用力,太平間厚重的門發出"吱吱"聲,緩緩地向兩邊打開。
我就在門剛剛一打開的瞬間,我清楚地看到,在門內,一個黑影一閃而逝。可是當我想要繼續看個究竟的時候,卻又什麼也看不到了,我全神戒備,這裡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地方,太平間應該是住死人的所在。
門已經打開,我轉過身來正欲招呼爺爺,可是,這一個轉身之間,我不禁毛骨悚然,剛才還在我身後的爺爺,如今卻是蹤影全無,如同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爺爺……"我忍不住低聲呼喚,可是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與身後黑黝黝的太平間內回蕩著,卻沒有一個人回應我。
正對著太平間的門口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空蕩蕩的沒有藏身之處,爺爺既然說是要帶我過來開開眼界,總不會是將我帶到太平間的門口,自己就先跑了吧?我再次想到剛剛爺爺詭異,心中寒氣直冒,怎麼都沒有膽子邁進太平間一步。
而就在此時,原本死一般寂靜的太平間內,傳來"砰"得一聲大響,似乎有重物倒地,我嚇得差點沒有跳起來,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心中暗暗詛咒我那位神秘的爺爺。
既然爺爺不見了,不如——做一次逃兵,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就做一次丟臉的逃兵,我素來都不夠膽子大的。想到這裡,我一個回身,轉身就向著走廊奔去。
眼看著就要走到走廊的盡頭,過了這裡,前面就算是比較正常的地方,可是,就在走廊的轉彎處,一個黑影猛然擋在我的面前,我差點就收勢不住,撞了上去。
"你要去哪裡?"陰沉沉地聲音在我的心底狠狠地撞擊著,這個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我爺爺。
"爺爺……"我囁嚅著道。
"你怕什麼?"爺爺的聲音依然冰冷,"我只不過讓你看看屍體,練習一下膽氣而已,人都死了,成了屍體,還有什麼好怕的?"
看屍體?我心中一陣惡寒,雙腳發軟,雖然我從小練習先天靈氣,也就是現代人所說的武功,膽識要比普通人壯上一點點,但對於我這個神秘莫測的爺爺,我還是感覺到恐慌。看屍體,屍體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活生生的大姑娘去。
人死如燈滅,一具屍體,還看個什麼?
我硬著頭皮,再次跟著爺爺走向太平間,但當我再次站在太平間門口的時候,不禁傻了眼——剛才我明明已經推開的大門,如今再次死死地關上,門上面那三個黑漆漆的字體似乎在嘲笑著我的恐慌與無奈。
在爺爺的逼迫下,我無奈地再次推開了門,借著一點微弱的光線,我忍不住向里一看,頓時就被嚇得差點失控叫了出來。
一具頭臉已經完全被壓扁的屍體,頭朝外,腳朝內,就這麼直挺挺地橫在門口,出於職業本能,我掃了一眼,幾乎可以肯定,這具屍體很年輕,最多只有二十五歲左右,死因,不用說,頭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能夠活嗎?除非是見鬼了。
一想到這個鬼字,我心中一寒,這樣的屍體,原本應該靜靜地躺在太平間的某個冷凍箱內,為什麼跑了出來,還躺在了門口,也不怕嚇著人?
我只感覺全身冰冷,手腳發抖,正欲招呼爺爺,猛然感覺頭上一陣劇痛,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拍了一下,頓時忍不住"啊"的一聲,驚慌地叫了出來……
"好小子,居然睡著了?"我聽得耳畔有人說話,慌忙抬頭,正好看到爺爺那張瘦得皮包著骨頭的臉,近在咫尺。
"啊……"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四處看了看,這不是我爺爺的房間嗎?根本不是什麼太平間,哪裡有屍體?
日光燈在頭頂上"滋滋"發響,地上,我爺爺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
"讓你看個書,居然睡覺了,哎……這才幾點啊?"爺爺搖頭,對於我的懶惰實在是無語得很。
睡著了?我訕訕地笑了笑,我這不是好好地在爺爺的房間里,桌子上放著那本《七星陰陽秘笈》,旁邊還有那小小的三角旗幟——七星幡。這才想起昨天木頭在我那裡,說了半天的鬼故事,其中就有"太平間女鬼冤魂不散"的一節,估計我今天看了七星陰陽秘笈,心中還惦念著昨天木頭的鬼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出來吃飯吧!"爺爺招呼我。
我點頭,剛剛走到門外,猛然聽得有人敲門,我不禁皺了一下眉頭,看看掛在牆壁上的鐘,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怎麼這個時候還有人上門串門子?
爺爺也皺著眉頭,抬手示意我過去開門,我走到門口,打開早就關閉的大門,出乎意料,門口連個影子都沒有。誰啊?我心中好奇,這人敲了門,難道就走了,難道是誰惡作劇?我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探出頭去,四處看了看——
就在此時,一道影子沖著我對面撲了過來,我本能地"啊"了一聲,慌忙閃避,但就在這時候,黑暗中響起一聲清脆的鈴聲,"叮噹……"
這鈴聲古怪無比,彷彿敲擊在我心靈深處,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僵,黑暗中的影子重重的一拳打在我的胸口,奇痛無比。
我受痛之下,不禁清醒過來,忍不住大怒,這是什麼人,居然如此卑鄙地偷襲於我,就重重的一拳打了過去,我自幼練武,動作比普通人要快得多,黑暗中那人卻是不閃不躲,結結實實地挨了我一拳。
我知道自己拳頭的力量,這麼一拳下去,足足可以打碎十塊厚板磚,事實上剛剛我也太魯莽了,不管是什麼人,要是我一拳將他打死,都是大麻煩,可是——黑暗中的人影僅僅是搖了搖,而我卻感覺拳頭一陣刺痛。
忙著收回手來一看,頓時就吃了一驚,媽的……這是什麼人,居然如此卑鄙,在胸口墊著針墊,我剛才一拳過去,拳頭全部被尖利的針刺破……不對,剛才那一拳,怎麼都不像打在人類的身上,就算那人身上墊著針墊,那感覺——也不對勁。
就在我一愣神的當兒,黑暗中的影子再次撲了過來。
"住手!"我爺爺猛然一把拉開我,站在了門口,冷冷地盯著隱身在黑暗中的影子,怒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給我滾出來,小心我毀了你的玩偶!"
玩偶?我剎那間就糊塗了,什麼玩偶?
我好奇地盯著黑暗中的影子,果然,爺爺的話剛剛說完,黑暗中的影子就搖晃了兩下,然後——憑空消失不見。幾乎沒有給我驚訝的時間,黑暗中走出一個看不出年齡的人來。實話說,這人的相貌很是年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總是感覺——他的身上透著一股子老氣,和我爺爺一樣,陰沉沉地讓人很不舒服,絲毫也沒有年輕人應該有的陽光和朝氣。
"老人家別誤會,我沒有惡意的,不過是一點傀儡術小把戲,開個玩笑而已。"黑暗中的人影搖頭說著,可是語氣中卻是不含絲毫的情緒波動,如同個一口古井,透著死氣。
傀儡術?我忍不住"啊"了一聲,想起小時候在潘家園曾經看到過一個外鄉人,用幾根細線綁在木偶身上,控制著木偶做出種種動作,惟妙惟肖,逼真之極。那外鄉人一雙手十個手指,能夠同時控制五六個木偶娃娃,小時候我們嘆為觀止,天天追著看。
難道剛才我打的那人不是活人是木偶?可是如果是木偶,只怕一拳也足以將它打得稀巴爛,怎麼剛才的木偶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會是使用傳說中堅硬如鐵的黃梨木?黃花梨木可不是尋常東西,豈是能夠輕易用它做成木偶的?我越想越是惱怒,這傢伙也太卑鄙了,躲在暗處居然操作木偶戲弄、恐嚇我,還在木偶上弄了針墊。
我低頭看著手上的傷痕,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自稱懂得傀儡術的傢伙,依然一半隱身在黑暗中,倒還真是符合一個標準的傀儡師,總是躲在暗處不見人。
想通這麼一點,我心中的恐懼感頓時大大的降低,甚至對於這人的有了一點點的鄙視。
"你傷了我孫兒,居然說是玩笑?"爺爺說話的同時,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可他卻如同是鬼魅一樣,欺近黑暗中人影的身邊,一掌輕輕印向他的胸口。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沒有想到,爺爺連招呼都不打,說動手就動手,當即一個後仰,手一揚,迎上了爺爺,同時,我的耳朵內聽到一聲清脆之極的鈴聲,直透心扉。我一時之間無法形容這鈴聲,但被這鈴聲在心底一撞之下,我居然氣血翻騰,幾乎要控制不住。
"奪魂鈴……"爺爺一掌攻出,隨即後退,一把拉住我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轉身就向外走去,連大門都沒有關上。
我心中好奇,不過想想家裡也沒什麼好偷的,當即跟隨著爺爺一起向外走去。但心中好奇,還有著幾分莫名其妙的惶恐,忍不住問道:"爺爺……"
"什麼都不要問,等下再說。"我想要問的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出口,爺爺就冷冷地阻止道。
"老先生是不是姓袁?"黑暗中的影子彷彿是陰魂不散一般,死死地跟在我們的身後。
我轉過身去,看著眼前的這個依然模糊的影子,即使是在滿街霓虹燈的照耀下,他依然顯得恍恍惚惚,我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這人二十歲的年齡,卻有著八十歲的滄桑與陰沉沉的死氣,基本上,這人與我的爺爺大概是同一種類型的人,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死氣,或者應該形容為鬼氣。
爺爺沒有說話,放開抓著我的手,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黑影。
黑影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距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終於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臉面,這個人,應該是算是一個比較英俊的年輕人,有著一張堪比電影明星的臉面,但他的一雙眸子,卻是綠色的,碧綠碧綠,宛如貓眼,散發著鬼氣。真是奇怪,剛才他的木偶藏到哪裡去了?
"鬼寧?"爺爺似乎吃了一驚,驚問道。
"不錯,我是寧家人——寧琿,老先生還沒有告訴我,你老是不是姓袁。"寧琿的語氣中,依然是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老夫姓袁!"爺爺說,今天第一次,我感覺到爺爺沒有用那陰沉沉的話語說話,而這四個字,卻是擲地有聲,似乎想要宣布著什麼。
"我們查了很久,才算是知道,原來昔日鼎鼎大名的幽冥老祖,居然躲在了北京城內,正所謂是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還真是一點不錯,原本我們一直以為,老人家就算要隱居,也會找個山清水秀,風景絕佳的龍穴隱居……"
我原本對這個寧琿非常的懼怕,可是當他報出名字后,心中對於他的恐懼已經蕩然無存,都是人,有什麼好怕的?如今聽得他出言諷刺我爺爺,我在也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指著他的臉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他媽的才找個龍穴隱居呢!"
"年輕人好大的火氣。"寧琿冷冷地說道。
憋了一天的惶恐、驚懼、不安與層層疊疊的謎團,塞在我心中幾乎就要爆炸,如今被他一激,全部爆發出來。他媽的——這年頭誰怕誰了,別說他是人,他就算是鬼,老子也今天也揍得他找不到鬼穴。
所以,我連招呼都沒有打一下,一拳對著他的腦袋轟了過去,寧琿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出手,形同偷襲,當即一個矮身,閃了開去,同時腳下對著我掃來,我扭身閃開,反手為抓,扣向他的脈門。
寧琿似乎沒有想到我的速度這麼快,匆忙後退,躲閃的好不狼狽。我剛才被他嚇得差點尿褲子,如見眼見他狼狽不堪,頓時心中舒暢,得理不饒人,我連連強攻,打得寧琿左右躲閃。
但不知道為什麼,寧琿的身法好生奇怪,每每到了緊要關頭,他總用一種詭異之極的步法閃開,眼看著我幾乎就要得手的時候,他卻如同泥鰍一樣滑開。我們兩人相互換了五十多招,我漸漸地已經能夠摸清楚他那詭非同步法的一點規律性,不禁打得火氣,祖傳的七星拳招招式式,不離他的要害。
又過了十多招,我基本能夠摸清出他的步法要領,故意賣了個破綻給他,寧琿從一開始就一直被我打在下風,若不是靠著那詭異之極的步法,只怕早就落敗受傷,如今眼見我上面空門大落,居然不疑有詐,長拳只進,打向我的鼻樑。
鼻樑可禁不起打,我一個矮身,然後身子僵直,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從他的肋下穿過,同時伸手摸向他腰際的一枚小小的金色鈴鐺。剛才在動手的時候,我就留意到,他的腰部掛著一枚小小的金色鈴鐺,雖然我不知道這鈴鐺有什麼作用,可是,爺爺剛才在聽到一聲鈴響之後,居然連問都不問,拉著我就走,可見這小小的鈴鐺一定有著鬼神莫測的恐怖效果。
我的手指摸到那隻小小的金色鈴鐺的時候,一股刺骨的寒氣,直透心扉,似乎這個小小的鈴鐺是冰雪所做成,我毫無防備之下,差點就鬆手,可是我畢竟自幼習武,雖然驚訝,但還是用力地拉扯住金色鈴鐺,系住鈴鐺的黃麻繩子直接被我扯了下來。
我一招得手,自然不會在戀戰,一個漂移,洒脫地退開了,寧琿卻是氣得連眼睛都變了顏色,沖了上來惡狠狠地怒吼道:"把奪魂鈴給我!"
我舉著奪魂鈴,用力地搖了兩下子,可是剛才在他身上還發出清脆鈴聲的奪魂鈴,到了我手中,竟然如同是啞了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渾然是一隻廢物,顯然使用這奪魂鈴勢必有某種竅門。不過就算奪魂鈴在我手中是廢物,我也不願意將它還給寧琿,想想就生氣,剛才這混賬小子躲在暗處,用卑鄙的傀儡術傷了我,我豈不生氣?
我得意洋洋地舉著手中的奪魂鈴,冷笑道:"想要,你過來搶啊……"
"你……"寧琿已經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事實上我心中很是明白,這混賬小子託大,開始的時候沒有使用傀儡術,僅僅靠著武藝就想要勝我,估計也是想要削弱一下我爺爺的面子,可是他卻估計失誤,我別的不成,唯獨打架比較厲害,從小到大,我就是潘家園底下老大,就連附近一些真正的黑幫頭目,見著我也得點頭哈腰地叫聲袁大哥。
歷經大戰小戰無數,再加上我的祖傳七星拳,也確實精美絕倫,又豈是他一個傀儡門的混賬小子能夠比擬?
直到很久以後,我多少了解了一些傀儡門,才知道我這次是多麼的冒險,要不是寧琿顧忌我爺爺在場,不敢貿然使用傀儡術,只怕十個我,也早就丟了性命。
在黑暗中,寧琿臉色黑氣一閃而逝,隱隱之間鬼氣纏繞,我不甘示弱地惡狠狠盯著他,經過了太平間詭異的恐嚇后,我的膽子反而大了很多。
"袁老先生,你說一句話!"寧琿見與我糾纏不清,轉而向我爺爺說道。
中國人有一句老話說得極好,老而不死謂之賊——如果真有其事,那麼我爺爺就是老也不肯去死的老賊了,滑溜得很,聞言摸索著從口袋內摸出一支煙來,點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半晌才故意慢騰騰地說:"寧先生要我說什麼?"
煙頭明滅不定,由於有了剛才的詭異經歷,我心中還是不放心,再次看向地上。遠處,某家二十四小時經營的店鋪還亮著燈,我們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老長,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彷彿是午夜的遊魂。
"奪魂鈴乃是我們寧家的鎮家之寶,我希望袁老先生把它歸還。"寧琿冷冷地說道。
"飛兒,你過來!"爺爺聞言,並沒有對寧琿說什麼,反而招呼我過去,我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明白爺爺想要幹什麼,將手中的奪魂鈴遞給爺爺。
爺爺舉著那枚小小的金色鈴鐺,輕輕地搖動了一下——叮噹!很單調,很清脆的一聲鈴聲在幽暗中響起,狠狠地敲擊在我的心扉上,好不難受。
我心中納悶,剛才奪魂鈴在我手中的時候,我怎麼搖它愣是一聲不吭,可是倒了爺爺手中,怎麼就起了反應?爺爺將奪魂鈴舉了起來,依然用他一貫陰沉沉的聲音道:"我只問一個問題,你回答我,我就把奪魂鈴給你,否則……"
爺爺沒有說下去,可是言下之意的危險,卻是表現無遺。
寧琿很想動手強搶奪魂鈴,可是,他的武功不如我,而對於寧家最最拿手的傀儡術,又懼怕我的爺爺,所以他硬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瞪著一雙眼睛,惡毒地看著我們,我看著他的眼睛,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這眼神……像極了荒野中餓極了的狼,要擇人而噬。
"你們找我,所謂何來?"爺爺根本不理會寧琿狠毒的目光,他耍狠,爺爺也許比他更狠,我從來都不了解的爺爺,如今更是神秘莫測。
"七星幡!"寧琿冷冷地從口中簡單地吐出三個字。
我一呆,這個無頭無腦的三個字算是什麼意思?如今我已經知道,七星幡乃是我們袁家的東西,怎麼寧家也想要強搶不成?
哪知道我爺爺聞言,居然一言不發,順手一拋,將我剛才費盡辛苦奪取而來的奪魂鈴,扔給了寧琿,然後轉身就走。
我不敢問什麼,跟隨在爺爺的身後。回到家后,爺爺一句話也不解釋,讓我去睡覺,他也回房而去,同時順手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我勞累了一天,再加上半夜的驚嚇,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精神狀態卻一直處於極端的亢奮狀態,怎麼都睡不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恍惚惚的——我似乎再次夢到了醫院的太平間,依然是漆黑的一片,朦朧里一排排的冰凍箱子,各自打開,老老少少,無數具屍體從裡面爬了出來,伸直了手臂,狠狠地掐向我的脖子。
我又驚又急,想要逃跑,卻雙腿發軟,怎麼都跑不了。正在危機之中,爺爺手持七星幡,原本小小的七星幡卻一下子漲到一人來高,原本高樓大廈的天空中,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到北斗七星掛在天空,散發出妖異的紅光,與爺爺手中的七星幡遙相輝映。
"七星陰陽,惡靈入幡!"爺爺陰沉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迴響著……
所有的屍體在一瞬間化成一股黑煙,融進七星幡內,轉眼不見,似乎一切都是我的幻覺,爺爺收了七星幡,一步步地向我走來——爺爺依然沒有影子。
"你怕什麼?"爺爺陰沉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激蕩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爺爺……"我囁嚅地說。
爺爺只是冷冷地看著我,一張瘦得僅僅剩下了骨頭的臉,似乎就是骷髏頭。
"你為什麼要打碎我的腦袋……你為什麼要打碎我的腦袋……你為什麼要打碎我的腦袋……"
爺爺陰沉沉地問著,說話的同時,他臉上的一層皮也在一瞬間乾枯下去,血肉模糊,然後變成一具白森森的骷髏頭,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子死死地盯著我,兩排黃牙還在一上一下地開闔著,反覆地重複著剛才的一句話……
"不……我沒有!"我驚慌大叫,猛然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才驚覺,我居然再次被噩夢驚醒,而我全身上下,皆是濕漉漉的一片,棉被貼在身上,好不難受。雖然拉著窗帘,可是依然擋不住陽光的步伐,窗戶上一片晶亮,天亮了!
"你沒有什麼吧?"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幾乎是附在我的耳邊說話。
我如今簡直就成了驚弓之鳥,本能地跳了起來,抬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爺爺已經站在我的床前,一雙渾濁的眸子冷冷地看著我,像極了噩夢中的骷髏。
"我……我……"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說好。
爺爺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半晌才道:"你為什麼要打碎箱子內的骷髏?"
"啊……"我驚叫出聲,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原來爺爺已經知道了,我該怎麼辦?在一瞬間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躲開,躲得越遠越好,可是這裡是我的家,面前的這個老人是從小將我一手撫養長大的爺爺,我又能夠躲到什麼地方去?
出於我的意料,爺爺沒有說什麼,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只是讓我趕緊起來吃早飯,看著爺爺佝僂著的背影走了出去,我慌亂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拉開窗帘,三月的天氣,陽光明亮的照進屋子裡,驅散所有的黑暗與陰影——昨天的一切,恍然如夢。
早飯過後,爺爺依然搬了把椅子,躺在院子里曬著太陽,卻囑咐我關上房門,去研究七星陰陽秘笈,事實上還是死背書。陽光底下,爺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老長……我死勁地搖頭,原來昨天晚上的一切,只不過是我看花了眼而已,也許,只是一場夢?
爺爺從來不苟言笑,絕對不會開玩笑,若說僅僅只是為了嚇唬我,好像也不怎麼像,我依然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關上房門,就躲在家裡研讀七星的陰陽秘笈。
讓我奇怪的是——七星陰陽秘笈僅僅只有半卷,所有講述的不過是風水玄術,並不見有什麼詭異離奇陰陽秘術,也許是在下卷才會有詳細的記載?我心中暗自思忖著。
一天的時間就在我恍恍惚惚中匆匆過去,傍晚吃過晚飯,爺爺問我領略得如何?我搖頭,我僅僅是採用了最最蠢笨的法子,將書里所有的文字圖案全部背誦下來,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至於理解,很多東西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匪夷所思,連想一下都感覺荒唐。
爺爺也沒有多追問什麼,將那半卷七星陰陽秘笈收了回去,七星幡卻放在我的身上,讓我晚上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就傳我七星陰陽術,原來陰陽秘術藏在爺爺的腦子內,而不在那半卷七星陰陽秘笈的書內。
我點頭,昨天的一夜折騰,加上驚嚇,今天晚上倍感勞累,不久就恍恍惚惚地睡了下去。
半夜,我朦朦朧朧之間,隱約好像聽得有人叫我——
"……袁飛……袁飛……"我身不由己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房間內一片黑暗,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我心中好奇,這個時候誰會叫我?但還是大著膽子,走到了窗戶口,向外看去。
黑暗中,院子內立著一個黑影,眼見我打開窗戶,忙著對我招手,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一片模糊,也不多想,直接從窗戶口跳了出去。黑影見我跳了出來,當即拔腿就向外跑去,我也忙著跟隨在後。
前面的黑影走得不急不緩,我也保持著與他五六步的距離,一直尾隨著——我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叫我,更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跟他走。
猛然,我的背後傳來一聲斷喝:"飛兒,站住!"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呆了呆,隨即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腦子頓時恢復過來,夜晚的冷風一吹,我的背心全部濕透,心中卻是大驚,暗叫好險,這前面的黑影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能夠莫名其妙地將我引誘出來。
"啪……啪……"兩聲清脆的掌聲響起,前面的黑影已經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我。
我如今神志恢復過來,已經看得分明,眼前的這人正是昨天半夜碰到的寧琿,今天他依然是一襲黑色的衣服,似乎要將一切都融合進黑暗中一樣。
"很好很強大,居然能夠從我的迷魂幻境中清醒過來。"寧琿也不知道是稱讚,還是諷刺,嘴角居然帶著一抹詭異之極的笑意。
迷魂幻境——
我聞言心中大驚,在七星陰陽秘笈中的上卷有著明確的解釋,這是一種相當厲害的玄術,用我的話說就是騙術,藉助一些迷藥將人迷倒,然後讓人乖乖地將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最常見的就是迷魂香,也就是古代被譽為最最下三濫的江湖迷藥,最為人不恥的玩意,聽說現在還有人利用這迷藥害人。
我想通此節,不禁大怒,這混賬居然連迷藥都用?天知道他以前有沒有使用這迷藥騙人錢財?這樣的敗類,自然是除之而後快。
這混賬大概是想要報昨天晚上的一箭之仇,竟然對我施展如此歹毒的迷魂幻術,可是他也不想想,昨天可是他暗算我在前。我一聲大吼,也不解釋什麼,飛起一拳,對著他的鼻樑狠狠地砸了過去。
"且慢動手!"寧琿慌忙閃開,口中說道:"袁小兄弟,你且慢動手,我沒有惡意的。"
他媽的,沒有惡意就施展要人命的迷魂幻術,要是有惡意,不是直接就要人命了?我心中惱怒,也不答話,連連出招逼得寧琿不斷後退。
"他媽的,別以為老子怕了你,你爺爺雖然是九級術士,老子好歹也是七級術士,你在不停手,老子先把你做成傀儡再說!"寧琿大概是被我打怕了,居然取出奪魂鈴,輕輕地搖了搖。
"叮噹……"鈴聲清脆,狠狠的敲擊在我的心上,我說不出的難受,手下一慢,寧琿已經從我的掌勢範圍內脫了出去。
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看著他,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昨天被他嚇得半死,今天又再次被他戲弄,若不是我保持一點靈台清醒,還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不過,我也從他口中知道了一點關於術士的消息,原來術士也分等級?我爺爺是九級術士,而眼前的寧琿卻是七級,差了兩級?但問題是術士的等級是如何考核的,難道也與英語、鋼琴的等級一樣,都有著專程的考核程序不成?媽的,何時騙子也分三六九等了?
我越想越是納悶——我爺爺居然是資深術士,江湖大騙子……偏偏我自幼就是無神論者,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更是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
"你想要怎樣?"對於他手中的奪魂鈴,連我爺爺都懼怕三分,我雖然不知道奪魂鈴有什麼恐怖之處,但剛才那聲鈴響,就弄得我非常的不舒服,再次動手我也未必就佔得了便宜這人武功不怎麼樣,可是術數確實不錯,大概那個七級之說並非吹牛。
寧琿看了我片刻后問道:"我想知道,為什麼袁家的七星幡會拿出去拍賣?"
不會吧?我心中叨咕著,難道他不惜施展迷魂幻境引我出來,竟然就為了這個原因?那麼,他昨天為什麼不直接問我爺爺?或者去拍賣行打聽一下背後的賣主是誰,不就得了?
寧琿見我沒有說話,又道:"七星幡、黃泉譜、奪魂鈴與子母青銅鏡,可是術數界的四大法寶,聚集七面七星幡,就可以溝通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