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要命一刀 鞠心簇揚
冷明慧仰首見一道流星划空往西面而去時,不由得由中大震。
此時,和龐虎蓮對打一十六回合后,第五劍膽已含笑著從城牆外躍入。
第五先生看那流星去向,淡淡道:「冷大先生想來已有所感應。」
便此一句,令那平素視生死如浮雲的冷明意為之大大震動,口裡道:「什麼?」
便此兩字,想儘力維持平日心緒,穩定定已所不能,那雙手臂竟無法遏止的抖了起來。
他只覺肚裡一道苦水湧上喉。枉費啊!枉費平日自以為學通天機,枉費那天下第一諸葛名號,竟是連獨生於死於刀兵也無法相救!
一絲血絲,由苦水化成、流出口角;那兩片唇,猶顫動不已!
他仰天長嘆一口氣,驀地,耳中傳來極慟衷嚎!接著,又一道流星壯闊雄偉,往那洞庭方向而去!
京十八!京十八也死了嗎?
冷明慧只覺身子冷了起來,眼前,那第五劍膽竟也有了一絲訝異和莊重:「京十八啊京十八!於情,於義,你當真可稱得上是奇男子一個。」黃泉!一咬牙,軍萘利神功如排山倒海而出!
第五先生輕輕一挫身,幌閃到一旁,此時,迎向冷明慧的是龐虎蓮。
龐家的三天極門和冷楓堡的軍萘利神功,正是各善俱長。
三天極門的天地、天道、天運,各自隱含莊子心法,自是如行雲流水,輕描淡寫中別俱風韻;而冷明慧手上的軍萘利神功則是來自藏密,甚至更遠的天竺。其中變化,則以密教真言,大開大破為主,端的是威猛雄闊。
第五先生在一旁冷眼旁觀,見冷明慧行動變化之間並未完全發揮,尤其是自耳後完骨穴、天柱穴,沿至腕中偏歷穴的氣機送行,大是無法暢通所欲。
如此看來,冷明慧和天琴先生昔日琴笛一戰,其內在所受之傷至今尚未全愈。
第五先生有了這層看法,又注視龐虎蓮的身勢變化。
那龐虎蓮在「三天極門」一學上,並未如昔年其兄龐龍蓮造詣。只是,和京十八的一戰之後的內傷已愈,如此和冷明慧一戰下來,最少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
既是如此,眼前冷明意並非自己出手不可。最重要的乃是查出京十八將那些船艘藏於何處!
第五先生一想及時,右臂一振,那劍膽急打出去,目標是冷明慧!
冷明慧和龐虎蓮之間頃刻之間是生死攸關之際。
斗然那劍膽來到面前,冷明慧知道此物異種,一偏身便躲開去。
同時,龐虎蓮則趁勢打了冷明慧左肩一掌,冷明慧一痛,連退了三步。
第五先生大笑收回劍膽,朝龐虎蓮道:「龐兄,冷先生交給你了!」說完一揚身便往樂淵樓而去!
龐虎蓮轉頭向冷明慧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今日也得死在我龐某人手中……」
話聲一落,龐虎蓮大笑又連出四拳!冷明慧吸氣倒退,依舊該擊中一拳,口中一噴血,摔撞到牆角。
龐虎蓮大笑,又一搶進,左手用的是「天地」中的「大聲不入」;右手則施的是「天道」中的「動陽同波」。這般夾擊,正是必殺之著!
龐虎蓮不禁笑意湧上眼中眉梢,這一殺斃冷明慧,龐虎蓮三字必永留武林戰史!
果然,龐虎蓮永留於拳戰史上,被譽為「最笨的失敗者!」
武林拳戰史第九百三十六頁。
明憲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冷明慧、龐虎蓮一戰。
龐虎蓮以力敗,冷明慧以智勝!
拳戰史的評斷是以當時在一旁觀戰的蘇小魂為證。
「冷大先生以傷殘經受龐虎蓮雙擊,而用正掌經脈運行貫注於雙腿,斃龐虎蓮於立時。」
拳戰史的結論是:「龐虎蓮足堪為本拳史宗師級決鬥中最笨的失敗者。」
補註是:「原因無它,以已之實,攻敵之無,而今敵之實攻己之虛,謂之極笨也。故,龐虎蓮自本史宗師篇除名,以其差其兄龐花蓮多多矣!」
冷明慧忍著痛苦站起來的時候,就聽到一陣掌聲,是蘇小魂和六臂法王來到!
蘇小魂看了龐虎蓮的屍體嘆口氣道:「冷大先生的機巧應變,果真稱得上前無古人……」
冷明慧苦笑,看著自己雙肩道:「只怕這對腦子以後無法使力了……」
六臂法王一笑,手上結了「如來念意」大手印拍向冷明慧背上天柱雙穴。半晌,六臂法王深吸口氣道:「並非完全無望……
冷明慧嘆道:「大師用不著安慰冷某……」
六臂法王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冷明慧搖頭道:「冷某事小,知靜和京兄恐怕……」
蘇小魂臉色一變,急聲道:「我們快走!」
第五先生在樂淵樓後院找到了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屍體。
他嘆了一口氣,對於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友誼也為之動容。一剎那猶豫,亦竟不忍心翻動京十八仆倒於地的身子。
那十艘巨艦的位置圖也必然在京十八身上,他第五劍膽在倒可以隨手取來,哪管冒死人大不諱?
終究,自己雖是蒙古後裔,然而受中原教化五十幾年,要下心全然不顧眼前仁義的京十八和冷知靜,到底還是無法下手。
人盡仁義,無論是敵是友,同樣尊敬你。
昔日,唐門唐家老太太敬重於老頭子死的壯烈不屈,猶以厚禮送老頭子回苗疆老家。
他第五劍膽為一世梟雄,如是停立良久。
終是朗笑一聲,拱手對京十八一拜,轉身便揚長往夜空而去!
蘇小魂注視著冷明慧抽搐的背影,沉默無聲。
天下間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悲慘?天下間,又有什言詞可以安慰喪子之痛的父母心?
他已不忍看!想那冷家父子由大惡之中頓醒,轉而成為大善道力,一幌兩年時間,多少武林同道受其思澤?
蘇小魂無言,轉身回走。
六臂法王亦是,眼前兩屍中人,但是能脫出自限自利,而走向造化大變。而今卻死於非命,而今卻情何以堪?
和尚無淚,唯深嘆處,竟不由自主顫抖……
冷明慧進入冷知靜最後卧眠的房內,茫然回顧。
而情,卻濃濃不信;就此,相伴二十來年的獨子已魂歸?
他無淚,淌的是血,血滴了一心,心如爆、如炸、如火、如熬、如灰……
他呆坐倚窗前,驀地發現冷知靜置於桌角的詞。
詞,給羽仙、給父親。
羽仙一闕是:「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以,行雲天定,猶到夢魂中。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重來,斷腸多處,不與者番同?」
他一嘆,復觀給自己的一闕:「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技芒鞍輕騰馬,誰怕?一蓑煙雨任憑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情。」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情!
冷明慧輕念深嘆,便坐靠手窗前。
窗外遠處,是山。山,墓的一片霞光東來。
又是一日!
日日如昨,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他茫然臨那東來晨曦,任令湧入窗內自己無淚的雙瞳。
瞳中無淚,只剩茫然。心到死處,也無悲哀,也無笑。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沒有打擾冷明慧,只是默默將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屍體端正放入棺木之中。
棺木兩旁,洞庭七十二寨的弟子肅立於旁,個個眼有淚,有淚……
誰能無淚對英雄棺。
潛龍和紅豆趕來,對著和自己同生共死過的朋友,儘力要留下最深切的一瞥。
情哪堪,至友忽去?
鍾玉雙和大悲和尚也來了。由桐城趕往孔城,一路上他們的心糾成一團。
齊一刀人已離開桐城,譚要命尾隨而去。
譚要命不是想來看冷明慧,而是他覺得,與其口裡安慰,不如殺滅狂鯊幫來祭奠。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來到院子,對第五先生留下的腳印深思。
「他來……」蘇小魂道:「便走了。」
這不是廢話。
一個「便」字,代表第五先生並沒有對死人不敬!
六臂法王明白,輕嘆道:「設非名利二字,第五先生何當不是值得一交之人?」
心中還能體念「仁義」二字,便是還有人性!
兩人輕嘆,鍾玉雙和大悲和尚走來。
鍾玉雙嘆道:「齊一刀已經離開桐城東回海上。」
六臂法王輕嘆道:「只不知第五劍膽人在哪裡?」
大悲和尚道:「想來也是往東海去了。」
蘇小魂點點頭,道:「如今計劃恐怕將有所改動。」
鍾玉雙接道:「最怕是洞庭湖王的繼承人不知是誰?」
眾人方討論著,屋內突然傳來哄叫之聲,而且越來越大,似有什麼事叫眾人意氣激昂。
六臂法王、蘇小魂互著一眼,當下便往屋內而去。
鍾玉雙要走,對那大悲和尚訝道:「和尚你不走?」
大悲和尚苦笑道:「和尚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
「哦?」鍾玉雙訝道:「什麼事?」
大悲和尚目光投向屋裡,嘆氣道:「潛龍慘了!」
慘!慘!慘!連三慘。
潛龍啊潛龍,你走什麼狗屎運。
潛龍一見那蘇小魂進來,立即躍身上前哀求道:「好個蘇爺爺,救救我吧!」
蘇小魂愕道:「怎麼啦?」
紅豆一步過來,道:「洞庭七十二寒打算推舉潛龍哥為洞庭湖王!」
「是啊!想當年江湖上四大除惡殺手,潛龍大俠正是居功厥偉!」
「請潛龍大俠領導我們替老湖王報仇!」
聲音如浪,波波高揚!
潛龍看底下那些洞庭弟子,真是一肚子罵滾在胃裡,怎也消化不良。
笑話!真是天下大笑話!
潛龍我浪子一個,今天洞湖落在我手裡,不保明兒就煙消雲散。
開玩笑!什麼潛龍「大俠」?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狗屎鳥蛋話。
「不行!不行……」
潛龍一聽說話的是蘇小魂,當下感激的有那「土為知己者死」的豪情。
蘇小魂舉手,表示大家肅靜,又投給潛龍「安慰」一瞥。這一眼,差點讓潛龍痛苦流涕。
耳里,只聽蘇小魂道:「各位洞庭湖的弟兄們!你們這樣法,潛龍兄怎會聽得懂?不如大家隨我叫『潛龍當幫主,領導我復仇』!來,一、二、三,喊——」
潛龍看著蘇小魂那裡得意的笑容還能說什麼?
朋友就是幫你兩肋插刀。交友不甚,奈何?
鍾玉雙進入冷知靜的房內,倚窗獨坐的是個悲傷的父親!
鍾玉雙心裡一酸,眼看離自己三尺的這位中年文士,竟已昔日叱吒風雲的氣概。
英雄無路最心酸,那堪得上者來喪獨子!
她輕步走到冷明慧的身旁,只見昔日天下第一諸葛的那堪堪眸子已然無光無彩。
鍾玉雙一咬唇,扔出上圖卷!
冷明慧一愕,本意推辭無奈,握卷的手如此堅定!
他伸手隨意取來,無心任意打開,僵住。
蘇小魂滿意的從屋內退回院子。院中只剩大悲和尚注意屋內沉思。
蘇小魂訝道:「玉雙呢?」
「去找冷大先生。」。
「去找冷大先生?」蘇小魂苦笑道:「冷大先生心中的創傷豈是可以一時片刻治療好的?」
六臂法王也一嘆,道:「冷施主肩井之傷,設非半年以上勘間調養,只怕從此廢了。」
六臂法王的意思是,冷明慧的心傷體傷這麼痛,只怕世上除了他自己掙脫,否則無人能解!
大悲和尚悠悠道:「有!只有一個人可以……」
「誰?」蘇小魂的眼中發光。
一個隨時能為朋友憂傷而擔心挂念的人,活得不一定快活。
六臂法王之一瞬間,竟不由自主的又被蘇小魂急切的心緒所感動,也將目光投向大悲和尚!
「冷無恨!」大悲和尚長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二樓閣房,嘆氣道:「只有冷無恨……」
蘇小魂、六臂法王俱為之一震,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二樓閣房。
樓上,一點動靜也沒有;靜止不動如山夜林。
也無風雨也無情。傷人心,心傷於情。傷人心,心傷唯情可救!
冷明慧注視著捲軸中的冷無恨,良久、良久……
鍾玉雙亦停立一旁,不動、不語。
捲軸中的冷無恨,正巧笑嘻嘻的指笑著。
便這一個愣楞望著畫,一個靜靜陪著站。似乎,時光流轉已越出兩人的生命之外。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情!
院子里,日已正中臨照。
這一立足,便是兩個時辰。
蘇小魂沒動,大悲和尚沒動,六臂法王沒動,三人六對目光,直盯著是二樓閣房。
閣房,依然無聲……
潛龍訝然走入院子道:「幹啥?吃飯啦!」
冷明慧眼中茫然,慢慢,慢慢映出冷無恨的畫象。
那巧笑的童稚,似乎頑皮的爬上冷明慧的眼中,硬是擠呀擠的,要擠出爺爺的一滴淚水、一抹笑容……
鍾玉雙的眼眶濕了,因為她看見冷明慧的眼中有象,象是冷無恨的象!
眼中怎麼映出象來?因為,眼中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淚水。
淚水如鏡,映的是情!
紅豆氣乎乎地跑出來,那潛龍幹什麼去了?請三個男人來吃飯請了這麼久?
當她一步踏入院子時,又好氣,又好笑。
好氣的是,海龍怎麼象獃頭鵝一樣站在烈日下?好笑的是,另外還有蘇小魂和兩個大光頭也是一樣!
紅豆嘆口氣,隨他們的目光著向二樓閣房,沒什麼事啊?
紅豆咳了一聲,道:「你瘋啦……」
冷明慧還是沒動。這一坐,已經四個時辰有餘!
鍾玉雙不動,陪這一站,也是四個時辰!
她一點也不覺得累,因為她的心根本不在這裡。
她的心在眼前這人,這位正在死灰與生命邊緣苦撐的人!眼前這人,她可感受到他掙扎的痛苦。無奈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他,用心告訴他,他並不孤獨。
冷明慧不動,抬手舉畫的手已然四個時辰,不動!
洞庭湖的弟子看見紅豆淚流滿臉的走進來時,不禁騷動起來。
紅豆長吸一口氣,淡談道:「有……有一個人……他……」為要用出所有的力量告訴大家:「那位……值得……我們敬仰……的前……前輩,正在……掙扎中……
為……獨子……死亡……和……生命……感情之間……是悲是傷和……關愛……之間的……掙扎……」
紅豆已盡了力,可是她仍要告訴屋裡人最後一句話:「他……有朋友……他並不……孤獨。潛……龍也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他們陪他……走……
這一段……」
夕斜西山,樂淵樓,後院花園,一百三十六道目光直往的方向是二樓閣房。
他們心在一起,緊緊的,一起任那夕暉如暖的摟抱。
他們無言,言在目中;目中有淚,淚有心來。
因為,二樓閣房,有他們一位朋友,一位值得尊敬的朋友!或許他曾經壞過;或許他曾經殺過人;或許他曾經作惡過;或許……或許有過許多的罪行。
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
重要的是,他同樣可以為朋友千里轉戰,甚至犧牲了獨子!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的獨子在冷楓堡兩年前一戰後,便沒有再見過他。
無論是誤會他,或者後來大悟后的懺悔,他的獨子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
因為,他的獨子就如他,也是一個為朋友轉戰千里的人!至死,他的獨子一直是這樣。
所以,他和他的獨子一直沒有見面的機會!
他們都知道他的獨子是誰。他的獨子是冷知靜,冷知靜可以為京十八轉戰南北。而京十八是他們的幫主!
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友誼,至死不移!
眼前,有多少人能做到?
他也是一個偉大的父親。為了幫國,竟然能忍受獨子的誤會和淚水!這樣一個人,就算他們為他站上三天三夜也值得!
因為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他的名字就是——冷明慧。
當冷明慧的淚水滴下來時,已經是半夜子時方過!
他抬起頭,注視眼前佳人,輕輕道:「謝謝!」
鍾玉雙此刻淚如泉湧,一悟臉,便自飛身而出閣房外!
剎時,院中鼓掌轟然之聲,號稱孔城有史第一!
譚要命跟蹤齊一刀,一路到了安徽、浙江交界的廣德城。
他已決定在此下手,因為冷明慧這些日子來,早已暗中在此布樁。
他譚要命只有一擊的機會,如果死的不是齊一刀,那一定是他自己!
廣德城南的「雙傑樓」,無疑是最好的落腳處!
果然,譚要命收到的信息,齊一刀和灰鯊、浪子鯊、柳絮、便是住在雙傑樓中。
雙傑樓,分成南、北兩館,中間,是風雅超俗的花園布置,小橋流水不說,尤以雲南大理石雕成的走獸、人物百物最具巧思!
齊一刀住的是北館,北館兩層,共六十八間客房,譚要命住的是南館,南館的館主是馬化坤。譚要命知道這位馬館主正是冷明慧暗中布下的一著棋。
看來,今夜行事可要大大借重他了。
俞傲和鍾念玉也住在雙傑樓的北館。
原本,自霍山一戰後,俞傲即直接往東海而來,他原先的意思是混入東海狂鯊幫中,看看如何來配合京十八的進攻。
誰知,一路上接到萬夫子的消息,正有人不斷追查自己的行蹤,而主謀者便是齊一刀!
另外,又於五天前驚聞京十八和冷知靜被狂鯊幫所暗殺!
俞傲心緊,正猶豫是往東探狂鯊,或著往西掉兩位朋友於孔城之時,已然看見了數名扶桑浪人進入酒館!
俞傲和鍾念玉是坐在前院膳堂的角落,這最大的好處是可以隨時注意來來往往的人。
他也知道,扶桑浪人到的是左邊的北館,而譚要命一進來,立即和南院的馬館主交談數句后,使住入南館。
鍾念玉道:「譚要命在跟蹤前面幾個?」
俞傲點頭,補充道:「第一個進來的老頭子是齊地刀!」
鍾念玉臉色一變,道:「是他?」
「不錯。」俞傲眼已亮,手已緊,只是有汗。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我感覺得出來,他的全身上下就像一把快的絕倫,無處不鋒的……刀!」
馬化坤漫步在庭院之中,眼前,另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也自漫步而來。這人正是北館館主魯林。
只見他淡淡一笑,道:「馬兄,你那南館可好?」
馬化坤打個哈哈,道:「還好……當然小弟的南館比不上魯兄你的北館豪壯……」
魯林一笑,道:「哪兒的話?馬兄這麼說便太見外了!要是叫主人聽見了豈不是又一頓好罵?」
兩人大笑,拍肩握手的又寒喧了一番,便各自尋原路回去!
這后不過喝杯茶的時間,卻足以叫俞傲看的眼睛發亮!
此時,他和鍾念玉已躲在陰暗樹頂,縱目全園。
鍾念玉輕聲道:「這姓馬的我看也不是好東西!」
俞傲點點頭,道:「只怕譚要命這回會要了自己的命!」
鍾念玉嬌笑道:「譚要命是不是朋友?」
譚要命人應該在孔城祭奠冷知靜,因為冷知靜是冷明慧的兒子。為什麼他不在孔城而在廣德?
原因只有一個,他要殺了齊一刀來祭莫冷知靜!
鍾念玉也明白,所以她問:「你打算怎麼做?」
俞傲回答的很簡單:「你去看住馬館主。」
鍾念玉嘆口氣,道:「小心——為我。」
俞傲的意思很明白,鍾念玉看的是馬化坤,那麼俞傲看的一定是魯林!而且必知的結果是,魯林必去找齊一刀!
所以,鍾念玉只有嘆氣,因為齊一刀太可怕!
魯林恭敬地把紙條交給了齊一刀。
齊一刀看紙條上的時間,冷冷一笑。
魯林臉色一變急恭敬道:「幫主有何指示?」
齊一刀道:「馬化坤說譚要命將於今夜丑時過一刻前來行刺。」
魯林道:「屬下未看紙條,屬下不知。」
齊一刀冷冷一笑,道:「魯林!冷明慧用了多少銀子收買你!」
魯林臉色一變,顫聲道:「幫主冤枉!」
齊一刀「唰」的起身,手按刀柄道:「說!」
魯林撲嗵的跪在齊一刀面前道:「請幫主明查!別中了奸人的挑撥!」
齊一刀手腕一動,刀光劈面而下,達於魯林頂上,嘎然而止。
魯林雖是驚駭,猶是目光相視手齊一刀眼瞳,並不稍避!
齊一刀忽然收刀大笑,一轉身,便回座坐下。
魯林愕然道:「幫主,您……」
齊一刀點點頭道:「很好。能在生死之際猶忠心如此,本座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
魯林恭敬道:「多謝幫主明鑒!」
齊一刀制止道:「月來,我知道雙傑樓中有人叛變,暗中和我們作對。」一頓,義道:
「樓主人在哪?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人?」
魯林恭敬道:「樓主人親自準備晚膳,以待幫主之用。」
齊一刀笑道:「這個樓老頭果然也是忠心不二……」
雙傑樓的負責人姓樓,名子就叫樓主人。
因為,只要你吃了他煮的東西,他就是胃的主人。
知道樓主人的人不多,就如同知道管天下的人不多;可他們都是很有用的人。
一個是筆,禿筆雙毛可以管天下字;一個是鏟,單手又鏟可以主天下胃。
樓主人來的時候,果然帶來十六道珍味。
那番味,別說齊一刀難得露出了笑臉,就算是一旁的灰鯊和浪子鯊也是口水直淌。單憑味道,便知道這菜如何。
樓主人不愧為主人!十六道菜后,是十六道湯和甜點;後面,還有一個大蒸籠!
齊一刀眼一亮,道:「這是什麼?」
「秘密!」只有樓主人敢對齊一刀這樣說。
因為,他一直保持最後道菜的秘密,而每一回,這道菜都令吃撐了肚子的人還會不顧死活的再吃!
齊一刀大笑,道:「可不可以透露一點?」
「不可以。」樓主人笑道:「屬下徐證這道菜對幫主大吃一驚!」
馬化坤在譚要命的房間並未找到要找的人,卻看到了一個女人。
奇怪,譚要命也會有找女人的時候。
那個女人倒失笑了:「馬館主你愣瞧個什麼勁?」
聲音嗲,人更美!馬化坤注視眼前這女入,只見雙目不是一船女人輕淡,而有濃了幾分。
這最好,馬化坤知道這種具有英氣的女人特別容易令男人著迷!至於譚要命為什麼找女人?他是男人,也是殺手,所以他明白。
一個要殺人的人絕對不能緊張,而放鬆心情又是以那種方法最好。
問題是譚要命的人呢?
馬化坤輕薄一笑,道:「妞兒!你知道不知道房子里的男人去了哪裡?」
那女人點點頭。
馬化坤笑的愉快:「小乖乖,告訴我他去了……」
那女人一笑,倚偎了過來,道:「你真的要知道?」
馬化坤大樂,卻得故作正謹道:「當然,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那女人嬌笑抬腕,輕輕划向馬化坤道:「有多重要啊?會死嗎?」
夠味!馬化坤順勢便要抓住女人的手!就此一剎,那女人已然出手。
對於這點,馬化坤不會笨得沒防範,否則,他今天也不會爬到南館主的地位。
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女人的功夫太高,簡直是高的離譜。
所以,他只有嘆氣的份。
那女人笑道:「你是不是服?」
馬化坤很誠實,立即道:「當然。你用偷襲的方法,如果讓我們再比一次……」
「比?」那女人笑道:「要比這樣也可以比。」
馬化坤苦笑道:「可是我的穴道……」
那女人笑道:「又不比武……」
馬化坤疑惑道:「那比什麼?」
「繡花怎麼樣?」
「開玩笑!」
「那算了——」那女人說完,就要出去了。
馬化坤急道:「等一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
「鍾念玉!」
「鍾念玉!」馬化神臉色大變,身子竟然抖了起來。
鍾念玉笑道:「幹什麼,我這麼可怕?」
「不是……」馬化坤嘆氣。
「不是?」鍾念玉笑道:「那你幹嘛發抖?」
馬化坤看了鍾念玉一眼,才大喘一口氣道:「因為俞傲!」
因為誰想到和俞傲面對面幹上了都會嚇一跳。
齊一刀吃完了十六道菜和十六道甜點,滿足的朝樓主人道:「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廚!」
樓主人恭敬身道:「多謝幫主誇獎!」
齊一刀望了望那大蒸籠道:「可以用了嗎?」
「可以。」樓主人又恭敬道:「不過,屬下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齊一刀雙眉一挑,道:「什麼事?」
樓主人一笑,道:「屬下想幫主親自開蓋。」
齊一刀大笑,旋即大笑道:「你這老頭子的花樣倒不少!哈說完,齊一刀果然起身走到大蒸籠前,打開!濃香夾煙霧冒出。
喝!裡頭赫然是頭碩大的赤尾白帶龍!這魚長可數尺,十車難見一尾。眼前這條白帶龍,看來該八、九尺之譜。
齊一刀大笑,道:「好!」
就這一聲「好」,殺機突然籠罩室內。,
樓主人和魯林出手的目標是灰鯊和浪子鯊!誰敢擊齊一刀?是蒸籠里的一把刀。
刀,紅如血。要命如血,血刀要命!
譚要命破蒸籠而出,血刀所向,直指齊一刀!
齊一刀斗受奇變,身勢不變,右移三尺。
譚要命刀勢也不變,以腰扭向,亦同往左而下。
齊一刀冷哼,身子一顫動,用的竟是扶桑忍術中的「大幻影」!
譚要命一刀劈出,齊一刀瞬時移位,反而移到了譚要命身後!
這時,在一旁的柳絮亦一躍向前,右指上的死亡紅線則向譚要命捲來。
譚要命沉身,刀后掠,便追齊一刀退勢。
齊一刀大笑,右臂一振,嗆然一聲,那把尹正名刀「夜霧」已然在手。
夜霧如迷,如絲,如情!
夜霧已出,急奔的方向是譚要命!
蟬翼刀呢?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蒸籠里躲的不只是譚要命,還有俞傲!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俞傲出刀,擋住了齊一刀狂濤無傖的劈空一斬!
壑然大響中,齊一刀竟然踉蹌後退!
灰鯊、浪子鯊路魯林、樓主人交手,見狀大駭,舍下他們兩人,躍到齊一刀身旁急道:
「幫主,您……」
齊一刀長吸一口氣;盯住樓主人道:「你在飯菜下了毒?」
「沒有。」樓主人笑道:「只不過這尾赤尾白帶龍如果放在桂木籠里蒸,難保不會有點毒性什麼的……」
齊一刀哼一聲,轉往俞傲,道:「很可惜,今夜無法和你好好決鬥。」
譚要命冷聲道:「你還以為有下次嗎?」
齊一刀雙目一冷道:「叛師無恥之徒!」
「哈……,譚要命怒道:「齊一刀,國讎不談,家恨你可沒忘吧?」
齊一刀雙眉一挑,終無言。
譚算命切齒道:「你這匹夫,竟然是殺了我全村的人,設非當時我母親苦苦求你,今天我譚要命死不瞑目!」
齊一刀冷笑道:「誰告訴你的?」
譚要命冷笑道:「很不幸,當年你血洗譚家村時竟然還有人暗中活留著!嘿嘿,前個月便叫我在海邊遇著了,才道出這段原委!呸,你還能編出個什麼鯊魚勝中不死孩童的神話來!」
齊一刀冷笑道:「哼,養虎為患……」
譚要命大喝:「你沾了多少血腥,到黃泉路上贖罪吧!」
譚要命一刀將出,齊一刀忽然大笑,身於一科,竟和灰鯊浪子鯊化成一股煙霧,以忍術中的煙遁而去!
譚要命一愕,回頭,只見那柳絮也一步離去。
鍾念玉望著譚要命道:「其實冷大先生早就收取了樓主和魯林?」
譚要命點點頭。
鍾念玉一笑道:「那個馬化坤呢?」
「冷大先生知道他不可靠,只是用來作反間之計……」
「聰明!」鍾念玉朝向一旁的俞傲道:「幹啥不說話?是不是蒸籠烤成啞吧啦?」
俞傲苦笑,半響才道:「齊一刀真可怕!」
「你不是擋住了嘛?」
俞傲搖頭,拉開左禁,那肩頭竟然烏黑一片!
鍾念玉驚道:「震力這麼強?」
俞傲嘆道:「設非那刀我是出於不意,否則……」
譚要命突然道:「如果你那刀殺向齊一刀,他是不是被過?」
俞傲猶豫一下,沒答話!
譚要命臉色一變,道:「那時你為了救我放棄了殺齊一刀的機會?」
半晌,俞傲才道:「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希望能面對面的干!」
俞傲出刀,絕對光明正大。譚要命不能反對,可是齊一刀不一定死!俞傲沉思道:「甚至,他還可能殺了我和魯林、樓主人!以四命來換,不太值得。」
「錯了!是五命!」鍾念玉很堅決的道:「你死了我一定陪命!」
可怕!譚要命頓了一下。不知道是為俞傲的分析,還是為鍾念玉的真情。
俞傲含笑的看了鍾念玉一眼,又道:「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齊一刀身上穿了某種東西,可能足以減少刀擊的力量。」
譚要命嘆口氣,道:「不錯!不錯!」
鍾念玉道:「什麼東西?」
譚要命看了俞傲一眼,嘆道:「白魔巨鯊的鯊皮!」
俞傲一愕,道:「白魔?昔年東海上的白魔?」
譚要命點點頭,道:「昔年你自腹部殺了白魔,卻讓齊一刀魚翁得利,剝了鯊皮做成五套衣物。除了齊一刀本人,就是東海兩主陀和黃海兩隊主舵各有一件。」
俞傲冷哼一聲,無言。
鍾念玉嘆口氣,注視窗外晨曦緩緩道:「蘇小魂他們快來了……」
六臂法王坐於房內禪蒲之沉思;對面,是同樣打坐的大悲和尚。
老久了,大悲和尚嘆道:「大和尚在想什麼?」
六臂法王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在想,這兩年來所發生的種種事。」
大悲和尚一笑,道:「何不說來聽聽?」
六臂法王一笑道:「自兩年前在努庫台果勒河畔的莫古作爾喇嘛希特廟中與金剛師弟噶嚕相遇后,即南人中原找蘇施主相印證。試想是否可由武學精髓中體會禪道佛里……」
大悲和尚笑道:「結果卻是世事多變?」
六臂法王輕一嘆,點點頭道:「老衲後來發覺,便非與蘇施主動手,就平日相處中也可明白其中隨心佛理。」__
大悲和尚笑道:「大和尚未免將那臭小子說的太好了。」
六臂法王嘆道:「大師早有了禪宗悟果,是以言詞之間早已拘於佛束之中,老衲十分佩服!」
大悲和尚方自大笑,那蘇小魂已推門而入道:「大師這下豈非又將大悲和尚捧得太高?」
六臂法王一笑道:「施主和大悲和尚的造詣,實令老衲佩服得很!昔日曾會少林不空大師,耳聞兩位封禪,這等啟迪佛性於大死心,大破滅之際,老衲為之汗顏震駭……」
「哈……」蘇小魂笑道:「大和尚可別落入了八風之中!」
六臂法王莞爾一笑,道:「待老衲擒住第五先生,當面向達延可汗開說勿入犯中原之後,再與施主好好暢談佛學精義。」
蘇小魂笑道:「大和尚不用大手印對付我了?」
六臂法王雙目一睜道:「誰說不了?」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那蘇小魂,大悲和尚亦隨之大笑。
門口,有人嘆氣,是鍾四小姐!三個男人立即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只見我們鍾四小姐咳了半天才道:「我說六臂法王啊……
六臂法王心裡一緊,急道:「施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鍾玉雙嘆道:「只是勸你別被那大悲和尚的瘋子禪壞了你苦修的般若慧根——」
大悲和尚叫道:「喂!鍾四小姐可別冤枉好人啊!」
這廂門內談的嘻嘻哈哈,隔壁那廂潛龍可是煩的要死。
潛龍嘆口氣,哀求道:「冷大先生,打仗這玩藝兒,由你來調遣如何?」
冷明慧已恢復了往日神采。想那目驚天動地的掌聲,想不感動都不行。
他淡笑道:「主意是可以出,人還是由潛龍兄弟你來帶!」
潛龍笑道:「撿現成的是不是?那好!一切就聽你這位軍師設置。」
冷明慧一笑,轉向俞傲、譚要命道:「前天那齊一刀的一刀斬如何?」
「可怕!」俞傲、譚要命異口同聲。
冷明慧一笑道:「如果以你們兩把刀對付他一個呢?」
俞傲,譚要命互望一眼,不語!
冷明慧淡淡道:「我知道不會很願意。」
潛龍在旁嘆道:「唉!死要面子會死的很難看!」
俞敖苦笑道:「我……只是不習慣……」
譚要命也苦笑道:「我也是……」
冷明慧談笑道:「不只齊一刀,那第五先生也是個大問題!昔日以趙任遠、冷默、鍾夢雙、朱馥思都遠只在五招之內被打下馬;便是蘇小魂、鍾玉雙聯手尚未能剋制的了!」
潛龍嘆道:「那怎麼辦?」
冷明慧沉思道:「以蘇小魂、鍾玉雙、六臂法王和我一起對抗,或許可以……」
「這麼利害?」潛龍嘆道:「那我呢?」
冷明慧笑道:「你和紅豆姑娘對付東海兩隊的灰鯊和浪子鯊;至於大悲和尚則對付中本義一。」
「中本義一?這小子又是幹什麼的?」
「副舵!」冷明慧一嘆,道:「忍術只在齊一刀之下!」
潛龍嘆氣道:「另外有一個叫柳絮的是不是?」
「沒錯!」冷明慧道:「唐家的觀音淚足可以對付。」
「什麼?唐雷那小子也要上船?」
「不好嗎?」唐雷笑嘻嘻地從門口進來,笑道:「冷大先生好耳朵,聽的出晚輩到了……」
潛龍叫道:「來晚了該罰!」
「罰什麼?」
「到隔壁去。」
「隔壁?到隔壁幹什麼?」
「沒事!」潛龍嘆道:「不過是兩個和尚和兩個瘋子在談佛罷了。」
「兩個瘋子?」唐雷苦笑道:「是不是其中有個女子的?而且她鍾閨名玉雙,外號最後一位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
「對!」
「可不可以換個別的?」
「可以。」
「什麼?」
「去叫一些麻油雞來……」潛龍朝俞微笑道:「有人要作了,總得叫他老婆補一補,對不對?」
「對極了!」唐雷笑道:「潛龍你可真快……」
「快你的頭!」潛龍下巴向俞傲抬一下,道:「是那和俞傲友!」
難怪冷明慧一直沒有說出鍾念玉的目標是誰!
譚要命一笑,突然道:「我想,俞傲請我吃一頓,大家聯絡聯絡感情,聯手大概不是問題。」
俞傲明白他又多了個真正生死之交的朋友,所以,他朝冷明慧道:「聽說樓主人是冷大先生的朋友?」
「好象是。」冷明慧答的很愉快。
俞傲一笑,道:「聽說他煮的東西也不錯?」
「是不錯!」冷明慧笑道:「你要請客是不是?」
西湖杭州城外,杭州灣內正有十艘巨艦聳立。
巨艦躲在隱密的內港,而且掩飾的很好,似乎是等待它的主人來到。
當然,巨艦旁也有許多快艇巡迴,以阻止一般漁人的接近。
沿那海岸的水師也接到聖上的命令,附近水域除了特定某些人,全部封鎖。
當蘇小魂一行來端詳這些已然造好了的巨艦時,個個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
這可是真正的海戰,較昔年的塔里木河旁的決戰更是驚險的多。
海上因素遠非陸上能那麼容易控制,尤其是傳說那極可怕的颶風,更是在人力控制範圍之外,否則前兩朝也不至於征扶桑國而全軍覆滅。
眾人回到杭州城裡西子樓,各有一番沉思。
冷明慧當充道:「我們遠征狂鯊幫以前,倒還有件事非先辦不可。」
潛龍看了紅豆一眼,道:「是不是那齊一刀在杭州城裡也有暗樁?」
「不錯!」冷明慧嘆道:「而且是利害的角色。」
紅豆笑道:「以綠盟也除不掉嗎?」
冷明慧道:「雷齊的丐幫在此損壞了一位八代長老,三位七代弟兄,至於其它四代、五代的就更多了。」
蘇小魂皺眉道:「有這麼利害?」
冷明慧點點頭,道:「依老夫所見,這裡不只是齊一刀的人還包括了丁家堡、第五先生的人。」
六臂法王訝道:「第五先生又在此培養了新的勢力?」
冷明慧道:「培養是來不及……不過,將龍家兄弟以前的勢力組合起來倒是可能的。」
鍾玉雙嘆道:「真箇是禍害遺千年。」
大悲和尚道:「丁家堡號稱有八大長老,那個「寒星雙飛鴻已經見過了,還有哪些傢伙?」
冷明慧笑道:「目前所知,杭州城內可能有三個比較特別的。」_「特別?」蘇小魂眉一挑道:「是不是有個十一根指的丁十——?」
「丁十一?」潛龍叫道:「有了向十七、京十八還不夠,又個丁十一?」
冷明慧嘆道:「除了丁十一外,便是兩個手上整天戴串鐵的老頭。」
鍾玉雙臉色一變,道:「陰陽母子環?」
陰陽母子環,環環索命歸!
冷明慧點點頭,道:「丁泣和丁哭的陰陽母子環當年便叫楓堡的人吃了不少苦!」
昔今,冷楓堡未破之時,丁家堡和冷楓堡已對峙了十年。十年來,大小戰役六十一次,沒有冷楓堡是全勝,總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冷明慧又道:「我們得花十天的時間清除他們,否則,十天後我們方一自海上動,便叫人由後面斷了路。所以非除去這些人不可!」
每個人只覺得心頭上又多了一塊巨石。
冷明慧分析,十天以後出航,那船正好順風,順風可階快速的追擊東海狂鯊幫。若是過了時間反而因風向更改而大大遲緩。
冷明慧一笑道:「我們今晚似乎應該留一個人看住西子樓的房間是不是?」
大家同意,而且一直看向俞傲。
俞傲不由得又感動起來。因為,明天鍾念玉就要由鍾字世家的人接回去。
鍾字世家現在已經快變成託兒所了。
俞傲笑了一笑,看向身旁的鐘念玉。
鍾念玉含羞一低頭,竟平添無限嬌韻。
那潛龍突然道:「俞傲,你取好名字沒?」
「名子?」俞傲一愕,旋即明白過來。
他朝鐘念玉看了看,又朝眾人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冷明慧身上,輕輕道:「俞某昔日蒙冷大先生自死門關託了出來……」
冷明慧笑道:「本當該為之。」
俞傲笑道:「這孩子之名,便請冷大先生命名如何?」
蘇小魂大笑道:「敢情好!這下佛兒和無恨又有伴了!」
提到冷無恨,冷明慧整個神情柔和起來。只見他和煦一笑,道:「喜字如何?」
「喜,單名喜?」鍾念玉已經笑了起來:「俞喜,俞喜?」
「啥?」俞傲樂極大笑道:「名子好!俞喜,俞喜……」
的確是好名字!還正是喜事一件。
每一個人都笑了。
六臂法王注視眼前這堆中原的朋友,心中充滿了溫暖。
人間,充滿了喜是多麼美妙?何處是極樂?唯心中常喜!
六臂法王想及此,大笑。笑聲狂動,滿座驚顧。
那六臂法王狂笑,竟足足一柱香的時間方停了下來。
鍾玉雙當先忍不住嘆道:「大和尚,我還以為你會笑斷了氣呢!」
聞言,那六臂法王又大笑,邊笑邊吃力道:「這……何……嘗……哈……不是……
哈……喜……喜事……哈……」
這一路突來,滿座為之忍禁不住,也大笑了起來。
俞傲的眼眶已笑,有了這些朋友,他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伸手,輕輕握住伊人柔美,兩相凝眸……
六臂法王是被大悲和尚拖著跑的。
大悲和尚的理由有好幾點:「第一,丁家堡那幾個老頭子太利害,所以,念在佛門同道份上,你該幫幫忙對不對?」
六臂法王無法否認,最少,仁義兩字也該如此。
「第二點,」大悲和尚道:「人家潛龍、紅豆;蘇小魂、鍾玉雙是夫妻,和尚去湊什麼熱鬧?」
這點,六臂法王想想也有理,所以不反駁。
還有沒有第三點?
「有!」大悲和尚道:「第三點是,昔年唐雷的人有一半是死在冷明慧之手,他現在想補償,如果大和尚你在中間,那冷明慧不但怪怪的,唐雷也怪怪的,是不是?」
有道理!六臂法王想起來也覺得怪怪的。
「所以……」大悲和尚力,強語氣道:「於情,於理,你是不是要跟和尚我在一起?」
六臂法王點頭道:「對極了!好,下一步,我們要去哪裡?」
「先找陰陽母子環。」
「丁哭和丁泣?你知道他們在哪?」
「不知道。不過冷大先生告訴了我他們聯絡的方法。」
六臂法王笑道:「你找到了暗號了嗎?」
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此時已走到西湖畔,對那西湖子,左顧右盼了半晌,嘆口氣道:
「找到了,不過有點麻煩就是了。」
「快樂舫」是西湖四大名舫之一。
既是名舫,想來必是豪華精美,琉璃飾彩。如果單憑這些,西湖上最少有二十六艘船可稱之為名舫。
所謂名,就是有特別之處!
快樂舫上最有名的,就是醉酒和美女!
蘇杭本多佳麗,美人需美的奇才算的上特別。快樂舫的主人嗜好之一,就是收集天下各地的美女,甚至包括極西國度里的金髮碧眼美女!當然近一點的波斯美女、或北方的俄羅斯美女、南方的南洋美女,你在快樂舫上面都可以找到。
至於酒,無論是中原本土的茅台、紹興,或是北方的燒刀子,更北國度的優加特,西方的葡萄美酒,大竺的沉仙果子酒,快樂舫上都有!
因為,快樂舫的主人就是和管天下、樓主人並稱的富享受。
管天下,管便天下所有字!
樓主人,主便天下所有胃!
富享受,享遍天下所有事!
富享受不但富有,而且會享受。對這樣一個人,你叫他動刀耍槍的他干不幹?
獃子才幹!
所以,富享受當然會雇傭保鏢來保證快樂舫一定快樂。
在西湖蘇杭上,勢力最大的當然數丁家堡。所以,請丁家堡的人來鎮守保證沒錯!
六臂法王聽完大悲和尚的敘述,嘆口氣道:「我們是不是要上那快樂舫?」
大悲和尚道:「不是!」
「不是?」六臂法王訝道:「不是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何況,那條船上有我們要找的丁家堡的人。」
大悲和尚一笑,道:「因為富享受富大爺在那條船請的並不是丁哭和丁泣,而是丁十一。」
「十一根指頭的丁十一?」六臂法王道:「我們不是要對付丁家堡的人?」
大悲和尚笑了,笑的很愉快道:「丁十一是冷明慧的事,你想,兩個和尚上快樂舫是多尷尬的事?」
這是真的。
六臂法王還是有疑問:「我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等人。」大悲和尚笑道:「等六大名舫之一的玉女舫!」
玉女舫上無玉女。
當六臂法王看見玉女舫的時候,實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眼前這條破船如果可以稱得上六大名舫的話,那西湖上三百八十七艘船豈非成了天上銀河珠寶船?」
六臂法王一皺眉,看看那撐船的老頭,極是不起眼的很。約莫五十來歲,雙手粗糙,一身布衣,端的是無啥稀奇。
不過,六臂法王最少研佛了四十二年,這點倒不在意,萬生方相中,美醜美號又是如何?
當下,六臂法王一笑,道:「我們是不是要上船?」
大悲和尚搖頭道:「還不是什麼?」
當然不是什麼,那艘玉女舫還在十丈外。
大悲和尚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要等到那快樂舫上丁十一和冷明慧之間碰了面之後,我們在行動。」
「夾擊?」
「不是!」大悲和尚看向西邊湖上點點帆影,道:「冷明慧出現了,丁十一定會通知丁哭和丁泣。我們就是等著他們動,才在半途攔截!」
六臂法王點點頭,看向那玉女舫,這傢伙能跑多快?
他兀自沉思著,大悲和尚已然笑了起來,道:「大和尚知不知道這丹為什麼叫『玉女』?」
六臂法王不知。
大悲和尚大笑道:「之所以還是玉女,原因就是別人追不上。所以,它不叫母親,而叫玉女!」
不錯,可以給人追得上的女人總是成了母親。
所以,玉女之所以叫做玉女的原因,是因為他的速度,就如同天下的人都是男人,也一樣無法追得上它!
六臂法王淡笑道:「那位船老大一定很有名的?」
「名是沒有,認識的人都叫他老張。」大悲和尚嘆道:「可是有些人把他恭敬的很,叫他張伯。」
「有些什麼人?」六臂法王隨口問道。
「鍾字世家的人,包括鍾家掌門鍾濤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