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了恩怨細說根源
黃金——既美麗又誘惑,是財富的代表,無論男女老少,帝王公卿以至販夫走卒,無有不喜歡黃金的。
如果有人說不喜歡黃金,那這人不是瘋子便是白痴。
當然也有視錢財如糞土的,但那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金劍——高貴而足以炫耀的劍,給人的直覺反應是一種名貴的黃金擺飾,劍是殺人利器,若以黃金鑄劍,它的實用價值就得懷疑。
天下有金劍嗎?可以肯定地回答:有!
相傳在百年前出現過一柄金劍,不但是殺人利器,而且削鐵如泥。
是一位無名的冶劍師窮畢生之日,以黃金混合多種金屬,使用獨特的方法冶鍊而成,劍成人喪。
劍為當時的第一高手"劍神"高登所得,曾經使當時的武林天下為之瘋狂。
而金劍現世只短短三年,之後,人劍俱杳,也逐漸被人淡忘。
百年後的今天,金劍又出世了。
日期是距離復仇使女春如兒姐妹倆誅江北三霸之後的三個月,時間是日落近黃昏。
日落的餘輝輕撫著江灘,也淡掃著車面。
浪子宮燕秋踽踽穿行在蘆葦與雜樹交織的空隙間,他是到江邊來赴江湖秘客的約會的。
江湖秘客的行徑在他心靈上投下了一個可怕的陰影,這陰影不消除,他寢食難安。
在普慈庵天龍地虎伏誅之時,他由於感情上的困憂,寞然離去,錯失了向江湖秘客求證的機會,後悔不已。
正愁找不到對方,而三個月後的今天,對方居然傳訊約晤江邊,這使他興奮不已,但同時也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對方的目的不明。
記得上一次江湖秘客不期然地出現,教他改變劍式,以保持身份秘密是在江邊,而今晚的約會也是在江邊,是巧合還是江湖秘客對江灘有所偏愛?在葦葉雜木中行走,除非近距離,很不易被人發現,但也同樣難以發現周圍情況,因為葦梢超過人頭,遮擋了視線。葦林將盡,已見江灘。
宮燕秋突然止步。
他發現江灘上有四個人,從體形觀察沒有江湖秘客在內,倒是個蒙面人在其中,被另外三個人品字形圍住。
看樣子是三對一的決鬥,四個人的衣著都很講究,看來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朋友到底是什麼來路?"一個人開了口。
"本人說過了,問了也是多餘!"蒙面人回答。
"怎見得是多餘?"另一個問,聲音帶怒。
"因為你們這三個都將留在這沙灘上,永遠不再開口,知道了也等於不知道,豈不是多餘?"蒙面人的聲調倒是很平和,就像在說吃飯喝茶之類極尋常的話。
三個人發出了一聲冷笑,兩聲怒哼。
"朋友大言不慚,莫非真的有兩手?"發冷笑的開口,聲音也是冷的,語氣中帶著調侃的意味。
"不止兩手,有許多手。"
"如果躺下來的是朋友,照樣永遠不能開口、變成了一具無名棄屍。收屍的想好心做個記號都不可能,豈非是令人遺憾的事?""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朋友能篤定?"
"當然!"
"很好,再請教一句,朋友無端約我兄弟來此,總該有個理由吧?""當然有理由!"
"什麼理由?"
"你們三個都是成名的劍手,不是一流也是二流,本人為了要證實自己歸入那一流,所以特邀三位來試劍,這理由夠充分么?"說完,發出了一聲輕笑。
找人來試劍算是理由,而且語帶血腥,這算是哪一門子理由?宮燕秋在葦葉邊緣,對方的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他在想,這蒙面人不是自大狂便是成名狂,比劍也應該有個分際,哪有出口便提生死之理。
這三個被邀約來的,又是何許人物?
"哈哈哈哈……"三個同聲大笑起來,笑罷,語音冷漠的一個又道:"朋友的目的是試劍?""一點不錯!"
"試一試劍鋒是否利得可以殺人?"
"完全正確。"
"如果劍鋒不利而丟了性命呢?"
"不會有這樣的事,而且也不關你們三位的事,別再多耗時間,我們現在開始,你們三位不但要一起出手,同時要盡全力,記住,你們這是保命!要保命,手底下就不能有絲毫保留,因為人只能死一次!"蒙面人的確是大言不漸,目無他人。
日頭快要沉沒,江面的波光更加璀燦耀目,連沙灘也染上了絢麗的色彩,夕陽無限好,這句話的確不錯。
"拔劍!"蒙面人沉喝了一聲。
三個人略微調整了一下位置,亮出了長劍。
宮燕秋下意識地心頭一緊。
"出手!"蒙面人又輕喝了一聲。
隨著出手這兩個字,只見金芒乍閃,只是一閃,一柄金劍停在三個人之間的半空。映著落日餘暉,金光燦爛。
三個沒出手,保留原來姿態。
畫面定住,似乎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是對峙之局?時間不長,三個人齊齊栽了下去。
宮燕秋的心突然抽緊,驚震莫名,天底下居然會有這等凌厲玄奇的劍法,要是不親眼目睹,誰能相信?金劍緩緩垂落。
"哈哈哈哈……"蒙面人仰天發出狂笑,笑聲像梟啼,跟他剛才說話的語調先後判若兩人。
宮燕秋腳步一移,正待……身側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道:"別動!"宮燕秋陡吃一驚,轉眼望去。
兩丈之外的葦葉里有條人影,不知道是何時來的,蒙面錦衣,赫然是跟他約會的江湖秘客,他心頭不由又一緊。
"閣下早來了?"宮燕秋開口問。
"是來了一陣子了!"江湖秘客回答。
"那使金劍的是何許人物?"
"不知道!"宮燕秋轉頭望去,江灘上已失去了蒙面人的影子,日頭已完全沉沒,只剩下天際一抹暗紅。
三具屍體冷凄地橫陳著。
江湖秘客道:"我們過去看看!"不等宮燕秋的反應,他已穿葦掠了過去。
宮燕秋隨著奔了過去。
三個死者年紀都在三十左右,長相不俗。
"可怕!"江湖秘客搖了搖頭。
"什麼可怕?"
"你先看看他們三個是怎麼死的。"
宮燕秋靠近,低頭看去,只見三個死者眉心各有一個血滴,還在汩汩冒著血水,致血部位完全一樣,不差分毫。
的確是可怕,他只看到金光一閃,一閃之間致了三名劍手於死命,而三名劍手顯然毫無還手的餘地。
"這三個死的是誰?"
"名頭不小的漢中三劍客。"
"啊!漢中三劍客。"宮燕秋驚叫出聲。
他久聞漢中三劍客之名,是正派武士,劍術堪稱一流,想不到喪生神秘的無名殺手的金劍之下。
而且毫無來由,殺人的目的只是為了試劍,的確是邪惡之尤。
"金劍殺手是誰?"宮燕秋心頭的熱血在激蕩。
"區區說過不知道。"
"從他殺人的手法……"
"在此之前只有一個人。"
"誰?"
"百年前的人物,劍神高登,傳說中他使的也是金劍,手法也一樣,在劍神之後,還沒出現過同樣的殺手。""劍神可能活到現在么?"
"那當然不可能。"
"他是高登的後代傳人?"
"劍神高登出現江湖僅短短三年,之後便無聲無息,沒聽說他有傳人,百年來也沒有出現過使金劍的人。""那……"宮燕秋滯了一滯,說不出什麼來,轉了話題,道:"剛才閣下為什麼阻止在下現身?""這就是在下約會你的目的。"
"什麼?"宮燕秋瞪大了眼,江湖秘客約會自己是為了阻止自己現身面對金劍殺手,這話怎麼說?金劍殺人應該是偶發事件,難道他未卜先知?如果說他早知有此事發生,是故意要自己來看么?目的又何在?宮燕秋頓了頓道:"在下不明白閣下的意思!"江湖秘客抬眼四下一望。
"浪子,聽我說……"他已不再自稱區區,"你出江湖,逗留在襄陽一帶,是為了辦一件大事對不對?"宮燕秋心弦震顫了一下,江湖秘客的確是有心人。他不但清楚自己的來路,也徹底了解自己的秘密。
這實在太可怕,今天非跟他攤牌不可。
如果他是對方的同路人,故意擺出這種莫測高深的姿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那就等於自己已經在對方掌握之中。
"不錯!"他力持鎮定,對付江湖秘客這種人物,必須冷靜,步步為營,悉心應付,不能有絲毫的疏忽。
"我已經替你找到了一點線索。"
"閣下替在下……"
"對,在這江下游的對岸大洪山中,有一個神秘的地方,由一個神秘的人主宰,那主宰者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主宰者是?……"宮燕秋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收縮了,江湖秘客的居心實在難以猜透,他為什麼要插手自己的事?
"不知道,我猜測可能是你在苦苦尋訪的對象。""閣下知道在下要找的對象是誰?"
"當年與令尊齊名的劍中劍歐陽軒。"
宮燕秋像被夾腦門劈了一棒,震得他全身顫慄。這秘客的話只他父子倆知道,這使他有如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站在對方面前,任何隱秘都已不復存在,但他竭力警惕自己必須保持冷靜。
"閣下對在下的一切知道得這麼清楚?"
"浪子,我早對你說過出於善意,對你有益無害。""如何證明?"
"我替你找線索,報訊息便是證明。"
"在下不滿意這樣的說明。"
"那你的意思呢?"
"希望閣下把知道在下秘密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同時依照以前的約定展示真面目,閣下如果真的是出自善意,這點應該輕而易舉地辦到。"宮燕秋已經下決心,非解開這個可怕而痛苦的心結不可。
"浪子,我有苦衷……"
"有什麼苦衷?"
"我對別人許下諾言。"
"你對別人許下什麼諾言?"
"你提出的問題是諾言的一部分,所以我不回答你,等到你辦的事有了結果,自然會明白一切。"從聲調來聽,江湖秘客似乎十分誠懇。
天邊最後一抹暗紅消失,夜暮已垂落下來。
江心閃出點點漁火。
"不管閣下怎麼說,在下不會改變主意!"宮燕秋語意十分堅決,略略一停,接下去道:"閣下雖然對在下的劍法路數瞭若指掌,但在下並不在乎……""你的意思是不惜對我動劍!"
"事逼至此,在下別無選擇。"江湖秘客默然,心裡不知在盤算什麼。
久久之後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這一呻吟,似乎表示他的確有不得已的苦衷,萬般無奈而發。
宮燕秋不為所動,手指已抓上劍柄,是否能戰勝江湖秘客他不知道,但事實上他沒有別的路可走。
"浪子,你這樣做一定會後悔!"
"在下寧願後悔,不願忍受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劍已橫起,右手抓劍柄左手捏劍鞘,宮燕秋準備出手,他一定要揭開對方的底牌,不計任何後果。
"浪子,如果你蠃不了我又怎麼說?"江湖秘客的眸子突然發亮,在夜色中像兩顆寒星,照在宮燕秋的臉上,連眨都不眨,顯示他已下了某種決心。
宮燕秋的呼吸窒了一窒。
"在下會認命!"話已經說盡說絕,除了動劍,別無他途。
空氣已經凝凍,雙方的血液似也停止了循環,像這等拔尖的劍手忘命一搏的話,結果是什麼,誰也無法料定。
就在這時,一個蒼勁的聲音道:"你兩個這是何苦,做這兩相皆不利的事。"宮燕秋驀然吃了一驚,目光一轉,只見現場多了個奇矮的身影,不知何時來的,彷彿早已就站在兩人身旁。
他定眼一看,認出來了,對方赫然是蓬萊三怪之一的鐵頭翁,這人曾經在普慈庵現身解過自己的危難。
連武林判官這等兇殘的人物見了他都乖得像綿羊。
"原來是老前輩!"宮燕秋倒劍施禮。
"幸會!"江湖秘客跟著拱手。
鐵頭翁閃電般的目芒停在宮燕秋臉上。
"小子,你逼他現出原形對你有害無益。"
宮燕秋心頭一震,鐵頭翁怎麼會說出這句活?看樣子他不但知道事實原委,也知道江湖秘客的底細,不然就不會如此直接了當。
聽口氣,他是站在江湖秘客一邊,為什麼自己認為極其秘密的行動,竟如此不機密。
現在已經有兩個外人插上了手,另外是否還有第三者以至第四人呢?事實真的會如鐵頭翁所說的么?"老前輩的意思是……""我老人家擔保他是一番善意,你小子不要逼他。""可是?……"
"你信不過我老人家?"目芒像是有形之物,看上去十分怕人。
"當然信得過,不過……"
"不過什麼?"
"晚輩心頭這個結如不解開,會時刻不安。"
"用不著,你只管照你自己的意思放手去做你該做的事,同時也要接受他的指示,不要存任何懷疑。"宮燕秋能不聽么?這老怪物現身做了保證,即便有一百個疑問,也只有暫時接受一途。
對方不但名震天下,也是父親極推崇的人物,一般武林人想見他一面都難於上青天,他插手說來是自己之幸。
"晚輩敬遵指示!"
"很好!"目芒隨之收斂,"我老人家不便久留,盼你小子好自為之!"說完,身影一晃而沒。
太快,快得使人看不出他消逝的方向,對三具橫陳的屍體,他沒看半眼,也沒提一句,這顯示出他的確是個怪物。
宮燕秋又面對江湖秘客,心裡疙瘩仍在,但只有硬壓下去。
"浪子,我們還來談正事!"
"晤!閣下方才說大洪山中有個神密的地方,主宰者可能是在下要找的人,閣下是根據什麼作這樣判斷的?""一個臨終者的遺言,可惜只有一句。"
"噢!是一句什麼?"
"蓋代劍尊!"
"蓋代劍尊?"宮燕秋心中一動,自己要找的是劍中劍歐陽軒。
當年歐陽軒自栩是劍中的劍手,隱含有天下第一劍的意思,而"蓋代劍尊"乃劍中之尊,這兩個稱號十分接近。
心念之間道:"留四字遺言的是什麼樣的人物?""邛來派第一高手馬元芳!"
"馬一劍?"宮燕秋忍不往驚叫出聲,馬元芳不但是邛來派的第一高手,也是當代劍道巨孽,出手只一劍,所以有馬一劍之稱。
"對!馬一劍對別人出手不發第二劍,而他毀在"蓋代劍尊"的一劍之下,他是在山中受的傷,我在山外發現他時,已經奄奄一息,吐出四個字之後便告氣絕。
這條線索你無妨去追查一下,但切記不能逞強,必須用忍字的功夫,不忍便會永遠遺憾!""是,敬謝閣下指教,但不知這神秘的地方……""山深不知處,得費心思去探尋。"
宮燕秋深深點頭。
"金劍殺手在這一帶出現,我懷疑他是"蓋代劍尊"手下,所以我阻止你現身。"說著,看了三具屍體一眼,又道:"金劍殺手也許是線索之中的線索,你應該留意,說不定從他的身上得到端倪,但記住別採取沒把握的行動。"江湖秘客諄諄之詞,使宮燕秋暫時消除了對他的疑慮。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由於鐵頭翁的保證。
有了這一條線索,他心裡便升起極欲查找的慾望。
"漢中三劍的遺體如何處置?"
"我會通知他們的好友出面料理。"
"那在下告辭!"
"請便吧!"
大洪山,像一雙猛虎伏峙在漢水邊,一山一水,形成了虎踞龍蟠之勢。
山裡秋來早,夾在林木間的楓樹已開始露出醉意。
宮燕秋溯一條山溪而上。
他有目的,也沒目的,有目的是想在山裡尋找江湖秘客所提到的神密地方,拜訪所謂的"蓋代劍尊";沒有目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神密的地方究竟座落何處,是否是真的有這麼一個地方、山泉清冽,空氣清新,野花獻媚,景色誘人,但宮燕秋對這些全沒感覺,他一心一意在搜尋蛛絲馬跡。
溪床變陡,在山岩的皺褶間形成了大小不一的珠簾,淙淙之聲有如琴韻。
登到峰頂,眼前出現一片松海,松海深處,有一椽茅屋,搭建得很有風格,一望而知絕不屬於一般獵戶或是山居人物,倒有些近於高人雅士之居。
宮燕秋不覺心頭一動,一陣猶豫之後,他以一種游山者的姿態緩緩向茅屋走去,不需多大功夫就到了門口。
屋門半掩,全無聲息。
這會是"蓋代劍尊"隱居之所么?"蓋代劍尊"又真的是"劍中劍"歐陽軒么?宮燕秋深深吸口氣,又吐出,保持心頭的平靜。
"屋裡有人么?"連問三遍,沒有任何反應,但從表面看上去,又不像是沒有人住的空屋,門框上沒有蛛線的痕迹。
門口有不斷被踐踢的腳印,證明這間茅屋不但有人住,而且經常有人出人。叫門不應,有可能屋主人暫時外出,在這種地方,不必擔心小偷,也極不可能有訪客,所以門不必上鎖,戶不必設防。
他抬起劍輕輕把門頂開。
"呀!"他幾乎失口叫出聲來。
屋裡有人,而且是個女人。
倚桌背門而坐,如雲的秀髮垂到了腰際,單有這一頭秀髮和微露的粉頸,便可想像到該女的年紀不大而且丑不到哪裡。
這樣的女人,住在這種地方,真有些不可思議。
莫非她還有男人陪伴?披髮女人連動都沒動一下,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不速之客光臨。
但宮燕秋推開門之前已出聲叫了三遍,除非她是聾子,不然不會沒有反應,這情況就透著詭秘了。
宮燕秋暫時滯在門口。
披髮女人仍然保持寂然之勢。
"姑娘,在下可以進屋么?"宮燕秋開了口。
"……"沒有回應。
"姑娘,在下有點事請教。"宮燕秋再發話。
嬌軀在蠕動,徐緩地轉了過來。
"呀!"這一下宮燕秋叫出聲來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憔悴的臉,臉上蒙了一層夢的色彩,凄迷而悒鬱,眼眸也帶著霧。
久久,宮燕秋叫出了另兩個字:"紫薇!"
他做夢也估不到會在這種地方再看到曾經屬於而又無緣分牽手的紫薇。宮燕秋跨了進去,凝望著這野性而慧黠的女人,三個月不見,她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宮燕秋問:"你怎麼會住在這裡?"
紫薇說:"是的,我已經等了他三個月!"說這話時,眸子里有一種同樣的光在閃動,"我會等到他的。""他是誰?"
"我在碰到你之前認識的一個人,就在這地方,我們相處了三天,我為辦自己的事而跟他分手的。"一男一女,在深山茅屋裡相處了三天,可以做出許多想像中可能發生的事,也可能什麼也沒有做。
宮燕秋不願去深想這些問題,這是個很傷感情也令人氣惱的問題,可以說這是一個敏感的問題。
"是個男的?"這句話實在是多餘,但他還是問了。
"唔!"紫薇點點頭。
宮燕秋沉默下來。
紫薇抬頭望了望門外空處。
"如果我先認識的是你而不是他……"話說了一半沒接下去,但沒出口的半句話誰也能意會到什麼?宮燕秋完全明白過來了,解開了她在分手時所說"無緣"兩個字之謎,她的身心己有所屬,不能再接受另外的情。
這使宮燕秋重溫了一次失落的滋味。
"紫薇,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名劍手,這茅屋是他潛修劍術之所,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這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回來,但我……相信一定會找到他,我有這份自信。"她又收回目光,進入她自己的夢裡,憔粹的臉現出了一抹紅暈。
"你還沒說出是誰?"
"一個使金劍的年輕武士。"聲音又像夢囈。
宮燕秋心頭猛的一震。
"金劍殺手?"
紫薇容色乍變,瞳孔突然放大,直瞪著宮燕秋,久久才道:"你為什麼要叫他金劍殺手?""我親眼見他冷血殺人,而殺人的理由只是試劍。""會……是他么?"
"江湖極少有使金劍的超級劍手。"
"他長成什麼樣子?"
"蒙著臉,看不到他的長相,年紀輕沒錯。"
"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殺人?"
"昨晚黃昏,在離此十九里的對岸沙灘上。"
紫薇猛地站起身來,嬌軀已在發抖,野性的眸光重現,臉皮子也繃緊,但不久激越的神情又告委縮。
"他不會做這種事!"她搖頭,喃喃自語,"他不是冷血殺人的人,他是那麼溫馴,正直、有君子風度……""……"宮燕秋無言。
"他報了名么?"紫薇正視宮燕秋一眼。
"當然不會,否則為什麼要蒙面?"
"我去找他!"紫薇象一支野兔般竄了出來。
"紫薇,慢著!"宮燕秋大聲喝阻,紫薇去勢太快,喝聲未了,紫薇已消失在屋外的松林里,瞬息無影。
宮燕秋呆在木屋裡,他沒追出去,不是怕追不及,而是他知道阻止不了,同時,他也不願阻止。
因為她是去找她中意的男人,他應該退出,不然就會形成三角關係,由於紫薇的主動,他不願讓這種關係形成。
木立了很長一段時間,情緒逐漸平靜下來。現在,他必須面對問題了,他把情況作了分析。
金劍殺手在自己之先與紫薇結識,共處了三天、雙方之間必須有了某種誓約,紫薇才會放開對自己的感情。這茅屋是金劍殺手潛修劍術的處所,他試劍殺人,表示他的劍術已經有成,紫薇在此地苦等了三個月不見他的影子,這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有意要拋開紫薇,另一個是他三個月前離開此地,根本不知道紫薇在等他,所以沒有迴轉。
他在山中練劍,又在附近江邊殺人,他與這座山定有淵源,按江湖秘客的說法,"蓋代劍尊"潛藏在此山中,依情況判斷,金劍殺手與"蓋代劍尊"必有淵源。
與其盲目追尋,何不來個守株待兔,遲早會碰上金劍殺手,既是他呆過的地方,不可能永久棄之不顧。
於是,他開始查看這茅屋。
屋子是三開間,中間的堂屋最大,左旁是較小的卧室,有床,床上有被褥,右旁是更小的廚房。
鍋灶碗蓋俱全,瓦甓里有存糧,牆上弔掛野味風腦,更妙的是居然還有兩大缸酒,舒服地呆上十天半月不成問題。看到廚房,肚子馬上就有餓的感覺。
於是,他動手做飯,身為浪子,這種生活對他是熟悉的,做起來順當的很,不到半個時辰,飯菜上桌。
他不客氣地打開酒缸,自斟自飲起來。
兩碗酒下肚,他又想到了紫薇,她這一走,不知又會遭遇到些什麼情況?隨即,他又想到一間卧室一張床,兩人共處了三天,會是什麼情況?想到這裡,心頭自然地升起了一種窩囊之感,他下意識地猛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