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喜結良緣
左燕留拚命奔逃,不顧方向,只望能甩掉衛紫衣,他的頭上、身上都被樹枝刮破了,還流著血,只是他已顧不得了。
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這是此時左燕留的寫照,他不敢在大路上逃,怕衛紫衣追到,只放在樹叢中奔跑,希望借樹林來逃避追蹤。
可惜衛紫衣是追人的專家,無論左燕留怎麼逃,衛紫衣卻不遠不近地相距十丈跟著,似乎有心要讓左燕留累死。左燕留大口喘著氣,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他明白自己的處境,此時自己就像一隻老鼠,而衛紫衣是貓。
衛紫衣明明隨時可以趕上,卻偏偏不趕,左燕留一向自認為堅強的神經已漸漸崩潰。
他驀地停下來,轉身面對衛紫衣,衛紫衣也停了下來,淡淡地看著左燕留。
左燕留大叫道:「你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有本事就一刀殺了我吧。」
衛紫衣冷冷地道:「其實我早就想殺了你,只是我更想把這個權利留給蕭傲雲。」
他倆此時在京城的郊外,正值夜深人靜時分,四周靜極,連秋蟲都已睡去。
左燕留胸膛起伏,冷笑道:「我做的有什麼錯,蕭一霸難道不該殺?」
衛紫衣冷冷地道:「背叛主人是最大的罪行,蕭一霸縱然該殺,別人殺得,你卻殺不得的,因為你是他的屬下。」
左燕留道:「蕭一霸使我像狗一樣地活著,令我喪失尊嚴,我為何不能殺他,難道要我永遠忍受?」
衛紫衣淡淡地道:「你可以離開。」蔑視地一笑,他又道:「其實正如梅姑娘所說的,你殺蕭一霸是為了奪位,可惜功敗垂成。」
左燕留狂叫道:「少來教訓我,我聽夠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和你拼了!」
狂吼著撲了過來,判官筆疾若閃電,分點衛紫衣全身十一處重要的穴道。
衛紫衣手一按腰部,銀劍已在手上,劍光只要一閃,左燕留定然血濺五步。
忽聽一聲溫和的聲音道:「劍下留人!」
衛紫衣急退一步,運劍護身,退在一邊,左燕留也非常驚訝,停止了進攻,抬頭看見了一個年輕人從林中走出來。
年輕人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高大,面容清秀俊美,雙目有神,顯得頗有智能,態度溫文爾雅,倒像個青年秀士,腰間掛著一把鑲金嵌玉的寶刀,顯示出高貴的身份。
左燕留一見此人,驚得倒退了一步,驚駭不已,道:「原來是大公子!」
此人正是蕭一霸之子蕭傲雲,此時已是「黑蠍子幫」的總飄把子。
衛紫衣見過蕭傲雲,那時對他的印象是一個不知世的少年公子,今日一見,卻覺得蕭傲雲變了,似乎多了一份不可輕視的氣勢和雍容華貴的態度。
蕭傲雲上前一步,對衛紫衣深施一禮,衛紫衣知道蕭傲雲此時的身份已不一般,故而便以同輩之禮還之。
蕭傲雲道:「家父與大當家往昔恩怨已作一笑泯之,大當家能不計前嫌,替家父報仇,傲雲深為感激。」
他淡淡地看了左燕留一眼,繼續道:「只是為人之子,不能替父報仇,有何面目生於世上?大當家暫退一步,傲雲今日定要為家父報仇雪恥。」
衛紫衣暗暗稱奇,蕭傲雲果然變了許多,舉止言語間已儼然有霸王之風範了,想來蕭傲雲因父親之死受到了很大打擊,故而脫胎換骨,一洗往日公子哥兒的態度了。
衛紫衣收斂心神,一笑道:「蕭幫主能替父報仇,江湖中人無不欽佩,只是兇徒武功不俗,倒要小心了。」
「傲雲曉得。」蕭傲雲感激地答著,慢慢解下腰間寶刀,緩緩抽刀出鞘,刀一出鞘,寒芒乍現,左燕留更是心驚。
他以前從未將蕭傲雲放在眼裡,此時不得不慎重起來,他細看蕭傲雲持刀的手勢和站立的姿勢,大宗師之風範,左燕留的輕視之心立刻斂去,而將蕭傲雲當作一個勁敵。
蕭傲雲厲聲道:「左燕留,家父待你不薄,以上賓之禮供奉,你為何恩將仇報?」
左燕留笑道:「人都死了,多說無益,大公子要替父報仇,不妨拿出真章來!欺蕭傲雲年幼。不知江湖詭計,說話間左燕留已一筆三點,打向蕭傲雲胸前要穴。」
蕭傲雲冷笑道:「不過如此!」揮手疾擋,「當」的一聲,將判官筆盪開,刀筆相觸,冒出一溜火花。
衛紫衣站在旁邊,也是凝視觀戰,甚至比親自動手還要專註,只要蕭傲雲一有不測,他腰間長劍立時會出鞘殺人。
左燕留抖擻精神和蕭傲雲大戰起來,兩人皆是以快打快,剎那間已交換七十餘招。
蕭傲雲居然能做到招招搶攻,甚至在受襲之時尚可以以攻代守。
衛紫衣看得暗暗點頭,蕭傲雲表面上只是一副拚命架式,但刀上總是留有三分守勢。七分攻,三分守,端的是攻守兼備,滴水不漏,已隱隱有其父之風。
左燕留判官筆較短,進攻不便,只能以小巧功夫閃避,一百招過後,已有些力不從心了,忽聽他大喊一聲,雙筆變成暗器,脫手向蕭傲雲擲去。
雙筆疾飛如電,蕭傲雲一聲大喊,奮起一刀,將雙筆斷為四截,正在此時,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彎彎的刀盤旋著削了過來,刀上殺氣森然,飛鐮飛出!
蕭傲雲猝不及防之下,肩頭上的皮肉已被削去一塊,左燕留面露得意的笑容,抖手收回飛鐮,傲然看著蕭傲雲。
蕭傲雲遇變不驚,低低喝了一聲,揮刀搶入,他認為只要搶到左燕留身邊,飛鐮就無從施展了。不料飛鐮的作用頗為神奇,竟能從蕭傲雲身後轉回來,疾削蕭傲雲後腦。
衛紫衣右手已按在劍鞘上,隨時可以出擊,只待蕭傲雲無法抵抗時上前助攻。
蕭傲雲大叫:「不要幫我!」揮刀向後急砍,飛鐮被擊飛,卻又繞到胸前,蕭傲雲急回刀時,那飛鐮在蕭傲雲刀背上一觸,使了個極巧妙的力道:「當」的一聲,蕭傲雲的刀已被擊斷。
左燕留瘋狂地大笑,準備再飛出一鐮取蕭傲雲項上人頭,可是他的笑聲忽然停頓,眼睛凸出來,無比驚訝地看著蕭傲雲,蕭傲雲手中的斷刀正插在自己的胸膛上。
左燕留驚駭地大叫:「這怎麼可能?」
蕭傲雲平靜地道:「斷刀也可以殺人,這是蕭家刀法的絕招,你能死在這一招上也該滿足了。」
左燕留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蕭傲雲用力一拔刀,鮮血也狂湧出來,接著左燕留「噗通!」倒地。
蕭傲雲看著刀上的血痕,眼中慢慢流下淚來,忽地面南而跪,哽咽道:「父親,孩兒終於血刃仇人了!」
衛紫衣不禁動容,欽佩蕭傲雲一腔孝心,更欽佩蕭傲雲單身獨戰大凶的勇氣,他已經長時間沒有見到過江湖中有這樣的熱血少年了,衛紫衣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恭喜蕭幫主報了大仇。」
蕭傲雲站起身來,將斷刀入鞘,面對衛紫衣時,臉上已沒了淚水,態度又變得平靜而溫和,他緩緩地說:「家父走錯一步,釀成大錯,傲雲不會重蹈覆轍,『黑蠍子幫』還是『黑蠍子幫』,只是已少了爭霸天下的野心。」
衛紫衣欣然點頭道:「蕭幫主能有這種想法,天下幸甚,武林幸甚,『黑蠍子幫』幸甚,江湖終於可以平靜了。」
蕭傲雲忽地想起了什麼,問道:「秦寶寶可好?」提起秦寶寶,他的嘴角就泛出一絲笑容來。
衛紫衣笑道:「寶寶很好,並且已很長時間沒有出去惹禍了,他現在很乖。」
蕭傲雲也笑道:「能讓寶寶乖一點真不容易,大當家所費心血一定不少。」
衛紫衣也禁不住眉飛色舞,笑道:「和寶寶在一起能不吃苦嗎?蕭幫主應有體會。」
蕭傲雲溫和地笑道:「寶寶讓我度過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我會永遠想著他,只要寶寶能開心,我心中就無憾了。」向衛紫衣一抱拳道:「幫中不可一日無主,我該回去了。」
他現在面上溫和平靜,卻是個乾脆的人,說走就走,衛紫衣只看他人影一閃,已消失在杯中。
衛紫衣靜靜地站著,忽聽到身後有蟋蟋索索的聲音,傾耳細聽之下,不由笑道:「寶寶,還不給我出來,再不出來,小心大哥打你的屁股!」
※※※
梅冰艷懷著黯然的心情離開了京城,她也不知要往哪裡去,天下之大,竟好象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雖然無數次制止自己去想衛紫衣,但多日的情絲又怎是容易割捨得掉的?越是不願去想,卻偏偏要想。
彷佛走了許多的路,只知道離京城裡越來越遠了,她漸漸覺得路上的人和江南不太一樣,她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身在甘肅。
甘肅對梅冰艷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可是對她來說,天下每一個地方豈不都是一樣?
反正她是個不幸的人,不幸之人的家本就在天涯。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容顏已很憔悴,更不知道囊中的銀子已經沒有了。
她上了一座酒樓,要了幾樣菜,甚至還要了一壺酒,她的舉動自然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其中一個是有一雙明亮眼睛的年輕人。
酒菜都很粗劣,但還不至於到難以下咽的地步,其實對梅冰艷來說,再好的美味也是一樣,至於酒,只要能醉人就行。
她一口氣吃掉了三四盤菜,喝掉了半壺酒,她的酒量本來很小,可是最近已鍛鍊出來了,半壺酒對她來說只意味著臉見微紅,頭也有一點暈暈的。
幸虧她還記得付帳,可是當她把手伸進腰包里時,她的臉就更紅了,她的表情被老闆看出,老闆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老闆沉著臉走了出來,冷冷地道:「你準備怎麼付帳?記住,小店從來是不賒帳的。」
梅冰艷的臉更紅了,沒有錢付帳,到哪裡也站不住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發現衣裳已破爛不堪,就算送給別人,別人也不會要的。
她忽地想起頭上別著一支金釵,金釵總可以付酒錢的,於是她拔下金釵,卻驚訝地發現金釵已成為銅釵,她努力地想起來,三天前金釵就已換成了銀子,銀子很快就被花掉了。
也就是說,她現在已是分文皆無。
老闆的臉色就更難看了,梅冰艷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周圍有幾個飲酒的大漢開始起鬨,一人笑道:「小姑娘,過來給大爺唱曲子,大爺幫你付酒錢。」
另一人笑道:「甘四爺是不是看上了這小娘們?」
甘四爺微笑道:「這小娘們雖然蓬頭垢面,卻是個美人胚子,回去好好梳洗打扮,或許比我的八姨太還美。」
周圍的人都笑道:「甘四爺發了慈心了,這小娘們真是好大的造化。」
梅冰艷心頭怒火勃然而發,她「騰」地站了過來,伸手從包袱中抽出長劍,一步跳到甘四爺面前。
周圍的人笑得更歡,都道:「小娘們居然還會武,甘四爺這下找到對手了,在被窩裡也可以打架了。」
梅冰艷再也聽不下去,抖手一劍就刺向說話的人,卻不料站在旁邊的廿四爺伸出了手指一彈,梅冰艷半邊身子發麻,長劍脫手飛出。
甘四爺是個身材高大的人,他一站起來,梅冰艷至多只能到他的胸膛,梅冰艷一咬牙,雙拳擊出,擊在甘四爺的胸膛上,甘四爺哈哈大笑道:「好大的手勁,這樣的娘們我最喜歡。」
梅冰艷暗暗吃驚,自己的雙拳竟連甘四爺的身體都推不動。
老闆也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瞧著,有錢的大爺戲弄一個女叫花子,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其餘的人也嘻笑著向這邊看,每一個人都好象挺開心,也根本沒有過來相助的意思。
這時,那個有一雙明亮眼睛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在甘四爺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甘四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臉漲得像腐敗的豬肝,一聲不哼地扭頭就走,他的手下尚不知趣。紛紛對年經人喝道:「你是什麼人?」
年輕人並沒有說話,而是微笑著走了過去,有人向他打過來,有人向他撲過來,只聽「轟隆」一聲,桌子倒了,那幾個人一下子從窗子飛了出去。
老闆也嚇呆了,像他這種人,一向欺軟怕硬,一旦遇到厲害的角色就渾身打哆嗦,當他看見年輕人向自己走過來時,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年輕人並沒有像對付別才那幾個人一樣對付他,他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錠發亮的銀子,遞到老闆的手上。
老闆連忙把銀子緊緊地捏在手上,用不太自然的笑容問道:「公子,這是……」
年輕人笑了笑,朝梅冰艷指了指,道:「這是她的酒錢,我不可以代她付嗎?」
「可以,可以,可以。」
老闆連連說了三個「可以」,便飛也似地逃走了。
梅冰艷好生感激,正想上前說幾句說話,卻發現年輕人已走下了樓,竟準備走了。
她不是不知禮的人,別人幫了她而不去感謝,她會覺得很過意不去的,於是她急忙跑過去,叫道:「公子,等一等!」
年輕人微笑轉身,明亮的眼睛頗為動人,他道:「姑娘喚在下有何指教?」
梅冰艷這才發現年輕人的個子很高,其實這裡的人沒有小個子的。年輕人的相貌很俊秀,臉上帶著書卷氣,這一點很難得,甘肅地處偏僻,民風粗獷,讀書人根本就沒有幾個,年輕人算是個例外,出於這幾種原因,加上代付酒錢一節,梅冰艷對年輕人生出了好感,在說話時,心裡不知想什麼,竟連臉都漲紅了,她道:「公子高姓大名?小女子日後一定登門拜謝。」
年輕人一擺手,道:「姑娘不必介意,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走江湖本該相互幫助才對,天知道以後在下會不會有求於姑娘呢!」他又溫和地笑了一笑,下了幾層梯子。
梅冰艷急了,一個鷂子翻身,從年輕人頭上飛過,落在年輕人面前。
年輕人一愣,隨即笑道:「姑娘這是……」
梅冰艷的臉又紅了紅,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年輕人面前為何會心慌意亂,她鼓足勇氣道:「公子一定要留下名字來,否則小女子會心中不安的。」
年輕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在下蕭傲雲。」
※※※
「蕭傲雲和梅冰艷成親了?」寶寶睜大了眼睛:「這是真的嗎?大哥不許騙我。」
衛紫衣一指桌上的大紅喜帖,笑道:「大哥有幾個膽子敢騙寶寶,寶寶看一看喜帖不就知道了嗎?」
寶寶走過去,拿起喜帖看了看,吁了一口氣,道:「果然是真的,這我就放心了。」
衛紫衣皺了皺眉頭,很奇怪地道:「寶寶這句話怪怪的,梅姑娘和蕭公子成親,你放心什麼?」
寶寶眨了眨眼睛,笑道:「梅姑娘孤身一人,挺可憐的,現在有了歸宿,寶寶當然放心了。」
衛紫衣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看著寶寶,忽地又大笑起來。
寶寶惡狠狠地瞪了衛紫衣一眼,道:「大哥壞,大哥壞,大哥壞透了,就知道取笑我!」
衛紫衣更是禁不住大笑,秦寶寶被笑得實在不好意思,忽地拿起桌上的帖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衛紫衣不料寶寶有這一手,連忙追出去時,寶寶已跑得沒有影子了。
正在奇怪寶寶的行為,不一會兒,已見席如秀喜氣洋洋地跑了過來,手中揮舞著喜帖,大老遠就叫道:「大當家,這個祝賀的差事可一定得由我去。」
衛紫衣這才明白寶寶拿喜帖是做什麼去了,想了一想,不由也笑了,道:「席領主辦這種事再好沒有了,這件事就交給席領主去辦吧!」
席如秀走過來,擠眉弄眼地道:「大當家,寶寶現在學會了吃醋,又學會了耍心機,大當家以後的日子可要難過了。」
衛紫衣臉一紅,道:「胡說八道。」
席如秀笑道:「不是嗎?寶寶怕大當家去吃喜酒見到老情人,所以寶寶連忙找到我,讓我去。」
衛紫衣笑道:「酒也讓你吃了,話也讓你說了,你這人怎麼佔了便宜還賣乖。」
席如秀一抖帖子,笑道:「這個喜酒吃得沒意思,不知何時吃大當家的喜酒?」
衛紫衣索性不去理席如秀了,扭頭看著天邊,其實也禁不住怔然心動起來。
天上浮雲飄過,露出籃籃的天,空氣也格外的清爽,衛紫衣的心情正如那白雲,不知哪處方是歸宿?
席如秀仍舊笑道:「大當家是該準備準備了,寶寶漸漸長大,馬上就十五歲,一眨眼就會十六歲、十八歲。」
衛紫衣轉移話題,笑道:「席領主可要快點從甘肅趕回來,莫忘了一過年就是馬泰和小棒頭大喜的日子了。」
席如秀笑道:「好事總少不了我的,馬泰的大喜日子,我拼了命也會趕回來,不鬧得這小子人仰馬翻,我就不算他上司。」
衛紫衣笑道:「誰當你的下屬,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
新春一過,馬泰和小棒頭的婚事如期舉行。
「金龍社」上上下下兩萬多兄弟,在子午嶺上擺滿了酒席,馬泰穿著大紅吉服,傻呼呼地在酒席間穿來穿去,無論誰和他喝酒,他仰起頭來就是一杯。
殷大野是馬泰的師父,坐上席,遠遠地瞧見馬泰像飲水一樣地喝酒,不住地搖頭,嘆道:
「這傻小子,酒量再大也不能這樣喝法,到時候恐怕未入洞房就醉了。」
戰平在一邊神秘地一笑,道:「你放心,馬大哥再怎麼喝也不會醉的,最多多上幾趟茅房而已。」
殷大野一愕,道:「這是為什麼?」
戰平笑道:「殷師叔可看見為馬泰提酒罈的小廝了嗎?」
殷大野仔細一看,一下子跳了起來,大驚小怪道:「那不是秦寶寶嗎?這還得了,這小子一天到晚害人,若是別人倒還好說,若是寶寶,可就慘了。」
衛紫衣在一邊笑道:「殷老兄為何對寶寶有這麼可怕的印象?」
殷大野一指席如秀,席如秀剛從甘肅趕回來,見殷大野指著他,便站起來道:「你指我幹什麼?」
殷大野笑道:「你是清楚寶寶的厲害的,你說寶少爺是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席如秀大搖其頭,憤憤道:「這是什麼話?寶寶明明是最乖巧、最聽話的孩子,怎會像你所說的那樣。」
殷大野大奇,道:「寶寶聽話?乖巧?喂,你不是酒喝多了吧,怎麼滿嘴胡話?」
席如秀道:「我滴酒還未沾呢?大腦也清楚得很,並且知道殷大野這個混蛋是男混蛋不是女混蛋。」
殷大野道:「那你怎麼說寶寶是個大好人呢?」
席如秀道:「寶寶本就是個大好人,你看他為馬泰提的酒罈,那裡面可一半是水,一半是酒。」
殷大野拊掌笑道:「寶寶果然是個大好人,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馬泰正在和一個看上去已喝得差不多的人喝酒,那人一舉杯,道:「馬泰,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喝醉不算好漢,來來來來,我陪你喝上三杯。」
馬泰大大咧咧地道:「寶寶,斟三碗酒來。」
寶寶嘻嘻笑道:「來了!」立即斟了三碗酒,放在馬泰的面前。
馬泰舉杯就飲,一到肚中,不由大叫道:「啊,怎麼是酒?」
幸虧別人沒聽清楚,寶寶卻湊過來,冷笑道:「對我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小廝,哼,非得教訓教訓你不可!」
馬泰心中叫苦,但酒在杯中,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將杯中酒喝下肚去。
那人一挑大拇指,贊道:「好,好,夠意思。」
寶寶嘻嘻一笑,道:「這位兄弟,馬大哥今天開心,還想和你喝幾杯,馬大哥酒量大,就喝三杯吧,你就喝一杯吧!」
於是馬泰又喝了三杯,幾杯酒一下肚,馬泰可招架不住了,連忙告饒:「寶少爺,寶祖宗,你就饒了馬泰吧,馬泰過了這一關,以後為寶寶做牛做馬也是心甘情願。」
殷大野正在遠處連連點頭,道:「嗯,寶寶現在果然變好了,待會要好好謝謝他。」
話音剛落,殷大野突然看見馬泰滿面通紅,大驚道:「馬泰,你喝的不是水嗎?怎麼就醉了?」
馬泰苦苦笑道:「我……我……我……」
寶寶搶上前來,一拉殷大野,殷大野不由被他拉起,走到門外的酒席中,殷大野正感莫名其妙,寶寶已大聲道:「眾位大叔、阿姨們,你們聽了……」
大家都靜了下來,好奇地看著寶寶,寶寶一指殷大野,道:「你們知道他是誰呀?」
「誰嗎?」眾人問道。
秦寶寶道:「他就是今天新郎官的師父,也可以算是馬泰唯一的親人。」
殷大野還聽不明白,只聽寶寶又道:「馬泰今天是新郎官,喝醉了可就要大煞風景,新娘子豈不是恨我們一輩子?不過呀,沒有新郎官喝酒,大家也覺得沒意思。」
眾人笑道:「寶少爺有什麼話就說吧!」
寶寶笑道:「寶寶想了個好辦法,馬泰的師父酒量很大,號稱『千杯不醉』,大家敬他酒就像敬馬泰酒一樣,大家不好意思灌醉馬泰,灌醉馬泰的師父也是一樣的。」
說罷不待殷大野反應過來,一溜煙地跑開了,殷大野嚇得一頭冷汗,連忙想溜走時,早被眾人拉住了,殷大野長嘆了一口氣,心裡可把個秦寶寶恨得咬牙切齒。
寶寶一回到主賓席,發現大哥衛紫衣不見了,連忙問席如秀道:「席領主,大哥呢?」
席如秀笑道:「你大哥受不了這種刺激,到花園去了,寶寶還不快去安慰他。」
寶寶連忙跑到了花園。
衛紫衣正站一叢鮮花前,凝神細思,臉上忽地出現笑容,又忽地唉聲嘆氣。
寶寶走過去,輕輕拉起衛紫衣的手,柔聲道:「大哥,是不是有心事啊?」
衛紫衣轉身笑道:「大哥怎麼會有心事?今天是馬泰大喜的日子,大哥自然很開心。」
寶寶搖搖頭,道:「大哥不要騙寶寶啦,既然開心,怎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
衛紫衣笑道:「大哥只是多喝了幾杯,不想在眾人面前難堪,所以偷偷地溜了出來,散散步,解解酒。」
寶寶一撇嘴,道:「大哥內功深厚,內力可以將酒化去,又怎麼會醉?大哥又在騙我。」
衛紫衣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他的確是有心事的,寶寶的確對自己很好,但那隻不過是兄弟之情,寶寶對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產生那種男女之情呢?
衛紫衣雖然明白,寶寶現在還小,還不到了解男女之情的時候,假以時日,寶寶漸漸長大,也漸漸會明白的。
但不管怎麼說,馬泰和小棒頭的婚事還是刺激了衛紫衣的神經,他一時坐不住,便悄悄地溜了出來。
如今,面對秦寶寶的問話,他又怎麼回答呢?
衛紫衣笑了一笑,攬住寶寶的纖腰,柔聲道:「寶寶能答應大哥永不離開嗎?」
「我答應。」寶寶堅決地回答,臉上樂開了花,大哥如今說出這種話來,寶寶擔心的事已不用擔心了。
衛紫衣心中湧起一陣幸福感,輕撫寶寶的長發,目中充滿了愛憐和喜悅之情。
寶寶忽然問道:「大哥,小棒頭現在可是馬泰的夫人啦?」
衛紫衣道:「是的。」
寶寶道:「小棒頭當了馬泰的夫人,就可以永遠和馬泰在一起了嗎?」
衛紫衣道:「是的。」
秦寶寶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紅暈,緊抱著衛紫衣的腰,柔聲道:「那寶寶也要當大哥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