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鄰家妹

25、鄰家妹

觀音河靜靜地流淌,河水泛著幽藍的粼光,偶爾浮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是不甘寂寞的小魚偷偷地探出水面,想瞧一瞧這人類統治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

黑幽幽的石佛山以他博大的胸懷坐視著眼前這座古鎮,包容著這裡曾經發生或即將發生的一切罪惡與陰謀。無限寬容的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著邪惡像廁所屎坑的蛆蟲一般在這塊土地上悄然繁衍。自古而今,正義與邪惡、好人與壞人,俠士與奸寇就如黑與白、左手與右手一般親密共存著,有破壞就有維護,有消滅就有重建,有陽間就有陰世,有人類就有天仙、地獄和遠在時空盡頭的——冥靈。

不要相信正義會戰勝邪惡。也許歷史的發展必然是這樣,但在某一個時間段,正義卻無法戰勝邪惡。就像生活中,常常小人得意,好人失意……因為無原則的包容,人類的歷史才更加波瀾壯闊,催人淚下,蕩氣迴腸。

觀音橋靜靜地卧在那裡,像一道懸挂在天際的黑虹橫架在觀音河之上。偶爾有一輛夜行車,速度奇快鬼火般從觀音橋上一閃而過,眨眼消失在更遠的黑暗中。

石佛鎮的人和許多中國的普通鄉鎮一樣,幾乎沒有夜生活。沒有夜市,沒有鬼街,更沒有各式各樣的娛樂活動。即便在這般炎熱的夏天,人們也極少外出納涼或者郊遊。除了在家裡看一看那些為了更多收廣告費而盡量扯長的無聊的肥皂泡沫電視連續劇外,就是看那幫貧嘴的相聲小品演員在那裡無聊地窮白話。或者乾脆忍無可忍啪地將電視關了——倒頭睡覺。

石佛山下,野貓林外,一片空曠。

此時,只有一個人蜷縮、扭曲著身體躺在那裡,他就是陰陽會的大鬍子會主。從野貓林方向刮來一陣陣陰風吹在大鬍子會主的臉上,他的鬍子動了動,落在鼻尖上的一隻綠頭蒼蠅被嚇跑了。大鬍子睜開眼睛,慢慢地伸展四肢,僵直地抬起頭。他伸手在肩與脖頸上摸了摸,摸到已經冰涼的血漬,他把沾在手上的血漬放進嘴裡舔了舔,臉上露出異常陰冷的微笑。

大鬍子會主站起身,緩慢地邁步走向觀音河畔,走了幾步,他的身體猛然一顫,他站住了,慢慢地低下頭。他的一隻腳掌上扎著一塊碩大的玻璃,也許是他們剛才喝啤酒後摔碎丟棄的。大鬍子彎下僵硬的腰腹,從腳掌上拔下那塊玻璃——腳掌上沒有血冒出來——他好奇地看了又看張口放進嘴裡,就像嚼饅頭一樣咀嚼起來。

大鬍子繼續前行,來到觀音河畔,用水洗了洗自己的臉,又把脖子也洗乾淨了。然後他伏下身靜靜地看著河水,水面如鏡,他看到了自己,一張僵硬無情的臉,大大的鼻孔,肥厚的嘴巴。突然他有一種非常想張大嘴巴的慾望。於是他努力地張大嘴,他的上下嘴唇如同著了魔法一般,兩腮的肉像皮筋被外力拉伸著,嘴越張越大,裸出牙齒,又露出泛著牙花的牙根。他彷彿要掙脫什麼似的猛烈地扭動一下脖子,嘴巴因為腦袋的甩動而張得更大,幾乎佔去了整個臉的三分之二,從平視著看去,已很難看到他的腦門、眼睛和鼻孔,只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和深深的如黑洞一般的咽喉。

"HA——YA——KU——"一種奇怪的聲音,從他的咽喉深處,從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發出來:"HA——YA——KU——"

"HA——YA——KU——"從野貓林里傳來同樣的回聲。

大鬍子會主猛然收住嘴,面無表情地向石佛山野貓林方向看了又看,用力扭了扭脖子,突然轉過身去跳下觀音河。河水嘩嘩在他的腿上掀起一朵朵白浪。他努力扭動著身體,越過了觀音河,走上河岸。大鬍子會主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褲頭和臟污的襯衣都濕了,全部貼在身上,他伸手將襯衣和褲頭撕下來,扔進觀音河裡。

現在,大鬍子會主殭屍般一步一步向石佛鎮方向前進……

這個夜對石佛鎮來講,已經註定不會再平靜了。

在悅來客棧,土坤還在想著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我覺得那個白衣女子就是葉蓮老師,一定不會錯。難道她復活了?"

阿萍不置可否,那個素衣女子纖若遊絲的聲音還響在她的耳邊:"你好!""謝謝。"還有她曾握過她的手,明明相隔那麼遠的距離,素衣女子如何一伸手就握到了自己呢?

"我好像聽到你對她說話,你說她長得真漂亮,你聽到她說話了嗎?"土坤站到阿萍的面前。

"你聽到她說話了沒有?"阿萍反問。

"沒有。可是我聽到你在與她說話。"土坤很不解地望著阿萍。

阿萍淡淡地笑了笑,以嗔怪的開玩笑的語態說:"你不知道我有特異功能,可以和她無語溝通。"

土坤釋然一笑,輕輕地吻了吻阿萍的薄唇坐回到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阿萍跟過來摁了摁他的肩問:"還不睡覺嗎?"

土坤拉著阿萍的手說:"網路就是我現在的老師,回到石佛鎮以來我覺得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還是到網上查一查,也許對我解決心頭的疑惑會有所幫助。"

"但願如此。"阿萍緊挨著土坤坐下來,把頭輕輕地依偎在土坤的肩上。有一個心愛的男人,在寂靜的夜裡可以依偎他那結實有力的臂榜,對女人來講就是一種極大的幸福。人們常犯的錯誤,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阿萍如今格外珍惜與土坤在一起的時光,無論他做什麼她都要站在他的旁邊,與他做伴,做他強有力的、無悔的支持者。

石佛鎮主街,孔家老玉店內,孔憲白翻看完賬本,長長地嘆一口氣:"這玉器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他的侄子孔慶南拿著雞毛撣子小心整理著櫃檯上的玉貨。孔憲白很滿意地看了侄子一眼充滿關懷地說:"孩子,差不多就行了,你這一天挺辛苦的,孔慶東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孔慶南謙遜地說:"叔,你別誇我。慶東他也不是一無是處,你不能總盯著他的缺點說他啊!"

孔憲白鼻子里哼了一聲:"我也想從他身上發現一些閃光點,可是他吃喝嫖賭哪一樣不做?還經常和陰陽會大鬍子那幫青皮混蛋鬼混在一處,我都擔心他說不定哪一天死了連個全屍都落不下!剛才我從家裡出來,正碰上他心急慌張地回來,看那神色好像後面有弔死鬼追著,問他他也不理我——"孔憲白說著,來到貨櫃中央的一尊玉佛像前面:"我這輩子指望不上那個兔崽子,只有求佛多多保佑我平安無病無災了。"

孔慶南走過來站在孔憲白身後,雙眼看著那尊玉佛問:"叔,聽說這尊佛很有來頭,是不是?"

孔憲白點點頭說:"是啊,這尊靈佛是我專門跑到少林寺向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和尚請的。你看那眉心有一點絳紅痣,是少林寺主持親自開過光的,可以避邪驅鬼保佑我們心想事成。記住我的話,咱這個店裡其他玉貨都可以出手,唯獨這尊佛,就是人家給個金元寶咱也不能出手的。"

"叔,我會記住你的話。可是你——你也信佛?"孔慶南問。

孔憲白又是長長嘆一口氣說:"原來不相信,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就不得不信了。咱不說過去的事了。人心比蛇蠍還毒,咱們為人處世還是向善為好!"孔憲白說著誠心地向佛拜了又拜。

"咚咚——咚咚——"小鎮上古老的鐘鼓在12時準時響起來。黑暗籠罩下的石佛鎮正在發生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可怕故事。

與一般人家不同,青皮孔慶東的房間門、窗全緊閉著,還拉著窗帘。孔慶東從床上捂著的單子里鑽出腦袋,滿頭汗水。他用手抹了一把臉,眼睛里還有些許的驚慌。石佛山下,野貓林外的那一幕至今仍令他陷在恐懼之中不能自拔。

孔慶東跳下床,用冷抹布擦了擦臉,他驚懼的眼睛不時盯著窗帘。窗帘偶爾的一動也令他心猛然收緊。為了驅逐心中恐懼,孔慶東又想到了可以給他帶來安慰的性。

性可以釋放男人的壓力與緊張感。孔慶東打開抽屜,拿出那張照片和幾件黑紅色的女人內褲。恐懼一點一點從他的臉上消失,淫邪的笑慢慢地爬上他的眉眼。他微微半張著嘴,輕輕地咬著自己的舌尖,一滴口水從他的嘴角淌下來。他把照片放在枕頭上,抓起一件黑紅色的內褲放在鼻尖嗅了嗅……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汗水越來越多,像流水一般從他的頭上、脖頸上順著光光的脊背往下淌。

砰、砰,似乎有人在輕輕地敲他的窗。

孔慶東把女孩的內褲一股腦兒塞進床下抽屜里,他直起身子警覺地看著窗外,沉默半晌才低低地問:"誰?"

"我。"一個甜美的似乎含著冰糖味道聲音。

孔慶東感到頭皮微微地發麻,這個院里現在沒有女人居住,為什麼這時候會有一個女人走上二樓來敲他的窗?他不安地下了床,一時間不知所措。

砰、砰,窗外響起更清晰的敲擊聲。該死X朝上,無處可躲的孔慶東忽然惡從膽邊生,他順手從床頭握起一根木棍,輕輕移過去猛然掀開了窗帘。窗外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睡裙的女子,就好像剛剛起床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月光照著她那一張清秀蒼白的臉,令人怦然心動。

"你,是吸血鬼?"孔慶東瞪著大眼驚懼地說著,忽然舉起拳頭狠狠地砸向自己的鼻子,一股殷紅的血從他的一個鼻孔里淌出來。"吸血鬼怕血!你怕不怕?"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棍子。

女孩撲哧一聲笑了,說:"東哥,我是你的鄰家妹子啊!你真逗,你看我像吸血鬼嗎?"女孩兒扭回身,用手指了指隔壁鄰居家。此時,鄰居家的二層閣樓門正敞開著,亮著一盞淺黃色的燈。

孔慶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瞪大雙眼仔細地看了看,果真是鄰居家的妹子——一個16歲的小女孩兒。孔慶東對這個鄰家妹子垂涎已久,在漆黑的深夜裡他還曾偷偷地翻過護牆,跑到人家閣樓的窗外偷窺她洗澡。這世間哪個少女不懷春?沒想到她也看上了我,真是緣分啊。

孔慶東的臉上恢復了人色,緊揪著的一顆心放進了肚裡。

"呵呵,是——妹子,一個人太寂寞吧?想哥哥了?"孔慶東做夢也想不到,一個黃花閨女會在深更半夜來敲他的窗,他不能不欣喜若狂、受寵若驚。

女孩兒微微一笑說:"一個人感到特別寂寞無聊,所以才來找你,為什麼不請我進去呢?一份痛苦兩個人承擔,痛苦就分成了兩半;一份快樂兩人分享,就會變成兩份快樂。咱兩個人在一起,一定比一個人快樂。"

孔慶東用力吞咽了一口痰,連連點頭說:"當然,妹子你是個文化人,講得真有哲理,快,快請進來吧,小心涼著身子骨兒!"受到邀請的鄰家妹子身子一晃閃進屋,孔慶東甚至沒有看清楚她是如何進來的。鄰家妹子微微一笑說:"謝謝你的邀請。"語言未落,她身上那層睡衣睡裙已無聲落地。

望著呆愣的孔慶東,鄰家妹子拿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說:"還看什麼看,快過來呀!"女子站在那裡,膚色顯出迷人光芒,讓人忍不住想去撫摸、親吻。上帝把這樣的尤物送到人世間,就是為了讓臭男人為之著迷、為之魂不守舍的。而今天上掉下來的美女,就這樣降臨到孔慶東的頭上。

孔慶東看到鄰家妹子,早已把吸血鬼的恐懼忘到了九霄雲外,他扔了被單像惡狼一般撲過去,彎腰把女子抱起來,兩個人滾到床上。鄰家妹子伏在孔慶東的身上,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脖頸,就像一個屠夫在殺豬時,首先要把入刀的地方退毛、洗凈,並輕輕摁扶使之放鬆,以便捅刀進去,一刀斃命。

鄰家妹子體貼地問:"這樣很舒服,是嗎?"

"當然,很——很舒服——"此刻孔慶東渾身如裝滿了火藥待發的一架炮台,他緊緊地摟住女子身體,恨不得把她吞了、化了。

鄰家妹子微笑著把臉伏在他的肩上,在錯過對方的眼睛之後,她突然變了臉色,張開大嘴,尖利的牙齒深深地扎進孔慶東的右肩。孔慶東感覺自己的肩膀上麻酥酥的,接著一股如觸電般的感覺襲擊了他的小半個身子,,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被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吸納著,通過一個巨大的圓錐形的白色的洞,飄向天堂。

窗外月小,星稀。灰濛濛的天空陰冷而詭異。

Zi——zz——zz——zi——z——貪婪地吮吸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牙齒與紅紅的肌肉緊貼著,血液的粘甜味道與空氣交流著,還有舌尖粘舔著的聲音——

Zi——zz——zz——zi——z——

津津有味,專註的吮吸。世界靜止亘古了。

只有貪婪的吸食!

孔慶東陶醉般閉上眼,他臉上的血色卻愈來愈少,就像一塊正在被慢慢擠乾的海綿,漸漸失去水分,變得乾枯。孔慶東覺得自己身體的血只流向一個方向,嘩嘩的血流的聲音充斥他的耳鼓。整個身體,猶如被抽了筋的蛇,一軟,躺在那裡不動了。

鄰家妹子緩緩地站起身,她的肚子已非常明顯鼓起來,如懷孕10個月的女人。她痴痴地笑著,望著孔慶東的屍體,喉嚨里卻發出瘮人的聲音:HA——YA——KU——

隨著這凄慘刺耳的聲音,鄰家妹子用力誇張地扭了扭那細長的、沒有發育成熟的脖子,從她的喉嚨里又發出一聲飽嗝。眨眼間,鄰家妹子變成了大鬍子會主的模樣,他十分滿足地扭動著臀部,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的孔慶東做了一個極度誇張變形的鬼臉,突出來的黑眼珠子可以和鼻尖齊平。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小屋響起:"小子,現在你和我一樣自由了。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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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佛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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