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花總是迷人眼
雪地一片自茫茫,不了情也裝,睜開一雙兒女眼,千里唯有夢,哪有衣帶香。
寒風急似馬,載不得半點心腸,伸手千尺去,僅見霧與霜,放眼望,百峰刀山樣……
吳暢在「妙月庵」等了有百天,直到百億飛花從天降,白了山崗,也沒見到慕容素的蹤影。望著滿天飛舞的雪花亂了天地,他感到有些發冷。這也許是錯覺,但真實的事實是:他渾身冰涼。冷也許來自心裡,來自他不願承認的隱秘處,但這無關緊要,更可怕的是與冷同行的還有絕望。在看不透的無邊的雪天里,這絕望格外沉重。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山崗上,幾乎成了「雪人」,卻渾然不覺。他兩眼冷視著前方,彷彿欲看穿什麼。寒風怒吼了起來,天空中形成無數雪花的漩渦。雪下得更緊了,幾乎要擋住人的視線,似乎它要用這天的大手把過去的一切與現在截然分開,讓人無法追憶。
也許它成功了,吳暢此刻極力追尋三個月前的心境卻辦不到。這不在於時間的長短,而是他失去了某種先機。
依稀里,他記得中律門毀於一場大火,薛不凡吃了一刀,那不是致命的一刀。
在一旁,也許還有什麼,他卻記不起來了。
他曾經設想過會有什麼,但沒辦法證實。
雪越發大了,吳暢彷彿感到自己在向下降,沉進雪海里去。若成一片雪花,那又怎麼樣呢?
驀然,他覺得眼前有什麼閃現了一下,忽地記起:在薛不凡逃走的瞬間里,有兩道人影追去。不錯,確有兩個人在追薛不凡。
吳暢此時記起這事完全是無意的,而追蹤薛不凡的兩個人卻是有意為之。薛不凡受了傷,這時追他無疑是對的。薛不凡畢竟不同凡響,要追上他也不易。
黃寧與妹妹幾乎用了全力追趕,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沒有縮短,反而更拉大了。
兩人心下驚疑:他的輕功這麼驚人,怎麼會被吳暢一刀擊中呢?真是不可思議。
眼看追不上了,他們便想停下來。忽然,薛不凡先他們站住了,他們立即追了上去。
薛不凡停下來並不是等他們,而是為了療傷,所以,他們追到了近前,他也抬眼翻他們一下。
黃寧不在乎這些,他追蹤不凡不是想討幾分熱情的。
「薛大門主,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時辰。」
薛不凡仍然專心治傷,淡然道:「天有十二時辰,我能讓它們合而為一嗎?」
黃寧笑道:「那你該知道一件事吧?」
「什麼事?」
「江陵大俠是何人所殺?」黃寧冷然地問。
薛不凡一怔,馬上哈哈地笑起來:「你小子想打聽這事,好得很,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幫我一下,這也算個條件吧。」
黃寧加思索地說:「好,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先講出你知道的一切。」
薛不凡嘆了一聲,說:「我本不想講的,可事到如今,只好告訴你了。兇手不是別人,正是與你爹齊名的『鐵劍客』左雲。」
何家兄妹吃了一驚,呆然無語。
片刻,黃嬌說:「不可能,他與我爹……」
薛不凡嘿嘿一笑,說:「世上沒有不可能,只有不知道。」
黃寧穩了一下悲憤的情緒,問道:「你憑什麼說是左雲乾的?」
「我派人查過件事,錯不了。你該為我做事了,不要耍滑頭。」
「為你做什麼?」
「挺容易的,去到斷魂橋邊叫喚幾聲就行。」
「我不知道斷魂橋在什麼地方。」
「我可以告訴你。從這裡向北去,翻過十一座山就到了,多說有百里。」
黃寧沉思了一會,說:「這不會是好事吧?」
薛不凡淡笑道:「那要看你相信什麼了。」
黃嬌插言道:「好事你不會讓別人做的。」
薛不凡掃了她一眼,拋出一臉好笑:「我並沒有強迫你們去做,這不過是條件而已。」
黃寧盯了他一陣子,忽道:「我會去的,你不必擔心,只是我懷疑你的為人……」
薛不凡樂哈哈地笑起來:「我的朋友幾乎全完了,懷疑我對你並不是一件壞事。」
黃寧心裡怦怦直跳,不想再說什麼。他有種莫名其妙的緊迫感,想拔劍殺人,想大喊大叫,可什麼出。
他怔了好一會兒,猛地拉起妹妹,向北飄去。
薛不凡臉上露出得意的好笑,他相信走上斷魂橋的人是不會有另外的結果的。而黃寧不是傻子,他為什麼樂於去斷魂橋呢?這其中的秘密怕是外人難以知道了。
吳暢在三個月後的雪天里更不會知道什麼。
他滿眼裡是雪,他的精神也似雪花在山野里飛揚。但他心裡明白,把全部精神寄托在雪花之上是靠不住的,心比雪更可靠。
他長呼了一口氣,降下自己的體溫,想與滿眼的雪走到一起去,合而為一,雪雖然不可靠,但透過它,也許能看到靈異的東西。
在他正要和冰魄雪魂契合的當兒,妙月庵里突地響起女人亮麗而清越的笑聲,極似慕容素的聲音,這聲音在雪天里猶如一把熱烈的火焰要驅走滿天的陰霾。
他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立即收攝心神,剛才眼前一閃,無疑是道人影,會是她嗎?
他身形旋動了一下,猶如一團雪飛入庵堂里。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心情是異常激動的。
三個多月總算沒有白等。他的動作快極了,然而他還是撲了空,妙月庵里除了他並沒有另外的人在。四周的雪地也沒有被踏的痕迹,彷彿那笑聲來自雪海深處。
他恨恨地「哼」了一聲,一腳踢飛許多雪。雪粉向一旁落下,更增添了他的寂莫。
忽然,他發現香案上放著一塊白綾子,他彈身縱了過去。不用問,白綾子是來人放下的,可四周並無足跡,可見來人的輕功己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
吳暢對自己的目力是相當信任的,可他竟沒有在雪上發現來人的痕迹,這實在讓他吃驚。他絕不相信是另外的理由:腳跡被雪掩蓋了。
雪雖然下得很緊,但沒法兒在瞬間掩蓋許多腳印。「踏雪無痕」並不是說對雪連輕微的壓迫也沒有,明白,人還是能看出來隴去脈的。
現在的情況顯然是:役有人來,笑聲是白綾子攜來的。白綾子是從天而降。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吳暢長嘆了一聲,把白綾子打開,鮮紅的字彷彿流淌的血般映人眼帘,觸目驚心。
他急忙去看,一股哀傷之情油然而生,殷紅的字只能給他帶來血一樣的沉重。
別相戀,別思念,千頭萬緒斬斷,只當往事不好看;我已赴天南,永不迴轉,望君見字放聲笑,雪天里別煩,處處有紅顏……
他的心顫動了一下,眼睛有些發澀,是痛是苦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是明了的,人家離開他了。也許對方是好意,他卻感受不到一點親切的意味。寒冷一下子又裹緊了他。
眼前的紅字霎時也變成一灘血。
他好久沒有動,目光滯遲。若這上面的話沒有錯、那他永遠也見不到慕容素了,自然也見不到胡仙,那他就永遠欠下了一筆債。
他是不想欠債的,可選擇的權力在人家手裡,這讓他又哀又急又無可奈何。他把目光投到反光的雪裡,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力量在傷害著他,這讓他六神無主。
他想極力收掠一些有趣的往事來寬慰自己,至多也不過記起那美妙的琴聲。這使他非常失望,難道是這場雪隔斷了與往昔的聯繫嗎?
在這裡呆下去還有價值嗎?他眼裡的神色迷亂起來。
忽然,一聲清嘯在遠處響起,聲震雪野。吳暢的精神也為之一振。一股旋風吹著雪撲講妙月庵來,在院內直打漩兒。旋風在院內愈來愈大,吹著地上的雪幾乎要形成粗大的血柱。
吳暢被眼前的奇景驚呆了,不知所措。不過他多少還是有些明白的,這不可能是傳說中的「鬼」回家,「鬼」一般不在雪天旦出現的。它也許冷,倒極可能是人在作鬼,而搞這樣的鬼耍,那一定不簡單。
雪柱兒越來越高,突然,雪往猛地塌了,被地上的風兒一吹,又形成十幾個尺高的小雪柱,景觀頗為美妙。
吳暢心中一動,忽地想道家有種「雪屍」神功,這種功夫練到極至,人雪即沒,人雪難分。其威力他沒教過,不過可以想象,能入雪而沒的人絕不好對付。
他不由打了個冷戰,向後退了一步。他是否有些怕了?連自己也說不清。
正當他驚疑不定時,旋風陡然沒了,雪柱兒乍然不見,似乎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他長出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
驀地,一個冰冷的聲音不知從何方來,極其刺耳:「姓吳的小子,你在這沒呆夠嗎?這個清凈的地方,可被你糟踏盡了,你若不快滾,我就讓你永遠也走不了!」
無疑對方憎恨吳暢的,可他聲音很怪,不男不女,吳暢分辨不出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面對恫嚇,吳暢不由有些遲疑,就這麼被個不露面的人嚇跑了,那怎麼行呢?可自己確也要走了,賣給他個面子似乎也無不可
沒有拿定主意,那人突地叫了起來了,彷彿已忍無可忍:「吳暢,你到底滾不滾?」。
吳暢淡淡地說:「你不妨先滾給我看。」
「好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吳暢笑道:「你又不是我老朋友,憐借我幹什麼。」
那人喝一聲,彷彿天空中炸開只響雷,頓時無聲無息了。吳暢不由覺得奇,這小子搞什麼鬼,怎麼說打反而溜了?
他正不解,忽見眼前人影一閃,「啪」地一聲耳光響,旁邊現出一個人來。吳暢冷笑不語。
來人六十多歲,通身皆白,連眉毛也不例外。他人顯得挺老,精神卻十分好。他沖吳暢哈哈一笑:「小子,挨了一巴掌滋味如何?」
「我正想問你呢。」吳暢笑道。
白老頭一怔,問道:「剛才挨打的不是你?」
吳暢笑道:「你的記性真不好,那就摸一下你自己的臉吧,也許現在還是熱的呢。」
那人勃然變色:「弄了半天是我挨了打,那我的一掌打哪兒去了!」
吳暢樂了:「我並沒出手,你的那一掌哪裡去了現在我想你該明白了。」
「放肆我怎麼可能打自己呢?定是你小子搗了鬼,迷惑了我老人家。
吳暢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你是什麼人,好象與我有什麼仇似的?」
「不錯,老夫就是與你有仇。你小子水性楊花,騙人感情,害得小女遠走天涯。」
吳暢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哭笑不得:「前輩,我又不是女人,水性楊花與我是不適合的。再說我也不認識你的女兒呀?」
「胡說!你就是水性楊花,不是好東西!我女兒就是被你害的,她柔腸寸斷,淚灑天涯!」
老頭子還動了感情,淚水都出來了。
吳暢更迷惑了,這是怎麼回事呢?他審視了老者一會兒,見他不象是幹掉淚不傷心,心中不由一顫,輕聲道:「前輩,請問您大名
「老夫慕容天,這你該知道我女兒是誰了吧?」
吳暢頓然無語了,這老人家還真差一點成了老丈人呢,但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如何害了慕容素。她已遠走天涯,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這難道是自己的過錯嗎?
他瞥了慕容天一眼,有些感傷地問:「她到底去了哪裡?真的永不迴轉了嗎?」
慕容天嘆了一聲,說:「我的臉還有些疼呢,要我回答你的問題,你的臉也必須有些疼。」
吳暢一呆,馬上說:「可以。」
慕容天一掌劈了過去,把吳暢打了一個跟頭。
吳暢右手捂了一會兒臉,嘆道:「這下恐怕要痛上一陣子。你說吧。」
慕容天得意地一笑:「他們三個去了『白墳山』,永遠也不回來了。不過你若赤心一片,也許能感動她的,我最了解自己的女兒。但是,你要趕在另一個人之前找到她才行,否則……」
吳暢見節外生枝,大急:「趕在什麼人之前?」
慕容天笑道:「自然是趕在另一個追求者之前。她雖然被人毀了面,卻不乏追求者,白玉龍就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一個。你要趕在他之前找到小女才好……」
吳暢的心彷彿被刀砍了下子,頓時難受萬分。他不相信慕容素會輕易答應什麼人,但她畢竟是回絕了自己,那一切就難料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白玉龍,這名字好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慕容天贊道:「是個了不起的人,聽這名字,多麼動人啊!與小女是否有緣就難了……」
吳暢不快地「哼」了一聲,把臉轉到一邊去。
慕容天見吳暢不樂了,忙道:「你很不錯,這我知道。你們兩個人相比,各有各自的長處,希望你真正地去追求,去拼搏……」
吳暢心中很空,很亂,有些不耐煩。他咬了一下牙關,問:「『白墳山』在什麼地方?」慕容無道:「在太華西部,居『虎狼灘』中央。你到了那裡,會找到的。」
吳暢沉默了一劊兒,轉臉問道:「你願去嗎?」
慕容天連忙搖首:「我為她傷透了心,不願再見她了,永遠不。」
吳暢望了一眼滿天飛雪,邁步而去。他並不十分相信慕容天的活,可他沒有別的線索,只有去「白墳山」。心中有一點希望也許比什麼都沒有強。
雪花兒這這時更大了,有的都成了團。他一腳踏下去,雪都沒膝了。他不想運功飛掠,就想這麼自自然然地在山野中慢行,唯有這樣他才能感到某種解脫、某種貼近。他想緊緊地倚偎著大自然,唯有在自然的懷抱里,他才能得些安慰。他太孤獨了。
雪花兒落到他的眉毛上,形成了一道「雪嶺」,他也不去擦,而是把舌頭伸出嘴外上卷著,用熱氣去吹。做此小遊戲,為竭力避免使用神功。
這樣走了許久,他感到有些累了,一下子坐到雪地上。雪是那麼涼,他那麼熱,這讓他覺得才是舒服。人生能這麼隨意,也就夠了。
後來,他踏雪而去,象在雪地上飛也似的,那已是到了傍晚。他趕到一座鎮子時,天已經黑了。他四下打量了一陣,鎮上的人們已關門閉戶。唯有鎮中央的一家酒鋪門還開著,屋裡坐著個人喝酒。下雪天烤著爐子喝酒,那可是神仙過的日子。屋內的油燈忽明忽暗,照著幾個喝酒的人。
吳暢走進酒銷去,賣酒的老漢連忙寒暄。
吳暢沖他點頭笑道:「我也不能免俗,來幾斤酒、幾樣菜吧。」
老漢忙吆喝著張羅去了。
旁邊幾個喝酒的看了吳暢幾眼,一個粗漢說:「朋友,你可是白玉龍少俠?」
另一個瘦子道:「他怎麼可能是白少俠呢,根本不象呀。白少俠飄逸神俊,頂天立地,絕對是我們沒見過的那種樣子。」
「有理。白少俠人稱『神功無敵』,絕不是能任意冒充的,否則就沒什麼神奇了。」
吳暢冷「哼」了聲,沒理會他們。不過白玉龍這個名字卻刺激了他,難道這幾個月內江湖中又崛起了一位絕頂高手?他知道這是可能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感到格夕痛苦。這小子要與自己爭奪慕容素,不得不防。他知道對方成功的可能是有的,自己在獲得女人方面從來就沒有勝利過。
忽然,香風飄蕩,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白衣少女,眾人的目光霎時全被吸了過去。
她不過有雙十年華,周身上下透著一種神秘,那種說不出的美感讓人產生好感。她動作很輕、很靈,似一片羽,又似一股風:她渾身揚散香氣,那味兒讓人感到十分地舒適和親切。
吳暢還沒見過這麼瀟洒的人,不由多看了幾眼,他沒法兒不承認她具有魅力。
少女對別人的驚奇似乎習以為常,渾然不覺,彷彿別人見到她就該目瞪口呆,這是天經地義的。她找了個座坐下,目不斜視。
賣酒的老漢跑過來問她要些什麼,她鴛聲燕語地告訴了他,聲音甜滋滋的。
旁幾個喝酒的不由叫了幾聲。
少女不為所動,面沉似水,十分冷靜。
那瘦子忽道:「了不得。白玉龍的風範不過如此,今晚總算開了眼界。」
少女猛地揚頭,問道:「你見過我哥哥?」
瘦子一愣,忙道:「你哥哥大英雄,誰都想見。我們幾個都非常崇拜他,若能……」
擺了一下手,不讓他再說下去,她沒有聽廢話的習慣。
這時,賣酒的老漢給吳暢端上了菜,倒了酒。吳暢便不再理別的,吃了起來。
好久沒這麼吃喝了,他的心神全都貫注在了酒菜上。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忽兒笑道:「兄台好興緻,酒還可以嗎?
吳暢點頭道:「驅風解行的,可惜……」
「可惜什麼?」白衣少女追問。
吳暢輕聲一笑:「可惜不能痛飲爾。」
白衣少女甜甜地說:「見台若不嫌棄,本人願與你同桌豪飲。」
吳暢搖頭道:「姑娘豪氣干雲,在下實在佩服;不過同飲我不敢,我不勝酒力。」
白衣少女輕吟一笑:「兄台拒人千里之外,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算我唐突了。」
吳暢欲解釋什麼,終沒有開口。這樣也好,和女人纏上了,總沒有什麼光沾。
他默然無語地喝了幾口,白衣少女忽問:「兄台好象是江湖人物,可否告知大名?」
吳暢微笑道:「無名小卒,不足掛齒的。若姑娘願意聽,我還是可以說與你的。」
白衣少女笑嘻嘻地說:「我不喜歡干自己不樂意的事,你就講吧。」
吳暢只好無保留地告訴了她,而她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吳暢沖她笑了兩聲,說:「令兄的名氣好大呢,你不知他去了哪裡嗎?」
白玉鳳輕輕搖了搖頭:「他向來神龍不見首尾,難覓行蹤。不過我聽說他好象在追什麼女人,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吳暢彷彿被箭射中了似的,心中難忍難耐,真想一下子把桌子掀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種心靈的折磨比換上一刀要厲害多。
白玉鳳卻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只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心的花怒放了。吳暢不知道她何以這般高興,而她卻覺得一切自然而然,沒有比這更合理的。
吳暢沒有理會這些,只顧喝自己的半斤酒入肚,他有些飄飄然了,他的酒量有限,喝到這汾上,他只能這樣。
白玉鳳也喝了不少酒,可她仍然如初,什麼反應也沒有。倆人這麼一比,吳暢可差多了。
她一個妙齡少女,竟然久喝不醉,而堂堂的青春少年反而一喝糊塗。這讓吳暢臉上一陣發燒,唯有不住地責怪自己無用。
夜深了,雪仍未停,屋外的世界彷彿進入了遙遠的過去。吳暢沖著賣酒的老漢道:「鎮上可有客棧?」
老漢說:「有是有兩家,可到了這辰光,怕早已關門了吧。」
「那我到哪裡去住呢?」
老漢笑道:「我是賣酒的,並不管許多。你到外面瞧一下去吧;也許能碰上好運氣呢。」
吳暢半閉著眼睛說:「那除非有人願仍掉它。」
白玉鳳忽兒笑道:「兄台,我倒有個地方可住,不知你是否敢去。」
吳暢呆了一下,笑道:「只要你敢去,我就不怕,逃跑的本領我絕不比你差多少。」
白玉鳳臉現曬色,發出冷笑,一聲未吭,起身就走,香風隨之而去。
吳暢馬上跟了出去,進入茫茫雪野之中。
白玉鳳回頭一笑,向吳暢連連招手。她身子輕盈無比,彷彿在空中飄一般。吳暢不甘落後,緊追不放,但他卻不願離她太近,他並不十分信任她。
兩個人相距三四丈,賓士了片刻,來到鎮西頭一家高牆大院前。白玉鳳停下來說:「這是我親戚家,有一兩年未來往了。聽說他家的三個女兒十分了得,你可不要去吃敗仗喲。」
吳暢笑道:「只要你不會吃了敗仗,我就不會。」
白玉鳳搖頭道:「這樣的保證難以讓人如意,我若陷入進去呢?」
吳暢更樂了:「那我怕什麼呢?」
白玉鳳「哼」了一聲:「我最恨男人這種行為。」
「女人不守閨範也不光彩。」
白玉鳳輕聲一笑:「那我們走著瞧。」
她伸手拍門。少頃,有人把門打開了。從屋裡頓時奔出三隻蝴蝶似的女人。「鳳妹妹呀!」前面的女人嬌笑道:「你怎麼今天才回來呀!哎喲,還帶來個男人,這豈不要壞我們的名聲嗎。」
白玉鳳嘻嘻一笑:「君姐姐,你就別了。他雖不是小白臉,可人並不壞,不會有事的。
你就放寬心吧。」
「鳳妹妹,你好讓我為難喲,家裡可沒有男人睡的鋪呀。」
「那就在地上鋪一個就是了。」白玉鳳不樂了。
旁邊的紅衣女人忽道:「姐姐,你就別難為他們了。大雪天的,讓他們哪裡去呢。來了就是客,讓他進來吧。」
吳楊笑道:「還是你懂禮,這才象個女人。」
那女人「哼」了一聲,沒有吱聲。
白玉鳳一推吳暢,說:「別傻站著了,快進去吧。她們跟你鬧著玩的。」
吳暢滿不在乎地說:「我來這裡也是鬧著玩的,女人生氣比笑並不差多少。」紅衣女人一拍纖掌,笑道:「你這才象個男人,配進這個家。」吳暢沖她一點頭,十分慎重。白玉風向他介紹了三個女人的大致情況。吳暢對她們並無惡感,一一奉承。這三個女人各有風姿,這是吳暢無法否認為的。
素衣女人林之君雙頗似霞,兩眼流動,給人激情;紅衣女人林之可更是一團火,能把人鼓動起來;綠衣女人林之柔似碧野草原讓人心胸開闊。
吳暢嗅了一下室內的香味,說:「我以為外面下的是香雪呢。
白玉鳳笑道:「兄台,你的感覺沒錯,你以為是什麼,就是什麼。」
吳暢笑了起來,林家姐妹也朗朗笑起……
他們走到屋裡坐下。林之君說:「我們林家是方圓百里的名望族,陌生人住進來是要按規矩辦事的。」
吳暢笑問:「你們有什麼樣的規矩?」
林之柔端來一盆冰水,說:「外人要在我家莊,須先喝了這盆水才行。」
吳暢啼笑皆非,說:「外面這麼冷,若喝了這些水,那連裡面也要冷了,我可受不了。」
林之君冷然道:「你不守我家規矩,那就請你快點離去,我們沒有請你來。」
吳暢有些惱火,恨不得給她們兩巴掌,氣憤地說:「有你們這待客的嗎?真是難纏的女人!」
林之柔一言不發,猛地將水潑向吳暢。她的動作利索之極,水象長了翅膀一樣飛向吳暢的頭顱。這太出乎吳暢的意外,無奈何他只有旋手一拍,龐大的內勁把潑來的水全部又送回盆里去。
林家姐妹料不到吳暢如此了得,大吃一驚。
白玉鳳卻不以為奇。在她看來,這些不過是小把戲,值不得大驚小怪。
林之柔「哼」了一聲,把盆向屋外一扔,猛地撲了過去。她從沒有丟過這麼大的人,這口氣她咽不下去。她的身法飄忽難測,快得不可思議。
吳暢只覺一隻銀亮的手掌切來,其它什麼也沒看到。他不信對付不了一個女人,並不閃躲,伸手就抓。他的動作並不大快,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隻溫柔而多情的手。
他正要說什麼,忽見眼前又多了幾隻手。林家姐妹全上陣了連腳也派上了用場。
這次吳暢輕鬆不得了,對付一個女人他可以自如不滯,碰上三個難纏的女人,他就要忙活一陣了。他側身斜飄剛起,白玉鳳忽兒堵住了他的去路,似乎想揍他,又似乎欲幫他。
「啪」地一聲清響,他挨了一巴掌,這才知對方是敵非友。他正欲反擊,白玉鳳連忙說:「兄台,是我不好,我是要幫你的。」
吳暢哭笑不得:「再幫我要找准地方。」
白玉鳳應了一聲,伸手抓向林之可。
吳暢身形一頓,「膨膨」挨了兩拳,卻反手抓住了她們,輕輕一按,她們兩個便矮下身子。
林之可這時也被白玉鳳拿住。
吳暢沖她們冷笑兩聲,說:「快把我身上的兩拳拿去,否則我打你們的嘴巴。」
林之君說:「打你身上的拳頭怎麼能拿去,你這不是難為人嗎?」
吳暢笑道:「真是難纏,你們不是擅長此術的嗎?」
林之柔說:「我們難纏得有理,總沒有跑到街上找你的麻煩吧?」
吳暢鬆開了她們,嘆道:「那就算我倒霉,不過我警告你們,最好別再耍花招。」
林之君憂愁地說:「我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我們姐妹三個遇了剋星了呢。」
吳暢一愣,笑了:「既然你們遇上了我,最好別找我的麻煩。」
林之柔道:「問題是我們三個同時受你愚弄,這是不能容忍的你憑什麼這麼傷害我們?
何況你也不應衝撞女人呀。因此生恨,自然要動動拳腳,沒有別的法子,只有拿你出氣,誰讓你打破了我們的平靜呢。」
吳物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不知該說什麼好。他並不相信自己會這樣沒禮貌,但也不原承認她是滿口胡說。
白玉鳳見他獨得其樂,不高興了,沖他冷聲說:「好你個登徒子,被人家一說,就不知身上哪個地方木了。你就看不出人家
她臉兒一紅,低頭不說了。吳暢不傻,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心裡在發笑,真是沒有一點辦法。一下子有四個女人面對自己,這可是著實不好對付呀,後悔自己不該跟白玉鳳來。
他哈哈兒笑了幾聲,說:「這屋子真冷,夏天若能這樣就妙了。」
林之君氣得一拍旁邊的桌子,厲聲問:「你別裝瘋賣傻,我們姐妹幾個豈能受辱!」
吳暢笑道:「這個問題由白姑娘回答吧。」
白玉風「哈哈」一笑,道:「現在最好睡覺,明天談論這個更合適。」
林之君馬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笑道:「那好,就讓他睡我的床吧。」
林之可不幹了,搶道:「讓他睡我的床。姐姐,什麼事你都佔便宜,這回你就把他讓給我吧,我好喜歡……」
「不行!」林之君斷然拒絕,一點兒商量的餘地也沒有,「什麼事都好商量。唯有這事不行。這關係到我一生的幸福,我不能白白放棄。」
吳暢弄不清她們心裡想的是什麼,還真有點木了,心中說不上是喜是憂。他自然不會與她們結成百年之好,但在這樣的氣氛中是很容易看不清自己的面目的。他覺得儘管她們變化大無常,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害她們,要馬上告訴她們事實真相。可遺憾的是,他並不知道這是否是一場騙局。他眯著眼笑著,想洞察一下幽微。
白玉鳳這時向他使了個眼色,似乎在催促他快拿主意。別隔岸觀火了。吳暢拿不住架子,只好說:「我這個人心腸特別好,從來不願拒絕別人的美意。既然君姑娘先開口,我就在她床上睡吧。」
林之君樂得差點兒跳起來,林之可卻鼻子都氣歪了,恨道:「沒良心的,一點兒主見都沒有,我可比她強多了。」
白玉鳳笑彎了腰,勸道:「這又不是嫁人,何必那麼認真呢?只要你真好,我想這位兄台是識貨的。」
林之柔瞪了她一眼,說:「別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
白玉鳳連忙擺手:「我們講了,我與君姐姐一床,咱們就此歇著。」
林之君贊同,吳暢也沒什麼話。
林之君把吳暢領到自己的屋裡,吳暢頓時被屋內的錦秀之景驚呆了。這樣的繡房他從沒見過,連想也沒有想過。一張床佔了大半間屋子,床上的錦被綉單兒掛金掛翠,靠牆一塊大鏡子不知是什麼玩藝兒弄成的,繡花枕頭飽而且圓。看到這些,吳暢說不出有多麼舒服。林之君用手碰了他一下,嗔道:「沒良心的,這床可是我睡的,被子也是我蓋的,你就在上面舒服吧。」
吳暢一愣,想說她兩句,她卻轉身走了。吳暢不由有些發獃,女人真是猜不透,我住了進來,怎麼還是沒良心呢?
他自嘲地一笑,伸手就摸被子。錦被兒很軟,被面兒十分光滑,吳暢不由感到親切。他把臉往被面上一貼,聞到一股動人心魂的幽香,這無疑是林之君喜歡的香味。吳暢也喜歡這香味。他掀開被子,立刻感到一種溫柔的氣氛,這更使他次慰不已。他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也沒蓋過這樣的被子,今夜有些福分,他自然要領略一番。他把門兒關好,上了床,一下子滑進被裡去,那種軟綿與馨香就別提多受用了。
躺了許久,他沒發現有什麼異樣,便聞目睡去。奇怪得很,他一閉上眼睛,就沉進了幽暗的世界里去,一夜連動一下也沒動,夢也沒做半個。在沉睡中他沒法兒為自己悲哀,但醒了之後,他也沒搞個明白。
當太陽把輕浮的光輝撒到雪地上時,他走出屋子,她們四個正在院內的凍雪上打旋兒。
白玉鳳看見了他,飛快地滑過去,一下子撲進他懷裡。林家姐妹也沖了過來,上去就扯白玉鳳。林之君怒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白玉鳳甩開她的手,反問道:「我該怎麼樣?他又不是你丈夫,急什麼勁兒呢!」
吳暢想與她們開個玩笑,卻突覺有些頭暈,握了一下拳頭,手指兒也無力得很。他不由心驚,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遭了暗算?可他搖晃了一下頭顱。那不適又消失了,這讓他又多少有些寬心。
他細看了她們一會兒,想發現她們心中的鬼胎,可什麼也沒有發現,彷彿她們都是作鬼的天才,要麼她們什麼也沒搞。這讓他有些迷惑,難道搗鬼的是自己不成?
他歪頭思忖了一下,竟然無從想起,什麼念頭也不入腦,彷彿腦袋成了貧瘠的山頭,思想之流無法由低向高處走。
他淡漠地掃了她們一眼,輕聲問:「你們使壞了沒有?」
四個女人同時驚叫起來,彷彿聽到了意外的故事。白玉鳳說:「兄台,我們對你好都來不及呢,怎麼會使壞?」
吳暢半信半疑地說:「那我怎麼渾身無力呢?」
林之君忽道:「那肯定是屋內香氣太濃之故。哎呀,想不到你這麼難消美人恩。」
吳暢意味深長地說:「這也許是因為你不是第一個女人吧。」
白玉鳳驚叫了起來:「怎麼,你心中已經有了女人了?」
吳暢淡然道:「這不是要緊的,關鍵是她心中有沒有我。」
白玉鳳恨道:「我若遇上那女人,非殺了她不可!」
林之君叫道:「我要扒下她的皮!」
吳暢卻低沉地說:「她比你們多。你們至多不過是失去某一個人,失去某次機會,而她失去了愛的權力。」
白玉鳳叫道:「這個我們不管,只要她與我們爭,我們就絕不放過她!」
林之柔輕聲道:「不放過他也是一樣,只要他回心轉意,那一切都將美滿。」
白玉鳳驚喜地說:「太對了!他若放棄那個女人,還有什麼比這更直截了當的辦法呢?」
吳暢淡然笑道:「你們善於想象,而我不。」
白玉鳳兩眼頓時露出凶光:「你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你在這裡住一夜,那我們就毀掉你。要不,你就老老實實地留在這裡!」
吳暢被她的狠勁兒弄笑了,女人真沒治,她們若拼了命,那是難纏難休。這種近乎強盜的加在吳暢頭上,多少有點兒滑稽。
他料不到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發起狠來如此可怕,那凶光分明不是一個少女所有的,它裡面似乎蘊含著極為複雜的東西和悠久的歲月,這確是個異例。他皺了一下眉頭,欲想個清楚。
林之君卻不放過他,冷喝道:「你快說,放不放棄那個女人?」
吳暢注視了她一會兒,輕聲道:「這要由她決定,你發狠也沒用。」
白玉風向他逼近了一步,冰冷冷地問:「這麼說,你要離開這裡?」
吳暢無奈地搖頭說:「昨晚她們還趕我呢,今天怎成了這樣。」
白玉鳳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扔不扔掉那女人?」
「不扔。」吳暢平靜地說。
白玉鳳頓時惱了,連長發都飛揚了起來,眼裡射出母獅發凶時才有的目光,嘴角冷酷地跳動著,恨恨地說:「你不扔他,那我們就扔你!」
她身形一飄,電閃般滑向吳暢,一式「二龍戲珠」戳向吳暢的雙目。這一招夠狠的,要讓吳暢成為瞎子。與此同時,林家三姐妹也行動了起來,三個人從三個角度發動了攻擊。四打一,這下可夠吳暢招架的了。
吳暢起初並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可一抬手,他陡覺自己渾身不得勁,這讓他大吃了一驚,他弄不清到底哪裡不得勁,總覺有說不出的彆扭。他沒法兒細想,搖身滑步向旁急閃。
林之君雙掌一揚,一式「天馬行空」,撤出許多銀白的掌影罩向他的周身大穴;林之柔右手一擺,一條玉帶猶似飛龍盤繞,橫空出世,纏向他的腰部;林之可活兒更絕,雙手一抖,手中飛出許多血紅的花兒,彷彿鴿子,直奔吳暢,花兒在快到吳暢頭頂時一散,猶似血雨從天而降。這招「血廁腥風萬花哭」果然不同凡響。
吳暢識得厲害,擰身飛轉,電射而出。但他估計不足,挨了林之君兩掌,打得他頭暈眼花。他想調息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四個女人又撲上來了。他想大展神威,教訓她們一下,可總是力不從心,不知這是為了什麼。
四個女人這次變了戰術,彷彿走馬燈在他身邊飛轉。瞬時間,無數的人影團團把他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個飛旋的人團,讓他感到天旋地轉。驀地,無數雙手由小而大伸向他,似乎要把他捏扁。他萬般無奈,瞅准一個機會,猛地貼地向外鑽出。但這仍然逃不脫,剛爬了沒幾步,被林之可一腳踏在腰上,跺得他悶「哼」了一聲。
白玉鳳一招「飛裙落地」幻起片片掌影直擊吳暢後腦勺,她下手不留情,內勁鼓盪,幾乎吱吱有聲。吳暢翻身一滾,躲過幾掌,臉上還是挨了兩下,火辣辣地疼。他一咬牙,躬身就躥,飛掠出兩丈,但還是沒甩掉她們。這讓他又惱又恨,真他奶奶倒霉透了,被幾個女人耍著玩,這算什麼事呀!
他抓起幾把乾淨雪搗進嘴裡,霎時感到一陣清涼。他不敢失去這個機會,身子騰地飛旋而起,一式「飛龍展金鱗」,開合伸八方,雙掌搖幻出無數拳影,猶如萬星奔流,直射四女。
這太出乎她們的意料了,躲閃不及,林家三姐妹被打得鼻青臉腫,唯有白玉風花身飛旋,金龜縮頭,躲過一擊,安然無恙。
吳暢怕自己發昏,趕快又抓幾把雪搗入嘴裡。
白玉鳳見狀,樂得笑起來:「兄台,你若這麼個打法,那到了春天當如何呢?」
吳暢笑道:「不妨事,現在我可以多吃點。」
林之君恨道:「你侮辱了我們,從此我們與你沒完。春蠶到死絲方盡。」
吳暢「咳」了一聲:「那你們不覺累嗎?」
「那也比把恨留在心裡強。」林之柔總是出語不凡,處處引人注意。
吳暢嘆道:「可嘆,我不該來這裡……」
林之可冷然道:「現在沒人稀罕你了。你縱是跪在地上求我們,也沒有人愛你了。」
吳暢樂道:「如此妙極。這麼一來,我們就互不相關了,各走各的路。」
白玉鳳說:「沒那麼便宜的事,至少我不會輕易饒了你,你跑不了。」
吳暢笑道:「我是專走夜路的。」
林之君說:「那我們姐妹就長一雙夜眼。」
吳暢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們真難纏,我可要走了。」他轉身而去。
她們隨後就追。
吳暢見事不妙,展身就逃,她們亦飛追而上。若在平時,吳暢欲甩掉她們,容易之極,現在想獨來獨往,卻難以如意了。
五個人在雪地里追蹤,有逃有趕,熱鬧極了。吳暢賓士了一陣,見無法離去,恨得牙疼。
他猛抓幾把雪填進嘴裡,欲反身教訓她們一頓。她們倒也精,反而遠地站著,不追了。
吳暢雪吃多了,弄得一肚子冰涼,反而弄巧成拙,再吃不起作用了,這讓他後悔不迭。
白玉鳳在旁邊笑道:「兄台,再吃下去,那可要裡外都不熱乎吳暢沒言語,暗思脫身之計,可滿眼一片白茫茫,千山萬澗全被大雪覆蓋了,到哪裡找藏身之所呢?這潔白的雪啊,給人歡欣,亦給人憂愁。他苦思無策,只好轉身再逃。
四個人猶如鷹追兔子,毫不放鬆。
他們跑跑停停,在雪地里較上了勁,誰也不認輸,直到夜幕降臨,他們才一同奔向一座山莊。這裡非常荒涼,雖然大雪給山莊塗上了童活般的色彩,仍難以掩蓋它的破爛不堪。
山莊不過有十幾戶人家,稀稀落落地分佈著。他們走到庄頭,停了下來。
白玉鳳說:「兄台,你看這老山野嶺的,大雪封門,夜裡廣定十分可怕,我們和好吧。」
「那麼明天呢?」吳暢笑著問。
日玉鳳揚頭道:「明天戰可,和亦可,都不是現在要爭辯的。明天的事還是留給明天吧。」
吳暢點頭說:「依你,我們到哪家投宿?」
「自然到院落最大的人家投宿,我看東邊門前掛燈籠的那家就行。」
吳暢問林家姐妹,她們沒意見,幾個人便徑直走過去。白玉鳳的眼力不錯:「門前掛燈籠的這家果然有些氣派,大大的院子高高的石牆,草屋也有二十間,象山中獵戶,又似一庄之主的家院。大門寬而且厚,冷而森嚴。燈籠清冷地亮著,有些怪異。燈籠是用白紙糊的,上面寫著兩個黑字——黑燈。燈籠明明是亮的,紙也是白的,怎麼叫「黑燈」呢?
吳暢指著燈籠說:「這家說不定有些古怪,也許是『黑家』,專門做殺人劫貨的勾當的。我們住不住他家?」
白玉鳳說:「兄台,我們又不是無用的儒生,難道還怕一個山中獵戶?縱然他們做殺人的勾當,我們也未必會做刀下之鬼。」
吳暢笑道:「我是不怕的。它就是鬼窩,又能如何?我是擔心你們睡不好覺。」
林之柔忽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你的心若真為我們著想。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吳暢輕微一笑,無話可說。對女人是什麼也解釋不清的,只是感到太難纏。
林之可二話沒說,揮拳就砸門。「砰砰」的響聲在山莊上空飄揚,更給人一種陰森與詭橘之感。
她砸得不可謂不響,可過了好久,並不見有人來開門。林之可等煩了,又是一陣敲打。
還是沒人來開門。院內似乎空空的,根本就沒有人。這可怪了,那這燈籠是誰點的呢?
別人家的燈籠總不會掛到他們門口上吧?
林之君道:「既然沒人開門,那就揣開它算了,反正我們也不怕別人找什麼麻煩。」
吳暢搖頭說:「這樣怕不好吧,人家並沒有給我們開門的義務。」
林之君「咦」了一聲:「這話倒動聽,難道我們有在這風雪中挨凍的義務?」
白玉鳳插嘴道:「別爭了,我們舉手定奪,聽從多數人的。」
吳暢自然是少數,他沒話說。
林之君飛起一腳把門踢開,一股陰風頓時從院內刮過來。幾個人連忙閃到門旁去。
林之可邁步欲進,白玉鳳拉住了她,輕笑道:「這裡有俠士,還輪不到你當先鋒。」
吳暢無可推脫,率先人內。
院內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草屋的房門都關著,不知屋裡有沒有人。吳暢揮手遙擊了一下,只聽房門響。不聞有人聲。
白玉鳳道:「說不定今晚還真有戲呢。我們別管那麼多,先打開門進屋再說。」
開門的任務自然落到吳暢的肩上。
他沒有異言,伸手就去推門。幾乎沒用多少力,門就被推開了,一條狗猛地從屋內躥出來,把眾人嚇了一跳。吳暢走進屋去還沒來得及四下打量,「啪」地一聲清響,屋子塌了,同時他的身子也向下陷去。吳暢驚駭萬狀,稀里嘩啦的東西向他砸去,他想衝出去,辦不到了。
白玉鳳等人見屋子陡然塌了,欣喜無比。林之君道:「快,趁他陷下去的工夫,我們把他活埋了。」幾個人連忙向塌下的大坑弄土。她們的功夫非凡,把斷垣殘牆一推,塌下去的坑就幾乎給填平了。
吳暢在下面可倒霉了,挨了砸還不說,伸手不見五指,又悶又嗆。這讓他對女人不由產生出一種仇恨,這是沒用的,他的功夫不如以前了,想破土而出是不可能的。萬般無奈,他只好爬著去尋出路。下面的空隙大小,爬到後來幾乎被夾住了,進退兩難,這讓他萬分焦急。他抬頭欲上看,一把刀突地架到他脖子上,冷森森的,讓他打了一個冷戰。
「想死想活?」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吳暢說:「死好還是活好呢?」
「那你不妨試一下。」刀光一閃,鋒利的刀向吳暢的脖子砍去。吳暢嚇壞了,可閃躲已來不及了。他「啊呀」一聲,血光並濺……
在瞬間,他想起許多事,可沒有什麼能幫他不思念慕容素,而她想念他嗎?
※※※
吳暢體會了不少痛苦,這一次更絕。而江湖中卻並非他一人不幸,薛龍的日了也不好過。他早已知道中律門不存在了,而常嫻也沒有找到。幾個月來,他東闖西盪,一要躲著王碧玉,還要找尋常嫻,心中苦不堪言。
他原以為兒女之情是可以放下的,不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自從受了王碧玉的刺激之後,他更思念常嫻了。他一切都可以放下,唯有常嫻不可忘。他在江湖中遊盪,心裡想著別的。這天,他一看到一篇告示,要人去認女屍。他便想湊個熱鬧。順著街走了沒有多遠,一個老叫化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正欲喝斥叫化子離去,老叫化子忽道:「你不想找人嗎?」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要找人的?」
「這個你就別管了,反正我知道你要找人。」」
薛龍看了他幾眼,冷然問:「你想幹什麼?」
叫化子笑道:「有人要找你,讓我告訴你一聲。你若想見他,就跟我走。」
薛龍呆了一下,就跟叫化子離去。
他們左拐右轉來到一座寺院,叫化子先走進去。工夫不大,叫化子出來一招手,薛龍進了一間禪房,赫然看見了他的父親。
他喉頭一熱,差一點落下淚來。薛不凡連忙止住了他:「傻孩子,用不著傷心,大丈夫應當成者為王,敗亦不餒。中律門不存在了,我反而更自在了。它是本錢,也是累贅,還是毀了好。」
薛龍不能理解父親的心情,沉默無言。
父子倆靜對了一會兒。薛龍道:「你就這麼認了?」
薛不凡搖頭笑道:「沒這麼便宜的事,若不聲不響地就這麼算完了,那我幹什麼去呢。」
「你要報仇?」
「當然。不除去姓吳的小子,我還有快樂嗎?」
薛龍有些擔心地說:「你能行嗎?」
薛不凡自信地笑道:「對付同一個人,我絕不會失敗兩次。我有絕妙的辦法。」
薛龍半信半疑,沒有言語。他以為父親的自信多半來自美妙的想象,是難以構築天堂的。
「你找到她沒有?」薛不凡忽道。
薛龍嘆了一聲:「我有足夠的耐心的……」
父子相對黯然。但薛不凡是不甘晦氣的。他沖兒子輕快地一笑,說:「忘掉一個女人挺難,坐上武林第一把交椅尤其更難。男人的可貴之處在於不怕難,人生有難才好,否則,那就可怕了。」
鄭天明似乎明白父親的意思,卻不相信父親有那樣的心境。父子有相通之處,他忘不了女人,自然也相信父親與他有這點相似。但他不得不佩服父親能以假作真,心裡想著情意纏綿,嘴裡卻煞有介事他講著如何兇狠。他身入江湖是比較一帆風順的,沒有遇上什麼大變,所以父親的那些處世之道對他影響甚微。
他眼裡的疑惑與父親眼裡的疑惑絕對是馬褂與皮套完全是兩回事。他曾試圖接受父親的影響,而得到的只能是不相干的皮毛。父親的深沉與險惡,他是永遠也學不多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道路,父子也不例外。
他不敢與父親對視,靜待了一會兒,他感到一種壓抑便欲擺脫:「我再也靜不下了,得找她去……」
薛不凡膘了兒子一眼:「你以為她在找你嗎?」
「我希望是這樣。縱然不是,我也可原諒她。」
「也許還有別人需要你原諒,以後你要學會原諒,沒有比這更好的武器了。」
「我不想傷人。」
薛不凡寂寞地一笑:「你可以走了。人生只在瞬間,也許錯過了這個機會,就只剩下嘆了。」
薛龍以為這是父親的暗示,飛身出了禪房,正巧與老叫化子相遇。他斜身急走,不料老叫化子擋住了他的去路。他不由大急,怒聲問:「你要幹什麼?」
老叫化雙目神光飛流,如月光灑瀉,充滿凌人之意:「我正要問你呢。」
薛龍急道:「我要去尋人。」
「是找我嗎?」
「也許是,但不是現在。你最好走開,免得我動了手,惹得象你這副樣子令人不愉快。」
老叫化子並不惱,反而嘻笑道:「有什麼你就使出來吧,我這雙老手說什麼也摔打了幾十年了,它比你全身的年齡都大,難道還怕你嗎?」
薛龍冷「哼」一聲,身如急風一旋,雙掌前後相錯,如滿月清輝普照,一式「太極開元」幻化出如魚鱗雲似的一排掌影,向老叫化子按過去。內勁彷彿張開的大網,要控下老叫化子一層老皮來。
老叫化子一點兒也不慌,身子一蜷,猶如一條蟲兒被強大的內勁拋出去。奇怪的是,老叫化子在半空中繞了個弧形,折回到薛龍的頭頂上去。
這可太氣人了。薛龍斜身飛射,剛動起來,老叫化子的雙腳便踏在了他的肩頭。薛龍驚駭萬狀,一式「白雲罩頭」,手斬老叫化子的雙腳。老叫化子嘿嘿一笑,一下子滑到他的腳底,同時一招「大仙蹬爐」踹在他的臉上。他一下子前衝過去,差點兒摔倒。
老叫化子翻身飛起,沖他笑道:「薛哥兒,怎麼樣,再來?」
薛龍灰心地說:「十年後吧,那時也許一切會相反的。你有這麼好的身手,何以甘心做叫化子呢?」
老叫化子哈大笑:「你若做幾天叫化子就明白了。世上沒有什麼人可以比叫化子更自在的了。你若有錢,會擔心被別人偷去;你有美妻,又怕她養漢;你有權力,怕別人篡奪;身著華服,又怕灰塵弄髒了衣服。你看,這些人整天提心弔膽,哪得逍遙?而我卻可以無優無慮,安享天年。這道理你是應該懂的。」
薛龍陰陰一笑:「這似乎並不徹底。我還懂得叫化子死後不必擔心被掘墳盜墓,亦不會有人來問津,那連人味也沒有了。」
老叫化子一愣,平淡地說:「人死如土,有人味倒怪了,不如不死。」
薛龍不想與他糾纏下去,急切地說:「前輩,我不是叫化子,還有許多『怕』,你甭亂攪了。」
老叫化子不急不緩地說:「我沒攪,你是怕我的。」
薛龍氣極了,叫了起來:「我更怕女人,而你不是!」
老叫化子笑道:「我可以找到女人,不是我這樣的『女人』。」
薛龍一驚:「你知道她在哪裡?」
「我知道哪裡有女人,不同一般的女人。」
「她在哪裡?」
「在我心裡。」
薛龍氣得差點兒跳起來,恨道:「你就不會講一句明白話!」
「你就不會跟我走嗎?」
薛龍連忙向他揖,笑道:「請前輩帶路,我一定跟著你把路走絕。」老叫化子輕笑一聲,乍然而失,彷彿一盞燈突然滅了,火焰無了蹤跡。
薛龍嚇了一跳,乖乖,這老東西難道是只狐狸變的嗎!他高聲叫道:「前輩,你去了哪裡?」
「鄭哥兒,老朽在牆頭上。」聲如蚊鳴。
薛龍抬頭一看。老叫化子果然悠閑地站在牆頭上。牆雖不高,可在眨眼間能飛上牆頭,這份輕功足讓薛龍心折了。他雙臂一振,亦飛掠上牆頭。等他到了老叫化子身邊,而對方又不見。不過這次老叫化子留了餘地,薛龍擰身掠去……
老叫化子猶如一盞無人挑的風燈,在空中飄擺擂盪,薛龍則要急急奔行。兩人一前一後,奔出有許多里地,進入了荒山野嶺。幾多繞旋,到了一片荒墳前。墳上枯草成片,四周雜草狼藉,遠看草木深,一派凄凄情。旁邊的一棵老樹上還蹲著一隻烏鴉,把天空染黑一片。
薛尤感到這景太也蒼涼,一揮手,烏鴉一聲驚叫,煽翅飛去,不住叫,似乎不情願。
老叫化子一言不發,出神地望著烏鴉遠去。
薛龍頗有納悶,也不好問,急道:「這裡沒有女人,你還指望墳子里有花樣嗎?」
「在這裡卻能等到女人。」老叫化子十分自信。
薛龍並不信任他,嘆道:「你這是在拿我當猴耍。女人與荒墳,這兩者相距太遠了。」
「一點也不。也只有女人與荒墳最近,男人的骨頭不管扔在哪裡,都沒有荒涼感的。」
老叫化子看來很懂情,也會用情。
薛龍卻滿眼裡找不到一點詩意,他有的只是焦躁與無奈。在荒墳邊無聊地走動了幾趟,他湊到老叫化子身邊:「你告訴我,我們在這裡到底要等什麼女人?」
「自然要等我找的女人。」
薛龍差點兒氣飛,怒問:「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老叫化子慢條斯理地說:「女人總比男人心細,從她身上也許能有意外的收穫。」
薛龍更火,一腳踏下去,把黃土地踩下去一個坑,叫道:「你至多能帶來『也許』,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聽你的擺布……」
老叫化子冷厲地截住他道:「若是你面對女人,就你這副德性,她受得了嗎?你要無敵天下呢,做得到嗎?我老眼昏花,你都對付不了。你不覺得亂吼下去,會把你的底氣泄光嗎?」
薛龍彷彿被迎頭潑了一盆涼水,火氣大消,牽拉下腦袋來,沖老叫化子發怒確是太不高明了。若惹惱老頭子,說不定還會挨一頓臭揍呢。他面色尷尬,悵然無語。
老叫化子見薛龍老實了,不由笑道:「有的人一會兒不挨訓,就不知手往哪裡放,一天不挨訓,連命也不要了……
薛龍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什麼話也沒有說,臉上泛起發喘病人才有的紅色。這時光是難過的,但是,是不可避免的。
老頭子凌厲的目光似乎要攝出薛龍的對抗的靈魂,在沒有收穫之後,便趨於平淡。
兩人都不說話。枯草與他們同在,看不出誰更寂寞。遠處揚起飛塵,草隨風擺動。
太陽寂寞紅,夜幕要降下了。薛龍小心地問道:「我們還要等多久?」
「放心吧,絕對在你的耐性限度之內。」
薛龍為了打破單調枯燥的氣氛,給自己找一點樂趣,便訕笑道:「我們等的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告訴我嗎?」
老頭子平靜地說:「這一路人你也許沒說過,但她們的本領大得很,正派邪幫,江湖掌故,幾乎沒有她們不知道的,天下發生的一切,她們似乎都了如指掌。」
薛龍見他愈說愈玄,不由暗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你這麼海吹能讓人信嗎?他急於知道她們的底細,便中間插言:「她們也是什麼教派的吧?」
老頭子點頭道:「她們是『邪陰司』的,專管江湖中的旁門左道,明教邪會,不於人間正當事。」
這真是奇聞,薛龍頭一次聽說,笑道:「那她們豈不是成了替天行道的俠客了嗎?」
「這又不然。」老頭子沉思了一下說,「她們抑制邪派陰教有自己的目的,並非為他人謀福。」
薛龍搖頭說:「那也一樣,效果不壞嗎。」
兩人談論了一陣,夜就深下去了。陰風習習,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忽兒,東方傳來一聲尖叫,極不和諧,接著便是「沙沙」聲。
老叫化子一拍薛龍的肩頭:「人來了,快點躲起來,被她們發現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薛龍一旺,正要發問,老叫化子卻倏卻藏進荒草中。他也不敢怠慢,急忙隱身。
片刻。荒墳前多了三個女人。她們身材高大,全是素衣,頭上還系著一條二指寬的孝帶子,有丈長,隨風飄擺。
她們在墳前靜默了一會,一個忽道:「附近有生人,我聞到人味了。」
薛龍在暗中嚇了一跳,我們離她們有兩三丈遠呢,而且還有風,她怎麼能聞到人味呢?
他正胡思亂想,忽聽另一個女人道:「你們快滾出來,惹火了我們……」
老叫化子沒等她說完,便忙不迭地站起來說:「仙姑別火,我們這就滾出來。小老兒笑丐,在此是等胡仙姑的。」
「是等大姐的?」那女人問:「你有什麼事?」
笑丐說:「我想同一下一個姑娘的下落。」
「笑丐,念你與大姐有恩,我們答應你的要求。你要打聽的姑娘叫什麼?」
「常嫻,一個挺美的姑娘。」
薛龍一陣激動,渾身顫抖起來。不知為什麼,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
三個女人沉默了一陣,中間的那人說:「笑丐,那姑娘與你有何相干?」
「與我相干。」薛龍站出來說。
「你是什麼東西?」那女人顯然有些發火。
薛龍道:「你看我象什麼東西?」
「無用的東西。」
「可還有女人想著我,這讓我有什麼辦法呢。」
那女人輕蔑地一笑:「我可以告訴你們她的下落,不過你要為我們辦一件事才行。」
「什麼事?」
「一件很小的事。本來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辦成的,可我們不屑去做,也不違背諾言行事,所以要借你之手完成。」
薛龍爽快地說:「既然你們讓我去做,那就告訴我什麼事吧,我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很好。」女人點頭笑道:「你去把『石鏡』給我們弄來。」薛龍頓時傻了眼,半晌說不出話。
那女人說:「『石鏡』在文明手裡。你去向他要,他不會讓你為難的。給你一百天的時間,你覺得怎樣?」
薛龍本要遲疑,忽想父親一生狡猾,自己何不使它一次奸呢主意有了,人就輕鬆了。他樂哈哈地說:「仙姑放心,『石鏡』在文明手中,要弄到手一點不難,你們就耐心等著吧。」
「年輕人,我們相信你,但也告訴你,我們是不可欺騙的。否則,絕沒有好下場。你要找的人在『死村』。你們可以走了,不過要小心,那不是個來去自如的地方。」
薛龍正要致謝,笑丐一把拉他就走,快似流星。等翻過山去;笑丐說:「對她們用不著客氣。別忘了你們是在做交易,兩不相欠。」
薛龍笑道:「我可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笑丐連忙正色說:「跟女人不可亂開玩笑,尤其不能跟『邪陰司』的女人開玩笑。否則,都要付出一個腦袋的代價,一個也不能例外。憑你的兩下子,在她們面前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看不見連我都不氣大敢出。」
薛龍不信笑丐的,但也不頂撞他,心中自有計較。兩人奔行了一陣子,薛龍道:「死村,離這還有多遠?」
笑丐說:「我對什麼都只有印象,不講里數。能找到那地方就不錯了,你若心急可先去。」
薛龍碰了一鼻子灰,下定決心不再言語。笑丐走到一塊大石前,忽地坐下不走了。
「這地方不錯,該睡的時候絕不要放過。」
他向石上一躺,倒頭便睡,並且能睡得著,鼾聲如雷。轉眼間笑丐一睡如死,薛龍又恨又嫉妒。這人心中一念不存,確是「真叫化子」,他自愧不如。無奈,他唯有陪睡,還要離遠點。
笑丐睡得快,醒得也快。薛龍剛入夢鄉,他已走界。一坐而起,天上的星還亮著,但夜色已稀薄了。
他推一下薛龍,笑道:「我睡醒了,你呢?」
薛龍說:「我一直沒睡,時刻想著走呢。」
笑丐站起身來,一閃而逝。
薛龍怕被扔下了,使出吃奶的力氣緊追。兩個人一口氣奔到東方發紅,才放慢腳步。
薛龍間,「前輩,您為什麼要幫我?」
笑丐扭頭看了他一眼:「誰說我在幫你?」
「這可奇了。你不辭辛苦一夜奔走,難道不是為了找人嗎?」
「我就不可干點事兒嗎?」
薛龍笑道:「前輩,我忘了您是個『自在人』了。那胡仙姑是什麼來頭?」
「沒有來頭,卻比你爹厲害得多。她的神通大極了,足以使千年內的男人為之低頭。但她很少問人世恩怨,幾乎不食人間煙火。」
「那她們要『石鏡』幹什麼呢?」
「這你放棄了一個機會,問我有何用。」
「那『死村』又是什麼險地呢?」
「答案已經有了,你會知曉的。」
兩個人走到中午,終於來到他們要找的村子。
薛龍看不出這村子有什麼特別,疑惑地問:「這村子並沒有可怕之處呀?」
笑丐說:「難道你沒有發覺我們沒有碰到一個人嗎?」
「這是明擺著的,何鬚髮覺呢?」
「可怕也是明擺著的,同樣不鬚髮覺。」
薛龍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再與他爭辯。
他推開一家院子的門,走了進去,發現片刻之前院子里還是有人的,鍋底下的火可以作證。薛龍笑道:「顯然這不是什麼『死村』,一切都騙人的。」
「先別得意,是『死村』反而倒好了。」
他們剛欲進屋尋覓,三個孝衣人從屋中躥出來,她們的臉也是白的,喜怒不見表情。白的,喜怒不見表情。
薛龍大吃一驚,嚇得連連後退。
笑丐倒還沉著,沒有動,也沒有言語。
薛龍注視了三個穿孝衣人片刻,心中不由不慟。無疑,他認出了眼前的孝衣人。
她們卻不認得他。孝衣人圍住了他們,並不動手,也不言語。
薛龍心中有愧,激動而不安,他盯著有點兒象常嫻的女人說:「嫻妹,我……」
他流出了眼淚,悔恨的淚,憐借的淚。
笑丐欲言,一股陰風兒吹來,白雪與侯寶從旁邊閃出。
薛龍看見侯寶,喜出望外,叫道:「寶弟,你怎麼在這裡?」
侯寶嘆道:「還不是為了你嗎。」
薛龍驚道:「為我?」
「自然是了。嫂子身陷此處,將有不測之禍,我只好犧牲自己到這裡來做奴才了。」
薛龍有些不信,兩眼閃爍不定。
白雪揭穿了侯寶的畫皮:「你別聽他胡說。她們三個人是自願留在我身邊的,因他一人想娶她們三個人,我才要懲治他的。我是個女人,自然要為女人打抱不平。」
侯寶見打破了他的西洋鏡,十分著惱,卻又不敢發泄。只好說:「大哥,你信她的還是信我的?我什麼不懂?豈會一門心事想娶嫂子呢?」
薛龍臉上飛起一片老紅,渾身的骨節都在發響,他聽不得侯寶的半句話,更不願看見他這副臉孔。同是一大爹的大帽子,也未必合適。他陰冷地射了侯寶一眼,說:「你沒有更讓人相信的理由。」
侯寶嘿嘿一笑:「大哥,我知道你是個好色之徒,見了漂亮的女人什麼也不信了。可我還是愛你的,父親是不能選擇的,我們是兄弟。」
薛龍氣得臉色煞白,沒法兒發作。在自輕自賤方面,他是永遠也趕不上弟弟的。
白雪見他們兄弟倆唇槍舌劍幹了起來,歡樂地笑了:「自古兄弟多殘殺,起因無不是美人。再多你們兄弟兩個,也沒什麼。」
薛龍恨從心頭起,斜身一式「老虎伸爪」,鐵拳直搗白雪的鼻子。
女人的鼻子若被擊塌,那她一定沒法兒招搖過市了。他的打算不可謂不妙,可拳頭就要擊中對方時,前面的對象變了,依稀成了常嫻。他急忙收拳。白雪卻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他面前,似乎有股煙柱兒一閃,人家的粉拳反而砸中了他的鼻子。他一個踉蹌,眼酸流淚。
笑丐見白雪的身法如此靈妙,不由心驚肉跳,自付自己苦與之動武,挨打的怕也跑不了別人,看來此行要糟。
他溫和地笑道:「姑娘好身手,老朽在江湖中混了幾十年,也沒碰上象你這麼高明的人物。但凡風雲人物,心胸都廣大無比的。」
白雪嫣然一笑,露出潔白牙齒,整整齊齊的,吃人幾乎不成問題:「老和尚,有些人是不可以按常理推論的。」
笑丐說:「老朽不是和尚。」
「找不上女人的男人都是和尚,你並不例外。」
侯寶在一旁歡天喜地地說:「我雖有女人,在她眼裡也是和尚,男人只要剃了頭,天下豈非一片和尚?」他有些幸災樂禍。
笑丐平靜地說:「姑娘打算如何對付我們?」
白雪說:「讓你在此做鬼,並給你找個女鬼,這對你挺公平吧?」
笑丐哈哈大笑:「這麼妙的主意我豈會反對呢,只怕不能。」
白雪笑道:「我調教的鬼是很聽話的。你若是做了鬼,她們絕不會反對的。」
笑丐說:「多謝姑娘美意。」
「常嫻!」白雪一指笑丐,「從現在起,你就叫他做鬼。」
「是!」常嫻皺了一下眉頭,似乎要憶起久遠的往事,但努力失敗了,她答應下來。
薛龍霎時彷彿被放到了火上烤,血蒸騰起來,汁毛猶如豎起的萬條槍,要扎向仇人。
侯寶也不快活了。白雪這麼做,分明是向他兄弟挑釁。不光是一個薛龍,還有叫化子笑丐,這不是拿人血當水潑嗎!他的眼睛放射出刀一樣鋒利的光。
常嫻走向笑丐,猶如一個很可怕的幽靈。薛龍的心幾乎升向了頭頂。
笑丐並不在乎,伸手攬住常嫻。薛龍的怒火終於忍不住了,猶以萬馬奔騰,爆發而出。
他身如飛雲一轉,雙掌抖開,運起「混一大法」,劃出一圈掌影擊向笑丐周身大穴。他容不得老叫化摟住自己的心上人。
笑丐經驗老到,臨危不亂,兩掌急錯,上下成一直線,猛地側身向前推去。雄厚的內勁彷彿形成一堵氣牆,把鎮龍的氣勁擊散,掌影猶如飛花落葉,四下飛揚。薛龍身形一晃,被震退近丈,胸前的沉重壓迫幾乎使他喘不過氣來。
見如此情形,侯寶急影一閃,躥到他身邊,舉單就劈。他已經有些不顧後果了。
笑丐料不到背後還有一個敵人,應變稍遲了一點,被侯寶的內勁掃中左肋,隱痛如針一下子刺進他的肉體。笑丐大怒,飛身揚掌要擊斃侯寶,白雪連忙喝斥他住手。
笑丐哪裡肯聽,拼聚畢生功力,一招「羅漢打鬼」夾起如潮的內勁,劈向白雪的頭顱。
他這一變,白雪也不敢大意了,逃還怕吃虧,只好兩掌一併,使出看家絕技「殘蓮百影」,抖出銀亮的如蓮花般掌影來,掌如電花四閃陡然壯大,與笑丐的內勁較上。「砰」地一聲輕響,氣勁如炸開般四濺,兩個人都向後飛出丈遠。
笑丐偷襲無功,被震得腰酸臂疼,幾乎直不起腰來,心中驚訝無比、又悲涼不已。
白雪幾乎吃了大虧,心中又恨又愧,也有些喘息不定。這一戰,她更明白了自己的長處,與人硬拼是不行的,也太蠢。
她輕「哼」了一聲,冷視著笑丐,從他暗裡發出的目光里有輕蔑讚歎,唯獨沒有寬容。
笑丐給了她一個教訓,她要給笑丐一個沒完沒了的難看,讓他生不如死。
笑丐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自以為心已磨練成金剛,不料竟被白雪看得有些發毛。這個不美氣的女人眼裡的光也帶著她自身的品格,讓人不願招惹。他感到處境不妙,舌頭都有些發澀,眼睛的四周發涼。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是倒霉的先兆。
一個叫化子,而且是老了的,按說是不該有什麼牽挂和擔心的,而笑丐是異例,他覺得被一個女人收拾得服眼貼貼,那等於一輩子什麼也沒幹,在女人手裡溜走的絕不僅僅是失敗。他試圖找一條兩全之策,卻不知希望在哪裡。
白雪的等待是有限度的,她開始行動了,搖身一晃,使出了西邪門的殘形奇術,猶如一片雲,乍然不見了。
笑丐到底經多見廣,覺得對方的身法似曾見過。陡然,他想起一種近乎失傳的奇術異技——殘形漂移,心中有了數,雖然他不敢保證自己能接下對方的這一招,至少希望是有了。只要眼前不是黑漆漆一片,那就好辦。
他急中生智,往下猛一蹲,一式「犀牛望月」,掌擊身後一片。陰風兒一吹,白雪又襲到了他身後。這次她的動作更靈活,不過也有不利的一面,突然出手無功,使她有了,心靈上的負擔,這說明笑丐不可小瞧,而她低估了他。
笑丐首戰告捷,心中有了數,突然感到身後異樣,他連忙一個「兔滾」兔子對付兇猛的老鷹使的就是這招。白雪如影隨形,跟步搶上,立掌如刀,向笑丐脖子切下去。她的手好柔軟,殺人時卻比刀硬。
侯寶見是個機會,欺身而上並且高聲叫道:「好妹妹,我來幫你!」
他身法極快,下手無情,「金剛掌」夾著風聲向白雪的後腦勺劈去。他想一掌把她拍進土裡去,拍得她腦漿迸濺。
白雪正得意,忽覺不對,抵擋有些晚了,只好松身如煙,斜身閃開。她救了自己,也救了笑丐。侯寶悵然若失。
白雪怒道:「你還是人嗎,怎麼向我下手?」
侯寶辯道:「我是要幫你的,靠近你時忽覺你比任何時候都美,我心中一喜,伸手欲摸你的柔發,而你卻如蝶兒一樣飛了。」
白雪冷笑道:「多虧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不然被你騙死了。看來你的嘴又長進了。」
侯寶不無得意地說:「我不會老不長進的,你美的時候全講真話。」
白雪恨道:「我不會讓你太得意的,你的聰明只會害了你!」
侯寶笑嘻嘻地說:「這是從你開始的。只要你宰了他們,那一切又會恢復如常的。」
白雪忽兒笑道:「我偏要留著他們,還要讓老乞丐與她成親呢。」
侯寶霎時如吃了豬毛,一百二十個不自在,但他卻佯裝輕鬆地說:「她又不是我的老婆,管我屁事。」
白雪靈機一動,笑道:「那我就讓她們三個全嫁他,這你滿意了吧?」
「連你也嫁給他我也不煩,女人多得是。」
白雪恨得牙疼,真想給他幾個嘴巴,但她明白這樣會更糟,她不願徹底失去侯寶,她掉進陷井中去了。笑丐聽說把三個女人全給他,不無嘲諷地說:「我這是什麼命喲。臨到老了反而艷福深了,這機會不能放過。」他向白雪施了一個禮。
最不痛快的是薛龍。被兩個人如此污辱,讓他的心如被油煎一樣。他眼閃青光,想尋機而動。笑丐卻沖他微笑著。
白雪說:「老和尚,我待你不薄,你該有所表示,就把他殺了吧。」
笑丐毫不遲疑地說:「殺誰都行。」他扭身急動,舉掌就打。其實,他的目標是白雪。
薛龍大吃一驚,極力向後飛撤。笑丐比他高明得多,搖身一晃,失了蹤影。薛龍太急,知道更糟,無奈何,他只有「大鵬展翅」向空中飛升。
笑丐的動作更快,一式「飛龍驚天」,騰身踢出一腳,直奔薛龍的胸口。
在千鈞一髮之際,侯寶右臂一振,發出兩道暗器,直射笑丐的眼睛。
笑丐不慌不忙,旋兒一兜,猛一甩手,暗器閃電般射向白雪。
這又是令人意外之舉,白雪驚叫一聲,仰身飛射。
笑丐見又未傷著對方,不由嘆了一聲。
白雪兩次險遭暗算,既驚且恨,切齒道:「老鬼,我並沒殺你,為何不知好歹?」
笑丐說:「姑娘,實在對不起。我年紀大了,記性太差,有些分不出敵友來了。」
「可你還知道暗下毒手。」
笑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下過嗎?這些我已記不起來了。」
白雪冷「哼」了一聲,暗打主意,這樣下去不行,得早點收拾他們。她突然飄身而動,薛龍只見飄來一隻手掌,「命門穴」便點中。在白雪面前,他幾乎沒有抵抗的能力。
侯寶在一旁笑道:「大哥,為了一個女人被弄得驢頭馬面的,這多不好。」
薛龍氣憤地說:「你幹嘛到這來了?」
侯寶說:「我與你不一樣。你被拿住了是要掉腦袋的,而我卻成了這裡的『大龍頭』。」
薛龍冷笑一聲:「那你這個『龍頭』做得也太沒滋味了,不也還要聽人家的嗎?」
「這你就不明白了。我們是得聽她的,但不能老是這樣,晚上……聽我……你只要能堅持到天黑,我就能救你了。」
白雪嘲笑道:「你這個人真不知羞,縱然白天我聽你的,你會救他嗎?你的心思我明白,油舌滑嘴騙不了人。」
「我們是兄弟,我自然要救他。」
白雪笑道:「那好,就讓他活到天黑,看你怎麼救他。」
侯寶樂哈哈地說:「我自有妙計,你等著瞧吧。」
白雪扭頭問:「老和尚,你還不走嗎?」
笑丐忙說:「當然走,這樣的事也許只能在你這裡碰上。」
白雪一揮手:「那你替我把她們送進屋去。」笑丐忙點點頭,連忙招呼他們進屋。
薛龍身子被制,額頭泌出豆大的汗珠,臉上的神色狂躁不安,又充滿怨毒。他見笑丐拉著她們進了屋去,不顧一切喊道:「笑丐,我求求你,你救救她們吧,趕快離開這鬼地方!」
笑丐探出頭來笑道:「放心。」
他猛地關上了門。
侯寶見動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好妹妹,你宰了那個老和尚,我永遠聽你的,絕不食言。」
白雪喜上心頭,笑道:「你真的不食言?」
「我要騙你是你的兒子。」
白雪臉色微紅,高興地笑起來:「不要這麼近乎了,是個忠實的情人也就夠了。」
侯寶催道:「是什麼都行,你快點把老和尚揪出來吧,不然就晚了。」
白雪笑吟吟地說:「晚一點沒關係,他們是逃不出這裡的。」
侯寶看看哥哥,猛地沖向屋門。白雪一把拉住他:「小心吃虧,我來開門。」
她輕輕向屋門遙按了一下,屋門嘩啦開了,屋裡卻什麼動靜也沒有。白雪一驚,閃身衝進屋去。他們已經跑了。笑丐用「純陽絕罡」內功把屋牆擊了一個大洞。他的內勁十分剛烈,被擊出的部分全似粉一般灑在旁邊,故而他們沒有聽到聲響。
白雪暗悔,飛身出了洞口,急追而去。
侯寶吁了口氣,躥到薛龍身邊,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快跑,別讓妖女逮住了。」
他不再顧及別人,縱身就逃。
薛龍對他說不上恨與愛,一下子愣在那裡。侯寶失了蹤影,他才想起來逃。
白雪追出去有十幾丈,忽然想起侯寶,急忙飛身迴轉。她形似幽靈,動作快極無比,可她回到院子時,他們兩人都不在了,這讓她一下子後悔到下半輩子去。銀牙一咬,她飛身就追,什麼都可丟失,唯有不能失去侯寶。
她圍著村子轉了一圈,連個人影也沒有看見。她象患了熱病似的頭重腳輕。她縱身上了屋頂,什麼也沒有發現,靜想了一下,她覺得他們還沒有離開,肯定是藏起來了,她不相信他會逃的比目光還快。這林子她是熟悉的,他會藏到哪裡去呢?她靈機一動,有了主意,晃身飛下屋頂,她也不見了。整個村子空無一人了。四面八方的寂靜如海水般向村子里湧來。
若說這裡表面上的平靜,那是再確切不過了。暗中有不少眼睛在盯著明處呢。
太陽無聲無息地溜走了,村頭巷尾仍沒有一個人影。夜降臨了,一切仍那麼靜悄悄的,僅多了一份陰森、可怕,連空氣似乎都緊張了,殺機潛伏,不知厄運會降到誰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