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憐愛惜受痛失愛
百花雨,長歌手,萬古銷魂香龍酒,暮回首,不是英雄笑錦樓,天生一個愁。
牟道三人追蹤了許久,不見天機子的人影。他們衝到一片樹林旁,停下。
戈劍說:「老東西也許進去了,我們搜。」
張嚴馨搖了搖頭:「找到又怎樣呢?我們只能悄悄跟著,別無高明。」
牟道望了樹林一會兒,說:「天機子有許多理由可以逃走,我們大可不必這麼呆著。」
張嚴馨扭頭道:「我們哪裡去呢?」
牟道沉思了一會兒:「可以去京城,慢慢走。」
戈劍說,「范姑娘落入老色鬼手裡那可慘了。」
三人於是都不說話。沉默是距離。
少頃。張嚴馨道:「我們走,讓她聽天由命吧。」
三人慢步東去,幾乎不言語。
牟道不時瞟向張嚴馨,目光總是閃爍不定,戈劍好幾次看見他的小動作,向他擠眼,似乎說:「見台,你想暗下手呀?那怎麼行!」
牟道把目光投向遠山,心裡很不平衡,張嚴馨給了他太多的遐想。
夕陽燃起時,他們進了一座古鎮。
古鎮十分幽靜,讓人想起桃花源。
突然,一矗白影在他們面前閃過,三人都沒看清飛過去的是什麼。
戈劍驚道:「若是人,那輕功就太可怕了。」
牟道擔心地說:「絕不是鬼,可能是沖我們來的。」
戈劍扭頭問:「姐姐,江湖上何人的輕功有這麼高明?」
張嚴馨的神色一變,眼裡閃出驚疑的目光,輕聲道:「也許是……我說不請……」
牟道見她的眼神里有種慘淡,心向下一沉。他以為什麼事若讓張嚴馨怯了,那絕對不簡單。剛才一閃而過的絕對是人,看情形,張嚴馨應該知道到;人是誰,可她不敢說,其中定有絕大的秘密。
「牟兄。」張嚴馨忽兒笑說,「你自忖比剛才掠過去的那人的輕功如何?」
「不如多多,這你心裡也該有數。」
張嚴馨點了點頭:「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呢。」
「姐姐,你一定知道他。」戈劍說。
張嚴馨未置可否,神色黑了一般。顯然,白影的出現對她是個極大的威脅。
牟道沉思了片刻:「君妹妹,對方再強,我相信你也有法應付的。一靜勝十動,這很要緊。」
張嚴馨一笑,猶如滿山楓葉紅了,十分壯麗:「紅哥哥,想不到你也會糊高帽子。」
牟道從她的火一樣熱烈的美麗里尋找動人的東西,那是一種極純正的浩然之氣,至大至剛的精神。他似乎進入了她的靈魂里去了,望著她微笑。
戈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伸手在他左腮上一拍,說道:「兄台,你若困了,我們去找客棧。」
牟道嘆了一聲:「你真會見縫插針。」
戈劍嘻笑道:「兄台,你的手段也不差嗎。」
張嚴馨掃了他倆一眼,有些迷惑,似乎不明白他們在搞什麼鬼。
這時,牟道在張嚴馨身上看到了柔情的極至狀態,那是一種水汽般籠著人體的迷人東西。牟道覺得這是一種象徵,代表著什麼他搞不清楚。
他細緻地想了一會兒,笑道:「你總是讓人琢磨不透,美得太神。」
張嚴馨並沒有欣喜,嘆道:「等你看透了,什麼都遲了。」
牟道一呆,覺得她這麼說大有深意,但他瞥見戈劍似喜非喜的目光,只好放下這個剛「出水」的念頭,讓它沉下去。他不能在朋友的情侶身上構思未來的幸福。
他盯了張嚴馨的眉毛出了一會兒神,心頭跳起一朵靈花、他感到張嚴馨就是最純的「劍意」,人美到極處就是一把劍。
絕頂的劍術必是美的,他找到了人與劍的交匯點。他心中一盪,彷彿投入了愛河。
張嚴馨不知他樂什麼,淡然問:「你發現了什麼?」
牟道說:「我覺得你把眼前事看得過於嚴峻了。」
張嚴馨沉默了一會兒:「但願是我多疑。」
戈劍說:「絕對是多疑,誰敢動姐姐呢?」
三人在一家小店裡吃了一點東西,住進客棧。
三個人談笑一會兒。張嚴馨忽道:「牟兄,我想回黃花崗,這你不會反對吧?」
牟道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停了一下,他才慢慢說:「我剛抓住一個法子,你走了就全完了。沒有你我抓不住心頭的靈感。」
戈劍道:「那你就快點抓吧。姐姐,咱們等一下好了。」
張嚴馨沒有言語,她的心頭正起風。
牟道道:「我不會讓你們久等的。」
張嚴馨點了點頭。拒絕不會更好些。
三人取道北上,奔向京城。
他們走得不快,到處打聽鄭和等人的消息。
牟道估計,鄭和也該返京城了,侯至爽也許正奔「女皇」路呢。他不能讓他們太得意。
三個人在原野大試了一番身手,如青煙般向東飄去。
剛到一個河岔口,忽見有人拼殺。
他們衝過去,河邊沙灘上圍著一群人,有的指手劃腳,有的叫罵助威,一片熱鬧景象。
斗殺的雙方都是江湖好手,看客多是浪子無賴。
使刀的是個老者,一臉兇相;揮斧的是個中年人,剛勁挺拔,頗有氣概,雙目如鈴,精神飽滿、絕非一般江湖人物,極象一代霸主。
他們斗得極狠,招招致命。
老者的刀法極怪,看不出收刀起式,唯見一片影;中年人的斧子更絕,僅見飛環急旋,不見斧頭。老者急於求勝,拚命攻殺;中年人沉著冷靜,不慌不忙,似乎等待時機。
高明的看客這時已能看出老者處於下風了。
牟道這時高聲說:「兩位住手吧。你們又無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相逼?」
兩人猛地后躍幾步,同時打量牟道。
「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大恨?」老者問。
牟道說:「你們斗得雖然極狠,卻不透,這就是沒有底氣,沒有大怨的徵象。」
中年人豪爽地笑道:「好眼力,我們確是無仇無恨,不過玩笑爾。」
牟道嘆道:「這玩笑開得倒滿有水平,你們是朋友?」
旁邊有人說:「他們還是師兄弟呢。」
牟道盯了中年人一眼,問:「老兄哪裡去?」
中年人道:「受人之邀,去開『殺狗大會,去。」
牟道一愣,他媽的,哪來這麼多狗?
「大會在哪裡舉行?」
「離這不遠,就在老龍山上。」
「什麼時候開始?」
「這個不清楚,也許明天吧。你有興趣?」
牟道道:「這個會恐怕有些古怪,怎麼叫殺狗大會呢?
「這個不清楚。」中年人搖頭說。
老者道:「有人要在江湖上興風作浪,殺狗會肯定是他的一招棋。這用不著奇怪。」
中年人說:「你少耍小聰明吧,我不記得你什麼時候對老者勃然大怒:「放屁!想再打一架嗎?」
中年人扭頭道:「哪個怕你?」
兩人又要拚鬥。
牟道勸道:「兩位息怒,你們受何人之邀?」
兩人都說不知道,似笑非笑。
這時,一頂小花轎由人抬著向這裡走來。
抬轎的是兩個中年漢子,旁邊還跟著一個灰袍老人。老人的身法極好,彷彿一片雲飄著,極其自然。
小轎到了眾人旁邊,放下了。
灰袍老人向他們掃了一眼,笑道:「這裡也有老友,真是十步之內不寂寞呀。」
使刀的老者連忙走向灰袍人,樂哈哈說:「石兄,你更精神了,這是去哪裡?」
灰袍老人道:「去開『殺殉會』,到時准有熱鬧。」
「轎子里是哪位高人?」
灰袍人一笑:「一位了不起的商人,到時你會知道的有個小子想瞧花轎里的熱鬧,湊了上去,以為有花轎必有媳婦。他剛到花轎旁,還沒有探頭看,忽地一聲,他的身子飛出去幾十丈外,身子部擰成了麻花。
牟道等人一驚,好深的功力,什麼人這麼厲害?還想香熱鬧的小子,這時都嚇跑了。
 ; ; ; ;張嚴馨說:「牟兄,灰袍人是個角色,有『醉美人』之稱,知道嗎?」
「他是『醇美人,?」牟道笑了,「那你是什麼?」
張嚴馨甜甜一笑:「見台,你莫亂比嗎。他有一手『醉美人神功』,厲害異常呢。」
「這麼說他也是大人物?」
張嚴馨沒有言語,眼裡飄過一股柔風,靜恰極了,笑在非笑里。
何止灰袍人石中粉是硬角色呢,使刀的老者,用斧的中年人,亦非小人物。他們也鼎鼎大名。老者年輕時有「鬼刀」小劉之名,中年人「霸王斧」邱村。「鬼刀」小劉這時也許該稱老劉了,他與石中粉關係不錯。
轎子不動,人被擊出那麼遠。老劉吃驚不淺,這麼厲害的人物他還沒見過。
「石兄,你怎麼對兄弟也不相信了,轎里可是位前輩?」
石中粉搖頭道:「你急什麼,知道得越遲才越有趣。」
老劉嘆了一聲,不再言語。
石中粉瞥見張嚴馨,雙目奇光閃爍,彷彿遇上了神仙。他哈哈一陣大笑,走過來。
石中粉人老心不老,他很想多結識幾位美人。
張嚴馨依舊淡然,沒把他放在眼裡。
石中粉嘿嘿一笑:「姑娘,你也去開殺狗大會?」
張嚴馨知他不懷好意,把頭轉向一邊。
石中粉一窘,老臉紅起來,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夫跟你說話是抬舉你呢!」
戈劍笑道,「老東西,別臭美了。在我眼裡,你不過一個下三流的小賊而已。」
石中粉大怒,掌如柔柳一搖,劈頭蓋臉向戈劍打去。
戈劍輕輕一移,彷彿未動似地閃到了石中粉身後,順手給了石中粉一個響亮的耳光,把他打了個趔趄。
改造后的一禹步」果然神奇,戈劍更樂了。
石中粉一代高人,做夢也想不到會被一個少年這般作弄,羞憤無比。他一擰身,雙掌一併,狠命向戈劍拍去。
戈劍胸有成竹,輕展「禹步」又靈巧地問到他的身後。
石中粉嚇壞了,彷彿碰上鬼似地彈身就逃。
轎子里的人物終未出場。
邱村、老劉亦驚呆了,深感自己淺陋了。
石中粉在遠處揮了揮手,兩個漢子抬起花轎就走,如飛而去。
邱村、老劉縱身跟上,不敢落後,唯恐被拾掇了。
戈劍樂得直笑,大喊「禹步」萬歲。勝利的歡欣比蜜還甜。
張嚴馨含笑不露,深受鼓舞。「禹步」雖非自家絕技,有它防身,想必不會再被歹人脅迫了。
牟道見轎子遠去了,說:「我們跟上去。」
三個人猶如三股風飄起來。
傍晚。他們到了老龍山腳下的小鎮。
小鎮挺冷清,僅有一家客棧。
他們要了三間房住下,靜等夜幕深沉。
客棧里幾乎就他們三人,石中粉等人不知哪裡去了。
客棧老闆給他們衝上茶,退出去了。
片刻。戈劍來到牟道房內,說:「兄台,好怪呀,這次別再著了道兒。」
牟道道:「這次若再栽跟頭,那可是一級笨蛋了,沒法治了。」
戈劍說:「我們在明,人家在暗,他許會出錯。兄台,你最好睜眼看著。」
牟道笑道:「這主意高明,恐怕我想十年也想不出來。」
戈劍樂了:「兄台,我可只想了一下呢。」
兩人還要說笑,總覺一股幽香飄來,十分爽人。
「好香。」戈劍說,「我還沒聞過這麼美的香氣呢。」
牟道說:「等你聞夠了,恐怕早趴下了。」
戈劍一驚:「有這麼厲害?」
牟道打了個哈欠,說:「我有些困了。」
頭一歪,他真的睡了。
戈劍欲推他,忽覺自己醉了似的,不當家了,這下唬得他魂飛魄散,後悔不已。
一聲好笑飄過來,更讓他臉色死灰。
「小子,知道『美人醉』的厲害了吧?」
戈劍沒有吱聲,躺到一邊。
張嚴馨的房裡這時傳來一聲驚叫,瞬間又平息了。
夜,毫不留情地深下去了。 ; ; ; ; ; ; ; ; ; ; ; ; ;□□□□□□□□□夜會製造各種恐怖,但沒有哪種恐怖比夜本身更可怕了。
牟道似乎聽到了張嚴馨的驚叫,卻沒有動。他以為張嚴馨已能應付任何突變。
過了好一會兒,牟道拉起戈劍,兩人向張嚴馨房裡走去。人去房空,張嚴馨已不見影兒了。
兩人目瞪口呆,戈劍幾乎跳起來。
「兄台,這又是怎麼回事?你比我睡得還快!」
牟道兩眼滾圓,說不出話。他沒有聽見有人離去,難道來人達到了神鬼不知的境界?這太可怕了!自己確是個一流大笨蛋!
戈劍見他不說話,嚷道:「肯定是那個石中粉,早知該殺了他!姐姐落到他手裡太不妙了!」
牟道道:「不會是他弄的鬼,來人的身手極為高明,至少輕功神鬼難測,石中粉還不夠資格。」
戈劍更急了:「那會是誰呢?」
牟道衝出客棧,在黑暗奔走了幾圈,什麼也沒發現。他的心情沉重極了,猶如被人扎了一刀子。他不敢想象張嚴馨的結局,那是殘酷的。
戈劍傷心流淚,亦無辦法。
兩人在客棧周圍轉悠了九十六圈,待東方發白,他們又恨又氣,奔老龍山去了。
老龍山名副其實,極象一條老龍,蒼灰的色調給人一種推不開的壓抑。山上幾乎光禿禿的,除了石頭還是石頭,一塊比上塊硬。
老山的清晨是安溫的,空氣特別新鮮。在山上跑一圈,五臟六腑會如洗過了一般,舒服極了。
山上空無一人,不象要在這裡「殺狗」。
他們衝上山頂,極目遠眺,遠物的景都有一種恍惚感,特別不真。兩人心神不寧。
戈劍道:「兄台,也許我們又上當了,這裡有什麼『狗』好殺呢?」
牟道沒吱聲,同樣的問題也困惑著他。什麼人搞的殺狗大會呢?鄭和真的會是幕後人?
還是別的老魔頭?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了,象火紅的免於,光輝灑滿了山坡,遠處也不見有人走動。兩人等不下去了。
他們正要下山,忽見一條人影飛奔而來,竟是岳華峰。他滿臉是汗,揚手叫道:「牟兄,這是個陰謀,快點離開這裡。」
牟道說:「你怎麼知道的?」
岳華峰道:「我聽人家說的,不會錯。」
牟道一笑:「是個什麼陰謀呢?」
岳華峰欲言又止,似乎不好開口。
牟道沒有追問,輕笑道:「你的朋友呢?」
岳華峰嘆了一聲:「沒找到;江湖上沒有她的任何消息,恐怕有了意外。」
牟道的臉色冷下去了,彷彿什麼射中了他:
岳華峰心神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念頭又閃到杜雲香身上,她的長發在他眼前飄起來。
她在哪裡呢?難道遭了毒手?
她就在不遠的村子里,活得好好的。
不過,她的情況變化極大,岳華峰幾乎役法兒接受了。她正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她能活下來很是僥倖,向天嘯比毒蛇要難纏得多。當他把一根毒線伸向她時,她幾乎毫無察覺,倒是白帝子的一聲嘆息驚醒了她。
白帝子的嘆息當然極為特別,她聽到后不由一閃,向天嘯的陰謀破產了。等她弄清怎麼回事,嚇了一身冷汗,差一點又進地獄。
白帝子自然並不著意於幫她。他嫉妒向天嘯,他不希望與自己一樣老的傢伙輕而易舉地尋歡作樂,自己寂寞。
向天嘯見白帝子給自己搗蛋,勃然大怒:「老渾蛋!你嘆息什麼?」
白帝子一笑:「難道我喘氣也不行嗎?」
向天嘯幾乎要撲過去:「你的喘氣恐怕也太怪了吧?你怎麼早不喘氣,晚不喘氣,偏等我下手時那樣亂喘?」
白帝子搖頭道:「我什麼時候喘氣難道還要向你請示嗎?你管得太寬了。向老兄,火大會傷身的,還是看開點吧,別為了一個女人把什麼都忘了。」
向天嘯哼了一聲,不吱聲了。這時與白帝子翻臉還不是時候,恨壓得越深,雪恨時才越痛快。他轉過身去,又打起別的主意。
杜雲香心中正悲,與向天嘯的目光一撞,仇恨頓起,身形一擰,撲向向天嘯,幾乎不顧一切了。
向天嘯害怕她的流香彈,自然不敢讓她近身,那大大小小的玩藝兒能輕意送他到一個永遠也不美妙的地方。
「向天嘯,你跑什麼?你不是自命『天才』嗎?」怎麼連『狗才』也不如呢?」她恨恨地罵了。
向天嘯老臉一紅,心裡不是滋味,被一個女人這麼輕賤地羞罵是不光彩的。
白帝子這時眯著眼笑了,彷彿半醉的樣子。
向天嘯怒不可遏,揮掌欲擊,杜雲香趁機猛撲。電光石火之間,流香彈劃出優美的弧形飛出去了,不是一彈,走的都是怪路子。
向天嘯嚇壞了,手忙腳亂,來不及多想,就地一滾,彈身就躥。
他的逃跑術還是第一流的。杜雲香的發彈手法雖妙,亦沒有傷著他。當然,連滾帶爬的逃法,丟盡了他的面子。不知他是否認為這是一種失敗。
流香彈炸開,煙霧向四方散去。
「可借。」白帝子自語說。
向天嘯獰笑道:「可惜什麼,難道老子把老命丟了才好?」
白帝子說:「向老兄,你太會動火了,難道沒能制住她不是一種可惜嗎?」
向天嘯無話可說了,走到一邊去。
杜雲香一時也沒法兒收拾向天嘯,流了一陣淚,縱身去了。
向天嘯眼睜睜看著女人飛了,氣得兩眼火紅,也毫無辦法。
杜雲香向前方飄然而去。她一刻也沒忘記岳華峰。
她走進一家當房,換了兒個錢,吃飯去了。
這時,白影一閃,嚇了她一跳。她抬頭一看,笑了:「可把我想壞了,這些天你哪裡去了?」
鐵京已煥然一新,活似岳華峰,火辣辣盯了她一眼,說:
「我也在找你呢,沒有事吧?」
杜雲香一怔:「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鐵京嘆了一聲:「我著了人家的道兒,還會變過來的。」
杜雲香溫柔地點點頭,突道:「你的玄玉笛呢?」
丟了。鐵京無奈地說。
杜雲香沒有話,寧靜的神色里泛起些微瀾。
鐵京更多的是慾望,他沒有岳華峰那種飄逸,為了避免引起杜雲香對岳華峰的回憶,他決定少說話。
兩沉默了片刻。鐵京說:「流香彈都到手了嗎?」
杜雲香點了點頭。
鐵京心裡樂開了花,果如他們所言:「流香彈到底什麼樣。?
五花八門嗎?」
杜雲香似乎在想什麼,沒有回答。
鐵京柔和地說:「香妹,讓我看一眼行嗎?」
杜雲香一怔,還是把皮袋兒拿了出來。
鐵京接過皮袋,心中一陣激動,想不到這麼容易就到手了,看未動手不如動腦。
他細看了一陣,見杜雲香沒起疑心,忽地變了念頭,何不把岳華峰繼續扮下去呢?既可得人,又可得彈,一「舉兩得」。
他打定主意,把皮袋又還給杜雲香,溫和地說:「香妹,你好好保存著它吧。」
杜雲香把皮袋接過去,微微一笑。
鐵京眼珠兒一轉,「香妹,你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回來。」
杜雲香欲問,鐵京縱身遠去了。
杜雲香望著鐵京遠去的背影,感到有幾分陌生,為什麼陌生呢?她說不清楚。
鐵京拐進一條衚衕,進了一家大院。
羅修明、朱大山等迎了上來。
「鐵公子,弄到手沒有?」羅修明問。
鐵京笑道:「有門兒,不過現在還不行,得等些時候。
朱大山馬上跳了起來:「等多久,要一年半載嗎?這不行。
說好了的,弄來我們平分,你想獨吞嗎?」
鐵京不由大怒:「朱大山,說話之前你最好先摸一下腦袋,我若真想獨吞,你能擋得了嗎?」
朱大山哼了一聲:「朱某也不是怕事的人。」
鐵京好笑一聲:「那我就成全你吧。」舉手欲打。
羅修明忙道:「鐵公子息怒,有話好說嗎。既然要些時候,我們就等一等。」
鐵京笑了:「這還象句人話。雖然冒充岳華峰的點子是你們出的,可沒有我鐵公子你們什麼也幹不了。我的話不聽行嗎?」
羅修明道:「鐵公子言之極是,一切全靠你了。我們知道你是講信義的大俠。」
鐵京哈哈地笑起來:「大俠還是讓別人做吧,我只要流香彈。
聽著,這幾天你們要離我遠著點,別壞了我的大事。」
羅修明等人心中一百個不痛快,怎奈他們知道鐵京藝高手辣,不敢有異言,與其翻臉死斗,不如心存幾分僥倖更好。
朱大山脾氣雖暴,還知道好歹,鐵京一掌就能銷去他的戶口。死是不會騙人的。
鐵京轉身離去,眾人氣得亂罵,互相指責。
鐵京又回到杜雲香身邊,神情更自然了。
杜雲香道:「你去了哪裡?」
鐵京也是「杜撰派」高手,順口說:「我的師叔命我去見他,我沒法兒不去。」
杜雲香信了他,輕輕笑了:「揚哥,我想家了。咱們同回豐都好嗎?」
鐵京道:「太好了。就是去閻王殿也行,只要和香妹在一起。
杜雲香心裡一甜,感到飛揚的幸福:「我們這就走吧?」
鐵京連忙贊同。兩人飄然西去。
他們飛掠一陣,進入群山之中。 ; ;眼前頓時一片蒼綠。山風熱情澎湃,彷彿在歡迎兩位遠方的客人。
她回眸一笑,更加美了,幾乎抖出了全部的靈魂。她在向他招手,笑微微的,細語春風,攝人心魂。
他有些忍不住了,直撲過去,不料摟了一個空,杜雲香還在一丈外呢。
他搖晃了一下腦袋,細心看去,剛才的一切根本就沒發生過,四周那麼靜,她走得那樣快。他嘆了一聲,暗責自己無用,一個堂堂的大英雄竟然不能讓一個女人自動投懷,還有什麼威風在?他想來硬的。
忽然,從南方斜衝過來三個人,身法極快,幾間便到了他們面前。為首的竟是白乾,後面的兩人是「鐵閻羅」胡秋和「鬼劍」豐元。
胡秋五短身材,腰粗腿壯,一身橫肉,光頭鐵青,象個和尚;豐元枯瘦如竹,身輕如風,兩眼賊亮,高高的似條線。兩人都沒有好臉色。
白乾看到鐵京,笑道:「鐵京,你又在勾引人家小妞?」
鐵京怒極,一掌打了過來:「瞎了你的狗眼,誰勾引小妞了?」
白乾急問,不由也惱了。鐵京趁機向他們大使眼色,勸他們不要胡說,快走。
三個小子偏不買帳,尤其是白乾,受了剛才一嚇,心中窩火,非要戳穿他的把戲不可。
老子得不到的,也不能讓你得到,這才公平。
他嘿嘿一笑:「鐵京,你少來這一套,沒有人聽你的。想獨佔嗎?恐怕沒那麼容易。」
鐵京氣壞了,正要撕破臉皮,忽地改變了主意,冷冷地說:
「你們看清楚,我不是你們的同夥。」
豐元「咦」了一聲:「這倒怪了,難道你是鐵京的爹?」
鐵京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才是鐵京的爹呢!」
忽覺走嘴,連忙罵道:「你們做鐵京的兒子也不配!」
豐元等人哈哈地大笑起來。
杜雲香這時問:「怎麼回事?」
鐵京說:「這三個小子吃過鐵京的虧,當時我在場,所以來找我的晦氣。」
杜雲香沒吱聲,這話有幾分可信。
白乾笑道,「小美人,這小子是鬼話精。你別上他的當,他可是年輕一輩中的一流色鬼。」
杜雲香冷哼道:「他若這麼壞,你們也不是好東西。」
三個人笑了起來,十分開心。
「不錯,我們本就是難兄難弟。」
鐵京道:「香妹,你別聽他們胡說。這三個小子鬼頭日腦的,哪有值得相信的地方?」
杜雲香淡淡一笑:「我本就沒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人和鬼我還分辯不出來嗎?」
鐵京鬆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其實他更擔心才對,他證明不了杜雲香到底有幾分相信他。
也許他該下手,把白乾三人打發了,怎奈他有著一層顧慮,怕被杜雲香瞧出破綻。他不知道岳華峰與人斗殺時有什麼習慣。
胡秋搖晃著腦袋看了一陣子鐵京,說:「鐵京,我們找你是有事的:老龍山上的『殺狗會』你必須得去,這是教主的命令。」
鐵京說:「我不知什麼『殺狗會』,更不知什麼教主,你們別枉費心機了。」
白乾火了:「鐵京,你敢抗令,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鐵京道:「你們太蠢了,令我失望。要動手,我還不會怕了你們,但我不願這麼做他又向白乾使眼色,這回有了肯求。
白乾弄不清他到底搞得什麼名堂,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說:
「這小子有點邪門,咱們走吧。」
三人縱身西去,眨眼間就飄遠了。
杜雲香道:「『殺狗會』指的是什麼?」
鐵京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也許是挺有趣的吃狗肉大賽吧,不然殺狗幹什麼?」
杜雲香瞟了他一眼:「老龍山離這有多遠?」
「不遠了,我們是要路過老龍山的。」
杜雲香低頭想了一會兒:「我還沒見過吃狗肉大賽呢。到時候看一下好嗎?」
這正中鐵京的下懷,笑道:「好得很。」
杜雲香嘻嘻一笑,兩人亦飄揚而起。
他們進了一個村子,離老龍山更近了。
兩人在農家裡住了一夜,翌日上了老龍山。
杜雲香夜間沒見鐵京有何企圖,便去了戒心。天快明時,她美美地睡了一陣。
老龍山上很靜睜,他們爬到半山腰,也沒有發現什麼,更沒聞到半點狗肉的香味。
他們正納悶,忽有人聲傳來。兩人彈身而去。
突然,杜雲香愣住了,她看見了滿面傷痕的岳華峰。他與鐵京還是有著不同的,這一點她感覺到了,雖然岳華峰已不再漂亮。
兩個人一旦比較起來,那就易辯得多了。
鐵京看到岳華峰,頓時什麼都明白了,雖然對方、已面目全非,仍能看出昔日的風貌,連他也驚嘆兩人的相似。若是時間允許,他也許會想到兩人是否是兄弟這個層面。
他的反應是敏捷的,突然出手,點中杜雲香的,「命門穴」,小皮袋子也到了他手中。
他所後悔的,就是沒有在村子里把她佔為己有,這是大失誤呀!
岳華峰幾乎沒有猶豫,看見杜雲香,他就沖了過來:「喬妹。」
他突然咽回去下面的話。
杜雲香被制,他又怒又驚,又毫無辦法。
鐵京笑道:「她己是我的老婆了,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杜雲香羞怒不已,雙頰熱紅,但她沒有話,也許她已不願再跟鐵京說什麼,哪怕是罵他。
她對鐵京本己生情,巨變使她的心裡漆黑灰冷,她似乎找不到一個避風港了。
岳華峰心中一陣刺痛,亦沒有話,他感到委屈極了,他想殺人。
鐵京見他逼過來,威脅道:「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廢了她。
這可是你逼的,怪不著我。」
岳華峰驚住了,一臉慘白。
鐵京把杜雲香輕輕挾起,欲走。
牟道忽說:「你走得了嗎?」
鐵京冷然一笑:「這個用不著你操心,我要哪裡去,還沒人能攔得住,你也不行。」
牟道冷漠地說:「那你就試一試,看看你做的是否更漂亮」。
鐵京遲疑了一下,取出兩枚流香彈握在手中,心裡踏實多了。
突然,他大驚失色,牟道明明站在那裡未動,不知怎麼已到了他近前了,離他不過丈遠。瞬間里,他感到牟道又有了驚人的變化,這是可怕的。
牟道平靜地說:「你怎麼不走呢?」
鐵京這時已知道沒法走脫了,牟道的身法震住了他:「我不想先走了。」
「那你就放人吧,這對你最有利。」
「她是我的,為什麼要放人?」
牟道哼一聲:「可惜得很,你的騙術也不是一流的。」
鐵京叫道:「你少要裝腔作勢,我不怕!你若再不後退,我這就殺了她!」
牟道哈哈地笑了起來:「誰會信你呢,你是閻王嗎?你既然搶不走她,亦休想殺了她。」
鐵京的眼裡閃出火苗來:「你不要逼我,否則你會後悔的!」
牟道毫不理會他的警告,身形一搖,並不見動,卻離鐵京僅有一尺了。
鐵京毛骨驚然,以為遇上了鬼神,大叫一聲撒腿就跑,再也顧不上杜雲香了。
牟道沒有追他,輕輕一抖衣袖,甩出一股純正的內勁,解了杜雲香的穴道。
杜雲香自由了,一言不發,飛身就走。
車道伸手欲語,終沒有吱聲。
岳華峰叫了一聲,縱身追去。
杜雲香頭也不回,只顧飛奔,似乎瘋狂了。
戈劍道:「兄台,你怎麼不抓住她?」
牟道淡然一笑:「你也做得到,怎麼也閑著呢?」
戈劍嘆了一聲:「我來不及嗎。君姐姐去了,她也去了,怪讓人傷心的。」
牟道沉默無語,眼中生起一種朦朧的傷感,他更替張嚴馨擔心。
兩人靜立了片刻。忽見周圍人影閃動。
戈劍道:「『殺狗』的來了,人還不少呢。」
牟道向旁邊掃了一眼,感到不對勁,似乎所有的人都沖著他來的。他媽的,難道「殺狗」就是殺老子嗎?這是哪個小子出的主意?
少頃,圍上一群人來,有的面孔生,有的面孔熟,他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這些人幾乎沒有一個好惹的,多半是又橫又愣,還有不要命的。
「紅旗五主」一臉不在乎;邱村、石中粉神色難測;天機子眼閃怪笑,似乎勝利在握。
旁邊的紫巾蒙面人冷漠之極,是個少女:「鬼刀」小劉和丐幫的一干人站在遠處,有點幾幸災樂禍;黃河幫的和白乾等人擰在一起,不知在低聲說什麼。氣氛極不平和。
天機子笑道:「殺狗大會看來可以開了,大伙兒可別讓瘋狗跑了。」
白乾說:「『會主』還沒到呢,還是等一會兒吧。」
這時,三條人影飛奔而來,竟是杏林三儒。
段百苦斥道:「逆徒,還不快過來?免得把你也一併殺了!
與瘋狗在一起有什麼好玩?」
戈劍一怔,頓時明白了什麼。他心裡極慌,不知該怎麼做。
他是怕師傅的,可讓他從牟道身邊走開,他做不來。
文疾見他不動,厲聲問:「你還等什麼,難道師傅的話不頂用了?」
戈劍吞吞吐吐地說:「師傅,我不明白,殺狗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文疾笑了起來:「小子,因為這回要殺的不是一條普通的狗,而是一個『江湖瘋狗』。
你是江湖人,怎會與你沒有關係呢?」
戈劍瞥了牟道一眼,沒有再吱聲。
牟道淡然笑道:「我看你們才是一群瘋狗。只有那種有主子的人才是狗。我是自由的,與狗是不相干的。」
石中粉道:「可惜得很,這次『殺狗會』殺的就是你。難道所有的人都出了毛病?」
牟道笑了:「這有什麼奇怪呢,一百條狗聚在一起,也不會因數量多變成人的。」
天機子說:「少跟他呷唆,先打斷他的狗腿是正經。」
有人附和。
車道沒有動,冷眼相觀。
「紅旗五主」率先欺上,欲先捉鱉,不可一世。
天機子沖蒙面少女說:「你也動手吧,該是報仇的時候蒙面少女一言不發,邁步向前,十分冷峻。
忽有人說:「等一下,這不是最好的打法。」
眾人口頭望,兩道人影一問而至,竟是九原師太和辛子林。
少頃,尤明花三人也瀉落當場。
白乾笑道:「會主到了,可以大幹了。」
九原師太說:「我受朋友委託,主持這次殺狗大會。希望各位努力殺狗,事後必有重謝。」
「師太,那怎樣才是最好的打法呢?」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天機子說:「那我就試他一下吧。」
九原師太點頭同意,面帶微笑,似乎香噴噴的「狗肉」這回吃走了。
牟道笑道:「老傢伙,你最好別亂說亂動,這裡可不是活動筋骨的好地方。」
天機子冷笑道,「小子,你別狂妄。江湖人日日有新鮮,你那兩下子未必能常佔上風。」
牟道說:「你既然瘋了,那就動手吧。」
天機子嘿嘿一笑,身形急晃,使出「八魔神功」,一抖之下,彷彿有八個人影襲向了他,勁力之大駭人聽聞。
牟道看得清他的變化,右手一搖,揮掌拍出一排氣影迎了上去。「撲」地一聲,勁氣霧一樣飛散了,天機子後退了七八步;牟道不動如山,十分安靜。
天機子翻動了一下亮得疹人的眼睛,不知自己怎麼退回來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牟道沖他一笑:「還要試嗎?」
天機子怒不可遏,一聲大叫,又撲了過去。
牟道輕展「禹步」,身形斜搶幾步,閃到他的右側,伸手點中他的「章門穴」。
天機子這下成了「死狗」。
牟道道:「老朋友,再向下試呀?」
天機子恨到了極點,眼珠子都凸出來了。
九原師太見牟道身法如此難測,不由犯難了,要殺掉他還真不易呢。她盯了牟道好一陣子,才說:「牟道,你若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們就不為難你,怎麼樣?」
牟道一笑:「是個什麼樣的好條件?」
九原師太說:「只要你從此退出江湖,永不插手人間恩怨,我們會都沒事幹,這不很好嗎?」
牟道點了點頭:「我一點也不懷疑你們的誠意,可你沒法兒保證你們不會繼續作惡。有惡我就要管,這是沒法妥協的。」
九原師太哼了一聲:「這麼說,你要與我們對抗到底了?」
「師太,若是把你的話翻過來,會更合乎情理。」
九原師大的臉上頓時籠罩了一層陰氣,怒道:「小子,你這麼不識時務,那就別怪我們無情了!」
牟道說:「世上原有善惡,它們絲毫不同,這有什麼好怪的呢?」
九原師太一揮手,說:「這小子不通人性,大伙兒可以不按江湖規矩,一齊上。」
眾人齊聲吶喊,一窩蜂圍了上去。
霎時間,光電紫氣浪千重,怒海一翻盪八方。殺場玄迷極了。
「撲撲啪啪」幾聲異響,慘叫頓起,血雨橫飛,有人受了傷,有人上了黃泉路。
「紅旗五主」這時更紅了,身上在流血;邱村、石中粉亦挨了一劍,傷得不輕:天機於別出新裁,要給牟道玩個有趣的,不料脖子中了一劍,活不成了。他死得很不明白。
蒙面少女見天機子慘死,嬌軀顫動了起來,彷彿死了親爹。
牟道一怔,她趁勢撲了上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劍,直取牟道的腦袋。
她就象一個妖精,幻起數道虛影,動作快極了。
牟道吃了一驚,急展禹步斜行。
少女的身法突然一變,蹤跡不見了。牟道只好飛身而起,少女跟著也衝上半空里。
兩人同時出劍,眨眼間攻出十幾招,碰得寒星如雪,也沒分勝負。
牟道冷哼一聲,身子向她撞去,不顧一切了;少女斜劍上挑。牟道順勢一滾,瀉落幾丈外去。
少女飄到地上,用手一撫紫中,頓時脫落了。蒙面中已被牟道削斷兩處。
少女露出本來的面目,牟道呆住了,久不能語。
戈劍也瞪大了眼睛,不知怎麼會這樣,朋友成仇人,竟也這般容易呀!
人莫測,終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