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機關算盡
秦寶寶乘勢追擊,道:「溫伯伯,練武是講究天資的,你怎麼挑來挑去挑到這麼個徒弟?」
言下之意,柳隨雲是笨蛋一個,根本不配練武。
溫正豪眉頭微皺,無法說些什麼。
秦寶寶笑道:「溫伯伯,你是不是在心中罵我口無遮攔、狂傲無禮啊?」
不待溫正豪介面,秦寶寶又道:「其實我是一片好心啊,練武人最忌傲慢,所謂『響鼓要用重鎚敲』,柳少俠若是能戒掉傲氣,日後方可成為『破雲刀』的真正傳人啊!」
瞧,道理全讓他一個人佔去了,你還能說什麼?
溫正豪微微一笑,開始欣賞秦寶寶的坦白、聰明,拍了拍秦寶寶的小腦袋,道:「秦小哥兒人小心大,說話有根有據,真是看不出來噢!」言畢哈哈大笑。
秦寶寶可不喜歡別人拍他腦袋,這明明是把他當作小孩子嘛,不過溫正豪不算壞人,且饒他一次吧!
柳隨雲見師父居然幫著秦寶寶,心中更氣,嘴角一撇,已在暗暗地盤算著,正好,他的刀法使到「破雲刀」的第七式「破雲穿日」,這一刀就挺刀直刺,使時心中必須存著一刀出手,絕不收回的念頭,這正是「破雲刀」中的一式最具威力的進攻刀法,端的是殺氣凌厲,無可阻擋。
柳隨雲冷笑一聲,手中刀忽地脫手飛去,裝作手腕受傷,無力控制刀的樣式,那刀,正疾刺向秦寶寶。
刀飛脫手,速度極快,刀光一閃,已掠至秦寶寶的胸膛。
秦寶寶心中大叫道:「王八蛋用詭計害我,秦寶寶要完蛋了。」
刀在秦寶寶胸前三寸處忽地停下了,原來溫正豪已閃電出手,用三根指頭夾住了刀身。
秦寶寶有驚無險,卻一點也不感謝溫正豪,心道:「溫伯伯比大哥差遠了,大哥只要用兩根手指就可以夾住,他卻要用三根。」
若是溫正豪知道秦寶寶心中所想,豈不氣得當場吐血?
溫正豪臉色一沉,怒道:「隨雲,怎麼這麼不小心,若非為師出手,豈不就傷了貴客?」
詭計失敗,柳隨雲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裝得誠惶誠恐的樣子,驚慌道:「小徒因手腕受傷,無力控制刀,所以不幸失手,該死,該死!」
秦寶寶「哼」了一聲,故作嘆息道:「用刀的人連刀都拿不穩,真差勁!」
柳隨雲敢怒不敢言,溫正豪轉向秦寶寶,溫言道:「秦小哥兒,嚇壞了吧?」
秦寶寶心想這種時候不大貶柳隨雲一頓更待何時?於是歪著小腦袋,故作不解道:「好奇怪呀!」
溫正豪聞言一愣,道:「什麼奇怪?」
秦寶寶道:「柳少俠只是劃破了一點皮肉,怎會控制不住刀呢?莫非他以前還受過傷?」
不待溫正豪反應過來,又緊接著道:「要不嘛,就是柳少俠見我不順眼,想教訓教訓我,這也不應該啊,他是正道人物,怎麼會這樣心胸狹窄呢?」
這一段話,頓時把溫正豪和柳隨雲說得愣住了。
表面上,秦寶寶是小人大量,不加計較,暗地裡卻暗藏譏諷之意。
聽了這種話,別人只能苦笑,畢竟秦寶寶是個小孩子,你又能說他什麼呢?
溫正豪暗自嘆了一口氣,溫正豪覺得秦寶寶這個小祖宗可不是一般小孩,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所趁。
衛紫衣這人,溫正豪本不願得罪,至於少林寺和唐門,更不用說,是得罪不起的秦寶寶見溫正豪沉吟低語,估計他是有點難堪了,於是馬上擺出可愛的笑容,拉住溫正豪的袖子,道:「溫伯伯,我的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一邊說一邊甜甜地笑著,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情他早已忘了似的。
溫正豪面對如此可愛的笑容,又怎忍心板著臉?於是也「呵呵呵」笑道:「幸虧你提醒,否則我還不知我有肚子呢!」
他心想:「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過不了一會而就會忘了。」
殊不知秦寶寶人雖小,在有些方面卻比大人還要成熟,至於哄人開心啊什麼的,更是秦寶寶的拿手好戲。」
若非如此,子午嶺上上下下幾千名弟兄又怎會把秦寶寶當寶貝似的。
走到廳上,酒菜已涼了,溫正豪吩咐重換一桌,秦寶寶道:「溫伯伯,怎麼不叫柳少俠來呀?」
溫正豪道:「我怕你不願見他,所以沒讓他來。」
秦寶寶把臉一板,嘟著嘴道:「溫伯伯太看不起寶寶了,只有大人大量,就沒有小人大量嗎?」
溫正豪哈哈一笑,道:「看來真是我錯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拍了拍手,道:「叫隨雲來。」
柳隨雲就像一個幽靈一樣,一經召喚,就出現在廳中,秦寶寶回身招呼道:「柳少俠,還不過來吃飯?」
柳隨雲不知秦寶寶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惴惴不安地走過來,遠離秦寶寶而坐。
秦寶寶笑嘻嘻地為柳隨雲倒了一杯酒,眨眨眼睛,道:「柳少俠,酒可以活血,對武人最有效了。」
柳隨雲可不敢喝秦寶寶親手倒的酒,可是他不喝豈不顯得太失禮了嗎?
溫正豪也笑呵呵地看著,似對秦寶寶不計前嫌之舉表示讚賞。
柳隨雲心道:「秦寶寶總不會在酒中下毒的,除了毒酒之外,有什麼不可喝呢?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是一點問題也沒有,有問題的是酒杯。
手一沾酒杯,頓覺奇癢無比,從手指頭一直癢到心裡去,柳隨雲不禁「呀」地一聲跳了起來。
向秦寶寶怒目而視,柳隨雲卻不便發作,因為在師父面前怎可失了禮儀?
秦寶寶早已在肚子中笑開了,見柳隨雲一副敢怒不敢言,想忍又忍不住的樣子,差一站就要笑出彎來。
這隻不過是秦寶寶略施小計而已,誰叫柳隨雲剛才冒犯他呢?
柳隨雲重新坐到椅子上,卻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抓又不是,搔又不是,叫又不行,喊也不行,差一點,柳隨雲就要昏了過去。
柳隨雲的反常舉動,引起了溫正豪的注意,不解地問道:「隨雲,你怎麼啦?」
柳隨雲咬牙道:「師父,他……」
他剛說了三個字,秦寶寶就搶著道:「一定是酒太辣,來,吃菜。」
不由分說,將一個魚丸子塞進柳隨雲口中。
柳隨雲不防秦寶寶手快,魚丸子早從喉嚨滑進肚子里,他別想發作,忽地覺得身上不癢了。
癢葯的解藥竟在魚丸子里,和俠盜方自如學過幾手的秦寶寶,手還真不慢。
為了怕溫正豪知道不好交待,秦寶寶才給了解藥,否則,非讓柳隨雲癢上二十天不可。
身上不癢了,柳隨雲只好恨恨地看著秦寶寶,恨不得把秦寶寶當魚丸子一口吞了。
溫正豪更覺奇怪,道:「隨雲,你究竟怎麼了?」
柳隨雲忙道:「沒什麼,酒太辣了,吃口菜就好了。」
「噢!」溫正豪不再起疑心,專心地為秦寶寶夾菜。
柳隨雲冷冷地看著秦寶寶,意思是道:「你等著瞧,我會報復你的。」
秦寶寶因為妙計得逞,倍覺愉快,扒了幾口飯之後,就道:「溫伯伯,我想睡覺了。」
此時只是黃昏,還不到睡覺的時候,溫正豪以為秦寶寶是小孩,玩累了想休息,於是吩咐道:「來人,帶秦小哥兒休息去。」
秦寶寶臨走前看了柳隨雲一眼,意思是說:「柳王八蛋,有招就使吧,我秦寶寶正等著你呢!」
提前睡覺,是秦寶寶想給柳隨雲準備的時間,他知道柳隨雲一定想報復自己,這樣就可以趁機揪住柳王八蛋的狐狸尾巴。
如果他知道柳隨雲的可怕,會不會還這樣做呢?我想他是會的,秦寶寶就是秦寶寶,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寶寶。
轉眼已是深夜,秦寶寶睡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彷佛是睡著了。
其實他天生心臟有輕微缺陷,心血不足,一天兩天不睡覺可是正常得很。
知道今夜有人來偷龔,秦寶寶不但不緊張,反而很興奮,和這一次相比,以前的小打小鬧就一點也不刺激了。
好個秦寶寶,竟把危險當作兒戲,真不知該說他藝高人膽大呢,還是初生牛犢不畏虎。
「梆」敲三更,已是子夜了,房裡房外漆黑一片,萬籟俱寂,正是夜行人大肆活動的好時機。
忽聞輕微響聲,原來,窗紙已被舔破,按著一根管子伸了進來,竹管中冒出縷縷青煙,很快就瀰漫了這個房子。
這是江湖下九流用的「雞鳴五鼓返魂香」,中者立昏,不到鶴鳴五更是醒不來的看到竹管青煙裊裊,要是別人,早已經破窗而出了,鶴鳴五鼓返魂香可不是好玩的。
秦寶寶卻安穩得很,看著青煙散開,竟好像沒看見似的,仍舊一動也不動。
對於各種毒藥,秦寶寶可在行得很,何況他在少林山上,把少林寺秘寶當糖豆吃,這點迷香又怎奈何得了他?
知道窗外人吹完迷香后,一定會進來動手,那時秦寶寶就可以大叫一聲,捉個正著了。
他的驚叫聲必可驚醒溫正豪,溫正豪一來,下毒的人可就要完蛋了。
肚子里打好主意,秦寶寶躺在床上安之若素,看著窗戶被推開,看著夜行人進到屋子裡來。
秦寶寶見他不到床邊來,深怕一叫之下,夜行人會溜走,所以想等夜行人靠近一點再叫。
夜行人卻並沒有到床邊,反而拿起桌上的一個茶壺,忽地撒了一句藥粉在裡面。
秦寶寶一見夜行人的舉動就明白了。
被雞鳴五鼓返魂香迷過的人,醒來之後會口渴得要命,這樣,當秦寶寶迫不及待喝水后,毒藥就能發揮作用了,那時,兇手早就逃得遠遠的,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這一招好險,秦寶寶暗暗咬牙,若不是他早已有了準備,秦寶寶豈非要變成毒寶寶了?
夜行人放完毒藥,嘿嘿輕笑一聲,翻窗而去。
一旦夜行人離去,秦寶寶立刻翻身坐起,躍到桌邊,拿起茶壺放在鼻端一嗅。
好厲害的毒藥,真是中者立亡,秦寶寶暗暗皺起眉頭,忽地想起什麼,也翻身出窗。
他並沒有急著去追夜行人,因為他早已將一個小小的銀鉤勾在夜行人的衣服上。
秦寶寶現在首先要解決的,是他心中的一個難題,這個難題一解開,什麼問題都可以明白了。
來到花園的一處小竹林中,秦寶寶蹲下身子,取出金匕首,在地上挖掘。
好像是在挖寶似的,秦寶寶臉上充滿了興奮之色。
他在挖什麼呢?原來,此小竹林里剛剛埋著那惡霸的人頭。
咦?秦寶寶要人頭干仕么?
天知道,古怪的秦寶寶總是做一些古怪的事情。
人頭很快就被挖出來了,秦寶寶閉著眼睛可不敢看,只用金匕首劃破了一點皮肉。
將金匕首放在鼻端一聞,秦寶寶什麼都明白了,這惡霸中的毒和剛才夜行人下的毒可是一模一樣的。
聰明的秦寶寶,很快就理出一條頭緒來。
兩次下的毒都是一樣,說明柳隨雲和毒藥的擁有者關係極大,或者就是同一個人。
那惡霸保鏢眾多,在三天之中,柳隨雲是下不了手的,他一定是靠人相助。
那麼,別人助他殺人,只是為了柳隨雲可以當溫正豪的徒弟嗎?
看來答案不會這麼簡單的。
這一次暗害自己的一定是柳隨雲,他若是正派人物,從哪裡來的這種劇毒?
他投入溫正豪門下,又是為了什麼呢?
雖然這幾點都是謎,但秦寶寶卻很興奮,因為他終於證明了一點--柳隨雲不是好東西。
有了這種證明,他就可以放手和柳隨雲鬥了,這可比以前的遊戲好玩多了。
又驚險又刺激,恐怕連大哥也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呢?
下面,該是找尋投毒者了,秦寶寶見手中絲線不再動,說明夜行人已到了地頭了。
這也說明,夜行人就在這個院子里,哇,這個發現太令人興奮了,住在院子里的壞人除了柳隨雲還有誰?
秦寶寶順著絲線找去,很快就找到了銀鉤,銀鉤竟掛在一棵樹上,樹上還釘著一張紙,晃亮火摺子一看,紙上分明寫著:「小小詭計,豈奈我何!」
若是平時,秦寶寶見到這些話一定生氣得要命,這一次,他卻沒有生氣。
遊戲剛剛開始,馬上就結束豈不就不好玩了,好吃的東西要慢慢地吃,好玩的東西要慢慢地玩啊!
如果柳隨雲太笨,一下子就會露出馬腳,那秦寶寶豈不又要重新找樂子了。
唉,不知深淺的秦寶寶,竟把江湖風險當作兒戲,這恐怕太危險了吧!
站在樹枝前發了一會兒呆,秦寶寶準備再回去睡覺,這件事可不能讓溫正豪知道,秦寶寶想用自己的能力來揭穿柳隨雲的面目,探出柳隨雲的秘密來。
此時,月掛林梢,院中一片靜謐,秦寶寶打了一個呵欠,同自己的房中走去。
睡在床上,因興奮過後而帶來的疲勞很快就讓他沉沉睡去,他知道夜行人不會再來,因為夜行人想必已知道,秦寶寶雖是個孩子,卻很難對付。
第二天清晨,秦寶寶一醒過來,就看到溫正豪站在屋裡,慈愛地笑著,秦寶寶一骨碌爬起來,甜甜地叫道:「溫伯伯早。」
溫正豪笑道:「昨夜睡得好不好?住在新地方習慣不習慣?飯菜還吃得下嗎?」
秦寶寶吐吐舌頭,道:「溫伯伯,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叫我先回答哪一個才好?」
溫正豪被秦寶寶調皮的神情逗笑了,道:「真是個鬼精靈,調皮得很。」
秦寶寶道:「我還是個小孩子嘛,小孩子若是不調皮,豈非就不可愛了?」
溫正豪大笑,幸虧他不了解秦寶寶的性格,否則一定以為秦寶寶今天很怪。
秦寶寶最恨的,就是別人以為他小,如今他自認為小,是不想讓溫正豪插手管這件事。
兩個人正說著話,柳隨雲像個鬼影子一樣走了進來,溫正豪轉頭見是他,問道:「隨雲,你有什麼事?」
柳隨雲恭聲答道:「到廳上找不到師父,知道師父到這裡來,徒兒是特地來請安的。」
溫正豪揮了揮手,道:「去吧!」
柳隨雲答應了一聲,躬身退出,臨走時瞟了秦寶寶一眼,秦寶寶心中不禁一寒。
秦寶寶罵了一聲自己沒膽量。穿衣起來,牽著溫正豪的手來到大廳中。
秦寶寶勉強吃了幾口甜米粥,又玩花樣道:「溫伯伯,答應我一個要求好不好?
溫正豪笑呵呵地道:「有什麼要求啊,是不是叫人陪你出去玩一玩?」
秦寶寶驚訝道:「溫伯伯,你怎麼這麼聰明啊!怎麼一猜就猜中了呢?」
溫正豪微笑不語,小道:「小孩子嘛,除了喜歡玩,還能喜歡什麼呢?」
秦寶寶道:「溫伯伯,長沙很大,又是歷史名城,你一定沒有空了,叫柳少俠陪我去玩好不好?」
溫正豪笑道:「當然可以,我去叫他來。」
「不用啦!」秦寶寶早已跑出廳了,遠遠叫道:「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望著秦寶寶纖弱的背影,溫正豪搖頭不止,心道:「衛紫衣好福氣,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弟弟。」
秦寶寶跑到後院一看,練武場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哼,柳王八蛋一定幹壞事去了,待我找到他,看看他究竟在幹什麼?」
一處一處找過,都不見人,他認真思考,柳王八蛋假如幹壞事,會到什麼地方去呢?
書房!
對,書房中有許多重要的東西,柳隨雲假如要偷東西的話,一定是去書房了。
向一個老僕人打聽了書房的路徑,秦寶寶躡手躡攝腳地向書房走去。
他的武功不怎麼樣,輕功可厲害得很,就算以衛紫衣的耳力,十步之外也未必能聽到秦寶寶的腳步聲。
悄悄躲到書房窗下,將手指沾濕,在窗紙上輕輕戳了一個洞,閃動著一雙精靈的大眼睛向房中看去。
果不出秦寶寶所料,柳隨雲正緊張地在書柜上、書桌里找尋什麼,他實在太緊張,連冷汗都流下來了。
書桌是上鎖的,柳隨雲卻只用一根鐵絲就弄開了,看來他的偷術不在方自如之下屋裡人緊張,屋外人更緊張,秦寶寶秀氣的鼻子已然沁滿了細小的汗珠。
秦寶寶心道:「真是笨蛋,怎麼會這麼緊張呢?」這句話可不是罵柳隨雲,而是罵自己。
凝目向屋中看去,柳隨雲找遍了書房的每個角落,看他失望的樣子,估計收穫不大。
忽地眼前一花,面前失去了柳隨雲的蹤影,按著,秦寶寶感到一把冷森森的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秦寶寶暗叫糟糕,小腦袋正在思考脫身之計,柳隨雲已點了秦寶寶的穴道,是啞穴。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到脖子上,又被點了穴道,就是大人也會驚慌失措的,秦寶寶卻知道,柳隨雲暫時不會殺了自己,因為要殺一刀就行了,何必點穴。
柳隨雲臉色鐵青,將秦寶寶挾在肋下,幾個閃身,已來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他把秦寶寶放在床上,又把窗戶關上,拉上帘子,屋子裡一下暗了起來,只有他手中的刀在閃閃發光。
啞穴雖被點,手腳還能動,秦寶寶卻知道自己的這一點武功比不上柳隨雲,索性一動也不動。
收起了刀,柳隨雲忽地笑道:「秦小俠,讓你受驚了!」
這是什麼意思?柳隨雲怎會說這種話?
秦寶寶睜著一雙充滿疑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柳隨雲。
柳隨雲微笑著,他的笑容充滿了親善,一點也沒有惡意,他道:「秦小俠,你誤會我了。」他伸手解開了秦寶寶的穴道。
秦寶寶道:「你怎知我誤會了你?」
柳隨雲笑道:「在你心中,一定認為我是一個有著不可告人秘密的人。」
秦寶寶冷哼道:「你不是歹人,又怎會偷偷摸摸到書房中去?又怎會三番五次來暗算我?」
這些可都是事實,所以秦寶寶理直氣也壯。
柳隨雲輕嘆一聲,道:「你畢竟是個孩子,不知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有些人雖道貌岸然,卻包藏禍心。有些人雖明裡窮凶極惡,實際上卻有俠義心腸。」
秦寶寶不得不承認柳隨雲說得有理,大哥衛紫衣在眾人眼裡豈非一個凶神,在秦寶寶眼中,卻是最親善不過了。
知道柳隨雲此言必有下文,便不再追究柳隨雲小看自己是個孩子的事,於是問道:「你難道不是歹人?」
「我不是。」柳隨雲微笑道:「恰恰相反,我是一個專治歹人的人。」
秦寶寶哼了一聲,表示極度的不信。
柳隨雲輕輕一笑,復又嘆了一口氣,忽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卻是銅製的一個小圓牌,柳隨雲,背後刻著官封的印文。
秦寶寶認得這是腰牌,是官府的捕快證明身份之物,見了腰牌,秦寶寶不禁道:
「原來你是捕捕快!」
「正是。」柳隨雲小心地藏好腰牌,道:「你總該相信我了吧?秦小俠。」
秦寶寶心中已有幾分相信,但疑問尚多,遂問道:「你為什麼要偷東西?又為什麼要害我?」
柳隨雲嘆了一口氣,道:「你且不必著急,待我慢慢告訴你。」
見有故事可聽,秦寶寶精神一振,從床上坐起,急聲道:「說故事嗎?我最愛聽了。」
柳隨雲笑道:「我說的可不是故事,而是真事,這事其實並不好聽,簡單得很。
「別賣關子好不好?」秦寶寶嘟起可愛的小嘴,連聲催促道:「快說,快說!」
柳隨雲目中不由有了笑意,緩緩地道:「我是長沙府的捕快,奉命前來調查溫正豪勾結強盜、劫鏢、越貨、殺人劫物一案。」
秦寶寶插言道:「溫伯伯是大俠,怎會做出那種事情?」
柳隨雲嘆了一口氣,道:「他其實並不願做,只是他卻不得不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你應該明白的。」
對柳隨雲的話,秦寶寶似乎有一點懂了,卻不能完全懂。
看出秦寶寶臉上的疑問之色,柳隨雲道:「溫正豪素有俠義之名,仗義疏財,專門為人排憂解難,可是這世上做什麼事都少不了一種東西。」
秦寶寶道:「銀子?」
「是的。」柳隨雲嘆息道:「他的家資雖然雄厚,但找他的人卻多得很,這樣下去不免有點入不敷出,為了保持俠名不墜,他不得不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秦寶寶明白了,問道:「這也不能怪他啊,他畢竟是為了做好事才這樣做的嘛!
柳隨雲嚴肅地道:「干一百件好事,如不等於可以做一件壞事,雖然他殺的是不義之人,取的是不義之財,但人命關天,惡人也有活著的權利,縱是該死的人,溫正豪也沒有權利殺人。」
秦寶寶不屑道:「不義之人,人人可殺,不義之財,人人可取,為何溫大俠不能做?靠官府,什麼事也做不成。」
柳隨雲搖了搖頭,正色道:「我比你更清楚官府的無能,但法律畢竟是法律,維護法律,就是維護正義,雖然官府無法管所有的事,但只要遇上,就不能不管。」
秦寶寶道:「憑你一個人,又能管多少事?」
柳隨雲端容道:「憑我一個人,也許什麼事也管不上,但只要我遇上,就一定要管到底。」
秦寶寶雖是個孩子,雖不能完全理解柳隨雲的話,卻明白柳隨雲做的是對的。
不過他心中還有一絲不服,於是問道:「溫伯伯所做的事並不太嚴重,江湖中比他壞的人多得很,你為何單要找上溫伯伯?」
柳隨雲道:「溫正豪的所為,並不止我剛才所說,如果他僅止於取不義之財、殺不義之人,那麼,縱有官府嚴令,我也不會管的,但是,溫正豪卻做了一件令人無法忍受的事。」
「什麼事?」
「江湖人闖蕩江湖,多有隱私,這些隱私一經公開,必可使人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溫正豪利用俠義身份,千方百計打聽到這些隱私,以達到要挾別人,勒索財物,迫使別人為己所用的目的,這樣的人,你說該不該殺?」
「該殺!」秦寶寶脫口而出,聽了這件卑鄙齷齪的事使他滿腔怒火,小拳緊握。
這可太不像話了,要挾別人,那可是最可惡的事情,有本事真刀真槍嘛,何必用暗刀子。
大哥曾說過,暗箭傷人,最為江湖同道所不齒,何況這種要挾人的事情!
秦寶寶情不自禁地脫口道:「這種人要是讓大哥知道,一定會一劍刺死這人的。
柳隨雲微笑道:「衛紫衣可以這麼做,但我卻不行,沒有證據,我不能捕人,更不能殺人。」
秦寶寶道:「你剛才在書房,就是為了找證據?」
柳隨雲失望地點點頭,道:「可是溫正豪並沒有把證據留在書房中。」
秦寶寶道:「你要找的證據是什麼?」
柳隨雲道:「就是那本記著各人隱私的帳冊,他將所有知道的隱私都寫在這本帳冊上。」
秦寶寶點點頭,表示懂了。
柳隨雲道:「你還有什麼不懂的?」
秦寶寶道:「那個惡霸是不是有人幫你殺的?下毒害我的人,一定不是你吧?」
柳隨雲道:「那惡霸是我的一個同伴幫我買通惡霸的姬妾,以毒殺之,因為溫正豪給我的時間太少,我只能這樣做,你讓知道,時間一過,他就無法收我為徒了。」
秦寶寶道:「你來當他的徒弟,就是為了調查他?」
柳隨雲道:「是的,為了引起他的欣賞,使他收我為徒,我才會儘力完成那三件事。」
他忽地又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夜行人不是我?」
秦寶寶笑道:「氣味不同嘛!」
「氣味?」
秦寶寶得意地一笑,道:「連這都不懂,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味道,我的鼻子可靈啦!
可以分辨出毒藥的細小氣味差別,人的味道,自然辨得出來啦!」
說到得意事,秦寶寶自然眉開眼笑,手舞足蹈的。
忽地想起了什麼,秦寶寶反問道:「柳捕快,你是怎麼認出小乞兒就是秦寶寶的?」
柳隨雲笑道:「一個人的外貌可以改變,但身型、氣質,甚至一些習慣性的動作是改變不了的。」
秦寶寶悻悻然地道:「我有什麼習慣性的動作?」
柳隨雲笑道:「你那調皮的笑容,可是別人學不來的,這簡直就是你的標誌。」
秦寶寶揉揉鼻子,發誓似地道:「那我以後再也不笑了,免得給人認出。」
柳隨雲笑道:「那就更不行了,一天到晚板著個死人面孔嗎?秦寶寶可是想學歐陽不群?」
幹嘛要掩飾呢?秦寶寶就是秦寶寶,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秦寶寶,想通這點,秦寶寶才不會不笑呢,他的笑容好可愛,柳隨雲的心中不由一動。
見柳隨雲盯著自己看,秦寶寶又來氣了,嗔道:「賊眼溜溜,看什麼看?」
柳隨雲苦苦一笑,發現秦寶寶真難伺候,於是轉過臉去,不再看秦寶寶。秦寶寶更生氣了,道:「男子漢大丈夫,叫你不看就不看,真是軟骨頭!」
柳隨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又不好,不看又不好,那該怎麼做才好呢?他苦澀地一笑,道:「秦寶寶,你真像個女人,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好。」
這句話可能觸動了秦寶寶的心事,她本是女兒身,只因十幾年來習慣做男人,對做女人,始終無法接受。
女人究竟在男人心中是什麼樣的形象?秦寶寶很想知道,這樣,才可以決定做不做女人。
於是他問道:「柳捕快,女人究竟是什麼?你為什麼說我像女人呢?」
柳隨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逼我可說不準,有時候女人好得要命,有時候又刁鑽得要命,喜歡吃醋,喜歡鬥口,喜歡沒事找事,喜歡雞蛋裡挑骨頭,喜歡折磨別人,喜歡發號施令,喜歡搬弄是非,喜歡金錢、珠寶,喜歡和人作對。」
他一口氣說下來,秦寶寶可聽怕了,女人原來是個大怪物,秦寶寶可不願做怪物他驚詫地搖搖頭,道:「女人怎麼全身都是毛病,難道一點好處都沒有嗎?」
「好處當然也有。」柳隨雲笑道:「並且好處不少,比缺點還多。」
秦寶寶道:「那你說說看。」
柳隨雲怪異地一笑,道:「你小小年紀,怎麼問起女人來了?」
「你說說看嘛!」秦寶寶開始撒嬌,他知道這個方法一向有效,誰也抗拒不了。
果然,柳隨雲嘆了一口氣,道:「真拿你沒辦法,我好像根本無法拒絕你的請求。」
秦寶寶的請求當然令人無法拒絕,秦寶寶得意地一笑,道:「那你說。」
柳隨雲道:「女人有時候很可愛,能幫人解憂,能使人開心,能使人認識到世界的美麗,能使人年輕,能使人不再孤獨寂寞,能使人心情安寧平靜,能使人忘掉名利、廝殺、有仁慈。」
秦寶寶更加拿不定主意了,女人原來又是一副靈丹妙藥,這可怎麼辦?做男人,還是做女人呢?
這可難倒了秦寶寶。
他臉上帶有沉思,慎重地問柳隨雲道:「如果你可以選擇,你願做男人還是做女人呢?」
柳隨雲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有趣,性別是可以選擇的嗎?該是男人,就該當男人,該是女人,就該當女人。」
秦寶寶搖搖頭,決定把這令人頭痛的問題放到一邊,重新轉入正題,道:「柳捕快,你幾次要殺我,當然是因為你不想讓我壞你的事,只是這一次你為什麼不殺我呢?」
柳隨雲面有歉疚之色,羞愧地道:「我以前認為,你是一個不知深淺的劣童,為了大事,只好向你動手,可是我後來發現,你很聰明、很懂事,不是一般的孩子,我想,如果我把原因告訴你,你不但會諒解我,還會幫我的。」
秦寶寶興奮不已,幫捕快破案子,那可是太好玩了,這個遊戲,秦寶寶豈能放過?
秦寶寶迫不及待地道:「我能幫你什麼呢?」
柳隨雲得意她笑了一笑,道:「你可以幫我拿到帳冊,溫正豪一定將帳冊藏到卧室中,自己天天可以看到的地方,而這件事,我辦起來很難,你卻可以利用你是孩子的優勢拿到帳冊。」
秦寶寶第一次為自己年紀小而開心,喜不自禁地跳下床來,興沖沖地就往外走。
柳隨雲一把將他拉住,道:「這樣去,帳冊不僅拿不到,你的小命反而會去了。」
秦寶寶笑嘻嘻地道:「你別小看我好不好?我知道做大事要沉穩、心細,我一出房,就不會這樣了嘛!」
柳隨雲笑著點點頭,道:「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孩,我才會告訴你真相,既然告訴你,我自然會相信你的。」
秦寶寶道:「你告訴我,那本帳冊是什麼樣子的?我才好找啊!」
柳隨雲笑道:「果然沒讓我失望,居然想到這一點。」
隨即斂住笑容,道:「那帳冊和普通的書沒有兩樣,只是,不管你翻遍任何角落,都找不到一個字。」
秦寶寶奇怪道:「怎麼會是無字書呢?」
柳隨雲道:「帳冊上的東西很重要,溫正豪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書上無字,但只要用一種特殊藥水一擦,字就出來了。」
「這可太好玩了。」秦寶寶喜滋滋地道:「這可比以前的遊戲有趣多了。」
他忽地一把拉住柳隨雲道:「跟我走。」
柳隨雲微驚道:「去哪裡?」
秦寶寶眨眨眼睛,笑道:「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因為我本來是來叫你陪我出去玩的。」
柳隨雲笑道:「原來如此,那我一定好好陪你玩一玩,讓他玩個夠再說。」
秦寶寶真的玩夠了,從外面回來,他就像散了架似的,眼睛半閉半睜,似乎隨時都可以睡著似的。
胡亂吃了幾口飯,秦寶寶到溫正豪的卧室里,強打精神和溫正豪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就歪在溫正豪的床上睡著了。
溫正豪只好為秦寶寶蓋上了一層薄被,自己呢?只好到書房睡覺去了。
溫正豪一走,秦寶寶就睜開了眼睛,大眼睛閃閃發光,哪像玩累的樣子?
這當然是秦寶寶的妙計,利用自己是小孩身份,騙取信任,睡到溫正豪的卧室里薄被一掀,秦寶寶開始行動,在子午嶺上,秦寶寶最拿手的,就是尋寶,這一下,可以大大地施展一下了。
床上床下、桌里桌外,幾乎每一個地方都被秦寶寶翻過了,可是他並沒有什麼收穫。
坐在床上仔細地想,帳冊會藏在哪裡呢?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床上一躍而起,撲到牆邊,仔細地敲起來,若是聲音空洞,自然是裡面有洞,有洞就可以藏東西了。
他的想法是不錯,只是,這一下可把他給累壞了,卧室可不小,何況除了牆面還有地面呢!
不知不覺地,窗外傳來了第一聲雞叫,這下可不妙,時間看來不夠了。
咬咬牙,再努一把力,好不容易把牆面地面全檢查完,雞已叫了三遍了。
可是,秦寶寶仍一無所獲,垂頭喪氣地坐在床邊,一向自認聰明無雙的秦寶寶第一次失去了主意。
可惡的老狐狸,會把東西藏在什麼地方呢?
時間已經不多了,每天雞叫三遍,溫正豪總是會起床的,他一起床,肯定會到卧室來看看秦寶寶睡得怎麼樣,假慈假悲地關心一下。
自從知道溫正豪的真面目后,秦寶寶馬上把溫正豪定為天下最大的壞蛋。
氣歸氣,惱歸惱,腦袋可不能閑著,秦寶寶的腦袋,可不是吃飯用的。
借著微弱的曙光,秦寶寶仔細觀察屋子裡的每一件東西,設想假如自己藏東西,會藏在什麼地方呢?
當秦寶寶把眼光注意到一件掛在牆上的東西時,眼睛不由一亮,興奮得差一點要叫出來。
他看到的是一幅畫,屋子裡掛有四幅畫,東西會不會藏到畫軸中去呢?
假如把畫軸抽空,將帳冊捲起,就可以放進去了。
哇,這可是只有天才才會想到的主意,也是只有天才才會注意到的。
小小天才秦寶寶一躍而起,撲向畫軸,他用學自俠盜方自如的手法,妓活地取下畫軸,他仔細檢查起來。
果然是在這裡了,秦寶寶已覺察出第二幅晝軸有異,正準備取出,忽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
「老爺早。」
「早。」
第一句話是僕人說的,第二句話可是溫正豪說的。
秦寶寶再想找出帳冊,已是來不及了,悵然鬆手,秦寶寶一付功虧一簣,好不痛心的樣子,無奈之下,急忙回到床上,剛拉好薄被,溫正豪就推門走了進來。
他走到床邊,俯下身拉拉寶寶蓋的薄被,又將秦寶寶來不及放入被中的兩隻胳膊放入被中。
秦寶寶在被中偷偷地罵道:「假仁假義,道貌岸然!」
溫正豪可聽不到,他做完了該做的事,憐惜地看著秦寶寶,然後推門走出。
秦寶寶聽著他的腳步走遠,立刻翻身坐起,迅速取下畫軸,畫軸之中,果然有一本無字之書。
將書揣入懷中,又將早已準備好的一本無字書捲入畫軸,將畫軸插好、放正,得意地點點頭,忽然,門被推開,溫正豪正站在門口。
「好險!」柳隨雲聽完秦寶寶的敘述,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氣。
秦寶寶得意地道:「若不是我隨機應變,馬腳可要揭穿了。」
柳隨雲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真的懂得鑒賞古畫?」
秦寶寶不屑地一昂頭道:「連大哥都來求我的畫,我怎會不懂畫,我若不懂,溫正豪這個老狐狸怎能被我騙過?」
柳隨雲欣賞地笑了笑,道:「可是,你是怎麼解釋你為什麼會站在畫邊的呢?」
「這還不簡單。」秦寶寶道:「當時天已亮,已可以看清畫了,對一個愛畫的人來說,清晨站在一幅好畫前欣賞畫,難道很奇怪嗎?」
「不奇怪。」柳隨雲大笑道:「一點都不奇怪。」
柳隨雲笑聲一頓,又道:「那麼帳冊呢?你取到沒有?」
「取到了:」看著柳隨雲興奮的樣子,秦寶寶一攤手,道:「不過我把它藏起來了。」
柳隨雲皺了皺眉頭,道:「你為什麼要把它藏起來?」
秦寶寶看著柳隨雲,一副「你這個人笨得不可救藥的樣子」,道:「你真笨呀,溫正豪雖然打消了疑心,但畢竟有些不放心,我走後,他一定會檢查,一檢查,豈不就明白了!」
柳隨雲大驚道:「那可怎麼辦?」
秦寶寶篤定地一笑,道:「在沒有從我身上搜到帳冊前,他不敢把我怎麼樣的,你忘了我的背景?」
柳隨雲笑了,在沒有確切的把握之下,溫正豪絕不敢得罪武林三大勢力的。
何況一個小孩子偷這種東西,至多只算是胡鬧而已,你能把他怎麼樣?
秦寶寶坐在床邊,望著滿桌的糕點,取了一塊玫瑰糕,只咬了一口,就又說道:「溫正豪知道東西沒了后,一定會注意到我,如果我不立刻藏起來而交給你,你我可就栽了。」
柳隨雲點了點頭,道:「他一定不會放任何人出去,因為他知道東西一定在院中。」
秦寶寶道:「在東西沒被找到前,他一定不敢聲張,聲張出去,對他可不利。」
柳隨雲微笑道:「溫正豪自然不願讓別人知道他有一本無恥至極的帳冊。」
秦寶寶道:「他現在懷疑我,而不懷疑你,你只要到我告訴你的地方一找,豈不就可以找到了?」
柳隨雲搓手道:「可是我找到並沒有用,因為我根本就無法走出這院子。」
秦寶寶笑道:「真笨,你怎麼光想你自己,你不是還有一個同夥嗎?你把書交給他不就行了。」
柳隨雲笑道:「秦寶寶呀秦寶寶,你可真是個天才,你怎麼會是小孩呢?」
秦寶寶正色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難道連這句話都沒有聽說過嗎?」
柳隨雲一陣大笑,望秦寶寶一本正經的樣子,禁不住道:「真是對……對不起,說真的,你要是捧上捕快這碗飯,我們可要通通失業了。」
秦寶寶認真地點點頭,道:「這就是我一直不願當捕快的原因。」
柳隨雲可不能再笑了,再笑腰就要直不起來了。
秦寶寶看著柳隨雲,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笑,搖了搖頭,問道:「別笑了,想想正經事了,你想想看,你該怎麼通知你的同夥來呢?」
柳隨雲笑道:「你我都無法出去,你想想看,我們該怎樣通知?」
秦寶寶心道:「這是給我出難題了,不就是猜謎嗎?哼,我最拿手了,可不能讓你小看了。」
秦寶寶仔細地想了一想,道:「你我都不能出去,可是這大院中,有一個人是可以出去的。」
「誰?」
「當然是廚師羅!」秦寶寶道:「誰都要吃飯、吃菜,溫正豪也一樣,所以廚師自然是可以出去了。」
柳隨雲讚許地點點頭,道:「那麼,你想想看,我怎樣利用廚師和同夥聯繫?」
秦寶寶笑道:「你可以叫廚師為你買三種特殊的菜,你的同夥自然曾往附近,你們之間,自然早已有了約定,他一看到你叫廚師買的菜,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柳隨雲不得不嘆服地拚命點頭,嘆道:「就好像你親眼見到一樣,全讓他猜中了。」
秦寶寶得意地一笑,道:「沒什麼啦,這些事情只要好好想想,就會明白的。」
秦寶寶其實並不想謙虛,但謙虛的樣子總是要擺一擺的。
秦寶寶很好奇地眨眨眼睛,問道:「柳捕快,你準備叫廚師買什麼菜來通知同夥?」
柳隨雲道:「為了聯繫,來之前我們制定了許多應急方案,利用廚師進行聯繫是其中的一種,我們制定了以幾種菜作為傳遞某一個消息的計劃,比如:一斤肉加上兩棵白菜、四個雞蛋,就是表示:四更,兩棵樹下,留守。」
秦寶寶拍手笑道:「這可大好玩了,西院邊真的有兩棵樹,你們制定這種方法一定費了不少腦筋。」
柳隨雲點頭道:「為了避免誤解,在傳遞消息時,我總選擇這大院中沒人愛吃的菜。」
秦寶寶道:「這院中有三十七人,每一個人的飲食習慣你們都了解嗎?」
柳隨雲笑道:「這不難了解,只要花些工夫,仔細觀察廚師的菜籃,就可知道這府中人喜歡吃什麼,和從來不吃什麼了。」
秦寶寶興奮地搓搓手,喜道:「那太好了,你快去通知廚師,不然廚師就出去了。」
柳隨雲點點頭,飛身出了房間,秦寶寶忽地好似想起了什麼,也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到了大廳,大廳上空無一人,秦寶寶並沒有等多久,溫正豪就來了,他的身後跟著柳隨雲。秦寶寶看了柳隨雲一眼,柳隨雲對他笑了笑,說明消息已傳了出去。
溫正豪的臉色很難看,無論誰去了關係自家性命的東西,臉色都不會好看的。
他張了幾次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秦寶寶在心裡偷偷地笑開了,溫正豪雖然是老狐狸,可是拿他這個小狐狸卻沒有辦法。
沒有確切的證據,他怎敢得罪秦寶寶身後的三大勢力?
溫正豪苦澀地笑了一笑,道:「秦小哥兒,你且在府上住著,這幾天我有事出去一下。」
他身後的柳隨雲露出奇怪的神色,秦寶寶卻搶著道:「溫伯伯一定是想偷偷地出去玩吧?好吧,我來看家。」
溫正豪愣愣地望著秦寶寶,似乎想從秦寶寶的臉上看出什麼。
但秦寶寶一副天真爛漫、純潔無瑕的神態,任誰也看不出他心懷鬼胎。
溫正豪轉身面對柳隨雲,嚴厲地道:「隨雲,好好看家,我沒回來前,不許離開。」
柳隨雲喏喏以應,稱是不已。
中午時分,溫正豪收拾了一個包袱離去。
送溫正豪出門,柳隨雲和秦寶寶回到屋裡,柳隨雲劈頭問道:「他為什麼在此時走?」
正因為知道秦寶寶聰明至極,沒有不明白的事,所以遇到難題,問秦寶寶已成習慣。
秦寶寶撇撇小嘴,不屑地道:「老狐狸在耍花招,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柳隨雲道:「他在耍什麼花招?」
秦寶寶道:「他知道他一走,我們就會行動,這樣他就可以在暗中監視了,這是其一;再者,他出門后,可以暗地潛回,監視我的行動,就算逼問於我,或者殺了我,他也沒有責任。」
柳隨雲點點頭,道:「不錯,人們都知道他已離去,殺你的人當然不是他。」
柳隨雲面露擔憂之色,道:「那我們怎麼辦?」
秦寶寶道:「按照原計劃行事,只不過,你的同夥需作出犧牲。」
柳隨雲道:「怎麼講?」
秦寶寶道:「你將一本假帳冊交於同夥,溫正豪必尾追你的同夥而去,這樣,你就攜帶真帳冊離去,這個主意好不好?」
柳隨雲拍手叫道:「好一個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計。」
秦寶寶得意地一笑,道:「當然是好主意,除了我以外,誰能想得出。」
柳隨雲呵呵笑著,似不以秦寶寶的不謙虛為然,但他不得不承認,秦寶寶是個天才。
第一次在江湖上正式闖蕩,秦寶寶就發現了自己的天才,自豪的同時,還兼有對衛紫衣大哥的挑戰。
不是嗎?沒有大哥,我照樣有用。
談談說說,已到了晚上,知道成功在此一舉,秦寶寶自然興奮不已,還帶著些許緊張。
畢竟是第一次做大事,秦寶寶總有些忐忑不安。
是夜,月明星稀。
有風吹過,是溫柔的春風,花園中,眾花爭艷,暗吐芬芳,月影橫斜,好一個春花月夜。
一個黑影在西院中一閃,閃到了兩棵樹間,不用說,這個人是柳隨雲的捕快同夥,在此等候消息。
柳隨雲勁裝緊裹,隨著秦寶寶先到一叢牡丹花下。
為了避人耳目,方便行事,秦寶寶換去一身月白衣裳,穿了一件藍色絲袍。
他可不願穿黑色或灰色的夜行衣,那可多難看,秦寶寶雖自許是個男子,但愛美是女孩的天性,不時地就會流露出來。
從牡丹花下掘出帳冊,柳隨雲立刻揣入懷中,又將一本假帳冊取出,拿在手中。
秦寶寶道:「東西既已取到,我們快點去西院吧,免得讓你的同夥等急了。」
柳隨雲點了點頭,施展起輕功,衣袂聲響中,兩個人來到後院。
柳隨雲驚訝地發現秦寶寶的輕功並不弱於自己,他對秦寶寶的看法又改變了不少,看來秦寶寶不僅智謀過人,武功上也有過人之處。
西院。
柳隨雲端立樹下,輕輕地拍了一掌,樹上,也立刻有人輕拍一掌作為回應。
柳隨雲喜道:「來了?」
樹上人道:「來了。」
柳隨雲道:「東西已到手了。」
樹上人道:「恭喜隨雲兄得立大功。」
柳隨雲得意地一笑,將手中帳冊向上一拋,一隻手從樹叢中伸出,接住帳冊。
柳隨雲道:「速去復命!」
樹上人道:
「這是當然!」
但見樹枝一動,一條黑影已越牆而去。
秦寶寶輕聲笑道:「大功告成了,只要溫正豪一跟蹤他,事情就結束了。」
柳隨雲緊鎖雙眉,縱身上了樹,他的輕功很好,上樹時聲息皆無,樹枝不動。
展目向院外一望,果見一條黑影掠去,仔細看那個人的背影,正是溫正豪無疑。
一回身,見秦寶寶不知何時也上了樹,正靠在他身邊,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個不停,目中充滿了興奮之色。
大計得逞,焉能不興奮?
柳隨雲道:
「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快點走!」
秦寶寶點點頭,兩個人從樹上飛躍而下,落到院外,一出院,就分別展開輕功,同黑夜中掠去。
行進間,秦寶寶忽地嘆了一口氣,柳隨雲一愣,道:「你為什麼嘆息?」
秦寶寶道:
「我的這個計策雖然不錯,但你那個同伴卻作了犧牲品。」
一絲冷酷的笑容出現在柳隨雲臉上,他淡淡地道:「做大事,豈能沒有一點犧牲。」
秦寶寶道:「可是你的同夥若被捉住,供出一切,那麼,你我豈不也糟了?」
「不會的。」柳隨雲堅定地道:「他受過特別的訓練,任何嚴刑都不可能使其開口。」
秦寶寶道:「可是如果他發現帳冊是假的,知道你騙了他,還能不供出你嗎?」
柳隨雲冷冷地道:
「就算是那樣,他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秦寶寶打了一個寒噤,「殺人滅口」這種事情,原來並不只是傳說而已。
兩個人來到一條河邊,河內岸上泊著一隻小船,小船上有一個人正在向他們招手。
柳隨雲喜道:「這是接應我們的人來了,只要一上了船,我們就安全了。」
秦寶寶忽然道:「那你還不檢查一下帳冊?如果帳冊不對,上船也沒用。」
柳隨雲點了點頭,取出帳冊,又取出一個小瓷瓶,將瓷瓶中的一種液體塗在紙上。
果然,紙上隱隱顯出字來,雖然是夜晚,但就著月光,還是可以看清這正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仔細收好帳冊,將秦寶寶纖腰一摟,飛身上了船,人一上去,船即開櫓,竹篙一點,船便離開了河岸。
禁不住心中的喜悅,柳隨雲不由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
秦寶寶破了皺眉頭,道:「柳捕快,就算成功了,也沒有必要這麼興奮嘛,多沒有風度。」
柳隨雲卻大笑不止,忽地聲音一寒,對秦寶寶冷冷地道:「秦寶寶,你錯了!」
秦寶寶一臉茫然之色,道:
「什麼我錯了?」
柳隨雲淡淡地道:「你錯在以為我是捕快,錯在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編的故事。」
秦寶寶似乎是驚呆了,茫然道:
「你在說什麼?」
柳隨雲得意地道:「你以為溫正豪真的有什麼帳冊嗎?不是的,你幫我偷的那個東西,實際上是刀譜。」
「刀譜?」
「不錯,正是溫正豪畢生心血灌注的『破雲刀』刀譜。」
秦寶寶不解地道:「你不是他的唯一傳人嗎?你就是不偷,他也會傳給你的呀!」
柳隨雲笑道:
「那要等多少年?十年、八年?我怎有耐心等那麼久。」
秦寶寶嘆道:「原來你不是捕快,而是個賊!」
他忽地又嘻嘻笑道:「可是你也看錯了,你如果以為秦寶寶這麼容易受人利用,那你就是個大笨蛋!」
柳隨雲聳然一驚,隨即冷冷地道:「你就算知道我不是捕快又有什麼用?反正刀譜已在我手中,我已看過了,是真的。」
秦寶寶道:「刀譜在你手中,難道我就不能搶過來嗎?」
柳隨雲哈哈大笑道:「憑你?真是笑話,我一隻手就能將你殺死。」
「是嗎?你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說話之人,竟是在一邊撐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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