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九九四年(2)
侯軍雖然走了但阿芳還是與我們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還加入了她的新任的男朋友╠╠╠一個鼓手.所以「家」里依然是一片熱鬧喧嘩並新添了幾分「金蛇狂舞」的驚天動地.
我是越的難以忍受了但又不好作唯有往天台上面躲避還能感到稍微輕鬆一些.自此天台成了我的第二個"家".只要是阿風不在或是他在睡覺什麼的我就總是呆在天台上去看看書呆就算是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能避開那些惱人的嘈音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大約是因為侯軍的離去故鄉的概念驀然之間從我的心底給拉了出來.每當我在憑欄遠眺的時候所看到的卻不是眼前這些水泥森林而是萬里之遙的某個地方的紫金山玄武湖秦淮河......淚水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模糊了我的雙眼.的確那裡曾經是我不願意呆下去的傷心之地可經過了這樣長久的時間當初那種劇烈的心靈撞擊也逐漸開始變得輕微了除了還有些許的難堪以外更多的則是對那個生我養我地方的溫馨回憶了.我的心被懷念填滿了我懷念那寧靜的庭院懷念那小小的花圃懷念那房間里的書桌懷念父親和兄長........甚至是對江雲儀我都已經不再心存怨懟了反而很有幾許同情了我的存在不也是對她的一種折辱與傷害么?
有時我也不免要想自己當日那樣決絕地一走了之是否是太衝動了一點呢?或者事情還可以有很多別的解決方法的.但是這也不過是偶爾想想罷了只是一種對過往的回憶和反思並不具有任何實際上的意義的.我是很清楚自己是回不去了的怎麼回得去呢?我只有現在的生活了.然而現在的生活我又擁有了一些什麼呢?我既無自己的工作又沒有朋友除了阿風我似乎就是別無所有了.就算是阿風我也開始有了一點難以把握的感覺因此我迫切地希望阿風能夠和我正式的結婚了.
"結婚?"阿風不經意地"你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
我有些委屈了."難道你不願意娶我?"
"我不娶你又去娶誰呢?"他伸手摟住了我."我愛的只有你一個嘛!"
"既然相愛就應該結婚是不是?"
"可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
"我們就這樣永遠下去嗎?"我賭氣地扭過頭去他明顯是在推拖.
"當然不是了."阿風開始吻我的脖頸."等到我成了大歌星我一定給你一個你夢中的婚禮."
"我不要什麼夢中的婚禮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懇切地說:"我們能夠朝夕相處白頭偕老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了."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一起嗎?"他聳聳肩."何必要那一張紙呢?弄得就像是簽合同一樣有什麼意思?"
"可是╠╠╠╠"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結婚有什麼好的?"他喃喃自語著.
阿風凝視著前方臉上有著一抹慘痛似乎陷入了某個往事之中.
我知道他想起了些什麼嘆了口氣我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再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阿風乾脆連解釋也沒了只是一句"等我忙過這一陣再說了."了事.我亦不便多說了最近一段時間裡阿風也確實是非常忙碌的.
他的忙碌並不是因為練歌作曲而是緣自於他對於實現理想的另一種嶄新的認知:才華只不過是佔了3o%的因素成功的決定作用是╠╠╠╠後台.
「你知道林飛吧?他小子那種破嗓子也可以出唱片了.」阿風徹悟地對我說:"不就是因為他舅舅認識一個音像公司的經理嗎?光唱得好有什麼用呢關鍵是要有人肯捧你才出得了頭!"
正因為阿風有了這樣的領悟他一下子變得酷愛交際起來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都成了他結交的對象尤其是與音像公司有關聯的人更成為了他"朋友"的選.
這種全新的特殊工作不僅是很傷神同時也很是勞財的.阿風自己是費盡心機不說那花費也是一天比一天增多了起來常常是他上午才交給我的家用不到下午他又拿走了回去挪用為所謂的應酬款項去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著我已經養成了節約甚至於是吝嗇的習慣.除了在生活上最基本的開銷以外就以近乎是清教徒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了.比如衣服我就只穿以前的那些了而未曾添置過一件新的服飾;娛樂呢我現在只有一項了╠╠╠╠看書.對於這些我並沒有感到苦惱而是充滿了某種犧牲的快樂能和阿風在一起吃苦也是一種幸福了.
也許是我們的努力感動了上天吧功夫不負有心人似的終於阿風有了一個能夠上報紙的機會.
"有了名氣就會有大公司找上門來了."阿風滿懷希望地"到那時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的"
我搖搖頭.我還要什麼呢?只要阿風能夠夢想成真就可以了.我從心底這樣期盼著.
採訪定在一家檔次不低的酒樓里.
不知是因為有幾分情怯還是需要有人分享阿風執意要我也到場.我也只好去了並帶上了我們所有的積蓄.
記者只有一個隨行的也沒有想像中的攝影人員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跟在後面而已一付剛剛出校門的樣子.經介紹我們這才知道她居然是那個中年記者的女朋友.而且她也並不是學新聞的.
這個小插曲在某種程度上大大地降低了此次採訪的重要性使場面更像是一次宴請了.菜一道一道地上著酒一杯一杯地喝著那個王什麼的記者興緻頗高的高談闊論話題層出不窮可總是與採訪無關.阿風雖然有些焦急了但也還是儘力地附和著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的樣子.
我在一旁看著滿臉是笑的阿風感覺著他的無奈他的謙卑心裡不由得一陣又一陣的痛惜恨不得阿風真的就此成功了再也不用受這樣的窩囊氣了!
在酒足飯飽之餘採訪總算是開始了.
阿風對這位記者講述了他的經歷他的音樂以及他在一些地方演出的情況.更讓我大吃一驚的是他竟然自暴了那段身世隱秘!由此可知阿風是極度渴望這篇報道能夠引人注目了.對此我隱隱地覺察著他太有些不擇手段因而生出幾分反感來了.但是很快地這種情緒就被心中橫溢著的包容之情所淹沒了.
"相當的有意思!"那個記者許諾說:"放心吧!老弟成功之門正在為你而開了."
當我們站在酒樓門口目送他們離去的時候阿風激動得有一點忘形了.
"這次應該是十拿九穩了!"他竟然當街抱住了我."我們可得好好的慶祝一下了!"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我心裡的感覺也的確很是平淡老實的說我心中並不是如何看好這件事情的.別的且不談僅是那個讓人記不住名字的記者和他所供職的那家我自己從來就沒有看過的小報這就已經無法給人什麼太大的信心了.但是我沒有說什麼何必去掃阿風的興呢?他是那樣的高興.而且我心底還在為明天的生活費用煩惱著這一頓飯已經吃掉了我們這一個月的家用呵!
接下來的日子買報紙成了我們兩個人生活中最為重要的事情.而且我們也只買那一份小報每天一拿到報紙國家新聞和社會大事是一律不看的只是專註於娛樂版希望能從中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阿風!
在連續十幾次的失望之後那篇令我們朝思暮想的文章終於刊登了出來.文章比預期的要短很多總共也才只有二十來行字主要是介紹了一下阿風唱歌的那家夜總會的情形說那裡是個休閑的好去處.其間也提了提那裡的歌手不僅有阿風的名字同時還有其他的幾個歌手的情況而那天採訪時所談到的內容卻是隻字沒有的了.
這樣的一篇文章與其說是文章倒還不如稱其為是一種變相的廣告了.這無疑是給了熱情高漲的阿風重重地一擊甚至是某種突如其來地侮辱了.
他把報紙扔在地上失望地說:"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我盡量用輕鬆的口吻回答道:"那些記者的水平總是不高的老是寫不出他們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來簡直就把會抓住重點嘛!"
阿風神情古怪的又看了一眼報紙臉色很暗淡.
我試圖著讓他高興起來開始收腸寡肚地談論起各種逸聞趣事強顏歡笑著.
"曉荼算了吧."阿風意氣消沉地笑笑"不用安慰我了我會沒事的."
看著他那很是勉強的笑容我仍然無法放心得了."下次很有機會的╠╠╠╠"
"是我自己太苯了被那小子宰了一頓飯."阿風故作輕鬆地打斷了我."算了算了一點錢而已不要再提拉!"
真的就只有"一點錢而已"那樣簡單嗎?我很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