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九九九年(5)
我渾身顫抖著幾乎就透不過氣來了我想立刻逃跑但我的力氣不知道地到哪裡去了整個人完全是處於癱軟的狀態。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我這才把頭轉開來伏在吧台上直喘著氣。
「小姐你怎麼了?」調酒的小夥子嚇住了。
我連搖頭的勁都沒有了心裡只有無盡的痛楚。
我一直將頭伏在臂彎里沒有勇氣再抬起來一下。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間消逝了我聽不見任何聲音也不想看任何人只希望自己不被阿風現等到力氣恢復就逃開這一切。
「小王給我一杯啤酒。」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是阿風!是他!我知道自己的耳朵沒有出現錯覺。這世界上沒有哪一個人的聲音會和阿風是一樣的也沒有哪一個人的聲音能夠如此叫我心慌意亂的!而此時他的整個人就在我的身邊我已經感覺到了他那強烈的氣息了。我的心跳得像是在擂著鼓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了居然抖得衣裙都出了「莎莎」的聲響了。
「她怎麼了?」我聽見阿風在問「病了嗎?」
「不清楚。」那個小王回答。接著他又問我:「小姐你需要去醫院嗎?」
我很想回答他但就是無法說得出一個字來。
「可能真的是病得不輕。」阿風又在說:「還是叫輛車送醫院吧。」
我感到有一支有力的手伸向了自己在試圖扶起我不用說這是阿風。經這曾經千百次擁抱、撫摸過我的手再一次搭上了我的肩頭我全身就猶如觸電一般不由自主地驚跳了起來。這樣一來我就是躲無可躲了完全暴露在阿風的面前了。
阿風的目光立刻定住了明顯的、大聲的他倒抽了一口氣這突如其來的相遇使他驚呆若木雞了。
在這漫長的對視中時間似乎已經凝滯了下來。我看著這個男人強忍著心底的波濤洶湧任憑那記憶的閥門被打開:第一次街頭的相遇、小木屋的纏綿、無情的拋棄、工廠里的辛勞、孩子的失去、「野百合」的屈辱生活漸漸地心頭的愛意被強烈的怨恨驅趕開了。是的我依然愛著他但他所給予我的又是些什麼呢?我之所以有今天不正是拜這個男人所賜嗎?我怎麼能夠當那些事情不曾生過呢?我又怎麼可以讓他現自己還在愛著他而令他去得意呢?絕對不能這樣!
於是我暗暗咬緊了牙關先開口了。
「嗨!沒想到你成了大老闆啦!」
冷淡的語氣讓我滿意也感到了某種氣勢上的尊嚴。
他沒有說話嘴唇和臉頰都在著白———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真是很巧嘛。」我的口氣很隨意的樣子。
好半天阿風這才像回過神來自語般地說:「你原來還在廣州在廣州」
「廣州很好啊我捨不得走了。」我誇張地笑了笑。「你說是不是?」
他不接我的話只是緊緊地盯著我看。
他的眼中有愛、有憐、有悔恨、也有內疚我感到自己要融化掉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移開了目光故意向四處看著。
「生意不錯呀。」我極力裝出一付輕鬆狀。
「曉荼你過得好不好?」他低聲地問。「好嗎?」
「你看呢?」我反問。
他上下打量著我我勇敢地微笑著。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是相當的體面他無論如何也是看不出來我傷痕纍纍的內心的我也不能夠讓他看出什麼來。
「你更漂亮了。」他似贊似嘆的。「生活得很好吧?」
自尊心迫使我笑得燦爛而又滿足。「當然很好啦!你看起來也不錯呀!」
「我過得不好很不好。」
「你———」我頓了一下才問:「出唱片了嗎?」
他的臉色陰鬱了下來搖了搖頭。「沒有隻有一些單曲。」
接著他就說了幾歌名我竭力想了想也沒什麼印象但還是裝出一付聽說過的樣子來點了點頭。這似乎讓他好受了一些他的興緻高了一點又有些刻意地提起了幾前一陣子很有點影響力的流行歌曲來了。
「你知道嗎?那是我的作品呢!」他的口吻有炫耀的味道。
「哦。」我漫聲應道。依稀記得那些歌曲的署名並不是「阿風」啊心裡有一點疑惑了。
「署的名是別人的。」他看出了我的意思。「實際上作者是我。」
我明白了過來這麼說阿風就是那種所謂的槍手了。他怎麼會成為這樣的情形呢?那個意氣風的、一心要當巨星的阿風到哪裡去了?我看著他那明顯有些蒼桑了的面容心裡一酸往日的柔情又復甦了幾乎就忍不住要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了。
還沒有等我來得及說話他就開口了。「你還記得猴子嗎?他的孩子都已經三歲啦!」
孩子!這真是一個最不合適的話題!我的心又被恨意佔據了。
「他還在問我什麼時候要個小孩呢!」他故作好笑的聳了聳肩「真是可笑!我連婚都沒有結哪來的孩子了。」
「琳達呢?」我脫口而出。
「她」阿風的臉有些紅了。「早就不來往了。」
我看了看這個酒吧這應該是琳達的「補償」罷。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臉色更彆扭了。「這是我和幾個朋友合夥開的。」
他不解釋還好這一說反而真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了!我諷刺地笑了一下但還是不忍心多說什麼。
「小孩子有時還是很可愛的。」他的口氣中有一種期待。「我記得你就蠻喜歡孩子的吧!」
又是孩子!我心裡痛楚異常說不出一個字來。
「曉荼———」他期待的意味更濃了。「你想要小孩嗎?」
他所期待的是些什麼我哪有不明白的?但是這怎麼可能呢?也就是他———阿風!令這成為了我今生永遠也不能實現的夢想和我今生心底永遠的痛!
「不我暫時還不想要。」我面無表情語氣里含著報復的味道。「我先生他還沒有這個打算。」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右手無名指上那顆不小的鑽戒上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你結婚了?!」
「是啊!已經有幾年了。」我說得像是真的一樣。
「是這樣啊!」他掩飾不住那股失意。
然後阿風沉默了他開始大口大口地灌起自己的酒來。他此時抑鬱的神情比他話里的期待更能夠打動人我的心又有些軟了原本想說的一些刻薄言語又吞了回去甚至又有了以前那種想抱住他、吻著他來安慰他的衝動。
「他———」隔了半響阿風問:「你先生對你好嗎?」
「好極了。」我由衷地說。
這一次我沒有說謊蘇強待我真的是好得可以的了。
「我得回去了。」我起身欲走。「我先生會擔心的。」
阿風神色黯然。「你還會再來嗎?」
我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了來一次就夠了。」
然而我心裡卻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很難確定的。即便是我管得住自己的腳步也很難管得住自己的心。無論我是多麼的恨著阿風可是他依然是我唯一的阿風啊!
阿風一直把我送到了街上神情依依不捨。他那個樣子令我心疼如果不是我現在有個蘇強我真保不定自己會怎麼做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酒吧取名『野狼』嗎?」阿風突然低低地說:「因為你!」
他的聲音充滿了某種讓人心碎的柔情他的眼睛里閃著溫柔的光。一時之間我的思緒被分散了心中的恨意就像溶解的冰雪般地消逝了。我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叫了一聲:「阿風!」
他立刻反轉過手來緊緊地握著了我的。「曉荼!曉荼!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離開了你!」
一經他的接觸我就又感到了往日那全部的愛情和**都活了起來激動使我抑制不了了開始渾身戰慄起來。他只需再說一句話、再凝視我一會兒我想即使是天涯海角我也會跟他去的了。
突然我感到手指一陣刺痛。原來是因為阿風把我的手捏得太緊了那個鑽戒壓疼了我。
蘇強!我一想到他心裡不禁悚然一驚。我怎麼能和阿風糾纏不清呢?這不是在對蘇強進行背叛嗎?我現在是蘇強的女人啊!是他把我從「野百合」救了出來;是他給予了我關愛;是他給予了我安穩的生活我卻想著和阿風重歸於好這多麼卑鄙!多麼無恥啊!
我掙脫了阿風的手飛快地說了一句:「再見了!」
然後我不敢看他一眼就飛快地、倉惶地跑了起來再也不肯回一下了。
但是我依然能夠感覺到阿風的目光那灼熱的目光!
一口氣地我回到了家裡。
屋子裡就我一個人空蕩蕩得令我感到份外的孤單、寂寞甚至達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我真希望蘇強此刻在自己的身邊於是我伸手撥了幾次他的電話但都只撥了一半就放棄了他這個時候應該是和妻子女兒在一起吧我怎麼能夠去打擾他們呢?
我靜靜地坐在窗前心裡交織著強烈的愛與恨同時又多了幾許內疚這讓我難以忍受!我覺得自己快瘋狂了!我曾經設想過很多次與阿風的相逢但沒有想到的是真的相逢了卻帶來了更大的痛苦:歲月無情、人生無常、往事不堪回這真是「相見爭如不見」!可是我已經見到了他知道了他的消息我的心就無法再平靜得下去了啊!
不行!絕對不行!我必須得忘掉今天的相逢一心一意地跟著蘇強過日子。可我蜷縮在椅子里用手捂著臉試圖忘記剛才的一切消除掉心底那些矛盾的念頭。為了逃避我急於要自己沉睡過去或者麻木只要可以去遺忘就是死掉也再所不惜了!
我拿出酒來開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了起來。漸漸地瓶子就見底了可我還是很清醒那些念頭還在我的腦海里打著轉。我猛地跳起來翻箱倒櫃地找出了那瓶已經擱置了許久的安眠藥來。我倒出了不知是五片還是六片葯來就胡亂地咽了下去。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我的頭昏沉沉的可還是毫無睡意心中仍然是翻江倒海般地混亂不堪。沒有辦法我體內的抗藥能力已經是很強的了這些普通的安眠藥對我竟然不起一點作用!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拿過手提包從裡面摸出一包宋蓮丟在我這裡的香煙來。
看著這特殊的香煙我想到了party上那些沉醉萬分的人們他們看上去的確是那麼的開心、那麼的忘懷啊!我要不要試一試呢?這算不算是吸毒呢?我不禁猶豫了。
我拿著煙感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這是毒品嗎?但宋蓮他們吃了那麼多也不是沒有什麼事情嗎?我就是吸上那麼一兩支煙也是應該沒有問題的吧它的作用應該也就是比安眠藥強一點吧。得了我就只吸這一支一支煙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重要的是它能夠令我此時此刻逃避一切煩惱和憂愁!
這樣一想我釋然了許多。顫巍巍地我點燃了一支香煙先是嘗試般地輕輕吸了一小口除了味道比一般的香煙濃烈點外沒有其他的特別似的。這讓我放心了一些又大膽地深吸了幾口一股古怪的味道直鑽入喉嚨串進了我的體內。接著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傳遍了我的全身開始主宰著我的意識了。那些惱人的念頭在一瞬間不翼而飛了我的眼睛有些迷糊了頭很重似的可又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我就要睡著了!不!不!我這不是要睡著了是到了一個如天堂般美好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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