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牡丹堡爭強

第十章 牡丹堡爭強

但刀光連閃,虹影經天,鐵衫混元大陣還未發動攻勢,已有五名幫從倒了下去。

黃瑜的粉頰布滿煞光,那分威懾群倫的冷冽之色,簡直令人不敢逼視。

她那懾人心魄的寶刀,依然靜悄悄的插在刀鞘之內,沒有人看清她是怎樣出手,如何收刀。不明究里的人,決難相信那五名橫屍暴斃的鐵衫弟子,會是這位冰山似的美人所殺。

鐵衫幫主南豪紅了眼,這是他闖蕩江湖以來,所遭受的奇恥大辱。如果不能將冷瑤光夫婦收拾下來,鐵衫幫將要一蹶不振,除名江湖了。

一聲在怒吼,鐵衫混元大陣發動了驚人的攻勢,黑霧瀰漫,勁風像怒潮般疾襲而來。它的攻勢是連綿不斷,無休無止的,威勢之強,較適才對付牡丹堡幾乎超越百倍以上。

黃瑜的寶刀雖利,但無法傷到對方的一絲衣角,鐵衫幫眾成了一個整體,也變作了一片黑煙。

在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旋轉之後,一片刀光猛向冷、黃二人襲來。

那是一座刀山,挾著難以抗拒的壓力卷地而來。

它擁聚了數十人的功力猝然疾襲,除了逃避,任是何等功力之人,也無法承當它一記猛擊。

一陣令人心悸的金戰交鳴,冷、黃二人硬接了鐵衫混元大陣的一招強攻。他們只感到胸腹之間血氣翻騰,被那強勁的刀風撞得連退數步。

他們受了內傷,所幸兵刃尚未脫手。但這一招硬接,他們的危機更是逼近了一步,只要再拼兩招,他們就可能喪失再戰之能。

於是,冷、黃二人不敢再拼,他們儘可能尋找空隙,想闖出這個威力驚人的怪陣。

但黑霧彌空,鐵衫蓋地,除了放棄抵抗,任憑宰割,想出陣,絕無可能。

他們成了網中魚,籠中獸。雖然他們還在拼的掙扎,落敗遭擒。已成了鐵定的事實。

在這般千鈞一髮之際,兩條嬌若游龍的人影,一先一後由山坡下急馳而來。前面是一個長發披肩的青衣少女,掌中持著一柄寶光奪目的長劍,她在鐵衫混元大陣之前停下腳步,取出一條黑帕蒙著她的雙眼,然後一聲嬌叱,逕向鐵補助混元大陣闖去。這位女郎孤身闖陣,可說大膽至極,她還用黑帕蒙著雙眼,豈不是自尋死路。

然而她劍鋒所至,慘嚎隨起,她雖然蒙著雙眼,卻是劍無虛發。

她身後追蹤而來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他揮舞著一柄長刀,協助青衣女郎,對鐵衫幫眾展開無情的屠殺。

這麼一來,鐵衫混元大陣陣法大亂,整體瓦解了,變成了一個各自為戰的局面。

鐵衫幫門下雖然功力不弱,但對付這兩少年男女卻相形見絀了。在刀刀見血,劍無虛發的情形下,他們不僅傷亡慘重,連鬥志也受到可打擊,只要冷瑤光願意殺下去,他們只怕無人能夠倖免。

但……

「住手!」在冷瑤光一聲叱喝,雙方應聲停下手來,他冷冷一哼,面向南豪道:「對不起,南幫主,咱們一時收手不住,還要請閣下擔待點兒。」

南豪怒哼一聲道:「南某認輸,但鐵衫幫只要一息尚存,誓必報復今日之仇。」

冷瑤光道:「只要南幫主有興趣,在下隨時奉陪。不過在下有一句忠告,不知南幫主聽是不聽?」

南豪道:「你是要教訓我么?」

冷瑤光道:「不,我只是說在下決無天殘劍集,江湖傳言,不可輕信。」

南豪一哼道:「此話當真?」

冷瑤光道:「在如此情形之下,冷某何必騙你。」

南豪道:「好,咱們後會有期。」

冷瑤光目送南豪扶傷帶死,匆匆離開山坡,才回顧申六公道:「咱們怎麼辦?」

申六公道:「首先,老朽對少俠的超凡成就,表示一點祝賀之意……」

冷瑤光道:「花拳繡腿,不值方家一顧,前輩不必拐彎抹角,還是直接了當的說明尊意吧!」

申六公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不再客套。」

冷瑤光道:「晚輩在洗耳恭聽。」

申六公道:「一個成大功,立大業之人,並不是恁恃匹夫之勇。霸王敗於烏江,就是前車人鑒……」

冷瑤光道:「前輩說的是。」

申六公道:「以少俠目前的功力,足可與當代一流高手爭一日之短長。但要與天下武林為敵,那就有點愚不可及了。」

冷瑤光道:「晚輩並無爭勝之心,怎會與天下武林為敵?」

申六公道:「天殘劍集是武林絕技,少俠身懷劍集,怎會不惹來武林紛爭?」

冷瑤光道:「晚輩確無該項劍集,前輩不可誤信人言。」

申六公道:「那麼少俠適才所使的劍法,當真是習自索姑娘了?」

冷瑤光道:「不錯。」

申六公哈哈一笑道:「就是老朽看來,索姑娘劍術雖是不凡,但尚不足為少俠之師。」

冷瑤光道:「晚輩說的是實事,信不信只好任由前輩了。」

申六公道:「好吧!這些話咱們先不談,但少俠嫁禍本堡,究是用心何在?」

冷瑤光道:「前輩誤會了,晚輩幾會說過如此話來?」

申六公道:「龍虎雙英已被咱們請往牡丹堡,敝堡主也請少俠屈駕到堡中一行,只要少俠當眾說明真相,敝堡對少俠決不留難……」

冷瑤光略作思忖道:「好,請前輩回覆貴上,三月之內,晚輩當親赴貴堡。」

申六公心知無法勉強冷瑤光與他同行,只得抱拳一拱道:「少俠千金一諾,老朽屆時定恭候俠。」

冷瑤光也抱拳相送道:「前輩好走。」

申六公的身影剛剛消失,那位眼黑帕的青衣姑娘已一聲嬌呼,向冷瑤光撲過來道:「大哥,你讓我找得好苦。」

聽口吻,這位青衣姑娘自然是索媸了,追蹤她前來的自衣少的也就是黃瑜的師兄蒙驁了。

當日在逖谷,蒙驁師兄妹受牡丹堡惜花帝君之託搜擒冷瑤光,蒙驁找索媸,他自然不肯放過。他要黃瑜繼續尋找,自己卻將索媸騙到山神廟,要讓冷瑤光去自投羅網。想不到由於索媸的表現使得冷瑤光一怒而去。這雖然造成一場誤會,蒙驁卻真的愛上了這個純潔天真的姑娘。

他們一路追逐,現在總算找到了冷瑤光,連他的師妹黃瑜也在這兒。蒙驁的個性十分躁急,還未等冷瑤光回答索媸,他已迫不及待的道:「師妹,你怎麼跟他一道的呢?」

黃瑜道:「怎麼,這有什麼不對?」

蒙驁道:「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黃瑜道:「我聽得到,你說吧!」

這位艷若桃李、冷如冰霜的黃瑜,一向對人都是冷顏相向的,因而江湖朋友也就贈送她一個雅號「冰山美人」。

現在黃瑜的冰山溶解了,她輕頻淺笑,像一株解語的嬌花,緊緊依偎在冷瑤光的身側。

蒙驁不僅大為詫異,更升起一股熊熊怒火。他濃哼一聲,踏前兩步,右手握向刀柄,一股凌人的煞氣同時進射麗出,道:「姓冷的,拔劍!」

不待冷瑤光有所表示,黃瑜已嬌叱一聲道:「咱們師兄妹拼上一場,也可讓江湖朋友開開眼界,拔刀!」這位嬌花般的麗人,剎那之間,煞光橫溢,雙目圓睜,噴出兩股凌厲的殺光,那股凶煞之狀,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蒙驁心頭一震,他迅速鬆掉握著刀把的右手,連連打恭作揖道:「小兄不敢,不過……咳,師妹如此作法,小兄百思莫解……」

黃瑜冷冷道:「沒有要你了解的必要,你帶著索姑娘走吧!」

索媸冷冷道:「不,我為什麼要跟他走?」

黃瑜不屑的撇撇嘴道:「為什麼你應該知道,難道你要我把你們在山神朝的親熱情形當眾宣布出來?」

蒙驁恍然大悟道:「師妹原來是為了這個。其實……咳,小兄與索姑娘並沒有怎樣越禮,而且打從山神廟起,今天才再度相遇……」

黃瑜輕蔑的哼了一聲道:「要怎樣才算越禮?嗯,袒裎相見,真是消魂?」

索媸悠悠一嘆道:「我只是在蒙大俠的身上靠了一下,以前我時常靠著大哥的。我就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對。」

黃瑜怒叱一聲道:「簡直是厚顏無恥,真虧你還有勇氣把它說出來。」

索媸被黃瑜這一陣辱罵,弄得手足無措,真不知道怎樣才好。她灑著焦急的淚水,顫驚向冷瑜光道:「怎麼辦呢?大哥,我娘將我交給你了,你可不能不管。」

黃瑜還待喝罵,冷瑤光擺擺手道:「蒙大俠,你可知道這位索姑娘的來歷?」

蒙鷥道:「她說她來自天殘谷,在下卻難以相信。」

冷瑤光道:「她確是來自天殘谷,是一個不明世故、天真無邪的姑娘。你蒙大俠對這樣一個無知的姑娘施以欺騙手段,你不覺得是一樁可恥的行為?」

蒙驁勃然大怒道:「誰說我欺騙她了?姓冷的,你竟敢含血噴人!」

他說話之間,已然手握力把,滿臉煞氣飛揚,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黃瑜咳了一聲道:「算了吧!師兄,只要你問心無愧,我要他不再追究就是。」

蒙驁哼了聲道:「好親密的稱呼,他是誰?」

黃瑜淡淡道:「他是冷瑤光,怎麼?這稱呼有什麼不好?」

蒙驁怒喝一聲道:「好,姓冷的,蒙某與你勢不兩立,除了今天還有明天,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語音甫落,身形急晃,像一道經天長虹,向崇山之中狂馳而去。

冷瑤光嘆息一聲,回顧目瞪口呆的索媸道:「他走了,你不跟他去么?」

索媸道:「我娘是將我交給你的,我為什麼要跟他去?」

冷瑤光道:「他很喜歡你……」

索媸道:「我不知道,但我並不喜歡他。」

索媸道:「如果我要你跟他去呢?」

索媸長長一嘆道:「我不會跟他去的,如果大哥當真不要我,我只好走最後的一條路了。」

冷瑤光心頭一震,暗責自己不應該對一個純良的姑娘如此相迫。

她無知,但並不愚蠢,只是生活脫離現實的環境而已。

她純良,不明了世道人心的險惡,荔夫人將她交給自己,那麼保護和教導她的責任就不容旁貨。如果當真讓她走上絕路,不僅對不起荔夫人,在良心上也將要悔恨終生。

於是他咳了一聲道:「媸兒,我怎麼會不要你呢?只是你不聽我的話,我有點生氣罷了。」

索媸道:「我沒有不聽你的話,不過……咳,我也說不上來。」

冷瑤光道:「你是怎樣跑到山神朝去的?」

索媸道:「那日蒙大俠找來,我問他是不是來找大哥,他說大哥摔傷了,叫我帶著衣物,跟他去扶大哥找醫生療傷,正好碰到下雨,咱們就在山神朝暫避一下。後來,你就來了……」

冷瑤光道:「以後呢?」

索媸道:「我跟著追出沒有追到你,就一直追趕下去。後來發現了你,但蒙大俠也跟來了,我怕他會對你不利,所以一直未敢跟你見面……」

冷瑤光道:「我對你說過,一個人要看重自己的身體……咳,有些話我不便說,以後有了空暇的時候,請瑜姐姐來教你吧!」

黃瑜撇撇嘴道:「我自己都不懂事,怎麼能夠教人?對不起,這件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冷瑤光聞言一怔,道:「此事以後再說,咱們趁早趕過武聖關,找個地方好好的歇息一下。」

黃瑜道:「不忙,時間還早著呢!咱們先要說個明白。」

冷瑤光道:「什麼事要說個明白?」

黃瑜道:「自然是索姑娘了,她跟著你,究竟是什麼身分?」

冷瑤光道:「這個……」

黃瑜冷冷道:「身分無法確定,咱們就不能帶她同行!」

冷瑤光道:「當初她娘救了我,我答允帶她出谷的……」

黃瑜道:「就是這樣么?」

冷瑤光道:「她娘也曾提及……,我因為未曾稟告我娘,所以沒有說定。」

黃瑜道:「後來你稟告你娘了?」

冷瑤光道:「沒有。」

黃瑜道:「我知道了,索姑娘,對不起,咱們不能帶你一道走,希望咱們後會有期」

索媸一驚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了?」

黃瑜道:「我不要你,他想要你也不成!」

索媸道:「我沒有一個親人,你們叫我到哪裡去呢?」

黃瑜道:「天地如此遼闊,何處不可以立身?跟著咱們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冷瑤光道:「你聽我說,瑜妹妹,雖然我跟她沒有說定,但我並沒有拒絕,何況她是我帶出天殘谷的,讓一個無知少女流落江湖,在道義上是說不過去的。」

黃瑜面色一變道:「那你將我放在哪裡?」

索媸道:「我娘叫我不要計較名位,瑜姐姐,只要你不攆走我,叫我做什麼事都成。」

經過冷瑤光一再婉言相勸,她竟然安之若素。

問題解決了,他們還是繼續前往武漢,準備憑弔黃鶴仙人的遺迹。剛剛馳過武聖關,已是暮色蒼蒼的時分了。

在山下小鎮的客棧中,他們要了兩間上房,當就寢之時,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之事。

冷瑤光原想黃、索二女同住一房,另一間由他獨居。哪知黃瑜不願與索媸同房,客棧旅客暴滿,又別無房間可租,那麼,惟一解決的辦法,是黃瑜與冷瑤光同房共宿。

索媸沒有怨言,冷瑤光也沒有反對,但歷史重演,冷瑤光輾轉反側,說什麼也難以入夢,再聽一板之隔的索媸,同樣在唉聲嘆氣,一副痛苦難忍的神情。

如此一來,黃瑜可大光其火了,她「呼」的一聲跳了起來,一面穿著衣衫一面冷冷道:「原來你們之間,已然是情深如海,我實在太過不知自愛了。」

不容冷瑤光分辯,她已破窗而出,帶著滿腔的石火,跑向那蒼茫凄迷的夜色之中。冷瑤光呆了一呆,已是芳蹤難覓了。冷月當空,景物迷離,人生像當前的夜色,不僅難以窺測,且寧感竟如此之多,冷瑤光投目長空,不由發出一聲浩嘆。

「唉!大哥,是我不好……」

冷瑤光緩緩擰轉身形,就迷朦的月色,捧著索媸的粉頰瞧了一陣道:「這不能怪你,媸兒,你像似瘦了許多……」

索媸秀目中仍掛著淚水,嬌靨上卻已堆起甜甜的笑意,道:「你也是……」

冷瑤光道:「夜寒露重,咱們進去吧!」

索媸道:「瑜姐姐怎麼辦?咱們再分頭找找她好么?」

冷瑤光道:「不必了,她能了解咱們,不找也會回來,否則找也沒有用的。」

回到客房中,索媸使已縱身投入他的懷抱,經過一段時間的小別,他們的情愛,似乎更深了幾分,兩人如膠似漆的纏綿著,真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感覺。

武漢是鄂省的首善之區,黃鶴樓前掛著一塊長匾,上面橫書四個漆金的大字「惟楚有方」。

這天是四月八日,善男信女,都在為浴佛節而忙碌著。

佛寺禪院,固然是人潮洶湧,一般名勝古迹,也擠滿了欣賞、恁吊的人群。

讓索媸開開眼界,冷瑤光自然要帶著她到各處遊歷一番,走累了,他倆就到黃鶴樓去歇息。

底層賣茶,樓上賣酒,這座馳名字內的古樓,此時也是熱鬧非凡。

冷瑤光找到了座位,卻沒有人前來招呼,客人太多,夥計實在忙不過來,就在此時,索媸卻忍不住叫了起來,道:「大哥!你看這些人是不是有點古怪?」

冷瑤光目光四掠,並未發覺有什麼岔眼之處,遂扭頭詢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索媸道:「樹葉不是到處都有么?這般人眼巴巴的擠到這兒來喝樹葉,豈不是有點古怪?」

「喝樹葉」這實在是千古妙論,但茶葉原本就是樹葉,人們為什麼從來不提它就是樹葉呢?

這是習慣,香片、烏龍等名詞,代替了樹葉的稱謂,索媸此時說出喝樹葉,聽來反而有一種新鮮的感覺。尤以她的嗓門是那麼嬌甜,姿色又是那麼美艷,因而這喝樹葉三子出口,立即全樓矚目,還暴出一片嘻笑之聲。

索媸神色一呆道:「怎麼啦!大哥,他們本來是在喝樹葉嘛,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冷瑤光尷尬的一笑道:「沒有不對,不過我餓了,咱們到樓上買點吃的吧!」

此時此地,冷瑤光實在不便解釋,撇開這個尷尬的處境,倒不失為聰明的辦法。

樓上更是高朋滿座,已無虛席。冷瑤光環視一周,只好失望的退下樓去。

但……

「兄台留步……」

冷瑤光循聲一瞥,見是一個身著儒衫,手搖摺扇的少年,此人丰姿秀美,俊朗逸俗,他這一立起身來,當真有如鶴立雞群之概。

索媸首先「嗯」了一聲道:「大哥!他不是那姓任的么?」

冷瑤光悄聲道:「不錯,他正是百葉幫主共三化的首徒任天寵。」

索媸道:「咱們與百葉幫已經結過梁子,最好不要理他。」

任天寵見冷、索二人遲疑不前,又哈哈一笑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兩位何必見外!」

冷瑤光暗忖:「牡丹堡以十餘輛馬車引誘自己,那是不打自招,承認他與孟雙虹失蹤之秘有關?這位百葉幫主的首徒,當日在牡丹堡代替主人招待賓客,顯出他與該堡具有極深的淵源,自己不能放過牡丹堡,未嘗不可在這位任天寵的口中獲知一點蛛絲馬跡。」

打定了主意,這才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咱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帶著索媸,坦然向任天寵立身之處走去,但對這位丰神俊美的百葉首徒,他卻暗中深藏戒心。

任天寵肅客就座。招呼夥計添上杯筷,親勢酒壺,為他倆斟上一杯,然後舉杯一笑道:「人生雖如萍蹤暫聚,也要靠一個緣字,來,為咱們的訂交,兄弟敬兩位一杯。」

冷瑤光示意索媸一同舉杯道:「不敢當,兄弟只怕高攀不上。」

任天寵哈哈一笑道:「小弟閱人千萬,還是第一次遇到像兄台如此英武氣概之人,也許咱們交淺言深吧,兄台能以姓名見示么?」

冷瑤光淡淡道:「兄弟初入江湖,可以說是武林上的末學後進,縱然說出姓名,與不說沒有什麼兩樣。」

任天寵道:「兄台太謙了,來,咱們乾杯。」

冷瑤光不願吐露姓名,就是表示沒有跟任天寵訂交之意,但此人不僅毫無不豫之色,勸酒敬菜,仍然談笑風聲。

冷瑤光此時大為後悔,因為他既不願說出姓名,自然無法與任天寵作進一步的攀談,對探詢牡丹堡之事,只好作為罷論了。

那麼他與任天寵的相聚,不但毫無意義,還是一個十分尷尬的處境,因而他想略為周旋,就託詞告退。

哪知索媸忽地咳了一聲道:「任大俠,我想問你一句話!」

冷瑤光聞言一呆,他對任天寵原是故作不識的,索媸這一聲任大俠,豈不是暴露了底細?任天寵也是聞言一呆,但迅既哈哈大笑起來。

索媸愕然道:「我說錯了嗎?任大俠。」

任天寵面色一整道:「姑娘沒有說錯,兄弟只是認為朋友相交,應該坦誠相處……」

冷瑤光道:「對不起,任大俠,在下隱姓埋名,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任天寵淡淡一笑道:「冷少俠蒙面祝壽於先,栽臟嫁禍於后,縱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怕也難獲武林同道的諒解!」

冷瑤光暗中一驚,敢情不止是他認出了任天寵,自己的一切,別人也早已了如指掌,如果不是被毫無心機的索媸叫出一聲任大俠,自己豈不蒙在鼓中!接著他苦澀的一笑道:「任大俠責備的是。」

任天寵道:「兄弟性喜排難解紛,不知冷少俠願不願說出原因所在?」

冷瑤光道:「江湖朋友誤聽傳言,在下遂變做他們狠取天殘劍集的目標,蒙面祝壽,不過為了避免麻煩而已。至於龍虎雙英逼問劍集之事,在下只說來自牡丹堡,意欲藉惜花帝君的威名,為在下避免一場無謂的紛爭,估不到龍虎雙英以訛傳訛,竟為牡丹堡造成一項天大的誤會,這是在下始料所不及的。」

任天寵道:「少俠前往牡丹堡祝壽,是與惜花帝君有舊?」

冷瑤光道:「素不相識。」

任天寵道:「那麼少俠別有用心了」

冷瑤光道:「不錯,在下是往尋找一個失蹤的人。」

任天寵道:「那失蹤之人,是與牡丹堡有關么?」

冷瑤光道:「看似無關,又像確有關連。」

任天寵道:「此話怎講?」

冷瑤光略作尋思道:「牡丹堡為了追尋在下,曾經利用十餘輛馬車……」

任天寵道:「不錯。」

冷瑤光道:「任丹堡為什麼要用馬車?又怎知使用馬車就能將在下誘出?」

任天寵道:「這個……咳,除了惜花帝君,只怕無人能夠作答。」

冷瑤光道:「那麼咱們的交談,也只好就此結束了。」

任天寵哈哈一笑道:「好,撇開公事,咱們私人訂交,冷少俠該不會反對吧?」

冷瑤光道:「百葉幫名滿江湖,在下實在不敢高攀!」

任天寵道:「那是說冷少俠瞧不起咱們這些江湖末流了!不過冷少俠如果與牡丹堡有什麼折衝之處,有了兄弟這個朋友,對將來也許稍有幫忙。」

索媸也勸道:「就跟任大俠交個朋友吧!大哥,我看任大俠人挺好的。」

冷瑤光暗忖:「任天寵如此低聲下氣,想交自己這個朋友,多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有安什麼好心眼。不過不管他對牡丹堡之事有沒有幫助,自己再要拒絕,就顯得太沒有風度了?」

於是,他微微一一笑道:「任大哥,言重了,小弟同樣浪跡江湖,怎敢如此狂妄自大。」

他們幹了一杯,任天寵再對索媸道:「姑娘,你適才要問我什麼?」

索媸道:「我問你有沒有見到八人護送的雙轅馬車……還有,我不是姑娘。」

回答索媸的問題,並不是什麼困難之事,但對那「我一不是姑娘」一語,以任天寵那般智慧超俗、見多識廣的人物,也弄得瞠目結舌,如墜五里霧中了。

冷瑤光道:「媸兒,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不是姑娘了?」

索媸櫻唇一噘道:「是我娘說的,嫁了丈夫,就不能再稱為姑娘了。」

任天寵說道:「令堂說的對,但不知尊夫是誰?」

索媸指指冷瑤光道:「自然是大哥了,除了他還能嫁誰?」

這位來自天殘谷的姑娘,當真天真得可以,她不止在大庭廣眾之中,否認自己是雲英未嫁的姑娘,聽她的口吻,好像她天生就應該嫁給冷瑤光,而天下男人之中,也只有冷瑤光,才能做她的丈夫似的。

任天寵心機深沉,他早已瞧出這位姑娘什麼也不懂,像白紙一般的純潔,因而他面色一正道:「原來是弟妹,小兄倒是失禮了。」

一頓,接道:「此地太過聒噪,不如到小兄下處,咱們再作長談吧!」

由於索媸這麼一鬧,冷瑤光已然如坐針顫,任天寵提議到他的居處長談,他自然極為願意,於是,他們離開了黃鶴樓,由任天寵領頭向江邊奔去。

他們沿江岸奔向上游,直到一處荒涼的江岸,才發現一艘雙桅巨帆。

這艘巨帆正是任天寵落腳的處在,看外表,不過是一艘普通的帆船,但舟中陳設卻華麗無比,連四名舟子、兩名女侍,也都具有一身不可忽視的武功。

登上帆船,索媸由女侍迎入內艙,冷瑤光與任天寵則在前艙歇息。他們飲著香茗,在愉快的閑聊著。

「大哥……」

「什麼事?兄弟。」

「你與牡丹堡……」

「牡丹堡的銀杏院主任眉兒是小兄的堂妹。」

「是的,牡丹堡分為三宮、六院、十二軒,還有八駿八佶、八護花及左右花相,算得是當代武林首屈一指的最大門派。」

「哦,那惜花帝君竟然如此好色!」

「不,只能說惜花帝君秉性風流,但風流與下流是截然不同的。」

「嗯……」

「說來兄弟也許不信,不錯,惜花帝君千方百計搜求天下美女,但除三宮主人、三名花后之外,他絕不親近其他女色。」

「唉……」

「怎麼啦?兄弟,你有什麼心事不成?」

「是的。」

「說給小兄聽聽。」

「孟叔泉世伯父女失蹤,孟家妹子是被一輛雙轅馬車及八名護車大漢擄走……」

「那你就疑心是惜花帝君所為了?」

「牡丹堡以該項馬車引誘小弟,如是惜花帝君沒有關係,只怕他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不要急,兄弟,待我問問舍妹,自可水落石出。」

任天寵語音甫落,忽地面色一變道:「不好,茶中有毒!」

冷瑤光大吃一驚,急運功一試,果然數處穴道,內力無法提聚,片刻之間,他已變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

任天寵額際青筋暴露,面頰上掛著痛苦的汗珠,他所中之毒,似乎較冷瑤光還要沉重幾分。

這艘巨帆之中。全是百葉幫的門下,在自己座舟之中中毒,這實在太過意外了。

任天寵手按桌緣,沉聲怒叱道:「鄢逢春……鄢逢春……出來……」

鄢逢春是這艘船的掌舵,除了任天寵,他有指揮全船之權,但應聲奔出的,卻是身著白衣,滿面煞氣的血刀門下蒙驁,這不得不使任天寵及冷瑤光大感意外。

任天寵究竟不愧為百葉幫主的首徒,他明知下毒者敢於公然露面,對方必已掌握全局,但仍冷哼一聲道:「血刀門下,竟做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了!」

蒙驁仰天一陣狂笑道:「用點小小的計謀,這也算不得什麼。」

任天寵道:「你知道身在何處么?」

蒙驁道:「知道,我在閣下的座舟。」

任天寵道:「除了咱們,還有本幫六名弟子,閣下縱然藝業驚人,要想收拾他們六人,只怕很難如願!」

蒙驁道:「閣下妨呼叫他們試試。」

任天寵當真縱聲呼叫,卻沒有一人答言,但意外的索媸卻奔了出來。

冷瑤光大喜道:「媸兒,你沒有什麼吧?」

索媸道:「我很好,但他們全都睡過去了。」

蒙驁一怔,接道:「索姑娘沒有喝茶?」

索媸道:「樹葉有什麼好喝的?他們勸我喝它一口,結果我又吐進水裡去了。」

蒙驁手握刀把,冷冷道:「你還是束手就縛吧!一旦我的寶刀出手,你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索媸撇嘴道:「你不放掉我的大哥,後悔的不見得是我。」

蒙驁勃然大怒,喝道:「那你是不想活了,接招!」

血刀門下,真箇與眾不同,一刀揮出,狂飆陡生,索媸還未拔出長劍,便被震得連退數步。

船艙地方太小,她一退便已來到船頭艙面之上,好在她已拔出紫蓋神劍,一招軟綿綿的劍式,迎向蒙驁進力揮出。

以索媸目前的功力,這一招縱然傷不到蒙驁,最起碼也會將他逼退數步,但她劍鋒所指,竟然偏向左側,對迎面撲來的蒙驁,一點也不發生作用。

她固然神色一呆,蒙驁也為之大愕然,這位血刀門下似乎對索媸這一指東打西的招式有了錯覺,他嘻嘻一笑道:「不要打了,索姑娘,咱們坐下來談談,他們不會磁事的。」

索媸道:「不打也可以,那你就先放了大哥跟任大俠。」

蒙驁道:「你放心,他們死不了的,咱們還是先聊聊。」

索媸道:「有什麼好聊的,要聊你也得先放開我的大哥。」

蒙驁一哼道:「你的大哥就如此重要麼?難道你忘了,在逖谷的山神廟。咱們談得多麼融洽。」

原來這位血刀門下從山神廟一席傾談,竟深深的愛上了索媸.此後他一直鍥而不捨,追逐在索媸的芳蹤之後,無怪他適才與索媸動手,並未發出血刀特有的凶煞之氣r。

可惜是剃頭的擔子,一頭熱。索媸櫻唇一撇,冷冷道:「還要說山神廟,你騙了我,我恨你還來不及呢!咱們還有什麼好聊的?」

蒙驁濃眉一挑道:「這可不能怪我,誰叫你在山神廟對我那麼親密的?告訴你。我打從懂事以來,就沒有愛過一個女人,現在既然愛上了你,你就非得嫁給我不可!」

自己的妻子,被別人當面求愛,這是任何人也難以忍受的,冷瑤光雖然身受劇毒,功力盡失,仍然一聲怒吼,縱身便向蒙驁撲去。

蒙驁「哼」了一聲,連頭未回,反臂一掌拍出,便將冷瑤光震得一連幾個翻滾,如果不是滾向艙門,準會葬身於滾滾江流之中。

索媸大吃一驚,縱身就待撲救,蒙驁橫身一攔道:「你不要不知好歹,哼!我哪一點趕不上姓冷韻,你再不答允,我先宰了他給你瞧瞧。」

索媸暗忖:「自己沒有蒙上眼睛,功力無法發揮,而且在船上搏鬥縱然能夠勝他,又怕他拿冷瑤光來威協,倒不如引他上岸較為妥當。」

這位從未涉足江湖的女郎,在形勢急迫之下,也懂得使用心機,於是,她咳了一聲道:「你當真有話對我說么?」

蒙驁道:「自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了?」

索媸心中瞎罵:「混脹東西,第一次你就騙了我,差一點大哥不要我了,還想對我扯謊,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自然,她心裹暗罵,口中不會說它出來,只是嬌媚的一笑道:「此處不方便,咱們換個地方說吧!」語音一落,彈身疾起,快得像一縷輕煙,向江岸急馳而去。

蒙驁微微一笑,也跟著跳上江岸,兩人一前一後放足狂奔,片刻之間,到達一座密林之前。

蒙驁見索媸停了下來,心頭方處一喜,但見索媸的粉頰之上,蒙上了一片黑布,不由詫然道:「你做什麼?為什麼要將雙眼蒙了起來?」

索媸冷哼一聲道:「你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不是對你說過,天殘門下對敵之時,是不用雙眼的么?」

蒙驁道:「咱們好好的談談,又何必動刀動劍呢?」

索媸道:「我本來沒有打算跟你動手,是你逼我的!」

蒙驁道:「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在船上對你出手,是怕你救那姓冷的……」

索媸道:「我現在還是要救他,你不給解藥,咱們就得好好的打上一架。」

蒙驁道:「那有什麼用,打架你不一定能勝過我,解藥同樣無法取得。」

索媸冷哼一聲道:「話不要說得太滿,待咱們打過再說。」

不待蒙驁答言,她已一劍攻出,這一招她是蓄勢而發,只見暗勁潮湧,劍鋒直奔蒙驁的咽喉,出手之快,認位之准,使得蒙驁大吃一驚!

一連三招,蒙驁已然退出八步之多,而且他感到索媸的劍上透出一股軟綿綿而又沉重無比的壓力,他雖然在儘力避讓,但覺寒氣侵肌,忍不住連打兩個寒噤。

在冷家莊,他領教過索媸的雲集七咎杖法,想不到她的劍術比杖法還要凌厲。

迫不得已,他撤出了長刀,口中一聲大吼,振腕一招劈出。

他仍然發出那凶煞之氣,這一刀的威勢,比平日對敵之時大為減弱,不過血刀門的武功,依然令人不容忽視,這一刀之力,仍有風雷迸發之勢。

他一面交手,一面高聲呼叫道:「索姑娘,你聽我說,咱們是朋友。不是敵人,有話咱們好好的商量……」

索媸道:「這有什麼好商量的,你對我的大哥下了毒,不交出解藥,什麼話也是多餘的。」

蒙驁道:「我可以交出解藥,但你必須答允做我的妻子。」

索媸道:「一個女人能夠嫁兩個丈夫么?我已經是冷瑤光的妻子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蒙驁一愣道:「此話當真?」

索媸道:「我跟大哥天一起很久了,你應該想得到的。」

蒙驁大為失望,他雖是應付著索媸長劍的功勢,出手之際,似乎已失去原有的威力。

高手過招,半點也分心不得,他這一個失神,幾乎喪身於索媸的長劍之下,好在索媸蒙著兩眼,瞧不到他的神色。

劍勢攻出,全恁聽風辨位。就這樣,只見銀芒一閃,劍鋒已逼近他的胸口,森森劍氣,似已裂肌而入。

蒙驁心頭一栗,急將長刀上撩,身形後仰,於千鈞姨發之際,避開了致命的要害,但左肩一陣劇痛,已然裂開兩寸多長的血口。

「住手!」他厲喝一聲,接道:「給你解藥,蒙某認栽。」

索媸應聲停手道:「你只要交出解藥,我不會傷你的。」

蒙驁將一隻綠色瓷瓶,交給索媸,道:「索姑娘……」

索媸冷冷道:「我是有丈夫的,你不能叫我姑娘。」

蒙驁咳了一聲道:「是的,冷……夫人。」

索媸道:「你要說什麼?」

蒙驁道:「我對冷夫人有個請求。」

索媸道:「什麼請求?」

蒙驁道:「咱們……咳,咱們今後做……做一個朋友……」

索媸道:「這個我不能做主,必須我大哥答允才行。」

蒙驁道:「那我們就一同回去見冷兄吧!順便也可告訴他對解藥的用法。」

索媸道:「好吧!咱們走。」

血刀門下,以凶煞之名威懾武林,蒙驁此時竟然軟弱得像一個常人一樣,估不到一個情字,竟有這般驚人的魔力。

他們回到適才泊舟之處,只見到滔滔江水,滾滾溝流,那裹還有那巨帆的蹤影!索媸焦急得連跺著纖足道:「船呢?我大哥呢?你說他們到哪兒去了?」

蒙驁也感到極為詫異,他微一凝思道:「咱們先沿著江岸找,也許他們順流移到下游去了。」

全舟八入,沒有一個不是身中劇毒,除了巨帆被水沖走,誰也沒有移動之力,因而,他們一直找到武昌,得來的還是一個失望。

索媸像一個失去親娘的幼童,她瞅著那無語東流的江水,芳心難過已極,如果當真找不到冷瑤光,茫茫前途,她真不知如何自處了。

蒙驁勸慰道:「咱們雇一艘船順流去找,我不相信那麼大的一艘巨帆,咱們會找它不到。」

在當前的處境之下,蒙驁的意見,是唯一可行之策,因此,索媸同意了蒙驁的安排,他們雇了一葉輕舟,立即順流而下。

江注湍急,快逾奔馬,當暮色降臨之時,他們已駛出百里之外。

一路之上,索媸都是目不轉睛的向江面搜索,往來的般只很多,卻沒有發現那艘豪華的巨帆。

天黑了,他們無法察看,只好要船家催舟攏岸,就便尋找寄宿之處。

在迎岸一個小鎮,他們投入一間客棧,蒙驁的肩頭傷勢已大為好轉,神態上也恢復了那種強悍威猛之色。

踏進店門,他先來一聲濃哼,迎上前來的店伙,與他那威稜四射的目光一觸,竟然嚇得連退兩步。

蒙驁哼了一聲道:「有房間么?」

店伙哈著腰,連聲道:「有,有,大爺,夫人請進。」

蒙驁怒叱道:「什麼大爺、夫人的,你敢情在找死!」

店伙哆嗦著道:「是,小的該死。」

蒙驁冷冷道:「帶路。」

他們要了兩間上房、一桌酒菜,飽食一頓之後,就在小鎮住了下來。

血刀門下,大都生性冷酷,蒙驁不僅處處顯露出一股凶煞之氣,他那獰惡的神態,像要動軌殺人一般,碰到如此一個凶神惡煞,誰還能夠不退避三舍!

但他對索媸卻一反常態,溫謹恭順,像一個謙謙君子,對她的生活起居,也照顧得無微不至。

翌晨,他們換了一個較大的船隻,仍順流查詢,沿江直放,一直到達九江,那艘巨帆像突然消失一般,夜色又要降臨了,他們不得不在九江攏岸。

索媸意態蕭索,投目江岸,發出一聲長嘆,道:「蒙大俠,你看咱們還能找到我那大哥么?」

蒙驁道:「海闊天空,江山如此遼闊,找人……咳,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一頓,接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冷夫人願不願意聽?」

索媸道:「你說吧!我如果不願意聽,不聽就是。」

蒙驁清了一下嗓門,說道:「冷大俠與夫人之間……」

索媸道:「咱們很好,大哥對我十分愛護。」

蒙驁道:「就在下所知,冷大俠喜愛的當不止夫人一人。」

索媸道:「不錯,大哥正在尋找他指腹為婚的妻子,那孟姑娘比我早認識大哥,他自然應該喜歡她了。」

蒙驁道:「令堂如是知道,可能不會贊同冷大俠的行為。」

索媸道:「你猜錯了,我娘已經知道,而且還跟大哥說要我不計名位的。」

蒙驁道:「令堂要冷大俠帶你出谷,不得不作此承認,如果令堂知道另外有人喜歡大人,她就會改變主意的。」

索媸道:「我娘說話一向算數,何況我也喜歡大哥。」

一個智慧極高的人,常會做出十分愚蠢之事,所謂作繭自縛,蒙驁就是這麼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

他分明知道索媸已是名花有主,並死心塌地喜愛她的丈夫,他卻情有獨鍾,偏偏愛上他不能愛的女人。

現在索媸說得已經夠明白的了,但他並無就此罷手之意,他說過,索媸是他的女人,憑他血刀門下,憑他一身所學,如果不能夠贏得他所喜愛的女人,豈不辜負師父的培育,枉生天地之間。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他下定決心要跟冷瑤光斗一鬥法,現在他佔在有利角度,自然半點也不願放鬆。

船靠岸了,他首先跳了上去,像奴僕伺主一般,伺候著索媸登岸。

九江是江防要地,也是一個十分繁榮的水陸碼頭,因而龍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當索媸登岸之時,正有三名衣著考究,腰配長劍的大漢站在岸邊閑聊,索媸那絕俗的姿色,有如彩虹乍現,立即引起他們的注意。

此時江風颼颼,將索媸單薄的衣衫,吹得緊貼於她的胴體之上,柳腰豆臀,飽滿胸脯,幾皆隱約可見,這三人目光一呆,竟忍不住喝起采來。

這一來,可引起了蒙驁的殺機,他將索媸接上江岸,身形一轉,逕向那三人走去。

「拔劍!」

這一聲叱喝,如同一記悶雷,那三人心神一變,不由一齊瞧向蒙驁。

瞪一眼十分簡單,但他們的目光再也不敢仰視,而且不約而同的退後三步,三張面頰也一齊變了顏色。

蒙驁冷叱一聲,又道:「拔劍!」

那三人全是三十左右的青年,其中一人硬著頭皮道:「為什麼?咱們並未開罪令駕。」

蒙驁怒喝一聲道:「當眾輕薄婦女,已有取死之道,侮蔑了冷夫人,更是饒你們不得,拔劍!」

這三個人一個名叫鐵必通,一個叫做胡萊,另一個名為任洋,別看他們一臉的窩囊相,在當地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蒙驁逼人過甚,他們下不了台,雖然他們明知來人不可輕敵,但自信還不致於讓對方討得便宜,因此,他們一齊拔劍旋身,占上了三面合擊的有利方位。

直見刀光急閃,血流五步,這三人一招未出,便已經屍橫於地。這個碼頭往來之人,全都目瞪口呆,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蒙驁還刀歸鞘,對那三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瞧也未瞧一眼,神色自若的走到索媸身前道:「餓了吧!冷夫人,此地菜肴十分有名,咱們去嘗試一下。」

九江,商業極為發達,但以瓷器最為著名,走到街上到處琳琅滿目,美不勝收。他們沿途欣賞了一陣,然後登上了一座名叫「龍宮」的酒樓。

索媸喜愛吃魚,蒙驁就叫來滿桌魚蝦,對索媸他不止殷勤備至,為她一擲千金,他也不會皺皺眉頭。

忽地,一陣急驟的腳步之聲,龍宮酒樓擁進一群面帶悲色的武林人物,為首的是一名雙十年華,身著青衣的少婦,她走到蒙驁之前道:「是你殺了我的丈夫?」

蒙驁向她瞧了一眼,道:「尊夫如果就是適才在江邊被殺之人,就算你找對了主兒。」

青衣少婦嬌叱一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有種的跟姑奶奶走!」

蒙驁掏出一綻銀兩往桌上一拋,道:「廢話,閻王爺幾時償過命了!」

青衣少婦柳眉倒豎,就待當場發作,她身旁一名黑衣老者道:「忍耐一點,咱們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

青衣少婦毒恨的向蒙驁瞪了一眼道:「咱們在十字坡候教,走。」

這般人匆匆而去,但整個龍宮酒樓已然一片騷動,酒客紛紛離席,一起擁往青衣少婦所稱的十字坡觀戰,對青衣少婦這一夥,人們似乎有極大的興趣。

蒙驁向那些湊熱鬧的人們瞧了一眼道:「坐船太悶了,藉此疏散一下筋骨也是好的,咱們也走吧!不要讓閻王爺等得太久。」

十字坡是一片斜斜的草坪,四周巨樹擊天,是一個理想的決鬥場所,此時人頭贊動,觀眾只怕一千個出頭。

青衣少婦已鐵青著粉頰嚴陣以待,她懷中抱著一柄大剪刀,鋒刃藍光閃閃,敢情是一柄淬毒的利器。

一旁的黑衣老者在玩弄著兩杖龍虎膽,雙目精光如電,向緩步而來的白衣少年蒙驁,冷冷的瞧著。

青衣少婦身後,是十餘名抱著諸葛連環弓的大漢,他們手按機簧,引弓待發,使得觀戰之人,誰都不敢過於接近。

待蒙驁與索媸立定身形,黑衣老者才輕咳一聲道:「兩位怎樣稱呼?」

蒙驁冷冷道:「有告訴你們的必要麼?」

青衣少婦怒叱道:「咱們好替你做祭文!」

蒙驁嘿嘿一笑道:「這敢情好,有你這樣俏娘們做祭文,死了也是值得的。」

青衣少婦不再答話,藍芒一閃,利剪忽地向蒙驁當胸猛扎,單看出手一招的威勢,這位少婦還真箇功力不凡。

蒙驁身形後仰,倒退五尺,手握刀把,沉聲叱喝道:「大爺雖然不想殺人,你如果當真要找死,嘿嘿……那就只好勉為其難了。」

他的長相原本就是剽悍之中帶著幾分冷酷,此時手握刀把。一股凶煞之氣。陡然繞體而生。青衣少婦與他那威稜四射的目光一觸,忍不住一連倒退數步。

黑衣老者久走江湖,已然瞧出蒙驁的來歷,他向青衣少婦面色一整道:「玉蟬,你瞧出了這位朋友的出身?」

青衣少婦道:「沒有,女兒只知道此人有點邪門……」

黑衣老者道:「血刀門下,刀不虛發,無怪洋兒他們要橫屍江幹了!」

青衣少婦愕然問道:「爹!你說此人是血刀門下?」

黑衣老者道:「錯不了……」

青衣少婦道:「那麼,爹……」

黑衣老者擺擺手道:「記住,爹如果遭到了不幸,不准你再替爹及洋兒報仇……」

青衣少婦不禁花容慘變,悲聲道:「既然這樣,爹……」

黑衣老者道:「不要多說,爹不能叫這位朋友太過失望。再說,難得遇到此等高人,爹也有點見獵心喜。」

語音一頓,扭頭對蒙驁道:「拔刀吧!朋友,這兩枚龍虎膽就是老夫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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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們一聲驚呼之後,「噗」的一聲,這位黑衣老人終於倒了下去,蒙驁刀光兩閃,帶走了這位老人的生命。

悲哀籠罩著十字坡,蒙驁卻若無其事的伴著索媸回到龍宮酒樓,他要店伙替他們買來兩匹駿馬,沿江追查的計劃未改。只是由水而陸,改換了行程的方式。

在九江,為了一點雞毛蒜皮之事,他一連殺了四名當地頗有名氣之人,為什麼必須殺人?被殺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物?他從來不想。也是從來不問。

由九江上道,舊事不斷生演,只要是蒙驁足跡所至,必會留下一片駭人的血腥。

他的生性,冷酷得令人不寒而慄,他不僅動輒殺人,日常生活之中,他的臉色始終停留在肅殺的秋季,對任何人也是不浪費片語隻字。

唯一例外的是對索媸,雖然他面色冰冷,行動上卻像火一般的熾熱,對索媸的生活,他固然體貼入微,只要索媸開心,要龍肝鳳膽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為她尋覓的。

這一天,他們到達當塗縣的東與山附近,在日色含山之時,他們還沒有找到寄宿之處。

此地江岸壁立,山勢陡峻,雖然比不上馳名天下的泰山,也算得是一個險峻的所在,在如此荒涼的地區,不僅難以找到鎮集,連一個居民也不易找到,直到夜色凄迷,方才在山麓找到一個獵戶。

屋主是一個風塵滿面的白髮老人,他留下蒙、索二人,還供給他們一些食物,膽這位孤獨的老獵人,卻與蒙驁有點相似,是一個不愛說話的沉默之人。

粗糙的米飯,淡而無味的山雞,同樣引起了蒙驁的食慾,所謂飢不擇食,索媸還沒有動手,一隻山雞腿已進了他的肚子。

當索媸拿起雞腿,就口嚼食之際,蒙驁忽地面色一變,一掌拍掉索媸手中的雞腿道:「吃不得,有毒!」

索媸愕然一怔,道:「那……那你中毒了,蒙大俠……」

一聲冷哼,忽由屋外傳來道:「不錯,他中毒了,你的運氣較好,但咱們同樣放你不得。」

蒙驁身形陡旋,一腳踢飛柴扉,像狂風般的卷了出去,只見淡月疏星之下,站立著十餘名赳赳武夫,九江的那位青衣少婦,赫然出現在那般武夫之中。

蒙驁哼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青衣少婦冷冷道:「是我,咱們不共戴天,荊玉蟬必報殺父、殺夫之仇!」

蒙驁仰天一陣狂笑道:「就憑你們?」

荊玉蟬道:「別忘了你已吃下咱們的毒藥,識相一點,免得姑奶奶多費手腳。」

蒙驁手握刀把,冷哼一聲道:「大爺在毒發之前,準會宰得你們一個不剩,你信是不信?」

他目蘊殺機,緩步進逼,凌厲的凶煞之氣,隨著他的步伐在不斷的加強,如果說他不能殺盡在場之人,那才當真令人不能相信。

一步,兩步,他夠上了距離,刀光急閃,鮮血橫飛,一條人影倒了下去。

慘嚎之聲,撕裂了人們的心弦,二十餘條大漢,狂吼著撲了上來,刀光劍影,一齊的向蒙驁招呼著。

血刀門下,刀刀見血,蒙驁雖然身中劇毒,仍然刀不虛發,威猛絕倫,片刻之間,已有半數敵人在他的寶刀之下倒了下去。

但劇毒在隨著他的刀勢蔓延,只要揮出一刀,他必然會增加幾分痛苦。

來敵之中,頗有武功、見識兩皆不凡之人,而以那冒充獵戶的白髮老者,及青衣少婦荊玉蟬為個中翹楚。

蒙驁無法傷到這一雙老少,這兩人卻時時在給他嚴重的威脅,看情形,他縱能殺盡全場中的對手,只要這雙老少有一個不死,他就難以全身而退。

最令人駭然的,是他體內的劇毒,似有竄入經脈之勢,他的真力在逐漸減低,寶刀的凶煞之氣,已然大不如前。

一旁觀戰的索媸知道她無法袖手了,否則她將失去一個協助她找冷瑤光的夥伴。於是,她蒙上眼,嬌呼著撲了上去,一招陰森森的劍式,直取兩名大漢的咽喉。

這一劍來得十分突然,速度之快,也恍如電光石火,那兩名大漢還沒有摸清是怎麼回事,一劍穿喉,他們便已仆倒下去。

二暉玄紫劍法,像一片天羅地網,劍芒所至,血雨四飛,招式之毒,比血刀門下似乎毫無遜色之處。

白髮老者大吃一驚,他首先丟下蒙驁,揮劍撲了上來,這位看來年逾六旬的老者,功力確屬驚人,他一招橫擊,暗潮如山,索媸那嬌小的身軀,竟放震得倒退數步。

這是一個強勁得令人心寒的對手,在江湖之中,應該是聲音顯赫的一代高人。不過,以索媸目前的功力,她還有應付之能,只是,纏鬥對於他們是不利的,一旦蒙驁的毒傷迸發,後果就難以想象了。

蒙驁自然十分明了他的處境,他卻無力自救,當索媸出手之後,他的壓力減輕了,又遇到浮雲掩月,天色變得一片昏暗,他當機立斷,打定了撤退的主意。

於是,一刀猛劈,勁風橫溢,將荊玉蟬及另兩名高手追得連退兩步,同時一聲厲吼道:「冷夫人,咱們走!」

語音未落,身形倒竄,像一頭覓食的夜鷹,向左近的林中一頭撲入。

索媸也一招逼退白髮老者,跟蹤撲入林中,她解下蒙面黑帕,耳、眼並用,追上蒙驁,恁著天殘門下的聽覺,終於擺脫追躡著,將蒙驁帶入東粱山區。

在一個孤穴之中,她幫助爹驁運功迫毒,雖然未將劇毒迫出體外,總算已能控制毒勢,只要不妾用真力,短時間不會發作。

此時,月隱星稀,天色已經接近黎明,索媸向洞外看了一看,眉峰輕皺,悠悠一嘆道:「是找害了你,蒙大俠!看來我們只好放棄尋找我大哥了!」

蒙驁即作答,他那略顯蒼白的面頰之上,卻在神色數變,雙目精光若電,冷冷的瞧著索媸。

她是一個聖潔的女神,有著人所難及的真誠,與超越常人的胸襟,她是深愛著冷瑤光的,但為了蒙驁的中毒,她寧願放棄尋找她的史夫……。

世間任何一個巨奸大惡,也都有他善良的一面,蒙驁兩手血腥,滿身凶煞。但還不是一個奸惡之人。

因此,他緩緩收回目光,發出一聲慚愧的嘆息,道:「冷夫人……」

索媸道:「你有話要說么?蒙大俠。」

「是的……」

「說吧!我在聽著。」

「在下十分慚愧……」

索媸道:「咱們是中了人家的暗算,這個怎能怪得你。」

「不,我是說……」

「你是後悔不應該對我的丈夫下毒了,唉!大丈丈做事,應該光明磊落,暗中下毒,確實是不應該!」

「下毒的不是在下,我只是不該欺騙夫人。」

索媸一呆,道:「你說,對我大哥下毒的不是你?」

蒙驁道:「是的。」

「那麼,是誰下的毒?」

「任天寵。」

「唉!一個愚蠢之人,在幾次受騙之後,也會學乖一點的,你說是么?蒙大俠。」

「冷夫人說得是,但茶中的毒藥,確是任天寵所下。」

「那任天寵不是同樣中了毒么?」

「不錯。但他已在飲茶之前服下了解藥。」

「此話當真?」

蒙驁道:「時至今日,在下已無欺騙冷夫人的必要了。」

「那任天寵又是為了什麼?」

「他受惜花帝君之託。」

「他是將我大哥擄往牡丹堡去了?」

「是的。」

「你也是受那惜花君之託么?」

「以前是,現在不是。」

「你最好說得明白一些。」

「唉!在下作繭自縛,竟聽從任天寵的擺布,實在……咳,愚不可及。」

索媸默思半晌道:「你還願去牡丹堡么?」

蒙驁道:「在下很想為賢夫婦略盡棉薄,只是劇毒纏身,力與心違……」

索媸輕輕一嘆道:「我無法照顧你,心中頗為不安。」

蒙驁道:「有你這句話,蒙驁雖死憾了,去吧!冷夫人,我還能照顧自己。」

他分出部分銀兩,說明前往牡丹堡的路途,身形一轉,面對石壁調息起來。

這位殺人從來不皺眉的硬漢,表現得十分明朗,在他那冷漠的眼角之上,卻已現出一片晶瑩的淚光。

索媸終於走了,他眼角的淚水也如江河潰堤,奪眶而出。

在那晨霧凄迷的孤穴之中,跟著傳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冷夫人,只要我一息尚存,唉……」

一群勁裝騎士,此時正在桐柏山區馳騁著。

他們是牡丹堡的銀杏院主任眉兒,率領著銀杏三蝶,與八佶、八駿,在崎嶇的山道上含枚疾走,他們之間,赫然還有冷瑤光及任天寵在內。

當日在武漢江干,索媸與蒙驁遠離巨帆,舍死相拼之際,任眉兒率眾闖上船來,她說是巧遇,但冷瑤光卻成為牡丹堡的階下之囚。

他們逆流而上,再舍舟登陸,行走的路線,全是荒涼的山區。

任天寵曾為冷瑤光向乃妹求情,兄妹二人作過一次雙簧客串。

對一個失去武功之人,這項表演似乎無此必要,他們所以如此,自然是別有居心了。

冷瑤光是惜花帝君全力追拿之人,但任天寵卻與牡丹堡淵源極深,據說他是隨時可以離去的。只是這位丰神俊美的百葉首徒,似乎頗重道義,他不願獨善其身,表現他是一個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好男兒。

一路之上,他與冷瑤光寸步不離,他們同甘共苦,親密得勝過同胞兄弟。

在一個天色陰沉的傍晚,他們趕到了桐柏縣城,晚餐之後,這一對患難朋友。在獨燈之下,閑聊著。在一陣不著邊跡的談笑之後,任天寵忽然扭轉了話題,他眉峰一皺,輕聲說道:「冷兄弟,我替你擔憂……」

冷瑤光道:「大哥憂愁什麼?」

「咳,兄弟,惜花帝君性情戾,毀過不少成名的高手。」

「小弟並成名露臉,我想不會怎樣的。」

「話不是這麼說,他對一般微不足道的武林中人,像螞蟻般奶蟻般給予無情的殺戮。」

「生死有命,大哥何必作杞人之憂?」

「咳,兄弟,我實在太關心你了,相交滿天下,大哥不能失去你。」

「我十分感激大哥這分雲情高誼,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憂慮是於事無補的。」

「那麼,兄弟,你聽我說,咱們為什麼不設法免禍呢?」

「小弟自然願意免禍,但人為刀阻,我為魚肉,光想有什麼用呢?」

任天寵道:「那也不盡然,如果你當真能夠獻出天殘劍集,恁舍妹的關係,相信惜花帝君定可網開一面的。」

「可惜小弟並沒有這項劍集。」

「咳,兄弟!咱們是刎頸之交了,你難道還信不過大哥?」

冷瑤光道:「小弟怎敢這麼不知好歹,實在是江湖誤傳。」

「那麼你那套劍術是那裡來的,總不會是兄弟家傳的吧。」

「那套劍術,確是天殘武學,但絕不是來自天殘劍集。」

「你可以將學習經過告訴大哥么?」

「不行。」

這不行二字,說得斬釘截鐵,只是來自窗外,絕不是出自冷瑤光之口。

任天寵面色一變,單掌一吐,後窗大開,他像一具幽靈,從窗電射而出。

在當今年輕一代之中,任天寵可以說是出類拔萃,是一個頂尖的人物,如今被人欺到窗下還懵然不知,來人身手之高,就有點駭人聽聞了。

不過冷瑤光對那不行二字,卻心頭一喜,因為他太熟悉那聲音了。熟悉得憑那短促的聲浪,就可以肯定那說話之人是誰。

果然,燭影一晃,室中多了一個婷婷玉立,面帶幽怨的黃衫女郎。

她眉兒一揚,櫻唇微撇,道:「黃鶴已返,白雲悠悠,哼!還玩痛快嗎?」

在說玩得痛快的話之前,先來一句詩,說話的語氣,顯得奇特之極。

冷瑤光微微一笑,說道:「如果玩得痛快,也不會目前這樣變成階下之囚。咳,瑜妹妹,你近況可好?」

「好?好你個頭,整天跟著你的……(此處缺一句)」

「咳,你真是的,為什麼不現身相見?要是你跟咱們在一道,恁你的機智,我就不會中別人的暗算了。」

黃瑜嫣然一笑,又撇撇嘴道:「少來這一套,送高帽子我可不領情。」

冷瑤光面色一整道:「任大哥呢?」

黃瑜道:「躺在樹蔭之下歇息。」

冷瑤光道:「你傷了他了?」

黃瑜哼了一聲道:「你的好朋友我怎敢傷他!只不過叫他睡一會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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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殘劍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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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牡丹堡爭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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