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下無敵!
這四字聽來異常動聽,令人心神嚮往,更是世上一切英雄、梟雄的最終夢想!
然而怎樣的人,才配稱無敵?
或許,無敵的真正定義,並不在於力量的高低強弱。
而是在於一個人能否擁有比金石還要堅強的信念——
寧死不屈!
至死不滅!
拚死不敗!
步驚雲至此終於明白,怎樣才算是天下無敵了!
貼著他背門說話的人,不但可以完全無聲無息,令步驚雲一直無法感覺其存在,而且,當這個人甫張口說話之時,語氣雖然淡而平靜,唯所說的每一個字,竟然像散發著一股天下無敵的氣勢,把這木人巷內的每一堵洞壁,逼得惹亨作響,像會隨時倒塌一樣。
不單洞壁,就連人的信心,也要隨著他的第一個字——灰飛塵滅!
若隱若現,似有還虛,似無實存,雖以捉摸,難觀深淺;正因為令人看不透其力量真正發揮時會有多強,所以,這,才是真正的無敵?
適才步驚雲一聲暴叫,便把方圓十丈內的物件震得非碎即裂,但猶不及如今站在他身後的人燭火純青,皆因他適才的力量縱強,縱霸,但也僅止於強,並不能收放自如。
惟,真正無敵的境界,卻是應該身懷可以脾脫世間的力量,卻又可收放自如的境界。
就像此刻站在他身後的人,他身上縱懷無敵力量,在沒有需要之時,絕對不會讓人感到他的力量,直至他張口談話,他傲視蒼生的氣勢,才自然流露於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里。
那已經不再是一種無敵力量!
而是一種無敵的自信:
無敵信念!
步驚雲逐漸發覺,他今次的對手,已遠遠超越他的預計之外,皆因身後人的氣勢與自信,隱隱然似己累積了百多二百年。
百多二百年?一個人要如何才可累積百多二百年的無敵氣勢?除非,這個人,已經歷了百多二百年的長生而不死不滅……
一想到這裡,就連死神的手心亦在冒汗,,只是,他不愧是不哭死神步驚雲,他的憂慮還是沒有寫在臉上,他仍然一臉泰然自如。
木無表情地問身後的人:
「你,就是那個一一一」「以聲音引我誤上少林的一一一」「人?」
他的聲音比平素更冷上許多倍!好冷!冷得就像是一柄將要殺神殺魔的一一一劍!
對!步驚雲和孔慈在那地獄迷宮兜轉之時,曾被一個神秘男人的聲音,念著「花兒燦爛的開」的傷春詞兒,誘上少林;如今他身後這個人的聲音,亦是與地獄迷宮內的男人聲音沒有兩樣!
他身後的男人聞言,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又再以他那低沉而寂寞的聲音,深深嘆息:
「花兒燦爛的開,如不觀,如不賞,如不採,如不折,花自凋零,無奈傷春逝……
唉,你居然如此關心我是誰,可是就連本座自己,亦逐漸記不起自己是誰了……」
他雖然在落寞嘆息,然而他的聲音,還是傲然流露著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王氣勢,好可怕、好深不可惻、好複雜的一個高手!
不過他雖然沒有正面回答,這樣一來,便已是一個——最佳回答!
「如果沒有猜錯……」
「你,一定是一一一」「黑瞳的主人一—」
「魔?」
此言一出,他身後的那人終於笑了,且還是豪情無限的一笑:
「好!不愧是神族近五百年來最後的一個神——死神,居然面對我這個天下無敵的人而不俱不屈,井沒有畏懼於本座氣勢,還是有心情連問兩個問題……」
「步驚雲!以你冠絕塵寰的習武資質,與及你那不屈不甘不服於命運的獨特雄心,今日若能熬過這一切,假以時日,將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超越本座的——」
「神級高手!」
「我欣賞你!我姑且就回答你這個問題!」
「不錯!我正是黑瞳的主人——魔!」
「也是將要以自己的方法渡盡眾生的——」
「魔!」
語聲方歇,這個自詡為魔的男人,猝地翻身一轉,彈指之間,猛地已從步驚雲身後走至步驚雲身前!
這頭步驚雲風聞已久的蓋世狂魔終於正式於步驚雲的眼前一一一現身!
且還與他面照著面!
可惜,步驚雲還是無法一眼瞧清楚,黑瞳的主人。
到底是一頭怎樣可怕的——魔!
赫見從步驚雲身後回至步驚雲身前的魔,渾身皆在籠罩著一層厚厚黑霧,令人瞧不見他的真正面目.也瞧不見他的身形如何。
只是,儘管無法瞧真其身貌,步驚雲仍是可以清晰感到,眼前黑霧裡的魔,他,是一個——
巨人!
他的巨大,根本並不在於身形,而是在於氣概!
那種叫天下英雄盡皆俯首稱臣、霸絕長天的絕世氣慨!
適才他在步驚雲身後笑談之間,所說的每一個字葯含的無敵氣勢,已是極度逼人,如今,步驚雲與他正面相對,雖隔著重重濃厚黑霧,惟他的無敵,他的霸道,他的驚世,更逼得步驚雲的五臟六腑接這翻騰,逼得他身上一百四十四個大穴所流的血更急!
單以其滔天氣慨,彷彿已可把萬物毀於一量,毀於一念之間,震驚天地,唬泣鬼神!
不錯!步驚雲儘管已不復記得過去五年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問,他還是本能地感到,不久以前,也曾有一個絕世奇男,也曾給他同一樣神而明之的感覺。
這二人的無敵,就流瀉於舉止談笑間;這頭霧之魔,究竟是誰?
無敵之魔乍現眼前,無敵的氣勢逼近眉睫,可是,步驚雲仍是面不改容,也許他早已料到,當孔慈要變回惡魔之眸的時候,便是惡魔出現之時,他不怕!也許死神早已預備要一會這頭傳說要渡盡眾生的魔!
神魔一會!
死神與惡魔,此際正面對面的對峙著!他道行深不可測,他卻冷得深不可測!
步驚雲只是冷冷盯著這頭魔所藏身的那團黑霧,半譏地道:
「你,既是黑瞳主人,」「為何卻以霧……」
「藏身?」
「你——-」「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步驚雲向來都不大關心別人的事,更不曾以言相嘲,對他來說,根本便不需要如此。
然而這次,他居然也一反常態,不單主動問這頭魔,更出言譏諷,或許,全因為死神也很想見識見識,這頭所謂曠世奇魔,真面目到底是誰?
惟是,黑瞳主人的智慧,似乎已登峰造極,但聽他格格的笑了一聲,巧言答:
「不哭死神步驚雲,你想以言語相激本座,讓我給你看我的真面目?哈哈,你這趟可真大錯特錯。因為,本座終年以真氣散發這層黑霧蓋體,並不是想世人看不見我的真面目,而是……」
「我根本就不屑與世上所有偽君子為伍!」
喔?這可奇了!不會與偽君子為伍,與不以真面目示人有所關係?步驚雲依舊冰一般的盯著他,待他解釋。
黑瞳的主人續道:
「凡塵眾生,有真小人與偽君子之分,真小人固然可怕,但更可怕,也更無恥的卻是那些掛著人面的——-偽君子!」
「他們雖每日以真面目示人,然而他們的心卻不是人的心,而是虎狼之心:這些所謂偽君子,都爭先恐後向人展示他們像『人』的真面目,唯恐世人不信他們是人,既然如此,步驚雲,你認為本座可會甘心與這些可恥的偽君子一樣,爭著展示自己的真面目.讓世人認為我是人?」
談到這裡,黑瞳主人語音稍頓,再一字一字的道:「本座,根本便不在意任何人如何看我,也不介意世人喚我為魔,坦白說,我寧願當一頭真正凄於黑暗,人見人怕的魔,也不會當一頭掛著人面,卻是獸心的豺狼!」
好偏激的想法!若是聶風在此,想心早已直斥其非,然而,步驚雲並非聶風……
他反而深有同感!
是的!步驚雲心想,是人是魔,又何需俗世凡夫為自己決定?
千秋功過又有那個世人可以有資格論斷?
是魔是仙是神是妖抑是人?又那需世人過問?只要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便可以了,根本不必向公眾解釋!
對於黑瞳主人的一番話,亦神亦魔卻不像人的步驚雲,只是暗暗於咀角流灑一絲似有若無的邪笑,似乎,他亦寧願當世人鄙夷的冷血魔頭,也不願當「人」!
全因為,紅塵眾生,部份裝作熱血的「人」,都在胡亂害人,甚至殺人!
黑瞳與雪達魔,雖然是他們主人座下的兩大人形化身,他們的身體更隨著不同的寄生體而變,惟他們的心卻始終不變。
他們縱號為魔心卻其實仍是人類;可是當今之世,有些人的身體雖然不變,他們的心,卻早已不再是人類了……
縱然步驚雲與眼前之魔英雄所見囁同,惟惡魔當前,他亦不忘戒備,遂地又沉沉的問:
「既然魔已現身,」「那,是否已到了……」
「了結一切的……」
「時候?」
黑瞳的主人氣定神閑地笑著答:
「不錯!你猜得一點不錯!孔慈如今已在回復惡魔之眸的身份,正處在『六感七識』難辯的迷糊境界之間,事情比我想象中還要順利,所以,實在是到了必須了結一切的時候了……」
黑瞳主人說著說著,步驚雲的全身更是緊張,因為他明白,當一眾強者霸者的計劃已漸近大成之時,他們便會了結一切,而所謂了結一切,便是把所有知道這計劃的人,甚至利用價值已失去的人——-徹底剷除!
故此,儘管步驚雲此際動彈不得,渾身大穴更在冒血,他還是不由提氣護體,以防黑瞳主人會隨時向他作出最致命的一擊……
唯出乎意料,步驚雲滿以為他會出手,他,卻竟然並沒出手!
黑瞳主人只是突然朝步驚雲身後遠處道:
「魔娘,是時候了結一切了。」
「你,這就出來吧!」
魔娘?
步驚雲沒想道自己身後居然還有另一個人,惟未及細思,他已聽見自己身後二十丈之外劃過「嗖」的一聲,一條人影,已閃電自其身後例過,落在黑瞳主人身畔。
步驚雲橫眼一瞄,臉色陡地一沉!
他一眼便認出此人身上的衣衫!那是——-香雪的衣衫!
然而,這個人卻是一個容貌慈祥的——
古稀老婦!
只是,乍見來人,步驚雲也僅是臉色一沉而已;他已迅即恍然大悟,這個身披香雪衣衫、卻不是香雪容貌、且被黑瞳主人稱為「魔娘」的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事實上,易容於現今江湖大行其道,相當普遍,想必,他和聶風、孔慈在姬老山莊所見的香雪,便是眼前古稀老婦所扮;至於真正的香雪,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黑瞳主人果然如真正香雪的死前心愿;找人延續了姬老山莊濟世為懷的精神!
連世人所不恥的惡魔,也沒有對人反悔,即使;那已經是一個已死的弱女,他和他惡魔的門徒,還是矢志不渝地堅守對一個珊珊弱女的承洛,真是難得……
魔娘一落在其主人身畔,即時已異常恭敬地向其一揖,問:
「主人,你喚我出來,有何吩咐?」從她對其主人那絕對欣賞及敬重的眼神看來,她似乎認為,對其主人一切的恭敬也是值得的!
她的主人確是一個理應人神共敬的魔!她的主人甚至比神更強。
黑瞳的主人悠悠答:
「魔娘,既然已是了結一切的時候,你,就把該給步驚雲的東西……」
「拿給他吧!」
此言一出:步驚雲不期然一陣納罕;原來,黑巨主人並不是要殺他?而是吩咐這容貌慈樣的魔娘給他一些東西?他們究竟要給他什麼東西?
一聲命令,魔娘身影隨即一幌,便己站在步驚雲眼前只尺,一雙老目凝陣端詳著死神冷如寒霜的臉,良久,方才深深讚歎道:
「好一個死神!好一個步驚雲!」
「難怪主人與我本來早已來至,主人卻始終不立時現身,還叮矚我留在你身後二十丈之外,以防與你太接近而被你發覺他自己卻在你適才暴喝之後,無聲無息地貼著你的身後,主人說,他想看看神族的最後傳人一一步驚雲,究竟是一個如何精彩的死神……」
「而你,果然沒令我們主人失望!聶風的資質看來雖與你不相伯仲,但若論處變不驚,你卻似乎比他何止勝出十倍?面對我們主人的蓋世之威,縱是常伴於其左右的我有時候變會心驚膽顫,你卻居然仍毫無懼色,你和聶風,一個至仁,一個至冷至絕至勇,佩服!佩服!」
魔娘一面讚歎,一面已縱懷中掏出一顆物事。
那是一頃黑得恍如死亡的刃子,步驚雲一瞄之下,眉頭輕輕一皺,魔娘卻溫然一笑,把那舊刃子放到步驚雲的腰帶內,復道:
「步驚雲,另要再皺眉了!你和聶風、孔慈此行,不是為了要救雄霸之女幽若的嗎?
這顆,便是她所中的奇毒——」
「死神之吻的解藥!」
驟聞此語,步驚雲那雙板冷的一字眉,更是差點便要皺為一絲:他不明白!
黑瞳主人瞧著步驚雲的表情,卻是淡淡道:
「步驚雲,我知道你一定在想,何以在這個一切將要了結的時刻,我們並不是了結你,反而給你解藥?」
步驚雲並不否認。
黑瞳主人又道:
「這又有何足奇?我們魔渡眾生計劃的最終目的,本來便是要渡盡眾生,而你和幽若,既然也是眾生之下,我們當然亦不會殺,只會渡;再者,如今計劃已事成在即,我們曾經應允會給你們救幽若的解藥,使一定會守信,這是一項公平交易!」
「不單如此,即使是已經落在我們手上的聶風與斷浪,事成后我們亦會讓他們重見天日,因為在計劃完成之後,這個世間、將不會再是這個糟透了的世間;個人的生死榮辱,甚至一切一切,亦已經不復重要了,唉··……」
想不到魔居然也如此重視承諾?步諒雲聞言,縱然心裡暗暗欣賞,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斜目一瞄仍站於聖門前陷於昏迷狀態的孔慈,又一瞥目前的霧中之魔,冷然問:
「你,不斷說計劃將……」
「魔渡眾生,真的與——-」「孔慈有關?」
「這個當然!」黑瞳主人笑答:「步驚雲!事到如今,本座也不用再對你隱瞞什麼了,你知否為何我一定要孔慈入木人巷變回惡魔之眸?你更知否孔慈除了是你的恃婢,除了是黑瞳這一生的寄生體外,她身為惡魔之眸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些什麼?」
步驚雲不語,事情似乎將要談到重要的骨節之上,他,正在等待著一個可以揭開一切的答案。
黑瞳的主人終於異常凝重的道:
「就讓本座告訴你!所謂惡魔之眸的真正身份,其實是——」
「先!驅!者!」
看透達摩之心的先驅者?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步驚雲當場微微一愣,有點不明所以,惟就在同一時間,益發令他費解的奇事接重發生,那就是……
一直恍如已沒有靈魂、木然卓立的孔慈,驟聞黑瞳主人話中的「達摩之心」四字,竟如結此四字解發一些什麼似的,仍然雙眼翻白的她,斗地把自己手中的那顆淚形水晶一把銜在咀里,接著,她竟然毫無意識地取下那個一直擁在她肩上、包著達摩之心的小包袱!
當包襖給她拆開之時,她雙手便緊拿對那顆鐵躊的達摩之心。
開始不由自主到……
把達摩之心表而上那些不理級按動起來!
事出突然!這一變實同匪非所思!步諒雲萬料不到,被黑瞳主人喻為正處在六神七識」模糊難辨的孔慈,居然會自動按動達摩之心!
他遂地記起,與聶風、孔慈在天下起行時,雄霸曾對他們三人提及,達摩之心內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幾乎一件足可扭轉天地、改變人間,甚至比盂缽更可怖的武器,但若要打開達摩之心,便須依著一套既定的複雜步驟開啟,否則若一有失誤,達摩之心便會自毀於一旦,而這個關係著那件驚天武器的秘密,亦會從此消失!
如今孔慈在變成惡魔之眸的途中,乍聞達摩之心這四個字,便身不由己的把它按動起來,難道她真如黑瞳主人所言,是助他看透達摩之心的——先驅者?
假如孔慈這頭惡魔之眸的真正作用,只是為黑瞳主人看透達摩之心,那魔渡眾生的計劃,是否便是與這件武器有關?
魔渡眾生的最後目的,便是要——
翻覆天地?改變整個世界?
但,一件武器縱使如何可怕,無敵,又怎能改變世界?
再者,何以孔慈在變會惡魔之眸的時候,會是看透達摩之心的先驅者?
霎時之間,林林總總的問題,又在步驚雲心頭洶湧不停,黑瞳主人看著他,似乎已知道他此時想些什麼,笑道:
「很意外?很複雜?是不是?」
「不過,步驚雲,會令你更意外的事還在後頭!」
「我們何不換個地方!一起去看看——」
「那些會令你更感到意外的事?哈哈……」
笑聲迭起,黑瞳主人霍地把圍繞其身的黑霧一旋,一帶,竟把兩道黑霧如絲帶般欄出,霧分左右,分別把已動彈不得的步驚雲與及拿著達摩之心緩緩按動的孔慈,攔腰一卷,他身身亦間然一躍,竟然使如一道黑電一般,與步驚雲二人一起掠進聖門之內……
他掠進聖門前猶不忘囑咐魔娘:
「魔娘!你且先在門外把守,以防臨時有變……」
「若然有變,便立即進來通傳……」
話聲未歇,黑瞳主人已用黑霧把步驚雲及孔慈雙雙拉進聖門之內,三人頃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魔娘,仍是忠心耿耿地守在聖門之外;然而單是為其主人在門外忠心把守,她看來亦相當心滿意足。
全因為,那個魔渡眾生的計劃,本來便是她一生心愿。
她更是為了這個據說可迴轉世界的計劃,而對其主人死心踏地,心悅誠服!
然而,這個計劃為何會——
翻轉世間?渡盡眾生?
或許,無論它計劃是什麼,也即將揭盅了,即將完成了……
步驚雲本來不明白,何以孔慈從聖門內步出來的時候,會陷於「六神七識」大亂的虛無境界,更不知她在聖門內見了一些什麼,然而,當黑瞳主人以霧挾著他與孔慈向聖門深處掠進之時,他終於親眼看見,孔慈在聖門內遇見一些什麼了!
第一眼,他便看見聖門深處,盤坐著一副和尚枯骨!
少林雖然以武學著名,唯始終是一座古剎有和尚枯骨實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這副和尚枯骨,赫然流露著一股滔天怨氣,怨氣之重,且還令向有死神稱號的步驚雲,心頭亦無故一僳。
然而這種感覺,很快埂被另一種的感覺俺蓋!
另一種極度震撼的感覺!
能夠令步驚雲感到震撼的,是因為第二眼,他已眺見在聖門最盡頭的洞壁上,刻著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而在小字之上,卻刻著四個矚目的大字一一一孔!
家!
族!
譜!
孔家族譜?
步驚雲見字固然感到震撼,同時亦覺惑然;孔字族譜,會否正與孔慈的身世有關?
孔家族譜,會否正是孔慈一族的族譜?
就在步驚雲思考之間,黑瞳主人已然頓止身形,且還把步驚雲及孔慈安然帶到地上站定,步驚雲余目一看孔慈,只見孔慈仍是一臉茫然,繼續在按動著手裡的達摩之心,訪佛,她此刻唯一的生存目的,便是為了於今日按動此達摩之心而生。
三人甫一站定,黑瞳主人己先自道:
「看見了吧?步驚雲這族諧,正是孔慈的家族族譜。」
「除了少林刻有此孔家族譜,在孔慈所誕生的孔家故居,也有一卷他們一家的族譜,可惜那捲族譜,最近已被我『毀屍滅跡』……」
步驚雲再次張口,道:
「少林……」
「為何會有……」
「孔家族譜?」
黑瞳主人滿含深意一笑,連不哭死神也給他挑起興趣,他似乎感到滿意極了,他答:
「少林乃佛門聖門,孔家乃凡塵百姓家;佛門聖地刻有孔家族譜,也許只有一個原因,便是少林與孔家大有關連……」
「步驚雲,你何不自己仔細看清楚這孔家族譜?看看孔家究竟與少林有何不為人知的淵源?」
不錯!要知道真相,最直截了當的方法,還是自己親自看個清楚,總較以耳代目為佳!
此時此刻,已經相當接近秘密的時候;步驚雲甚至亦忘了提氣抵禦自己身上的瞑眩之關兒此際唯一最關心的,便是孔慈身世的真正秘密!
只有知道她身世的真正秘密,他才可真真正正的幫她!
步驚雲的目光,一直自至上的那四個「孔家族譜」大字,移向大字下那堆密密麻麻的小字,更由右面的第一行字,聚精會神的閱下去,唯恐有一字遺矚。
死神更逐漸得悉,原來孔慈之父名「孔夷」,是天下會雄霸的手下。
孔慈的祖父,則是吹作「孔正」,生前本乃一名鏢師。
而孔慈的曾祖名為「坤」,也曾是一名擁有數畝田地的農戶。
這樣平平無奇的族譜,問何要刻在少林聖地之內,何解便要以少林第一武學元極摩訶守護著?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驚天秘密?
步驚雲雖然一面看一面存疑椎是,當他閱至孔慈第十代的先人時,死神的臉,陡泛地起一片罕見的鐵青。
他終於看見了!他終於發現了!他終於明白了!何以黑瞳的主人,要以孔慈作為看透達摩之心的先驅者!
那全因為孔慈的第十代先人!
孔慈的第十代先人,赫然是一個……
赫然是一個並不姓「孔」的人!
天下子女,大都跟從父姓,儘管間或有些招郎入舍的婚事,夫婦所生的孩子亦會跟隨「母姓」。
只是,孔慈第十代先人的「姓氏」,不但並非姓「孔」,更非一個世俗人會有的姓,所以,亦並非一個「母」姓!
孔慈第十代先人的「姓氏」,既然並非跟隨「父姓」,亦非跟隨「母姓」,那真正的姓氏究竟是些什麼?
卻原來,孔慈這個十代先祖,真真正正的姓氏,竟然跟從——-「佛姓」!
他,姓「釋」!
名「空」他叫一一一「釋空」!
眾所周知,「釋」,原是佛祖「釋枷牟尼」的姓氏,故為佛姓;試問一個尋常百姓怎會捨棄自身的姓氏而跟隨「佛性」?
除非這名尋常百姓縱非僧侶,也是一名佛教帶髮修行的——
俗家弟子!
不錯!這正是如今呈示在步驚雲眼前的那面孔家族譜,所記載的事實!
孔慈的十代先祖,不單跟從「佛」姓,不單姓「釋」名「空」,不單是一名在家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他還是一名相當不平凡的俗家弟子。
他,其實是一名出於「少林」的俗家弟子!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
他,更是那個於數百年前,當外族大舉揮軍剿滅少林之時,臨危受命,把驚世之秘「達摩之心」及其開啟法門一併運出少林的一一一俗家弟子。
揭開了孔慈如霧般的身世終於逐一揭開了!
黑瞳主人瞄著步驚雲那張愈來愈是鐵青的臉,出奇地嘆息道:
「終於看清楚了吧?步驚雲!相信你勢難料到,平凡的孔氏家族,他們第十代的先祖,居然會是那個於數百年前臨危受命,把達摩之心帶出少林的俗家弟子吧?」
是的!步驚雲真的萬料不到,孔慈先祖會是一個這樣重要的人物。如果那件達犀之心所記載的驚世武器真的可以反轉世間的話,那孔慈一族,便是世間會否面臨徹底改變的關鍵,甚至命脈!
而且,儘管事情在揭開前看似異常錯綜複雜,椎一經揭破,便顯得再也簡單不過。
步驚雲至此總算想通;何以孔慈會是黑瞳主人的惡魔之眸了?
既然釋空當年於少林受外族入侵之時,曾把達摩之心及其開啟法門帶出少林,代代相傳之下,他的後人子孫,亦必被傳予達摩之心及其開啟法門。
孔慈既是其十代子孫,當然亦順理成章知道,如何開啟那顆藏著驚世武器秘密的達摩之心。如果黑瞳主人「魔渡眾生」的計劃真的要反轉天地、再創世界的后,那,要得到孔慈為他打開達摩之心,已是事在必行!
亦因為如此,孔慈便儼如為他看透,『達摩之心』秘密的「眼睛」,亦就是——
惡魔的眸子,惡魔之眸可是,步驚雲雖然想通了這一點,但有一些問題仍感疑惑,他驀地又徐徐道:
「我已明白……」
「何以孔慈……」
「會是你的惡魔之眸,」「但……」
「為何她會失去……」
「八歲前的……」
「記憶?」
對了!步驚雲!這個問題真是一針見血!假若孔慈真的承受了其先祖那套開啟達摩之心的方法,她何以又會失去八歲前的記憶?最後更弄至如斯勞師動眾,費一番轉折,要風雲其中之一護送她入木人巷回憶記憶,方能再次成為可助黑瞳主人看透達摩之心的眸子?
此中,究竟有何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與遭遇?
聽了步驚雲的問題,黑瞳主人似是一楞,繼而又悠悠笑道:
「哈哈!不愧是不哭死神!這條問題可真是一針見血!就讓本座告訴你,孔慈失去八歲前的記憶,全因為一個悲傷的故事··」「而一手編寫這悲傷故事的人,便是……」
黑瞳主人說至這裡,身上的黑霧斗地疾卷而出,直向洞內某個暗角捲去,語氣也一反悠閑常態,突然恨恨的道:
「便是這個禽獸不如、天殺的一一」「豬狗畜生!」
此語方歇,他所旋出的黑霧已然卷著那個暗角里的一些事物,步驚雲的目光隨即順其黑霧所卷的方向一掃,只見他所卷的,赫然是洞內……
那副充滿怨氣的和尚遺骸!
事出突然!步驚雲不虞這頭氣勢無兩、一直氣定神閉的「魔」,會突然一反常態,他不單對那副和遺骸咬牙切齒,而且他所散發的黑霧,還像他的魔掌一般,竟在那和尚已淪為桔骨的臉頰上「闢辟拍拍」的重重連掃十數次,儼如給那和尚遺骸狠狠抽了十數記耳光!
他一面抽,口裡更在不停咒罵著「畜生」;他,為何會對一個已死的和尚一一一恨之人骨?這個和尚到底是誰?
以他那股談笑問便可把萬物摧毀的功力,受他十數記耳光,這具和尚遺骸想必早已寸灰不留;那具枯骨卻在給其卷出的黑霧不停拍打下,仍能維持原狀無損,或許只因為他不想它粉身碎骨,他還會在日後繼續折辱它!
隔了良久,黑瞳主人終於停了下來,似已回復常態,但聽黑霧內的他又緩緩道:
「很奇怪,是不是?以本座這頭絕世惡魔,何解還要對一個死了的和尚遺骸凌辱?
步驚雲,如果你知道這臭禿驢曾做過什麼,而一手編成孔慈這悲哀的故事之後,相信,即使冷冰如你,也會暗罵這臭禿驢一聲——畜生!」
步驚雲默然不語,他只是凝目盯著黑瞳主人所置身的黑霧,他似乎正在洗恭聽他將要說的故事,那個悲哀的故事。
黑瞳主人凄然一笑,笑聲中依稀流露一股悲天憫人的沉浸,奇怪!惡魔。也會為一個故事而沉浸?難道,那個故事真的異常悲哀充滿孔慈「紅色的悲哀」?
他幽幽的道:
「步驚雲,我本不想再重提這段舊事,不過,為了多謝你護送孔慈入木人巷,就姑且告訴你,而且,若您知道孔慈這個悲哀的故事,或許,當我們『魔浚眾生』的計劃實現之後,你會更同情她!會對她更好!事實上,我和黑瞳迄今雖一直在利用孔慈,也希望這可憐女孩,命途能夠幸福一點……」
這惡魔也希望孔慈能夠得到幸福?這會否又是惡魔的虛情假意?甚至是另一個的圈套?
步驚雲不置可否,坦白說,事情未到結局,誰正誰邪,誰對誰錯,他亦不會妄下斷語,他太明白世事,許多時候都曲直難分。他只是斜斜一瞥也被帶至聖門之內、仍在毫無意識地緩緩按動達摩之心的孔慈,她每按一下,所相隔的時間並不短,彷彿她也正在逐漸回復過去的記憶,包括,她如何可開啟達摩之心的記憶……
故此,在一時三刻之間,達摩之心的秘密,還未至立即重見天日,而黑瞳的主人,還有相當充裕的時間,重提孔慈這個傷心故事……
而當他以寂寥的聲音,開始把孔慈過去的那個故事娓娓道來的時候,步驚雲逐漸明白,造成孔慈悲慘過去的禍根,應由她十代先祖「釋空」開始。
由釋空的一念之仁開始……
數百年前,少林這個佛門正宗,所收納的弟子已分為兩家一出家與俗家。
所謂出家弟子,固然是已經剃頭為僧的和尚;而俗家弟子,便是那些雖慕佛理、暫時卻未能決心出家為僧的人。
少林弟子雖分為兩家,但因雙方皆嚮往佛法無分彼此,故一直皆和平共處、同心協力。大家的理想,不獨宏揚佛法,更希望少林眾多無上武學能夠發揚光大。
而在眾多后弟子中,當時有一武功相當出色的俗家弟子,那就是一一一孔慈的先祖「釋空」!
釋空十歲時已被其父送上少林習武,因其天賦聰敏,骨格亦清奇,故不出五年,便已盡得不少少林武學真傳。再者他天性純良。
忠厚可靠,更深得當年的少林掌門——一空大師信任,更替他起取法名「釋空」,對其青眼有加,無私相授。
日子一日一日過去,在十八歲的時候,釋空的武藝,更已在少林僧眾當中名列前茅,再這樣下去,只是掌門大師「一空」,亦未必是其對手!
問題終於來了!
以「釋空」的武功才智,甚而人品,完全是下一任掌門的最佳人選;如果他肯出家,以一空大師對其如斯青眼有加,必會任其為繼承人無疑。
亦因如此,本來無爭的少林,終於惹起了紛爭,惹起了妒忌……
一空大師的師弟「一目」,比一空年輕不少,本一直在觀窺師兄的掌門之位,心想,若其師兄圓寂,那掌門之位勢必落在他的手中。
不料,釋空在少林的崛起,明顯對其繼承權有一定威脅。
本來釋空乃俗家弟子,應沒有資格可當掌門.但出家與俗家,分別只是在於有否三千煩惱髮絲而已;若釋空立志剃髮為僧,主持之位,非其莫屬!
少林是佛門一大正宗,數百年前在江湖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誰不垂涎這個位尊權重的掌門之位?一眉雖是出家人,但有些時候,人的劣根性一貪念,便有這等可怕;佛教的哲理是好的,但佛教之中的僧侶,也有不少害群之馬,因為僧侶們也是人,並不是完美的智者「釋迄牟尼」。
他們也有軟弱的時候,也有犯錯的時候,這,原是人性!
一眉冷眼看著釋空在少林愈來愈受弟子歡迎,更覺不是味兒,而且其師兄一空已日漸老邁,據說,還預備於不久之後,擇人傳位。
這一次,一眉終於急起來了。終觀少林內的大勢所趨,其師兄一空必會勸釋空剃度出家,再把主持之位傳他無疑,但,他又可幹些什麼,以阻止此事發生?
終於,一眉幹了一件事情,以阻止此事發生。
那件事就是……
出賣少林!
斯時,有一外族觀窺神州,一直想找一個佔盡天險的根據地,以期能在此地搜集中原線報,他日密謀傾覆中原,而這群外族,鈾選了聲名顯赫的少林!
皆因少林位處嵩山,佔盡地利,且其德高望重,若操探少林,更是容易煽動武林群雄合謀傾覆,故此少林,是他們志在必得之地。
一眉遂與這群外族勾結,既然他認為主持之位非釋空莫屬,他得不到的東西,他也不要釋空得到;他與外族約法三章,只要他順利助他們入侵少林,他們將來指定的傀儡掌門,必須是他!
這個條件,外族當然欣然接受,事實上,既然一眉為爭一口氣而甘願當傀儡掌門,他們也省得再另覓人選。
於是,雙方的計劃更準備得如火如茶,計劃便是,在掌門一空將要宣布下任掌門屬誰之日,一眉會在寺內所有飯菜中下「軟骨散」,而外族亦會在寺外聚集他們早已潛進中原的一萬精英,要在少林一千憎眾中毒乏力之時,大不驚動中原皇朝之下,把少林據為己有!
這個計劃裡應外合,可說萬無一失;果然!不出一眉所料,群僧不虞有詐,是日全部吃下他早已下了「軟骨散」的飯菜,包括他一直無比妨忌的釋空在內。
一眉感到滿意極了,雖然眾人還未毒發,但因只要中了軟骨散一個時辰,即使強如一空及釋空,亦無法可再用內力,屆時便是外族大舉入侵的時候,他,將會再不用妒忌釋空。
因為釋空可能已經不再存在。
惟是,世事往往出乎世人意料之外。
當其師兄一空大師朗聲宣布下一任的掌門時,一眉當場色變!
他色變,全因為一空所宣布的名字,是他造夢也設想過自己會聽見的名字!
那個將可成為下任掌門的名字竟然是……
一眉!
一眉大師!
竟然是一眉自己!
一眉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下追問其師兄一空,何以會選他為了任掌門?
一空大師卻是慈和的笑:
「一眉!你是我的師弟,論輩份,你順理成章!論武藝,你亦不弱!且論年幻你比師兄更是年輕數十載,以你的年紀,少林在你領導之下,應還大有可為!師兄提拔你當掌門,你覺得不好么?」
當然不好!一眉心裡暗叫,因為他已出賣了少林,出賣了中原,他此時已勢成騎虎;誰知一空大師一瞥正站於其畔的釋空,復再續說下去:
「一眉,其實今次你能當上主持,釋空也有一份功勞啊!」
一眉在震驚、焦急之餘更是納罕,他愕然一瞥正向其微笑的釋空,又回望師兄一空,追問:
「師兄,你此話……何解?」
一空溫然笑答:
「一眉,坦白說,師兄在決定認是下任掌門之時,也曾費煞思量,躊躇於你與釋空二人之間,後來,師兄對釋空提及此事,釋空道:『師父,不用再想了!掌門之位,恕弟子不能勝任!其實,論到輩份,一眉師叔在寺內信高望重,論武藝,一眉師叔更是勝任有作;論年紀,一眉比我年長,經驗與智慧更是弟子無法可比;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一眉大師平紊皆樂於濟世為懷,胸懷磊落,毫不吝司扶掖後輩,情操偉大:主持若以弟子與一眉相比,來決定誰是下任掌門,未免有辱一眉師叔了……』」一空大師說至此,不由又眉開眼笑地看著釋空與一眉二人,道:
「呵呵!師弟,釋空與師兄適才所說的話,是不是十分類似?
哈哈……」
一空大師雖是老懷大慰地笑,皆因他出了一品武兼優的好弟子——釋空,然而,聽畢一切的一眉,已一死灰。
事實上,一眉一直掛著慈顏,假意干盡好事,都是為爭取在其師兄心中留下良好印象,希望他能把掌門之位傳給他,僅為了一己私心而已。
沒料到,他的虛假慈悲,居然會在他的對手釋空眼中,是一個如此偉大的優點。
此時一直微笑的釋空終於亦對一眉道:
「一眉師叔,你怎麼還在猶豫?還不行接任之禮?老實說,弟子那有統領少林萬千僧眾之魄力?而且弟子凡心未盡,塵緣未斷,弟子已立志於日後下山,把在少林所學的武功用作扶危解困,望能把少林的佛學與武學精神發揚光大,而少林,便只有拜託師叔你了。一眉師叔,請別再謙遜禮讓,你,實在是比弟於更合適的人選:
無論你的武功人品皆是首選,弟子實在自忱不如……」
他竟然還如斯沒有機心,還在說自慚不如呢!還這樣稱讚、敬佩一個想把他害死的敵人?
一眉看著這個微笑著的釋空,他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自愧不如!
面對如斯為他設想的對手,他羞傀得無以復加,羞愧得流下眼淚,他這地跪在釋空與一空跟前,重重叩了三個晌頭。叩得頭破血流;釋空與一空大師為之一驚,當下阻止他再叩下去,並愣愣問道:
「一眉……大師,你……你這是幹什麼?」
一眉大師堂堂一個少林大師,此時已淚流滿面,不顧尊嚴,啞然低首哭道:
「是……我錯了!」
「師兄,釋……空。我一眉罪該萬死,我……我……」
「我出賣了……」
「少林!」
一空與釋空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當下再追問下去,一眉終於慚愧地和盤托出事情始未。
眾人聞言固然震驚不已,唯既成事實,且一眉亦覺悟前非,此時亦非責難他的時候:
當前急務,是如何能解決此兇險的重重的難關?
少林武僧逾千,若然盡數未有中毒,想必一個武憎,亦勉強大可抵十名外族;要全部人殺出重圍絕不可能,唯若堅守少林不失,相信還可以勉強辨到:
問題是,如今所有人已然中毒,且將會在一個時辰內毒發,到時候,試問誰可抵抗外敵?
怎麼辦?怎麼辦?
眼前只有一個人知道怎麼辦?
就在眾人想破腦袋之際,掌門一空大師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
突然向寺內的「達摩」聖像重重下跪,愧然泣道:
「達摩祖師,弟子不才,不單在任之時未能光大少林,宏揚我佛,如今少林更要滅在弟子手上;弟子一死並不要緊,然而少林若成為外族圖謀神州的根據地,此後必戰禍連連,蒼生塗炭……」
「達摩祖師,看來,今日為救少林,為免陷蒼生於水火,弟子不得不揭開達摩先祖的最大秘密了!」
此語一出,一空大師猝地勁掌一送,竟然重掌向達摩的聖像劈去!一眾少林弟子,包括一眉及釋空,差點給嚇得心也跳了出來。
一空大師,他居然敢劈「達摩」?
他……瘋了?
不!一空大師並沒有瘋!
當高與人齊的達摩銅像,給其雄渾掌力破為兩截之時,一眾少林弟子隨即瞥見,原來達摩聖像之內,藏著一軸紙卷!
一軸盡著一些機關設計的紙卷!
眾弟子盡皆不朗所以,就連孔慈的先祖釋空,與及一眉亦不解一空何以這樣;一空卻隨即解釋,那些機關的設計圖,其實是少林內一直嚴禁擅闖的神秘巷道……
木人巷的機關地圖。
不單木人巷內的機關地圖,那軸紙卷還記載著「安全」進行木人巷而不用觸動巷內機關的方法。
眾弟子終於明白其中因由,然而仍不明白,何以一空大師要取出這卷戍在達摩聖像內的木人巷內的設計圖?難道他要人木人巷?他為何要人木人巷?
他們早已聽聞,少林本人巷巷內藏著一些神奇物事,然而一直不知道這等物事是些什麼;只知道每一任的車門代代以口相傳,只有掌門方知木人巷內的是啥。
至此,掌門?一空大師亦不再隱瞞下去,他當場對所有少林門下直言,在少林木人巷內,確是藏著三種少林最重要的物事,這三種物事分屬於武、武器之秘、與及——
一顆水晶!
木人巷內所藏的武功,據說是一種足可令人天下無敵的武功,名為一一一元極摩訶!
至於木人巷內所藏的武器秘密,卻是幾乎一件可以翻轉世間的驚天武器,而暗藏這件武器秘的事物,喚作——
達摩之心。
還有,第三種藏在木人巷內的神奇物事,卻是一滴如同眼淚的水晶,喚作——
達摩之淚!
這回達摩之淚,其實是一種……
而這種三種神奇物事,盡皆源自一個人!
便是源自少林一代禪師一一一達!
摩!
卻原來,達摩在世之時,除了在少林創下萬世流芳的禪學,更在少林創下了他畢生的最高武學成就,也許亦是當時武林人的最高武學成就,也許更將會是曠古爍今的最高武學成就——
「元極摩訶」!
而達摩創此最高武學境界,本是揉合了他畢生禪學,與及取天地之間「風無相,雲無常」的無相無常之態,千錘百鍊,苦思而成!
覦當年達摩創出此最高武學「元極摩訶」之時,天上風雲驟然變色,狂風大作,雲走如萬馬奔騰,訪佛,上天也在震驚,三界萬物中的風雲力量……
已被達摩看破,而化為此元極達摩的最強力量!
足以叫鬼哭神號、呼風喚雨的最強力量!
此外,除了這因風雲而悟的無上武學,達摩在面壁九年期間,還以「天眼通」看見這世上原來存在著一件與天地同生、足可迴轉世間的可怕武器,後來達摩得意弟子便鑄成極為複雜難解的「達摩之心」以隱其秘。
至於那顆看來像是一顆眼淚的水晶「達摩之淚」,其實是達摩禪師於原寂之後,所化的——
舍利子!
而且更是一顆可以擁有神奇妙用的——
舍利子!
傳說,佛教中的得道高憎,若然圓寂,都必會餘下一顆舍利子,只是,大部份的舍利子,除了給信眾供奉之外,世人暫時還想不出有何實際用途!
然而達摩這顆舍利子卻截然不同。
達摩圓寂之後,他所成的舍利子,與一般舍利子的形狀不同,它反而像一顆晶瑩通透的淚形水晶,就像是達摩為眾生之苦所流的一滴慈悲之淚,故而,達摩弟子「慧可」,便把這顆水晶般的含利子,定名為一一達摩之淚。
不獨如此,慧可還逐漸發覺,不知是否因達摩生前道行高深,這顆「達摩之淚」,似乎蘊含一種很強很強的磁力,若一個中了毒的人把它拿在掌中……
那不出半盞奈的時間,大論那人聽中的毒有多深,無論那人所中的毒如何奇不可解。
這顆達摩之淚的強大磁力,就慢慢把那人所中的毒逼出來。
而這逼出來的劇毒,都會逐漸凝結為一些血紅的透明硬塊,就象水晶……
想不到一顆小小的舍利子,居然有如此解毒的神效!
這顆「達摩之淚」.可能已不單是達摩舍利子如斯簡單。
而是達摩刻意在自己死後,留給世人的一點祝福與慈悲。
本來有一顆能解萬毒的達摩之淚,就應是人間一大福氣;可惜,慧可還未及以達摩之心救千萬受苦中毒的人,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偷窺此達摩之淚,唐門、毒宗。更不會讓達摩之淚破他們的獨門奇毒,他們不約而同趕上少林,且還在途中不斷互相殘殺,以求能減少和自己爭奪達摩之淚的對手,結果……
他們合共數千人,竟然一個也沒有命抵達少林,只因他們已在途中互相殘殺至一一一一個不留!
達摩弟子慧可得悉此事後固然震驚不已!惟就在震驚之餘,他亦隨即下了一個決定!
達摩之淚本為救人聖物,如今竟然未救一人,已先奪數以千記江湖人的命:那並不是達摩之淚的錯,而是人心的錯!
既然物本無錯,人心自誤,為了避免再起紛爭,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把它埋掉!
與「元極摩訶」及「達摩之心」一起埋掉!
當其時,達摩在圓寂前,也曾傳給慧可那套他最強武學「元極摩訶」的秘籍,可惜慧可雖是機關奇材,卻並非習武奇才,他竟然完全看不懂「元極摩訶」的習練竅門!惟是,他又不敢把這套達摩畢生最高武功大成的無上武學,拿給其他同門觀看,只伯會給一些心術不正的同門習了此無敵武學,人間從此便會永無寧日!
既然經他設計、隱藏那件可怕武器秘密的「達摩之心」需要收藏,那顆本可救人、最終卻誤人的「達摩之淚」亦要好好埋掉,還有,他習不成的「元極摩訶」亦不能隨便傳給別人,種種問題纏繞,慧可終於——把心一橫!
他終於大興土木,設計了少林木人巷,把這三種重要物事藏於其中!
而在木人巷內,除了一般驚險重重的機關外,他還依著其師達摩「元極摩訶」秘復內的圖文,設計了二十二個會依著秘籍動作而動的「木人」,他自己雖練不成元極摩訶,但著那甘二本人的機關一經觸動,便會舞出「元極摩訶」的招式,發揮元極摩訶上天下地唯我無敵的——至尊氣勢!
慧可,不單要「元極摩訶」保護著達摩之心與達摩之淚,他還要「元極摩訶」,自己保護自己的絕世招式,不致外流!
因為,若然有人膽敢擅闖木人巷,要取聖門內的達摩之心及達摩之淚,便必須以「經中之經」觸動機關,讓二十二木人把「元極摩訶」揮舞一大周天,聖門才會上升,然而,若二十二木人一經運舞元極摩訶,試問天下群雄,又有認可支持至「元極摩訶」
運舞至一大周天,而不被其無敵氣勢逼至身心俱裂而亡?
所以,即使有人能進人木人巷,得見二十二木人所舞的「元極摩訶」.那些人,也不會再有命步出木人巷了,更逞論進入聖門拿出「達摩之心」與「達摩之淚」!
然而慧可雖然設計了如斯精密的木人巷保護三件聖物,但最後還留有一個餘地,便是把木人巷的機關設計藏在達摩聖像之內,代代擇品行上佳的弟子作掌門,井告之設計圖之所在;但,這些被選為繼承人的掌門,都要先發一個重誓——
若非幾乎生死或少林寺的存亡,每一代的掌門,都不得擅自取出達摩聖像內的設計圖,扭自按圖闖入木人巷!
因為著得設計日,進入木人巷內的人,便完全不用觸動「元極摩訶」的木人,已可開啟聖門拿取達摩之心與達摩之淚!
而慧可之後的每代掌門,運氣似乎都不錯,每次所選的接任人亦言而有信,每皆在有生之年,絕口不提設計圖的秘密,也絕不向弟子提及本人巷內藏著的到底是些什麼,他們就像一群少林歷史的幽靈,默默守護著「少林無敵傳奇木人巷」,默默繼承保護神的宿命……
可惜,經過了無數代以後,直至孔慈先祖釋空之師「一空」這一代,終於也無法把這個無敵的少林傳奇再守下去了……
不錯!兵臨寺外,且逾千僧眾亦中了「軟骨奇毒」,即使下毒的一眉早配有此毒的解藥,也沒有足夠份量可把逾千憎眾的毒即時解除,要即時解除邊千僧眾的毒,再令他們回復功力與寺外邊逾萬外族頑抗,唯一的方法,便是把木人巷內、可解世上任何一種奇毒的達摩之淚取出來!
而為了挽救少林,更為免少林日後成為外族的根據地,成為中原蒼生受動的渦首,一空大師終於也破音犯誡,選了孔慈先祖釋空,與他一起按圖進入少林木人巷!
果然!得到設什圖之助,一空與釋空終順利進入木人巷內的聖門.更順利取得晶瑩通亮的達摩之淚。
甫執達摩之淚,一空與釋空首先受惠,體內的「軟骨散」逐漸被此水晶逼出體外,化為血紅晶瑰,然而,當釋空正要把達摩之淚拿出木人巷,為寺肉逾千僧眾逼毒之際,一空大師猝地叫住了他,且還拋給他一件沉重物事!
釋空一接,一看,當場變色,一空給他的,赫然便是那件藏著元敵武器秘密的一一達摩之心!
這還不止!其師父一空大師,突然已跪在他的眼前!
釋空大驚;普天之下,那有師父跪拜弟子之理?實不知一空在賣什麼葯!欲要扶起一空,不料一空已老淚縱橫,哽咽道:
「好徒兒!為師今日要你先答應一件事,否則……為師今生都……
絕不起來!」
「師……父,你到底要弟子……答應你什麼事?」
一空忍著滿腔老淚,說出一個令釋空極度咋舌的答案:
「釋空!我要你一一一」「把達摩之心帶出少林!」
「永遠不要回來!」
原來一空眼見少林兵臨寺外,即使逾千僧眾全復功力,亦僅堪能擋逾萬外族,未必敢言勝券;若然少林甫一淪陷,外族除了佔據少林;亦必會以人海戰術攻進木人巷。
無論二十二木人所運舞的「元極摩訶」如何利害,但一時能挫百人千人,卻難挫萬人,甚至十萬人;總有一日,這群外族會成功進佔木人巷。
少林內的「元極摩訶」,即使給他們得著,也未必得物有所用,因為這無敵神功,即使連當年達摩得意弟子慧可亦無法練成,更不論那些對中土武學一竅不通的外族了。
而可以解萬毒的達摩之淚,縱使彼他們得到,也頂多惹起爭奪、殘殺,未致貽誤蒼生,椎是,那矚鐵鑄的達摩之心……
它內里藏著那件可以反轉天地的武器之秘,若落在外族手上的話……
雖則說只有一空才從上代掌門口得悉開啟達摩之心的法,但若全寺憎眾被,難保外族不會以千僧之命威協一空,逼他說出開啟達摩之心的方法!
故此,目下最安全的方法,還是找一個武功與德行並重;可以絕對依賴的弟子,在混亂間把達摩之心運出少林,以策萬全!
而這個足佳的人選,當然是孔慈的先祖——
釋空!
釋空本不欲肩此使命,唯見兩眉斑白的一空為免蒼生受難,不惜纖尊向弟子乞求,且還淚眼連連,私下也覺不忍,且亦明白眼前以大局為重,並非婆媽推卸的時候,遂也義不容辭,堅決點頭答應:
「師父,你放心!」
「我釋空答應您!即使豁盡我釋空一條匹命,我亦誓要把達摩之心帶出少林,這不讓它落在外族手上!」
一空間言,當下如放下心頭大石,然而他復再懇求釋空,若他把達摩之心帶出少林之後,千萬別要回來,就讓他與他的後代子孫,生生世世把達摩之心暗暗留傳下去,只因為一一一空已不再信任少林的僧侶!
一空本以為出家人與世無爭,孰料一眉已令他大失所望,明白出家人也是人,他們當中也有掛著菩薩面具的敗類,亦喜歡爭權弄勢,這,原是人性常犯的錯誤,出家人若不時常警惕自己,亦難免會犯!正是「披上袈裟事更多」!
既然和尚寺與民間的爭鬥都是一樣,那達摩之心藏在那裡都是一樣!倒不如給眼前最信任的釋空帶出少林,讓他的後代留傳下去。一空對釋空的品行有信心!他亦對釋空在日後將會調教而出的後人有信心……
當一空與釋空拿著達摩之淚步出木人巷后,一空的功力已然全復,他便以真氣傳進達摩之淚之內,再把達摩之淚內藏的磁力暴放十倍,使在達摩之淚方圓五丈的少林弟子,亦可在不用摸它的情況下回復功力,終於,不出半個時辰,所有少林憎侶都已回復功力,而外族亦開始攻進來了,雙方於是發生一場史無前例的決戰……
然而這一役,外族縱人多勢眾,還是敵不過眾僧們誓保少林之心,終於被少林弟子重挫而退,惟是,少林許多弟子亦不好過,非死即傷……
掌門一空,在以達摩之淚救回逾千少林弟子時,早已虛耗甚深,且還要力戰外族,更是油盡燈枯,終於黯然圓寂。
至於曾出賣少林的一眉,出奇地,卻是戰得最勇最猛的一個,他不但採用不要命的打法,還依師兄一空之命,誓死掩護釋空在混亂中把達摩之心運出少林,最後,他終於死在百根亂槍狂刺之下,不過,他是含笑而死的……
只因為,他已為自己所犯的過錯,得到徹底解脫,他在死前尋回了他的自心,人生而為人應有的自心……
而孔慈的先祖釋空,最後亦成功地把達摩之心運出少林;他為守對一空大師所下的重誓及承諾,便先把達摩之心藏在家中隱秘暗格,然後更對達摩之心的事絕口不提半字,恐防會泄露風聲。
然而。為了不讓開啟達摩之心的心法失傳,他遂想出一個辦法!
他依著達摩之心的形狀,再另鑄造一個外型一樣的鐵骰,當然,內里所藏的精密機其實並不一樣;他把這個仿造的達摩之心,給自己數歲大的兒子把玩,就像是一種孩提時代所玩的古怪玩物!
然後,他每日均悉心不們地教導自己的兒子一套如何去按動,扭動這顆鐵骰的獨特方法,這套按動、扭動鐵骰的獨特方法,正是開啟達摩之心的心法!
可是,釋空並沒告訴他的兒子及家人,那套正是開啟達摩之心的心法,更沒對他們提及任何關於達摩之心的事,他只是要自己每代後人立誓,必須每代相傳這套心法!
釋空這樣做,其實是出於一片苦心;一空對他恩重如山,他既不能讓開啟達摩之心的心法失傳,更不想日後任何一代的子孫因不肖而誤事,毀了他對一空死守達摩之心的誓言,毀了一眉誓死掩護他逃出少林的苦心!
為了掩人耳目,釋空甚至捨棄釋空之名,更不用回自己俗家之原姓,卻胡亂地起了另一個新的姓氏——「孔」!他把自己的過去家族全部抹掉,變為「孔家」!
如是這樣,孔家一族便誕生了,他們這一族的每代後人,在孩童時代,都被父親傳以一套按動、扭動一歷奇形矯骰的方法,他們每一代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方法,只知道是先祖要他們這樣做而已,而這套方法,亦不準外傳他人,只准一代傳一代地,生生世世地……
把他們祖先「釋空」對其師「一空」大師的誓言,與及對師叔「一眉」改邪歸正的敬重……
堅守下去!
留傳下去!
前塵往事,恍如風中的雲煙,甫一道來,便似被寒風吹散,只餘下釋空不異世世代代死守對其師一空所作承諾的執著與信義……
步驚雲聽至這裡,總算明白孔慈一族的複雜過去,他雖依舊一片沉默,惟在沉默中也不禁心中激蕩難平,沒料到孔慈的先祖釋空,居然會是一個如此重視承諾、寧願捨棄列祖列宗的姓氏、也要世代遵守諾言的人!他,是一個好漢!人間好漢!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間好漢,到了最後最後,他的最後一代子孫孔慈卻淪為天下會一名身份低下的婢女……
這就是好人應得的下場?報應?天意何以總愛將凡人作弄?
步驚雲眼裡閃過一絲不忿,訪佛為孔慈一族而不忿,不過很快便被他的沉冷掩蓋下來,他又冷冷的問黑瞳的主人:
「你似乎……」
「還沒說正……」
「要處!」
「孔慈一一一」「為何失憶?」
不錯!孔慈既是釋空後人,那她從小便應被授於那套開啟達摩之心的方法,問以會失去記憶?她遇上什麼事?
黑霧內的黑瞳主人聞言,卻又是幽幽的長嘆一聲,嘆息中竟似有無窮悔意,答道:
「我早說過,孔慈的失憶,是那個禿驢一手造成,不過,坦白說,其實本座亦難辭其咎!只因為,孔慈的誕生,其實是……」
「一個陰謀!」
「我的陰謀!」
「惡魔的陰謀!」
什麼?步驚雲不虞,黑瞳主人竟會說孔慈的出生,是他的陰謀謀?他忽然升起一個想法,隨即徐徐同:
「你,這樣說,」「難道一一」「孔慈的出生……」
「是你——」
「一手策劃?」
黑瞳主人悵然的答:
「不錯!步驚雲你猜得一點不錯!孔慈的出生,確是本座一手策劃:她的出生,也是本座這百多二百年的不滅生涯中,唯一最令我遺憾的一一一」「大錯!」
想不到,孔慈的出生,竟會是惡魔一手策劃的陰謀?
惡魔一生最大的錯?
惡魔一生雖大的遺憾?
孔慈既然在小時候已懂得開啟達摩之心的方法,為何卻因那個所謂禽獸不如的神秘和尚,與及惡魔也遺憾的大錯,弄至失憶?
既然可解萬毒的達摩之淚能令孔慈回復記憶,那是否說,孔慈其實是因為中某種連惡魔也無法可解的毒,才會失去記憶?
木人巷內那個充滿怨氣的和尚骸骨,與及眼前這身份不明的魔,到底曾對孔慈干過什麼事?
種種的疑問,雖然仍在步驚雲心頭無法得到解釋,令死神冰冷的目光亦抹上一層淡淡的疑惑,惟這所有的問題,都不及另一件事更令步諒雲疑惑……
緣於當黑瞳主人說出「孔慈是其百多二年來的不滅生涯中。唯一最令他遺憾的大錯」
時,他,赫然可能因為一時情緒跌宕;一不小心,他的聲音……
竟然變了!
他竟然變了另一個的聲音!
步驚雲向來都隱約感到,這頭魔那獨特而低沉的男性嗓子,總象是從某些地方聽過,他曾推測,他在那自己已記不起的過去,五年內,一定曾遇過他,或是遇過一個與他聲音相若的男人……
「可是,眼前這頭惡魔他的聲音卻突然變了,還變了一個非常奇怪的聲音,一個也是步驚雲似曾相識的聲音。他的聲音,出奇地變了一個……
女!
人!
怎麼可能?縱橫於世、甚至已可天下無敵的「惡魔」.怎麼可能會同時擁有一個女聲?且還是一個步驚雲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
黑霧內的他、到底一一是男是女?
黑瞳主人似乎也察自己的一時失言,他的聲音,很快已回復原來的男人聲音,但聽他吃吃笑道:
「怎麼樣?步驚雲,你,看來已從適才本座的聲音,聽出了一些什麼似的?」
步諒雲木然盯著他處身的黑霧,瞪眸不轉,他沒有回答,然而他那炯炯目光所流露的迷惑,已經代替死神回答。
黑瞳主人復道:
「很好!想不列你雖然記不起五年過去,卻還依稀留有一些印象;對適才本座的語聲,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步驚雲盯著他,又沉沉問:
「你,」「到底是誰?」
黑瞳主人笑:
「好!既然如今魔渡眾生的計劃已事成在即,本座也不怕給你一看我的真面目;步驚雲,本座問你,神的對比是「魔」,長生不死對永存不滅,男人的對比是女人,那,你認為,一個天下無敵的男人,他的對比應是什麼?」
步驚雲一想便知,天下無敵的男人對比,便是——
天下無敵的女人!
那,難道……與神對比的魔,竟會真的是——
一個天下無敵的女人?
步驚雲仍沒回答,黑瞳主人已先自豪情笑道:
「步驚雲!就讓本座在未繼續說孔慈的悲慘故事前先告訴你……」
「不錯!本座這頭人間惡魔,確是——」
「一個女人!」
承認了!竟然連他自己也承認了,他,原來真的是一個女人!
那,他為何一直把自己的聲音偽裝為一個男聲?
然而步驚雲猶未有任何反應,這頭魔中之魔,已繼續說下去:
「但,我這頭魔雖然是一個女人,卻不是那種依附男人、要看男人面色的女人!已百多二百年了,經過漫長而寂寞的不死不滅,相信,我,已經變成了整個浩瀚神州——」
「最強的女人!」
「我,甚至是一個比那個長生不死的神更強的——」
「人!間!強!者!」
「步驚雲!你這就看個清楚,本座這個可能已是神州二百年來最強的女人……」
「到底是什麼模樣吧!」
一語至此,黑瞳主人的話聲,斗地又回復女聲,且同時沉喝一聲,圍繞著他身上的濃濃黑霧,頓時被其無濤喝聲沖沖個四散,他的真正面目,終於毫無遮掩、毫無保留地展示在步驚雲的眼前!
一看之下,步驚雲充滿疑惑的雙目,更趨疑惑,眼前這頭惡魔的真正面目,竟然是……
頃刻之間,即使是死神的臉,也要陣紫陣青,他雖然記不起五年前的過去,但目前惡魔的真面目,他一看但覺相當熟,而且還相當親切,相當地親切……
就像是重見一個風雨故人一樣!
更驚人的還是,他的咀里,竟像比他的腦海更快記得這個人似的,在極度震憾當中,不知何故,他竟不由自主地衝口而出,叫出這個人的名字:
「你……」
「你是一一一」「阿鐵的……」
「雪?」
「緣?」
隆!步驚雲突然叫出這個名字,對他亦如晴天霹靂!
雪緣?雪緣?雪緣?阿鐵的……雪緣?
天!不可能!
雪緣,早為救神州而老了朱顏,眼前這個深謀遠慮的魔,怎麼可能會是……雪緣?
他,到底是誰?
風雨少林。
不知何時,寂寞長夜猛然灑下一場傾盆大雨,整個少林,都籠罩在如劍的雨絲之下,訪佛,少林也要為今夜將發生的那場強者血戰,悲付而哭泣流淚。
在少林庭園一個破舊角落,那群逾千有家難歸的鬼,都彼這場暴雨打得渾身涅透,無援地、狼猾地瑟縮一旁。
不過,他們的目光卻充滿了希望,因為他們深信,壁畫上的那個神,以及黑瞳使者,今夜必能從木人巷內找出可以救他們的方法,他們是這樣的深信,那個自號為魔的黑瞳,即使她真的是魔,他們也願意不顧世俗人的白眼,以魔為友!
然而,突如其來甩,他們的信念很快便被打破,就在充斥狂風暴雨的天地間,他們冒地看見,一條魁梧無比的身影,傲然從漫天的風雨中降下少林庭園!
彷彿,血腥,已經降下少林!
不錯!那人是血腥的化身!只因他的過去染滿血腥,他半個時辰前的過去亦同樣染滿血腥!
他更要他自己的現在與未來,染滿血腥!
血色經王,一個普天之下最狂最盡最惡的無敵強者!一個匯聚無經無道第十三層與及回元血手五十多年邪功、可能已與黑瞳主人勢均力敵的強者……
他,終於來了!
來了!他雙足甫一著地,方圓十丈內的所有砂石,盡被逼開。
雨點亦無法侵近其身十丈,傾盆大雨之下,他的衣衫竟然仍是於的!
單是他身上的濃烈殺氣,已足可把方圓十丈的雨逼開?可怕!
而這股叫大地萬物室息、旁惶、無助的無敵殺氣,更令在場已看得目定口呆的逾千之鬼大汗淋漓,他們知道,只要這個人一出手,他們不消片刻,便會如豬狗般被殺個精光!
幸而,經王血紅的眼睛只是朝他們一掃,便沒再看他們一眼。
不知是因為他們丑得令他提不起殺的興趣,還是他要暫留他們千鬼之命,另有企圖?
他的目光,只是瞪眸不轉地盯著庭院中那面神之壁畫,瞪著壁畫中的其中一人,咬牙切齒的道:
「你的計劃,將要在今夜徒勞無功,便要完結!」
「你所謂忠心不二的僕人——黑瞳,亦要在今夜完結!」
「而你不滅不死的生命,更要在今夜完結!」
「我,無敵經王,將會把一切曾經令我不快的人,不快的記憶……」
「統統完結!」
「你給我走著瞧吧!曾經是我主人的你,你在世時的人間名字——-」「白!」
「素!」
「貞!」
「隆」然一聲破天巨響!白素貞三字,竟像字字如雷,挾看經王聲音中的元比氣勁轟出,赫然把壁畫上的其中一人整個轟穿,在壁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缺洞!
而那一個人,正正使是蹲在神畔的——
白!
素!
貞!
天!已經出神人化的人間惡魔,竟然會是白素貞?
他,到底是那一個……
白素貞?——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