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定約
張舒恆出了客棧急奔集市。他穿過一片樹林,來到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挑了一個很大很好的西瓜付了錢后,便匆忙欲回。
剛剛走到樹林中,突聽一個人喝道:
「張少俠,慢!」而後便有一紫衣少年凌空翻下,穩穩地站在張舒恆身前,目光犀利地直射向張舒恆。
那少年不過二十上下,雙眉如劍,紅唇齒皓,長得眉清目秀,英俊瀟洒,但卻一臉的冷漠,冷冷地盯著張舒恆。
張舒恆吃了一驚道:「你、你……是誰,想幹什麼?」
少年冷笑道:「在下冷俊,是來領教領教『武林第一少年英俠』張少俠的武功!」
張舒恆連連搖搖頭道:「冷少俠,得第一併非我所願,我只不過是替我妹妹出口氣罷了,我的武功離第一還差得很遠呢!這名號……」
「張少俠是小瞧我冷某人了?」冷俊冷冷地問道:「認為我冷某人不足與你一斗?!」
張舒恆連忙否認:「冷少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若是冷少俠一定要打,我張舒恆只好就打一架,可是客店裡還有我受傷的朋友,她還等我回去呢!……」
「大丈夫啰啰嗦嗦幹什麼?」冷俊打斷張舒恆的話道,「我同你打鬥,三百招內不贏便輸,不輸便贏。不會佔用你太久時間,有何不滿?」
張舒恆見冷俊句句肯定,不由推託,想了想道:
「那好吧!我張舒恆只好同你打架吧!」說罷放下手中的西瓜,將雙手橫於胸前,擺好姿勢道,「冷兄弟,來吧!」
冷俊喝道:「那我便不客氣了!」說罷一掌迎面推來!張舒恆見他這一掌勁道不小,手下思毫不留情,實為兇猛,當下十分小心,一個側身輕輕閃過。那冷俊方才在台下觀看張舒恆同於峰打鬥,早知他一直未使出全力,武功十分不凡,如今同他交手,當然是毫不留情。
這冷俊素日孤傲自負,無那位少年可敵,如今見張舒恆輕鬆獲得第一名號,非常不服,自來挑戰。只因他從未輸給平輩之人,也從來都在二百招內勝過對方,方才見張舒恆武功高強,才將取勝定在三百招內,看來他十分自信,也很有把握。
二人交手數十回合,打得飛沙走石,天昏地暗,看樣子二人掌法不相上下。
張舒恆心中也暗暗驚嘆他的武功,手下卻不敢有思毫放鬆。張舒恆雙掌向前平平推出,直取冷俊肩頭,冷俊見這一掌來的來勢緩和,帶力強大,便也出掌相迎,帶到途中突然變招一拳向張舒恆面門砸來,張舒恆閃身躲開,左手一道圓弧右手一掌推開,正是「降龍十八掌」
中的「亢龍有悔」。
冷俊知道這一掌的厲害,不敢硬拚,向後躍開數步,張舒恆向前一探,一手做掌,一手做拳,分擊冷俊前胸和小腹,這是他參悟多日將「降龍十八掌」和「伏虎神拳」
互相摻合而成,威力不同凡響。
冷俊見勢不妙,雙掌齊出,手上卻毫無內勁,待手掌觸到張舒恆雙手時,向兩旁輕輕一帶,這正是以柔克剛之道。
張舒恆一愣,不由自主地回護胸前,冷俊暗暗鬆了口氣,若不是張舒恆經歷不多,不大懂得應用,方才自己那一招是無論如何也化不開的,不禁暗叫慚愧。
二人又斗過一百回合,冷俊這才發覺張舒恆內功之強自己是無可相比!他掌掌內力勻穩,招招拳法精妙,在那少年英雄大會上斗於峰是有所保留的,現在細細回想,那時張舒恆只用了「降龍十八拳」中的四掌,便把對方打輸了!不由暗暗心驚,將自己的全部實力用以來抗!
張舒恆見冷俊越發兇狠。不由暗驚,自己若是不將全力拿出,恐怕勝負難料,搞不好還會受傷喪命!當下立即運及『太極心經』摻合進掌法。
冷俊見他掌力突然增加,更是從未料到,大吃一驚,不由後退一步,這一下,迎掌速度稍慢,雙掌相交之時,要不是冷俊內功頗強,早以推出十幾丈遠,吐血受傷了!而他受掌之後,只是後退幾步心覺憋悶,一絲血腥湧上喉嚨。
「冷兄弟沒事么?」張舒恆見狀問道,擔心自己是否將他打傷,可在冷俊聽來,張舒恆關切之語句句刺耳,暗含嘲諷,冷笑道:
「才不過一百招,我就會輸了嗎?看招!」說罷運氣一推,向張舒恆面門襲來。
其實方才張舒恆的那一掌,冷俊本應接到,只是未料他突然增力吃了一驚,這才中招,現在調換戰術以巧而勝,也未感無奈。
二人又拆數招,突然冷俊一招「倒轉乾坤」從張舒恆右側邊推去,張舒恆自然將左手移來雙掌相制,誰知冷俊突然變招,左手直取張舒恆左肩!
張舒恆慌忙收回左右手,迎了過去,二臂相交,兩人同時一個后翻身跳出遠去。
冷俊又突發一招,直衝張舒恆胸前,張舒恆身體微微一側,兩臂齊驅並迎,雙掌相接互吸互引,只要一方收回掌力,使會重挨一掌而被另一方的掌力彈推很遠,故張,冷二人都用盡全力,以推而勝。
張舒恆怕冷俊受不了,只用了五成內力,而冷俊見他來力十分平穩毫無拼勁,冷笑道:
「張少俠還是小瞧我冷某人了!」
說罷,猛運力推過去!誰知張舒恆突然收掌,倒使冷俊吃了一驚:張舒恆這不明擺著要輸嗎?!誰知張舒恆收掌收得甚為巧妙,就在冷俊收回前次推掌之力,畜勢推下一掌的瞬間,將雙掌收回,思毫不礙,又突地發一掌直取冷俊左肩。
眼見就要到三百回合了,冷俊已漸漸支持不住,張舒恆也感到對方傳來的內力逐漸減少,知道冷俊快不行了,便右手向右一滑,左手跟著帶到,直取冷俊腰間。
冷俊大吃一驚,要躲也來不及了,心下黯然沮喪之極。他正欲發話,忽覺腰間一輕,原來張舒恆已經收住招式,作了一揖道:
「冷兄弟,你我今日不分勝負,這一場便算打和了吧!我能交上你這個朋友,還是很幸運的。」
他這一番話句句出自肺腑,可在冷俊聽來,卻全成了譏諷之言,心下不禁大怒,「哼」
地一聲,扭頭便走了。
「冷兄弟……」張舒恆趕上兩步剛欲叫他,林秋竹叫著「張大哥」從林中奔出,與此同時,遠遠地傳來冷俊的聲音:「張舒恆,一年之後我會再來找你,到時我們再一決勝負!」
「張大哥,發生了什麼事?」林秋竹吃驚地問道,原來張舒恆走後,林秋竹便左右肩塗上「百草霜」,又喝下內服藥「玉霜茶」,等了張舒恆一個多時辰,卻也不見他回來,心下著急便出來找他,就看到了這一幕。
「張大哥,怎麼回事?你打架了?剛才是誰在說話?」林秋竹焦急地問,張舒恆說了事情經過,真讓她吃驚不小,在林秋竹心裡湧起一股隱隱的恐懼,她聽到冷俊說的最後兩句話,雖然沒有看到冷俊的表情,不知道他日後如何,但分明感到一年之後「非你死,便我死」的決戰。
張舒恆可沒有林秋竹想到那麼多,抱起地上的西瓜道:
「秋竹,這是我買的西瓜,你一定等久了,我們快些回去吧!」林秋竹點點頭,隨張舒恆回客店了。
※※※
卻說那冷俊,因同張舒恆比武相差甚遠,沮喪之極。他自己數年來孤傲自負,常於人爭第一,在江湖上曾經大敗許多武林高手,與同輩人比武也還從未輸過,而今卻在三百招內輸給張舒恆一個無名「小輩」,哪裡咽得下這口氣?心中又氣又恨,走在路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無限凄苦。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這個多年的夢想與追求如今對冷俊而言,彷彿似一個遙遠遙遠的夢,一條長河的彼岸,只可以遠遠望著卻難以達到,冷俊心中沒了底,曾經驕傲過,自信過,但如今卻被張舒恆的出現攪得一團糟,只留下了吃驚與泄氣。不覺中冷俊走進路邊的一個小酒店。
冷俊拿起一壺酒,仰頭一飲而盡,苦笑道: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他這二日的經歷,如從直聳雲霄的高山上,一下跌到無底深淵,心中的失意無以形容,似乎一下於使他變成了一個怯弱、自餒的人。
冷俊心裡十分凄苦,一行清淚,順著兩腮流進嘴裡,一股苦澀鹹味注進心間……
「哎!早晨的少年英雄大會上得冠的少年英俠真是厲害!哎呀呀!太精彩了!」
「對啊對啊!他叫張舒恆,人又英俊又瀟洒,簡直是風流倜儻、貌勝潘安哪!」
「他的武功真是精湛,噴噴,厲害厲害!」
聽著旁邊一群人議論張舒恆,冷俊那刻骨銘心的仇恨如同火山爆發一般,他一拍桌於喝道:
「胡說!他的武功根本不高!而且人品也是卑鄙無恥的!」
眾人忽聽冷俊這麼如雷之聲,看到他那似乎喪失人性的目光,都驚呆了,客棧里一片寂靜。
「此話怎講?」突然,客棧里響起一個悅耳聲音,冷俊抬頭望去,不由一怔,那是一位絕代佳麗,她不過十五、六歲,膚白若雪,柳眉彎彎,當真是美貌如花,楚楚動人,正是沈劍華的妹妹沈秀琴。
冷俊沒有再說什麼,緩緩坐下,又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喂!你剛才說張舒恆人品不好,有何憑證啊?」沈秀琴走過來略帶溫怒地問。
冷俊抬頭望了望沈秀琴這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言不發。
沈秀琴見冷俊也不說一句話,不由大叫道:
「你這個人怎麼能這樣呢?我看你就像和張舒恆比武輸掉的人!沒有真才實學,只會在背後說人家的壞話!習武之人要胸懷寬廣,『宰相肚裡能乘船』嘛!像你這樣心胸狹窄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習武之人最高目標莫過於奪天下第一,成為人人敬仰的武林至尊,像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是永遠也做不了天下第一的!即使得了天下第一的稱號,也會眾叛親離,無人尊敬,這些你師父沒有講過嗎?你師父是誰,料想也不是什麼仁人智仕!」
沈秀琴一番無意之言,恰好說到冷俊最痛苦的地方,他只是默默地聽著,無言以對。
沈秀琴說的聲音很大,客棧里的人都聽見了,冷俊終於聽得不耐煩了,怒喝一聲,提起長劍在眾人驚異的目光慢慢走出客棧。
冷俊又是神情沮喪地走在路上,滿腦子都是張舒恆的影子,揮也揮不去,恨地他咬牙切齒、仇恨滿腔,卻沒有一點辦法。
許久,冷俊突然覺得似乎有人總在跟著他,回頭一看,沈秀琴正遠遠地望著自己,心下微驚,當下警惕起來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半響,冷俊回頭一看,沈秀琴還跟著自己!立即走到人群堆中,望甩掉沈秀琴,可是好半天回頭一看,沈秀琴離自己還越來越近了!
「喂!你老跟著我幹什麼?」冷俊怒道。
沈秀琴「咯咯」一笑道:
「我有跟著你嗎?」冷俊被她氣得沒辦法,索性就不再說話,誰知那沈秀琴竟像是粘在他身上一般,無時無刻不跟著自己。
冷俊走進-家客棧,沈秀琴也跟了進去,冷俊道:「掌柜,住房!」
掌柜看了看二人,問道:「您二位是-起的嗎!」
冷俊望了一眼沈秀琴怒道:
「誰跟他是一起的?」掌柜嚇了一跳,不敢多言,匆忙領冷俊上樓休息,冷俊分明聽到沈秀琴對小二說道:
「我要住他隔壁!」這把冷俊氣得七竅生煙!大叫道:
「你無聊不無聊?!」
沈秀琴「呵呵」一笑道:
「只要你告訴我張舒恆人品那裡敗壞,我就不跟你了!」冷俊一怔,一下還不知如何做答,當然也不願將自己輸給張舒恆的事告訴別人,冷冷地道:
「你要知道問他自己好了,別老跟著我!」說罷拂袖而去。
可那沈秀琴一定要問個滑楚,愣是不肯走,而且每次冷俊住房沈秀琴都要住在他的隔壁,讓冷俊怎麼也甩不掉她。
幾天後,冷俊終於忍受不了了,道:
「喂!你一個女兒家,老跟著我一個大男人,不怕閑話嗎?而且總要住在我隔壁,不害臊么?」
沈秀琴微微一笑道:「你不告訴我個究竟我就一直跟著你!」
冷俊被她氣得沒辦法道:
「那好,我就告訴你!其實張舒恆的少年英雄大會之冠本非他意,只不過是為了一個漂亮女孩罷了!而且就因為少年於峰失手打傷那個女孩,就異常狠心地不顧比武規則,將於峰心脈振傷,吐血不止,像他這樣為了一個女孩,失掉大俠身份的人,未免也太庸俗了吧!」
沈秀琴怔了怔,「啊?有這等事?」然後道:
「其實那也沒什麼嘛!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沒有喜歡過那個女孩,所以你不懂得愛情的偉大,不理解情人之間的關懷,對於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來說,不過分嘛!……不過,我還是不相信,這位大哥,是不是因為你比武輸給張舒恆,而懷恨在心誣衊他呢?嗯?
你一定是為了一個女孩同他比武吧!堂堂七尺男兒可不應該為情所困,想開一些哪!再說比武輸了便輸了,勝敗乃兵常家事,何必太在意呢?可不應該在人家背後說三道四啊?」
冷俊早已不耐煩沈秀琴的一番話,道:
「我已經告訴你張舒恆人品那裡不好。你不要再煩我了!」
沈秀琴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好半天才道:
「我明天一早就自己走,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冷俊冷冷地道:「你有完沒完?」
沈秀琴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頗含笑意地望者冷俊,冷俊心中一驚:她不是又要如何要挾我了?不耐煩地道:
「我叫冷俊!」
「好冷的名字!」沈秀琴微感一陣寒意,卻又道:
「沒關係,我以後就你阿俊哥哥好了,我叫琴兒!」
冷俊心中一盪,從小便無人稱他什麼「大哥」「哥哥」更無人親昵地稱他「阿俊哥哥」,總是生硬客套地叫什麼「冷少俠」、「冷兄弟」、「冷公子」,甚至直呼其名,乍一聽「阿俊哥哥」四字從沈秀琴口中說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服之感,可他突然意識到沈秀琴所說的「以後」二字,轉念一想:難道我們還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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