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篇》花前月下〈後篇〉
續接<前篇>
「她是貨真價實的大姑娘。」東方非哼聲道。
她訝了聲,努力掩飾臉上的震驚。
沒人告訴她,採花賊是女人,專來采男人的啊!
東方非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在這種時刻仍有閑情意致跟她抬杠,道:
「女人想採下本爵爺,還得看我願不願意呢。」
那名婢女冷冷看了他一眼,道:
「樂知縣誰人不知東方爵爺性喜男色,寵幸一名青年懷真。只是沒有想到,原來東方非也有將男寵打扮成女子的癖好。」
東方非哈哈笑道:
「姑娘所言甚是。既然採花賊都能男扮女裝害人了,我要懷真扮女裝討好我,也不算是奇事了。何況,你不覺得我的懷真女裝嬌艷可人,惹人無限遐思嗎?」
阮冬故任著他倆說話時,乘機打量這婢女。此女眼有殺氣,但略為渙散,臉色偏白,確實身上帶傷。既然採花賊是男扮女裝,那這殺手打哪來的?
東方非繼續笑道:
「姑娘想全身而退,現在正是時機,但拿本爵爺換情郎,可就危機重重……」他視線微垂,對上阮冬故的美目,道:「懷真,你還看不出來嗎?姚並謙的計策漏了一人,為何鄰縣始終抓不到那名男扮女裝的採花賊?正是因為他有幫手,這個幫手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一個女人願意幫這種事,自然是痴戀不悔的情人了。」
阮冬故不由自主訝了一聲。
「是縣太爺布的局?」那婢女咬牙切齒道。
「不是他,還會有誰?」東方非冷淡道,以眼色逼退了阮冬故到口的話。「新任縣太爺,一味想有功績,竟讓本爵爺受此驚嚇,回頭我必不饒他。」
阮冬故點頭配合:
「正是。爵爺,姚大人一向看我不順眼,您回頭一定要好好整治他。」體內血氣已順,如果要出手,先得考量到她倆之間的東方非。
她思索片刻,慢吞吞地起身。
東方非瞪向她。「坐下!」
阮冬故雙手舉起,輕聲說道:
「姑娘功夫高強,我無意再打。那個……你可以繼續考慮下一步,但爵爺不能餓著,我拿東西給他吃。」
東方非內心微詫,注視著她端來水酒,然後卑微地跪在他腳邊,徹底的男寵本色。
這直丫頭,必在思考如何護住他,她這種舉動……實在讓他心癢得想看下去,看看她要如何作戲,如何服侍他。
「爵爺,請喝。」她倒了一杯水酒給他。
他接過,笑道:
「懷真,你這種矮人一截的身姿,我作夢都會回味。」
她力作自然道:
「懷真本想陪爵爺共度春宵,可惜逢此異變。當日你在布政使手下,豁命搶救懷真,可見懷真在爵爺心中的重要性非比尋常,懷真感激不盡。此刻,懷真願以這杯水酒表情意。」
原本東方非笑意燦燦,但在聽見她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論后,臉色微地沉了下來。她這是想幹什麼?想代他留在這裡當人質,讓他出去領人么?
阮冬故無畏地反瞪著他。
東方非冷笑,連看也沒看身邊隨時可以下手的婢女,道:
「姑娘無非是要救人。這簡單,我跟懷真都不必去衙門領人,頂多再半炷香,自然會有人聯想漏網之魚逃往我這兒,咱們三人就在此乾耗吧!」
「東方非!」阮冬故惱叫。
東方非鎖住阮冬故的眼眸,似笑非笑中帶抹殺氣:
「姑娘身受重傷,到時領了你的情郎走,可要小心防範了。」
「防範?」黑暗裡的婢女沙啞道。
「你冒險救他,二人共逃,縣衙必會隨後追緝,你功夫是高強,但身懷重傷。如遇危難,你當他是情郎,他這個只會嘗盡百花的男人會不會棄你而去呢?到那時你的下場是什麼你不會不清楚。」東方非有意撩撥著人性。
果不其然,他的暗示,如根利針狠狠地戳進對方心裡。
頓時,寢房靜如死寂。
時值冬日,門緊閉著,月光被烏雲籠罩,室內伸手不見五指,緊繃的氣氛裡帶著濃濃的血氣。
阮冬故全身蓄勢待發,就等這名如直挺死屍的婢女一出手,她先護住東方非再說。
不知過了多久,房裡開始悶熱起來,那名婢女還是沒有開口,阮冬故已是渾身薄汗,她唯一確定對方的呼吸仍在,幾次短促而不穩,應是在猶豫掙扎。
忽地,東方非打開摺扇納涼,依舊沒有抬眼看那婢女,淡聲道:
「姑娘想好了么?是要獨自逃生,還是回頭找你的情郎?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本爵爺倒有個建議。」
「……你說。」那聲音沙啞如粗礫磨過,像是經過劇烈的內心掙扎。
「姑娘以東方非為人質,必定清楚我在地方官員間的影響力,那麼你也該聽說本爵爺一諾千金,只要我的一句話,一個信物,誰敢不買帳?倘若你一人離去,我願給你信物,連夜出縣,它日你養好了傷,隨你要不要回來救你情郎。」
阮冬故聞言,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神色下真正的含意。
「爵爺對你的男寵真是情深義重。」
東方非嘴角微勾,不以為意道:
「我得到了她,總得玩幾年才能解我心頭渴望。她要跟你走,中途出了差錯,我必遺憾終生。皇上賜我不世襲爵位,那就給你爵爺信物吧,帶人質只能暫時保平安,本爵爺的信物能讓你一路出縣,即使過了江興依舊有效。」
阮冬故遲疑一會兒,低聲說明信物的重要性:
「爵爺,這信物未免太貴重了。就算爵爺事後反悔,一旦通緝公文發出,還得通過層層關卡,到時這姑娘上哪去都難找。」
東方非挑眉,鳳眸帶笑,讚許她的默契反應十足。他沒再多說什麼,就等對方的答案。
未久,那婢女輕聲道:
「信物呢?」
東方非聞言,也沒有露出驚喜,神色自若道:
「懷真,柜子里有玉盒,去取出來。」
阮冬故暗鬆口氣,小心翼翼地起身,正要轉身移到另一頭時,院子里突地有了輕微的聲響。
連她這個功夫不濟的人,都聽出那是枯枝被踩斷的裂聲……四周早有人埋伏!思及此,她暗叫不妙,立即回身,那名婢女果然受到驚嚇,出手欲擒向最近的東方非——
這一次,阮冬故反應極快,疾身出招擋掉對方的擒拿,迅速承接下好幾招,血珠飛濺上眸瞳,她也無暇顧及。
身後有東方非,她不能避開,也沒有餘力閃開,對方重傷但以命相搏,才一眨眼她已吃不消,對方一個拐腿,她重心不穩,連著東方非一塊跌在床上,她硬撐奮力再疾擋一招。
刷的一聲,她擋不住,胸前上衣被撕裂,露出微有曲線的肚兜。
「妳是女的?」那婢女驚聲道。
同時間,屋瓦迸落,東方非從后抱住阮冬故,硬是逼她翻了一圈,面對床內。
自屋頂落下的是青衣跟懷寧。懷寧眼角一瞥,面露怒氣,招招兇猛,將那名婢女逼得破窗而出。
「下官來遲,爵爺受驚了!」姚並謙站在門口作揖道。
東方非不疾不徐翻身坐在床緣,擋住身後的人兒。
他淡淡掃過姚並謙帶領的大批捕快,個個灰頭土臉,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插手。
他哼笑著,看不出神色的喜怒,道:
「姚大人,你的手下真要好好練一練了,連個女人都擒不下,還累及本爵爺,要是傳了出去,你這縣官的面子可丟大了。」
「下官失職,望請爵爺見諒。」姚並謙上前一步,低聲道:「爵爺,你滿面都是血……」
「不是本爵爺的血。是鳳一郎推敲出她會挾持本爵爺的?」
「是。咱們都沒有料到採花賊會有幫手,如今採花賊已伏法……」姚並謙看見東方非身後床上有一角女衫,再加上方才屋裡的聲音……一陣厭惡打從心裡而起。他道:「懷真他……」男扮女裝簡直是跟採花賊沒個兩樣!
「她好得很呢。」東方非隨口答道。
外頭聲音已然靜了下來,懷寧面無表情地進屋,看了東方非一眼,即道:
「你要說什麼?」
躲在東方非背後的阮冬故,非常知恩圖報地說:
「謝謝。」
「不對。」
「……以後我會好好練武的。」
「也不對。」
「……懷寧,我絕不會因為報恩而吃豆腐的。」她絕對堅守自己的立場。
懷寧脫下外衣,直接丟給她,平聲道:
「我回去做豆腐等你,你繼續你的花前月下之約吧。」
她雙肩徹底軟掉。
東方非揮了揮手:「都出去吧。」
他眼角一瞟,守在門口的青衣微地頷首,收到主子決定殺人滅口的心意。
等全數人馬退出府邸后,東方非才轉過身,瞧見她已經脫下破碎的上衫,換上男子的外衣。
這種穿法不倫不類,但他一點也不介意。他笑道:
「冬故,現在只剩你我了。」
她下床嘆息,對他抱拳道:
「東方兄,方才承蒙你拖延,不然小妹一時之間想不出好法子。只是……望請東方兄以後盡量別用這種手法。」
「你是說,先將人打進谷底,以為她沒生天了,再一點一滴給她希望,讓她以為她真能逃出去?」
「這實在太……」
「冬故,你怎麼不想想,她也是幫凶。沒有她,她的情郎豈能摧殘這麼多無辜女子?」東方非不以為然道,同時步出房門。
圓月高懸,銀輝滿地。
她無言地來到他的身側,一塊抬眼看月亮,輕聲道:
「東方兄,無論如何,今晚小妹能全身而退,全是你的功勞。」
「冬故,往後這種日子還多著呢。只要東方非在世的一天,不管是過去要報仇的,或者仗我之名如今夜這般,都不會放過我。」他有意警告。
「小妹心裡早有準備。」
東方非聞言,自圓月移向她,俊眸充滿喜色。他道:
「你這牛脾氣的姑娘,哪怕我病重難治,你也不會輕易舍下我,是不?」
「正是。」她毫不考慮地答道。
他輕哼一聲,拉她近身,拭去她臉上的血珠。
「你這種話,我每每聽了,總是不快又惱怒。我要的,可不只有這種小小甜頭而已。」
「好吧,那請東方兄聞聞,是否喜歡我身上的氣味?」她微笑道:「若是喜歡,將來我身上就用這香味兒就是。」
她身上什麼味兒他都愛得要命,但他還是拉她入懷,親熱地湊近她的頸窩。
「東方兄……有必要這麼近嗎?」
他笑著:「我不聞個仔細,怎能告訴你我喜不喜歡呢?」語畢,他輕輕含住她的耳垂。
如果在以前,她一定全身僵硬,但今天略有不同,她依舊硬直,但毫無退開的舉動。
他內心輕訝且喜,徐徐對上她的美目。
兩人對視良久,她暗吸口氣,腮面染酡,小臉仰起,閉上眼。
他又驚又喜,但不動聲色,俯頭輕輕吻上她的嘴。難得她如此順從啊……唇舌相互輕嘗,她主動搭上他的頸子,更令他難以置信。
如果不是旁人學不來她這種眼神,他真要當有人來冒充了!
淺吻逐漸加深,這一次,她非常專心甚至沉醉,東方非十分滿意她的進步,與她共享這個深吻,以往多半是他一頭熱,今晚方知共享的樂趣。
他摟著她柔軟的嬌軀,留戀地吻著她的小臉、粉色的頸子,她不拒不避,最後他在她耳邊低喃:
「冬故,你開始讓我心癢了。你是讀了多少風花雪月的書,才學會這些男男女女的事兒?」
她聞言,笑了出來,沙啞道:
「東方兄,我一聽風花雪月的故事就容易入睡,這你也是知道的。」
「那你就是存心要吊著我胃口了?」
「倒也不是。」她退了一步,充滿笑意,朝他作揖道:「東方兄,其實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這幾個月,你對我百般用心,我是看在眼裡的。」
東方非欣賞著她被吻腫的唇瓣,等著她的下文。
「其實,東方兄每每說這個心癢難耐嘛……」
「此刻我對你就是這般心情啊,冬故。」曖昧地掃過黑衫里更顯嬌弱的身軀。
她忍著笑意道:
「既然如此,東方兄,今晚下棋,也太晚了,不如……」
「不如?」
「府里沒人吧?」
東方非停頓一會兒,專註地看著她。
「只有妳我。」他有意無意誘惑著。
「這月亮……每個月都會十五,嚴格來說,我們也算賞過了,是不?」
「是沒錯。」他完全同意。
她掩不住嘴角上揚,笑問:「東方兄,小妹敢問一事。方才,你不小心瞧見了小妹的……肚兜?」
她有意要玩,他絕不拒絕。鳳眸帶笑,他頷首:
「我並非有意,但確實看見,不只看見,且有遐想,遐想入骨,令我心火難耐。」
她聞言,有點傻眼,滿面通紅故作無事,繼續她的計畫,道:
「其實小妹的清白,早就不保了,是不?」
「冬故,你是引導我走向你的陷阱?我真想看看你設了什麼圈套,能讓我自動跳下?」
「東方兄足智多謀,小妹怎敢呢?」
「哼,從你剛才主動等吻,就有不對勁了。平日你我對吻,你像是個衝鋒將軍一樣,不拚命就會輸我似的,而剛才你像個乖順小女子,我還以為你下一步是邀我提前過洞房呢。」他調笑道。
她想了下,笑道:「這也不是不行啊,東方兄。」
東方非微地一怔,瞪著她。
「這也不是不行啊。」她重複一次。「東方兄,反正小妹遲早都是東方兄的人,就算今晚為報恩以身相許,這也是小妹該做的。」
鳳眸已經眯起,等著她的下一步。
她笑容可掬,朝他作大揖,朗聲道:
「聽說,當今世上,唯有東方非得不世襲爵位,他才智多謀,喜怒無常,小妹阮冬故今晚,想向東方非爵爺挑戰。」
「鳳一郎教你的?」
她搖頭,正色道:「一郎哥不插手。」
「好!」俊目迸出光芒,他立時收了摺扇,問道:「你要如何挑戰法?」
「請東方兄先上床。」
上床?他面不改色,也不多問,進房不脫衣,直接坐上床緣,其姿狂妄傲慢,正是東方非天性難改的氣勢。
他一抬眼,瞧見她笑眯眯地跟著進房,同時拉上門栓。
東方非眯眼。這直丫頭的心眼,此刻他竟然猜不到,這真是奇了,但正因如此,更掀起他的征服欲。
這世上,哪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呢?
「冬故,我等著呢。」他邪笑。
她笑道:「東方兄,你不能下床。」
「也對,如果下了床,如何提早過洞房?」
她哈哈笑道:
「正是。東方兄性喜挑戰,沒有一點刺激,就算上床,東方兄也會無趣。」
「若你此刻也脫鞋上了床,今晚我倆都不會無趣。」
這種露骨的言辭她充耳不聞,繼續笑道:
「如今近四更天,以五更天為限。東方兄每猜中我一題,我就脫下一件衣物,向前走一步,若猜輸了一題,我便穿回一件,不走前不退後。如能讓我全身盡脫,那小妹就任由東方兄為所欲為。」
「就這麼簡單?」他疑聲道。
她又大方作揖:「小妹說過了,這就是小妹以身相許的報恩方法啊。東方兄聰明遠遠超過我,小妹這只是做做樣子,矜持點而已。」
東方非哼笑:
「你這丫頭必是藏了自以為是的致勝方法,才敢大放厥詞。好!冬故,我倒想看看妳的本事!」
不是他瞧輕她,而是她個性耿直,想的問題能難到哪兒去?多半是皇朝律法,他不屑一顧的案子吧。
想想她在胭脂水粉的攤前,才起了個頭,他就能猜出她在問青衣合夥的事,她還能問出什麼出乎他意料外的問題?
今天晚上……提前洞房,他樂意至極啊。
她笑道:
「東方兄,你請放心,我問的問題必有答案,且與你有關的。」
他根本不放在眼裡。「請。」
她笑盈盈的。「姚大人上任近半年,經他處理的案子不少,敢問東方兄,你插手的案子共有幾件?」她補充:「這是樂知縣事,自然與你有關。」
「冬故,我還當你有什麼絕招呢!」他搖頭笑嘆,鳳眸充滿精光。「三件大案已交由刑部,七件案子列入縣府公門,經你偷偷左右,鼓吹鳳一郎向縣太爺獻策,我故意配合的,則為兩件。你要不要再問細點兒?」
她一臉錯愕。「東方兄,你、平常你……」
「平常我愛理不理,你就以為我漫不經心,從不記得這種小事?冬故,你要玩的不是一個普通人,你得高估我才行啊。」他興奮等著,期待著,目不轉睛著。
她悶不吭聲地脫下黑衫。長發垂腰,掩去她部份裸露的肌膚,但湖色的肚兜若隱若現。
兩道炙熱的光芒讓她非常不能適應。她吞了吞口水,偷偷摸上肚兜,確定真的還在,才硬著頭皮迎上他熱切的黑眸。
「第二題?」東方非笑道:「不快點,天要亮了。天亮了,我也不介意,我怕的是妳害臊啊。」
秀臉脹紅,她又垂下眼,掩飾眸里的眼色。
「那小妹就請問第二題了。」
「來吧。」他等著看她垂頭喪氣爬上他的床。他就愛見她一臉無助的樣子,快啊。
「東方兄,樂知縣為你定居之地,照說你應該熟悉萬分才對。小妹來的兩個月內,已在縣府將樂知縣所有百姓摸個熟透,這個答案每天都在變動,小妹也每一天都在確認,好隨時掌握突髮狀況。第二題,敢問東方兄,樂知縣為皇朝中縣,直到今年十月初二共有多少人?不必精準,有點誤差也算答對。」
她緩緩抬起眼,充滿神采,再度迎上他的視線。
「……」
5
五更天剛過。
青衣捧來早飯,在院子口遲疑半天,終於決定進院。
剛才他先到女眷房,看見小姐的男裝還在裡頭,那就表示小姐尚未離開,而院子里無人,主子寢房緊閉,這更表示——
房內有一對男女。
他該不該敲門?
還是等他倆自然醒?
正在暗自思量的同時,寢房門忽地被打開了。
「多謝東方兄一夜相伴,小妹心情好極。昨晚的花前月下之約,小妹一輩子都不會忘。」中氣十足地喊道,隨即轉身,瞧見青衣在場。「青衣兄,早安了!」她開朗笑道。
「早,小姐。」青衣垂下眼,不敢直視。這是第一次他看見同房一晚,還這麼大方的姑娘。
平常他照料東方非的生活起居,很清楚昨晚算是他倆的洞房夜,這個……算了,反正阮冬故也不是一般女子,會這麼大方面對,他不該意外。
「好香啊。」她笑道。雖然一夜未眠,但精神極好。
「小姐可要一塊用?」
「不不,我得趕回家,一郎哥一定準備好早飯了。」她笑著,跟他抱拳告辭,非常快活地離開。
青衣走進房內,道:
「爺兒,早飯已經好……」不經意地抬頭,瞧見東方非坐在床緣,臉色微青,顯然十分不悅。
他一愣。「爺?」照說,爺應該心情大好啊。
東方非抿了抿嘴,揮手道:「不吃了,我要補眠。」真是無聊!一個晚上就聽她在問樂知縣的事兒。
那些事也只有她這種人才會注意,他再聰明也斷然不可能對完全不知情的事有答案。
哼,他豈會不知她的心意?她想要他融入樂知縣,注意樂知縣,才用這種鈍法子,好啊,敢這樣玩他?敢這樣將他一軍,吊他一夜胃口。平日他捨不得對她發威,她當他是病貓了!
「是。」青衣正要退出時,忽地瞧見阮冬故已換回男裝,又跑進院子來。「小姐,可要小人送你回鳳宅?」
「不用不用!我還有話跟東方兄說呢。」她來到門口,並無進房的打算。
「你還想說什麼呢?冬故。」東方非哼聲道:「見好就收,方是聰明人所為,這一點你不會不懂。」
「東方兄,我只是想問你,今年圍爐,可要到鳳宅一聚,一塊過新年?」她笑容燦爛。
她此舉無異是將他擱進心裡。東方非心情略好,鐵青的臉龐也開始轉為正常,道:「好啊,不知你義兄知道嗎?」
「提過了。請青衣兄也務必賞臉。」
青衣連忙回禮。「多謝小姐。」
「還有,東方兄,那個……」她摸摸鼻子,真有點不好意思。「明年春天,你可願與我回應康阮家一趟?我問過一郎哥跟懷寧了,豆腐鋪生意正努力呢,他們走不開,就你跟我,回去提親。」
東方非瞪向她。
她紅著臉,但仍然直視他,笑道:
「我曾跟東方兄提過,工程如完工,我一定坦白告知。當年小妹為阮侍郎時,剛到晉江,巴不得馬上完工,後來發現無論如何趕工,工程一定得按規矩來,小妹只好將工程融入生活,不知不覺幾年過去,再一定眼,工程已然完工。東方兄,阮冬故的工程已完工,請明年一定隨我回應康提親,做一個結束。」
東方非熱切地注視她,嘴角緩緩揚起,承諾道:
「好,就明年。你的工程由我來結束。」
她一笑,又摸摸鼻樑,抱拳告辭。
青衣看她從頭到尾都十分大方,不由得暗自佩服,哪知目送她走到院子時,她忽地一頭撞到泥牆上。
「好痛!」她叫道,回頭看見青衣瞪著她,她連忙陪著笑,趕緊閃人去。
一出東方府,她滿面通紅,就算拚命抹臉,也覺得熱氣拚命湧上來。
「真丟臉啊……」她嘟嚷著,但愉快的心情一直沒有消失。
這一晚,成為往後東方非與她溫存時的形式。
不管洞房花燭夜,或者成親后的行房之樂,皆以今晚為準,三題為限,答錯離房,答對就……滿室春意燒不盡。
這倒是阮冬故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