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臨危不亂
這真是人心不古,倫常日衰,親手調教出來的衣缽傳人,居然勾結外人,假冒師尊,還要昧著良心,去顛覆祖師手創的門派,豈非滅絕人性?
上官相道:「道兄歇怒,此子既是令高足,也許另有隱情,道兄還是先問問清楚的好。」
「上官道兄說的也是。」葉法全揮手拍開了他徒弟的穴道,沉喝道:
「孽畜,你給我跪下。」
那弟子穴道乍解,就聽到師父的喝聲,趕忙雙膝一屈,跪拜下去,說道:
「弟子給你老人家請安。」
葉法全怒聲道:
「你說,你假扮為師,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
那弟子抬起頭來,一臉惶恐的望著葉法全,囁囁說道:
「師父在上,弟子不知哪裡做錯了……」
「你還不知道錯在哪裡?」葉法全氣黃了臉,怒喝道:
「為師要你說出假扮為師,是受什麼人指使的?你還不從實招來?」
那弟子聽得一呆,連連叩頭道:「弟子不敢說。」
葉法全怒喝道:
「你再不實話實說,為師就斃了你。」
那弟子又叩了幾個頭,伏地說道:
「師父明鑒,弟子假扮你老人家,是奉命行事。」
葉法全沉喝道:
「為師問你奉誰之命,居然敢欺師滅祖,假扮為師。」
那弟子被師父逼急了,只好囁囁說道:
「弟子是奉你老人家之命,要弟子假扮師父的。」
「是為師要你假扮的?」葉法全緊握雙拳,幾乎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接著喝道:
「清塵,你再說一遍,如有半句虛言,我就把你劈了!」
那弟子叫做清塵道人,他聞言慌忙伏地道:
「師父在上,弟子不敢有半句謊言,欺瞞你老人家。」
葉法全道:「你只管說出來,說得清楚些。」
清塵道人連聲應「是」,目光一溜,說道:
「弟子等三人,大約在一月前,得到龍君的通知,說你老人家失陷在龍宮霧室之中,弟子等心頭甚是焦急,就日夜兼程,趕來龍宮……」
葉法全道:「爾等如何知道龍君所在的?」
清塵道人道:「那是署名龍君的人,在信中畫了一張龍宮的位置圖,弟子等是按圖尋來的。」
「唔,那時他(指龍君)可能企圖以爾等三人,來要脅為師……」
葉法全一手捋須,說道:
「你說下去。」
清塵道人又應了聲「是」,續道:
「弟子三人趕到龍宮,就遇到這位姑娘……」
他看了畢倩倩一眼,接著道:
「她也說師父被困在霧室之中,還給了弟子五顆解毒藥丸,弟子依著這位姑娘的指點,找到霧室,果然看到師父瞑目而坐……」
葉法全道:「清塵,你說什麼?你看到為師?」
「是的。」清塵道人道:
「弟子當時就把一顆解毒丹呈給你老人家,約摸過了盞茶工夫,你老人家動了一下手腳,站起身來,要弟子等人跟你走……」
葉法全不待他說完,怒喝道:
「好個孽障,你說的簡直是一派胡言。」
清塵道人吃驚道:「師父在上,弟子說的句句是實。」
上官相道:「道兄,此中也許別有隱情,你且聽令徒說完了再說。」
葉法全「唔」道:「好,你說下去。」
清塵應道:「你老人家領著弟子三人,便從出口出來,進入前面一間石室,就從懷中取出這人皮面具,要弟子戴上。並囑咐弟子,待會有一位姓冷的姑娘會來,弟子務必聽她指揮行事,弟子當時並不知道這張人皮面具假扮的是師父……」
葉法全臉色稍霽,沉吟道:
「如此說來,你是中了賊人的奸計了,唔,後來呢?」
「哈哈!」西煞畢元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說道:
「這故事編的很好!」
清塵道人臉色微微一變。
上官相道:「畢兄,你別打岔,讓這位道友說下去。」
畢元大笑道:
「咱們是不是悶得沒事做,盡聽他胡謅?」
葉法全一怔道:「道兄是說孽徒說的不實?」
畢元含笑道:
「令徒說話之時,眼神亂轉,顯然存心不正,像這等捏造故事,畢某可見得多了。」
清塵道人伏地叩頭道:「弟子說的句句實話,師父要是不信,弟子……」
話聲未落,突然雙手在地上一撐,使了一式「豹子穿崖」,一道人影像箭一般朝石門外射去。
畢元大笑道:「畢某早已料到你有此一著!」喝聲中,銀練乍飛,只見他手中銀拂,一下纏住了清塵道人一隻左腿,硬生生把他一個人拖了回來,銀拂一抖之勢,清塵道人隨著「砰」然一聲,摔倒地上。
葉法全倏地跨上一步,一身道袍,拂拂自動,睜目喝道:
「好個孽畜,你真敢欺師滅祖!」
右掌隨著舉起,正待劈下,目光一注,口中不覺輕「唉」出聲。
原來清塵道人摔倒地上,竟然一動不動,他胸口上,不知何時,插著一柄尖刀,刀刃幾乎全已沒入胸口,鮮血還在汨汨的從胸口流出來!
不,那是黑血,黑得就像墨汁一般!
卜元慶埋怨道:「畢兄,你怎麼把他殺了?」」畢元一呆道:「兄弟幾時把他殺了?」
卜元慶道:「他胸口還插著一柄尖刀,那是哪裡來的?」
畢倩倩道:「那是見血封喉的龍刑刀,是龍宮中對付叛徒用的。」
南煞戚建公也是死在「龍刑刀」下的。
葉法全黯然一嘆道:「這孽畜背師叛徒,果然死有應得,但龍宮中人,把他視為叛徒,手段也太毒辣了。」
畢倩倩道:「那是他們怕他泄漏機密,才殺以滅口的。」
這句話,不覺提起了上官相的警惕,他看了假畢元一眼,說道:
「畢兄如是要帶他上鐵棺峽去,那就得好好保護他的生命安全,別讓他也挨上了龍刑刀。」
畢元大笑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就算把這小子做擋箭牌,他們也決不敢殺他!」
上官相道:「江湖上對白骨門,都懷有極大的戒心,確是事實,但賊黨為了不使機密外泄,殺之滅口,也極有可能。」
畢元笑道:
「正因為江湖上對白骨門具有戒心,因此大家誰也不願殺他們一個門人弟子,惹來白骨門群起尋仇的麻煩,咱們目前雖不知主持龍宮的幕後人物是誰,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上官相道:「你說他有野心?」
「不錯!」畢元含笑道:
「他要這些人假扮天破大師、葉道長,以及咱們四人,正是企圖取得咱們的實力,崑崙、峨嵋,遠處西陲,不會引起中原各大門派注意,而掌握咱們四個庄,因為咱們本來和各大門派並無往返,更不會引起各大門派的注意,但賊黨只要取得崑崙、峨嵋兩派,和咱們四個庄的實力,用以并吞中原武林任何一個門派,都綽有餘裕……」
葉法全聽得暗暗一凜,忖道:
「西煞畢元,雖非正派中人,但他積數十年江湖經驗,果然識見深遠,觀察得十分正確。」
上官相點頭道:「畢兄說得極是。」
畢元又是狼嗥般一聲大笑,說道:
「因為他們有并吞中原武林的野心,就不會招惹一個只有恩怨,不分善惡的十足邪派的白骨門,這道理,上官兄現在明白了吧?」
上官相也大笑道:
「畢兄說得極是,但咱們還是小心些為上。」
卜元慶催道:「咱們也該走了吧?不論找不找得到幕後主使之人,總不能老耽在這裡呀!」
畢元笑道:
「誰願意老耽在這裡,走,兄弟給諸位開路。」
說完,一手提起穴道受制的假畢元,舉步朝石門外行去。
畢倩倩叫道:「爹爹請留步。」
畢元回頭道:「你又有什麼事?」
畢倩倩道:「方才葉道長曾說門外這條甬道上,設有翻板。」
畢元大笑道:
「為父闖蕩江湖三十年,機關埋伏見得多了,區區翻板,還難不倒為父。」
畢倩倩道:「爹爹聽女兒說完了,再走不遲。」
畢元道:「你說。」
畢倩倩道:「龍宮中的埋伏,大都按八卦、九宮之數而設,還是讓女兒走在前面試試,這是大家的安全,爹可不能逞強。」
畢元大笑道:
「女兒長大了,居然批評起爹逞強起來了,好吧,爹就讓你走在前面去,這樣就不用說爹不顧大家的安全了吧?」
畢倩倩道:「女兒不敢。」
身形一側,翩然搶在前面,跨出石門,朝甬道上走去。
畢元喝道:
「倩兒不可大意。」
畢倩倩微微一笑,說道:
「女兒曉得。」
隨手在地上揀起幾塊手掌大的石頭,右腕一抖,把第一塊石頭擲在三丈開外左首,第二塊石頭擲在第一塊石頭一步來遠,第三塊又擲在第二塊石頭的二步遠處,都沒有什麼變化,第四塊石頭落到第三塊石頭一步遠處,已在轉彎角處,但聽「蓬」的一聲,地面隨著下陷,突然間發出一排管箭,前後左右亂射。
這一排管箭,密如驟雨,又是前後左右亂射,如果事出愴促,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躲閃得開。
葉法全臉色微變,說道:
「貧道方才追去之時,怎會並未遇上弩箭!」
畢倩倩道:「方才他們只是想誘咱們入伏,現在則是想把咱們除去,前後形勢不同,自然要全力施為了。」
說罷又在地上揀起了幾顆石子,一面回頭說道:
「現在咱們可以進去了,至少這三丈之內,不會有什麼埋伏。」
當先舉步,朝前走去。
大家怕她有失,很快就跟了上去。
畢倩倩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走到三丈遠近,就停下步來,這裡距轉角處,正好還有四步,畢倩倩腳下一停,就回頭說道:
「現在諸位請不要過來了,我先過去試試,如果遇上埋伏,還來得及退下,如果大家全上來了,遇上變故,就來不及躲閃。」
畢元點點頭道:「好吧,不過你也得小心些。」
畢倩倩嫣然一笑道:
「爹只管放心,這點機關,還難不倒女兒。」
隨著話聲,纖腰一扭,翩然朝左首閃出,一連走了三步,果然毫無動靜。
這三步已經走到轉彎角上,她又停了下來,左手托著夜光珠,右腕一振,一連朝右首擲出四塊石頭。
第一塊石頭擲在右邊第一步,果然沒事,第二,第三和第四步,仍然全無異狀,並沒有觸動機關。
畢倩倩心中一喜,忖道:
「對了,這裡依然是左三右四中十二的走法了。」
心念一動,再次俯身在地上揀了十三顆石頭,朝中間第五步開始,每隔一步擲出一顆,果然在中路擲到第十三顆時,才有管箭射出。
「成了!」畢倩倩嬌呼一聲,回身叫道:
「大家可以過來了,只要記住先在左首走三步,躍到右首,走完四步,再改走中間十二步,然後又從頭開始,左三右四中十二,就不會錯了。」說完,右手掣出長劍,左手擎珠,一馬當先,朝轉彎后的甬道上行去。
這條甬道還算寬敞,足有十五六丈遠近,一行人按照「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很快通過,甬道盡頭,忽然向右轉彎。
畢倩倩走到轉彎角上,腳上略為一停,舉目瞧去,甬道向右轉彎之後,本來寬敞的路面,忽然狹窄了許多,僅容得一人通行。
畢倩倩心中暗暗忖道:
「甬道忽然變窄,不知機關是否也有了更易?」
她原是好強之人,自己既然走在前面,總得繼續前行,這就以劍點地,試探著走了幾步,發覺這條甬道,經過轉彎之後,似乎已經沒有埋伏。
但她還是不敢十分大意,繼續提吸真氣,盡量的放輕腳步,施展「草上飛」輕功,只以腳尖點地而行,這樣走了二三丈遠近,果然不再有什麼異處,但前面又有了一個拐彎。
畢倩倩轉過彎,又試了幾步,還是不見絲毫動靜,心知這時果然已經不再有機關埋伏,這就站停了身子,舉手掠掠鬢髮,回身說道:
「爹,這裡大概已經沒有埋伏了。」
畢元緊跟她身後而行,狼嗥般笑道:
「這裡地方這般狹窄,真要觸發埋伏簡直只好硬挺。」
上官相道:「奇怪,咱仍走了一陣,怎會一個人影也未遇上?」
北煞卜元慶道:「他們自知不是咱們的對手,自然先行退出去了。」
畢元道:「看來數十年來,一直在江湖盛傳的龍宮隱秘,很快就可以揭開了。」
卜元慶道:「龍宮藏寶,縱有其事,只怕也早已不在了。」
畢元大笑道:
「你還想藏寶么?」
上官相輕輕嘆息一聲道:
「為了龍宮藏寶,數十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葬身蛇嶺,當時大家還認為死在那條鐵甲毒蛇劇毒之下,如今看來,就算你進入龍宮,仍然有這許多險阻,無怪這些尋寶之人,無一生還了。」
這條甬道,雖然不再發現機關布置,但卻有著許多轉折,大概每隔三兩丈,就有一個轉彎。
畢倩倩先前還暗記在心,只是轉折多了,你想記也記不得許多,反正甬道只有一條,並無分岔,隨即行進,也就是了。
就這樣曲曲折折,足足走了頓飯工夫,要知道一行人,腳下均快,這頓飯時光,少說也走了十來里路以上。
上官相心頭不禁暗暗嘀咕:「如以路程計算,自己一行人,走了這一陣工夫,豈不早巳遠離龍宮了?」心念轉動之際,只聽走在前面的畢倩倩忽然「啊」了一聲!
那「啊」聲似是帶著些驚喜!
上官相急忙問道:
「倩兒,你發現了什麼?」
畢倩倩道:「女兒看到前面透進光亮,似是已經到了出口之處。」上官相哦了一聲,心想:「出口,那麼龍宮的隱秘又在何處呢?」
但他這話,只是心裡想著,並來說出口來。
前面果然有了亮光!那雖然只是一點光亮,但山腹甬道之中,太黑暗了,亮光雖然微弱,畢竟總算有了亮光,而且亮光還在逐漸接近。
甬道只容一人可行,本來前面有人擋住,後面的人看不到亮光,但現在每一個都可以看到了,亮光就在前面,連兩邊石壁上凹凸的石紋,都可以看清楚了。
畢倩倩腳步加快,朝著那圓形的亮光奔行過去,不大工夫,便已奔近,那果然是一個洞窟的出口,天光是從洞窟外透進來的。
只是洞窟外面,倒掛著許多藤蔓,就像珠簾一般,擋住了視線,使人看不清洞外的景物。
畢倩倩並未急著竄出洞去,她先收起夜光珠,一手仗劍,一手撩開藤蔓,湊著臉朝外看去。
洞外,是一處危崖,地方不大,壁立千仞,下臨絕壑,和對崖相距,足有二三十丈遠近,上面竹橋如帶,通往彼岸。
畢元走上一步,問道:
「倩兒,外面是什麼地方?」
畢倩倩道:「是一處危崖,但有一條竹橋,可通對岸。」
畢元道:「對岸是什麼地方?」
畢倩倩道:「這裡看不到。」
畢元道:「走,咱們出去再說!」
畢倩倩應了聲「是」,揮動長劍,披荊斬棘,砍斷倒垂的藤蔓,縱身躍出。
大家跟著走出洞窟,只覺清風拂面,精神為之一爽!
此時晨曦初升,山塹間晨霧未消,果見崖頭有一條竹橋,通向對崖。竹橋邊上,堅立著一方石碑,碑上有字,那是四句詩,「絕壑危橋起半空,凌風直上赴龍宮,但教夜識金銀氣,珠有毫光玉似虹。」
畢元仰天一聲狼嗥般大笑,指著石碑,說道:
「真正的龍宮寶藏,果然還在對崖!」
卜元慶大喜道:「走,老畢,咱們找了二十年,這下總算不虛此行了!」
人如果沒有貪念,那就可以成佛了。
畢元道:「不錯!」兩人越過畢倩倩,當先朝竹橋上奔行過去。
上官相要待阻止,已是不及,只好高聲叫道:「畢兄、卜兄,通過竹橋,先守在橋頭,不可離開。」一面擺手道:「大家且慢,等畢兄二位通過之後,再去不遲,而且在這裡,也該有一個人斷後才是。」
葉法全道:「貧道斷後,諸位只管先走。」
不過一回工夫,畢、卜二人,已經渡過竹橋,畢元以「千里傳音」
把話聲送了過來:「諸位可以過來了。」
上官相回身道:「卓老弟、慕姑娘,現在該你們二位過去了,這座竹橋,極為狹仄,咱們還是兩人一次,分幾次通過為宜。」
卓玉祥聽他這麼說了,只好叫道:「貞兒,咱們走吧!」
慕容貞答應一聲,兩人雙雙踏上竹橋,施展輕功,朝對崖奔去。
上官相等二人過去之後,就朝葉法全拱拱手道:
「道兄斷後,在下和小女就先走一步了。」
葉法全道:「二位只管先行。」
上官相道:「倩兒,咱們走。」
當下就和畢倩倩一同朝橋上行去。就當上官相和畢倩倩奔近橋中之際,但聽「嘶」「嘶」
兩聲,兩支長箭,從橋下絕壑中射了上來。
這兩支長箭,射的並不是人,而是竹橋,緊接著只聽「轟」「轟」
兩聲,長劍射到橋上,就驀地發出兩團火焰,一在兩人之前,一在兩人之後,熊熊燃燒起來!
上官相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倩兒,咱們快走,衝過去。」
一面高聲叫道:「葉道長快過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兩人腳下加緊,飛一般朝對崖衝去。
葉法全是最後斷後之人,此時眼看竹橋起火,再遲就無法飛渡,也立即施展輕功,朝竹橋上飛奔過來。
崑崙派以「雲龍身法」馳譽武林,自然極快,兩個起落,便已掠出十丈左右,身形一屈一伸,當真妖矯如龍,一下騰空越過火焰上空。
這時上官相、畢倩倩也以絕頂輕功,雙足點動,兩道人影,一先一后,躍起兩丈來高,越過火焰,然後再朝竹橋上落去。
竹橋,是以繩索貫連兩崖,繩上縛以竹片的軟橋,自然經不得火燒,一經起火,繩索很快就會燒斷。
賊黨本來是想等眾人一起走上竹橋,再行縱火,那就可以把大家一網打盡,但這一詭計,被老謀持重的上官相兩人一次,飛渡竹橋所破壞,而且兩處橋頭,都有人守護,使得他們只好臨時改變計劃。
這眾人之中,以畢倩倩曾經擔任過一年龍君,對龍宮中的秘密,也知道的較多,既然不能把眾人一網打盡,那自然要選擇下手的對象,畢倩倩就是他們非下手除去不可之人。
加上一個東煞上官相,又是四方煞神之首,除去兩人,對四方煞神的實力,就無異打了對摺。
閑言表過,卻說就在葉法全飛越過第一處火焰。(竹橋全長三十餘丈,第一處火焰是在離岸十丈左右,第二處火焰則在十六七丈之間,因賊黨是躲在橋下發射的火箭,自然無法射得太遠,如果第二箭射到離岸二十丈的竹橋上,使竹橋燃燒,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時上官相、畢倩倩也正好越過第二處的火焰。(上官相、畢倩倩越過第二處火焰,離對崖還有十三四丈,葉法全越過第一處火焰,正好落在竹橋中間,前後兩處均有火焰在燃燒。)
就在此時,竹橋繩索便已燒斷,只聽「嘩啦啦」一聲巨響,中間六七丈一段竹橋,迅快往澗底落去。
中間一段竹橋,被火燒斷上官相、畢倩倩落腳一段竹橋,雖然還有對崖的繩索拉住,也和鞦韆一般,往下直沉。
這真是千鈞一髮之勢,對崖畢元、卜元慶、卓玉祥、慕容貞四人,觀狀大驚,忍不住驚呼出聲!
上官相畢竟閱歷豐富,經驗老到,他越過火焰之時,心知竹橋經不起烈焰燃燒,必然很快就會被燒斷,因此在雙足落到竹橋上的一瞬之間,口中喝道:
「倩兒,竹橋一旦燒斷,咱們必須立時抓住橋上的繩索,不可慌張。」
畢倩倩心知情勢危急,應道:
「女兒……」
她要說「女兒省得」,但「省得」二字尚未出口,耳中聽到「嘩啦啦」一聲,身子便往下沉去!
上官相久經風險,心中早已有備,竹橋下沉之際,他左手一把抓了竹橋繩索,同時右手一探,一把撈住畢倩倩的左臂,口中喝一聲:「起!」把畢倩倩的身子提了起來。
好個畢倩倩,果然不愧當過一年龍君,居然也臨危不亂,左臂經乾爹抓住,身子憑空,但雙足已然勾住竹橋,右手也同時抓住了繩索,口中叫道:
「乾爹,女兒抓住了,你老人家只管放手好了。」
上官相放開右手,一面說道:
「抓住就好,快往上爬!」
兩人說話之時,隨著竹橋下跌之勢,雙手並用,往上疾緣而上。
上官相爬上一丈來高,回頭問道:
「情兒,葉道長過來了沒有?」
畢倩倩還沒回答,只聽葉法全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說道:
「多謝上官莊主關注,貧道總算也過來了。」
上官相聽得不覺暗暗一怔,仰首看去,果見葉法全在自己頭上二丈高處,也正在上揉升而上,心中暗自贊道:
「崑崙雲龍身法,獨步武林,如此看來,果然高出自己甚多了。」
原來葉法全堪堪越過第一處火焰,落到竹橋中間,竹橋中間一段,正好被火燒斷,他身子隨著被火燒斷的竹橋,往下沉去,他身在中間,根本無處可以攀援,處境之險,自然險過上官相、畢倩倩二人,何止倍增?
這要是換了一個人,就非墜落深淵,粉身碎骨不可!
但葉法全是崑崙派的掌門人,崑崙派以「雲龍三折」身法,馳譽武林,不但能在空中換氣,而且還能在空中轉折迥翔,改變飛行方向。
竹橋中斷,身子方自一沉,葉法全猛然雙臂一劃,身形一屈再伸,往上升高了一丈五六,一個人凌空平射出去四五丈遠,一把撈住了往下跌的竹橋。(上官相和畢倩倩是在竹橋下落之時,才抓住的,他凌空平射,抓住竹橋,自然在兩人之上了)
這真是空中飛人,驚險萬狀,直看得崖上四人,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紛紛喝起彩來。
(崖上一共有五個人,除了畢元、卜元慶、卓玉祥、慕容貞四人之外,還有一個假冒西煞畢元的白骨教門人,只是他被點了穴道)
驚險剛過,十幾丈距離,以三人的輕功,自然很快就爬升而上,登上石崖。
畢元狼嗥般一聲大笑,迎著說道:
「上官兄履險如夷,有驚無險,這份沉著,兄弟自嘆勿如,尤其葉道長崑崙絕學,矯若神龍的身法,更使兄弟得以大開眼界,真是平日難得一見的盛事!」
上官相笑道:
「兄弟差點就掉下萬丈深淵裡去,畢兄還在給兄弟臉上貼金,倒是葉道兄崑崙身法,獨步天下,今日若非葉道兄斷後,換了一個人,就無法過來了,兄弟實在佩服得很。」
葉法全打了個稽首道:
「二位道兄誇獎,貧道也只是僥倖抓住繩索,才有驚無險,再要遲上一步就不堪設想了。」
畢倩倩忽然「唉」了一聲,回身道:
「乾爹,咱們上了賊人的當了。」
上官相一怔問道:
「咱們上了什麼當?」
畢倩倩伸手一指,說道:
「你們看嘛,這是什麼地方?」
眾人抬頭看去,此時晨霧已散,但見一峰高聳,青翠欲滴,郁正是介乎茅山和蛇嶺之間的石母嶺!
上官相道:「咱們果然已經遠離蛇嶺了。」
畢倩倩道:「乾爹,你還記不記得,咱們走完左三右四中十二的那一段甬道之時,甬道忽然向右轉彎,而且本來很寬敞的甬道,轉彎之後,就忽然狹窄得僅容一人通行,那時咱們就應該發覺走岔了路才對。」
上官相道:「你是說,另有一條通向龍宮的甬道?」
卜元慶問道:
「賢侄女,你說那條甬道在那裡?」
畢倩倩道:「咱們不應該轉彎,這條甬道,既在機關布置,甬道盡頭處,必有可以開啟的門戶,咱們隨著甬道轉彎,就誤入了歧路。」
卜元慶心頭微有失望之感,道:
「這麼說,石碑上那首詩也是假的了?」
畢倩倩道:「自然是假的,不然,咱們怎麼會誤認石母嶺,當作龍宮呢?」
卜元慶道:「這還不容易,咱們不會回過頭,再找上龍宮去?」
畢倩倩道:「不用了,再去也找不出什麼結果來的,只怕連一個鬼影子也不會給你找到了。」
卜元慶道:「這麼說,咱們難道就此算了不成?」
畢倩倩道:「龍君處心積慮,經營龍宮,可說已經籌劃了幾十年,從種種跡象顯示,不論這幕後主使的人,是不是昔年的龍君,但他另有野心,甚至於陰謀顛覆各大門派,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他既然另有野心,自然不會因咱們這麼一鬧,而消聲匿跡,咱們不用再去找他,他也會或明或暗的逐漸在江湖上有所舉動,咱們只要靜以觀變,就可看到。」
卜元慶道:「咱們看到了又如何呢?」
畢倩情理理秀髮,嫣然一笑道:
「只要他有了舉動,咱們可把他找出來,他如果真有貽禍江湖的惡跡,別說咱們,五大門派也不會放過他的。」
上官相點頭道:「卜兄,倩兒說的也是,他惡跡末影,咱們就算把他抓出來了,又如何呢?」
卜元慶道:「好吧,反正你們父女能言善道,道理都是你們對。」
他說到這裡,接著目光朝眾人一瞥,問道:
「怎麼,咱們各自散了么?」
上官相笑道: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咱們正好各自回去,先把咱們四個庄整頓一番,四方煞神,實行聯防,就算龍君仍在,也不敢對咱們輕視呢!哦……」
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口中「哦」了一聲,續道:
「戚兄死於龍刑刀,朱雀堡未必知道,兄弟想去一趟朱雀堡,把經過之事,向他們作一番解釋,免被龍宮的人前去遊說,又生事端。」
畢倩倩道:「乾爹,女兒和你老人家一起去。」
上官相道:「倩兒,你爹要去鐵棺峽,你不防和你爹同去。」
畢元道:「不用了,倩兒跟你去一趟朱雀堡,實有必要,鐵棺峽之事,兄弟一個人去就夠了。」
卓玉祥道:「晚輩受天破老師父之託,也要去四川一行,正是順路,晚輩隨畢前輩同行好了。」
慕容貞道:「我也要去。」
反正卓玉祥去的地方,她非跟去不可。
畢元大笑道:
「好、好,咱們三人一路,有個伴也好。」
卓玉祥本待勸慕容貞先回幻住庵去,但畢元已經一口答應,自己也就不好再說了。
葉法全朝眾人打了個稽首道:
「諸位施主,既然各有事去,貧道也急於回山一行,告辭了。」說完,飄然自去。
卜元慶道:「龍宮賊黨,不擇手段,兄弟也急於回庄去看看,大家如果沒有事了,兄弟也要先走一步了。」
上官相笑道:
「大家都有事去,那就各走各的好了。」
畢元一掌拍開白骨門人腿上穴道,喝道:
「朋友,畢某把你帶出,龍宮險地,現在該你自己走了。」
當下別過上官相、卜大慶二人,就和卓玉祥、慕容貞一起押著白骨門人上路。
鐵棺峽,在巫山十二峰之東,也正在巫峽之中。
巫山以形如巫字,遂以山名,重岩疊疊,隱蔽天日,成為巫峽。
鐵棺峽,兩岸峭壁似鐵,山巒深沉,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獨引凄異,愈見其險峻。
白骨門白骨神君住處在鐵棺峽,鐵棺峰右側的一處山谷之中,那山谷叫做瘦金谷,是白骨神君自己取的名字。
這天是西煞畢元、卓玉祥、慕容貞三人,押著白骨門人,進人巫山巫峽的第二天。
中午時分,抵達大王廟,就發覺被人盯上了。
這也難怪,畢元等一行四人,只有假畢元的白骨門人,身上沒帶兵刃。
由大王廟西行,就是鐵棺峰了,白骨門所在,有人公然帶著兵刀入境,白骨門焉得不予監視?
西煞畢元是老江湖,被人盯上,他自然很快就發覺了,但他只作不知,也並未告知卓玉祥和慕容貞二人。
那是因為如果暗中告知了兩人,難免會露出戒備的神色,倒不如故作不知道,顯得自然。
從大王廟通往鐵棺峰,本來只是一條曲折山徑,自從白骨神君由白骨山東來,這裡已經開闊了一條平整的山路,一直通往瘦金谷。
巫峽,通常都是通行船隻,很少有人走陸路,就是走陸路,也只是打大王廟,經過鐵棺峽,不會往這條山路上來。
因為這條山路,只通瘦金谷,來人走上這條路,也說明他是往白骨門去的了!
就在畢元等四人,踏上山道,不過走了一箭來遠,就見一顆高大的柏樹後面,人影一閃,走出兩個穿灰色長衫的漢子,一下攔在路上,同時抱了抱拳,由左首一名漢子說道:
「來人止步!」
畢元足下一停,打量著兩人,含笑問道:
「二位是……」
「白骨門下。」左首漢子看畢元穿著一身銀道袍,手持佛杖,肩背銀劍,好像一派仙風道骨,十分氣慨,倒也不敢怠慢,拱手回答,一面問道:
「四位要去那裡?」
畢元道:「在下畢元拜會神君而來。」
西煞畢元,在江湖上,名頭極響,何況白帝城畢家堡,正當巫峽西口,和白骨門算是近臨。
白骨門的人,縱然沒見過畢元本人,也聽說過西煞的名號。
此時聽說來人是四方煞神中的西煞畢元,兩個白骨門人不覺齊齊一怔,仍由左首一人拱手道:「原來是畢堡主大駕光臨,在下二人失禮之處,還望畢堡主見諒。」
畢元狼嗥般大笑道:
「二位好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同在巫峽之中,也算得是自己人了。」
左首漢子又道:「畢堡主遠來,在下這就立時趕去通報家師,只不知畢堡主身邊,可曾帶有名帖?」
畢元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張銀色名帖,說道:
「如此有勞兄台了。」
左首漢子雙手接過,目光朝卓玉祥、慕容貞及那白骨門人一轉,問道:
「這三位是……」
他最注意的自然是那個假冒畢元的白骨門人。
他當然並不知道此人就是他的同門,他只覺此人身上也穿著一件銀袍,面貌酷似西煞畢元,因此不覺多看了一眼。
這也正是畢元江湖經驗老到之處,當日發現假扮自己之人是白骨門下,就沒有再揭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來。
如果當日他揭下了白骨門人的面具,那麼此行就決不可能平靜的進入三峽。
皆因白骨門的人如果看到同門人被人押著趕路,豈肯罷休,那麼這一路上,不知已經有過多少次衝突,白帝城畢家堡和白骨門也從此結下了不解之仇。
閑言表過,卻說畢元朝那左首的漢子微微一笑道:
「這位卓老弟是華山門下,這位慕容姑娘是西天目幻住庵門下,他們是前往峨嵋有事,和在下同行人川,久聞神君盛名,隨同前來。」
他沒提及戴了人皮面具的白骨門人,左首漢子也不好多問,回頭朝右首漢子,吩咐道:
「師弟快去稟報師尊,白帝畢堡主來訪。」
隨手把西煞名帖,遞了過來。
右首漢子應了聲是,立即轉身往裡奔去。
左首漢子抬手肅客道:「畢堡主請。」
畢元也不客氣,當先舉步朝山道上行去。
轉過一重山腳,但見山勢忽然開朗,一座插天峻峰之下,一片平疇,山麓間矗立著一座由白石砌成的樓宇,依山而起,氣象極為宏偉,一條寬闊平整的石板路,一直通到庄前。
左首漢子陪同畢元等人,直向樓字行去,但見清溪如帶,林前面鹿成群,越過一座石橋,矗立一座白石牌樓,上面「白骨門」三個金字,兩旁遍植奇花異卉,一對灰鶴,仟立在花徑之間,作迎客狀。
畢元看的暗暗忖道:
「白骨門不過是武林中一個旁門異派,居然布置得恍如仙境。」
一行人剛抵達白石樓前,就聽樓宇中傳出三聲玉磐之聲!緊接著居中兩扇朱漆大門,徐徐開啟,從門中走出四名手持白骨如意的青衣童子,分兩邊站定。稍後走出一個身材修偉,白骨替交,黑須垂胸,濃眉環眼,臉色微現青白的白衣道人,腰懸長劍,步履輕逸,一望而知是身懷絕頂功夫的人。
左首漢子忙道:「畢堡主,大師兄出來迎接了。」
他話聲方落,白衣道人已經步下石階,朝畢元拱拱手道:
「白骨門下大弟子盛世傑奉家師之命,特來恭迎畢堡主。」
說話之時,目光朝畢元身後的假畢元瞥了一眼。
畢元含笑拱手道:「畢某久仰。」
盛世傑欠身合掌肅客,口中說道:
「畢堡主請。」
這時那領路的漢子已經悄悄退下,四個青衣童子手捧白骨如意,躬身迎客,執禮甚恭。
畢元也不再客氣,走在前面,他身後則是假畢元白骨門人,卓玉祥、慕容貞走在後面,實則是押著白骨門人而行。
白骨門大弟子盛世傑陪同畢元,走了個前後肩,四名童子直待大家拾級而上,跨人大門,才分左右相隨而上。
進入大門,是一條寬闊的甬道,直達二門。二門前,分兩邊站浦了白骨門的弟子,左男右女,男的衣分二色,穿白衣的站在上首,均作道裝,下首穿灰色長衫的,則是俗家裝束。
右邊女弟子上首白衣,下首青衣,均作宮裝,這兩邊,少說也有二三十人,此時眼看大師兄盛世傑陪同畢元等人走入,均躬身迎客。
二重門,高懸一方橫匾,上書「白骨宮」三字,雖在白天,也閃著鱗鱗綠光。
畢元由盛世傑陪同,堪堪跨進二門,就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大笑逭:
「貴客光臨,恕貧道有失迎近,幸勿介意才好。」
二門內,兩邊盆花羅列,一進門就聞到一陣蘭花的幽香。
畢元抬頭看去,只見石階上拱立著一個頭椎骨髻,身穿雪白道袍,足蹬雲履的老道人。
這老道人長得童顏鶴髮,蒼髯飄胸,含笑站在那裡,當真如蒼松古月,飄然有出世之概!
畢元暗暗忖道:
「白骨神君被江湖上人視作旁門中的大魔頭,但想不到他竟然一派仙風道骨,分明是世外高人!」
心中想著,連忙拱手道:
「這位大概就是神君了,畢某心儀已久,只是無緣瞻荊,今日一見,果然仙風道骨,令人肅然起敬。」
他就是大笑起來,聲若狼嗥,平常說話,卻清朗異常。
白骨神君大笑道:
「畢堡主好說,哈哈,貧道棲止此峰,三十年來,從未有過外客來往,畢堡主幾位,算得是敝門唯一的佳賓,快請入內奉茶。」
說話之時,一行人已經越過天井,行到階前。盛世傑稽首一禮,便自退下。
畢元等人拾級而上,由白骨神君親自陪同,步人大廳,分賓主落坐。
卓玉祥、慕容貞押著白骨門下,只是站到畢元的身後。
白骨神君目光一抬,含笑道:
「這三位施主,遠來是客,怎不落坐?」
這時早有兩名灰衣童子捧著白玉盤,送上香茗。
畢元道:「卓老弟、慕容姑娘,你們也去見過神君。」
一邊朝白骨神君說道:
「這位卓老弟,是昔年君子劍卓立方的公子,華山門下。這位是慕容姑娘,則是幻住庵主的高足,他們久仰神君盛名,特地隨同兄弟,瞻仰神君而來。」
卓玉祥、慕容貞在他說話之時,已經相偕走到白骨神君面前,行了一禮,說道:
「晚輩卓玉祥、慕容貞叩見神君。」
白骨神君還了半禮,呵呵笑道:
「貧道久仰中原武林有一位號稱君子劍的卓大俠,為人方正,西天目幻住庵主,更是一位方外俠尼,只惜無緣拜識,今天卻見到了君子劍卓大俠的後人,和庵主高足,二位施主,真是人中龍鳳,武林新秀,幸會、幸會……」
說到這裡,目光一注假畢元,續道:
「只不知這位施主,應是如何稱呼?」
畢元慌忙站了起來,拱拱手道:「不瞞神君說,畢某此次由浙境遠上寶山,實是為了此人而來。」
白骨神君及看了假畢元一眼,說道:
「這位施主臉上,莫非戴了特製的人皮面具?」
這話聽得卓玉祥、慕容貞二人暗暗一驚,忖道:
「白骨神君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他臉上戴了特製的人皮面具!」
畢元道:「正是。」
白骨神君道:「他在浙境內假冒畢堡主么?」
他似乎已猜到了畢元的來意,只是沒有明說。
畢元道:「神君說得極是,畢某因他所使武功,出自貴門,畢某不敢擅自處置,連他所戴面具,都未曾揭開,故而連他姓名都一無所知,特地送請神君定奪。」
白骨神君拱手道:「畢堡主台愛,貧道感激不盡,只不知此事始末如何!可得聞乎?」
畢元道:「此事經過,神君就是不問,在下也要奉告。」
當下就把此次在龍宮發生之小,扼要說了個大概,然後說到自己等人,被困在一處石室之中,對方如何施放迷香,自己等人因事先有備,並未被迷,故意卧倒地上,等石門開啟,對方出動多人,分向各人奔來。大家及時紛紛躍起,才發現每人面前,均站著一個假冒之人。
當時自己如何和假畢元動手,發現他雙手十指,套著三寸長的利爪,所使招數,乃是貴門「枯骨爪」,等自己識破他身份,他這口吹「白骨飛芒」等事,詳細說了一遍。
白骨神君聽得臉色微變,說道:
「敝門弟子,向來不準涉足江湖,參與是非,畢堡主可曾問過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么?」
畢元道:「在下問過,他不肯實說,在下因他使的雖是貴門的武功,但真假無法確定,只好把他送上貴門,請神君定奪了。」
白骨神君點頭道:「敝門有一條規定,本門弟子不論犯了何罪,均須由本門按律治罪,不能假手外人,也因此頗獲江湖同道的諒解,其實本門律條,比外界嚴厲得多,這孽障不論他是不是本門弟子,但他使的既是本門武功,本門就得按律處刑。」
說到這裡,抬頭喝道:
「清風何在?」
只見方才送茶進來的一名童子閃身走出,躬身道:「弟子在。」
白骨神君道:「喚你大師兄進來。」
灰衣童子恭身應「是」,走出廳前,高聲叫道:「師尊召大師兄入內。」
二門外有人應聲而人,急步走上石階,跨人大廳,躬身道:「弟子恭候師尊法旨。」
畢元心中暗道:「這魔頭一切排場,倒是不小!」
白骨神君伸手朝假畢元一指,吩咐道:「你過去看看,此人可是白骨宮的弟子?」
盛世傑聽得不覺一怔,口中應了聲「是」,就轉身朝假冒畢元走去。那假冒畢元的白骨門人進入白骨宮,三魂六魄早就驚嚇得出了竅!
只因穴道受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雙腳可以行動,但也由卓玉祥、慕容貞二人押著而行。
卓玉祥把他押著站到畢元身後之時,又點了他雙腳上的穴道,故而一直站立不動,無法舉步。
盛世傑走到他面前,仔細端詳了一陣,仍然看不出他戴了面具的痕迹,不覺微微一怔,回頭朝畢元問道:
「此人臉上,會不會是易了容?」
畢元道:「絕非易容,這是特製面具,道友不妨撕開他領口衣襟看看。」
盛世傑依言一把撕開假畢元的領口,露出胸口肌肉,果然和項頸上的膚色,截然不同。
盛世傑指頭上沾了一點口水,用力按下,然後往上搓,立時捲起一層薄薄的浮皮,他小心翼翼的從項頸間往上揭去。
不大工夫,人皮面具整張揭開,盛世傑目光一注,不禁變了臉色,失聲道:
「會是七師弟?」
卓玉祥注目看去,那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瘦削臉漢子,此時嚇得臉如死灰,雙目緊閉,一個人搖搖欲倒!
白骨神君目光如電,沉聲問道:
「這孽障可是鄭不全么?」
盛世傑應了聲「是」,一把抓起鄭不全的后領,推到師尊面前,喝了聲:「跪下!」右腳在他腳彎上輕輕一掃,鄭不全撲的一聲跪倒地上。
畢元忙道:「盛道友,在下當時怕他逃走,曾點了令師弟『臂儒』、『期門』等穴,道友先替他解開穴道,才能說話。」
盛世傑依言連拍了幾掌,替鄭不全推開了受制的穴道,鄭不全口中「啊」了一聲,就撲到地上,連連叩頭道:「師尊在上,弟子該死,弟子辱沒了你老人家……」
「住口!」白骨神君怒喝一聲道:
「孽障,你說,你假冒畢堡主,可有此事?」
鄭不全連頭也不敢抬,只是伏地不起,說道:
「弟子一時糊塗,還望師尊開恩。」
白骨神君沉哼道:「你是忘了本門門規?還是沒把我這師父放在眼裡?」
鄭不全叩頭道:「弟子知道錯了,弟子願依門規領罰。」
白骨神君道:「你說,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去假冒畢堡主的?」
鄭不全道:「弟子……弟子……」
盛世傑喝道:
「師尊問你,你還要吞吞吐吐,不實話實說!」
鄭不全伏地痛哭,道:「弟子做錯了事,甘願一死。」
白骨神君這會真的聽得大怒,喝道:
「你想死,也要把話說清楚了。」
盛世傑催道:「師弟,你還不快說?」
鄭不全道:「弟子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盛世傑望望師尊,問道:
「你此話怎說?」
鄭不全稍微抬了抬頭,說道:
「大師兄,你是知道的,王爺廟右側,本來住著姓凌的祖孫二人,大家都叫他凌老爹,他孫女叫做小雲。」
盛世傑道:「你只管說下去。」
鄭不全道:「那姓凌的祖孫,不但和弟子極熟,就是本門師兄弟也都認識,尤其幾位師妹,和小雲極談得來……」
白骨神君臉色倏變,問道:
「此事為師怎的從未聽你們說過?」
盛世傑道:「這種瑣事,他們怎會和師尊說?」
白骨神君問道:
「你可曾知道?」
盛世傑躬身道:「弟子聽他們說過,那凌小雲好像還到這裡來過。」
白骨神君臉色極為難看,哼道:
「是誰帶她進來的?」
盛世傑惶恐的道:
「那是去年的事,弟子忘記是那一位帥妹帶她進來的了,好像她和幾位師妹都很熟!」
白骨神君又道:「他祖孫住到王爺廟來,你可曾查過他們底細?」
盛世傑道:「弟子聽三師弟說過,那凌老爹投親未遇,和廟裡一個僧人相識,而且看他樣子,是個老實人,所以沒有追究下去,後來他們祖孫只住了一年光景,就搬走了。」
白骨神君沉哼道:「你是大師兄,你不追究,他們自然也偷懶了,鐵棺峽是本門所在,你們竟然如此大意,讓人家進來,摸了底去。」
盛世傑被責罵得不敢多說,只是唯唯應「是!」
白骨神君目光一轉,又回到鄭不全的身上,說道:
「再說下去。」
鄭不全道:「弟子和凌小雲情投意合,已經快要論及婚嫁,正好他們打聽到本來住川中任官的親戚,調任江南,他們就去投奔親戚,這是一年前的事,上個月,弟子經過王爺廟,善緣師父忽然叫住弟子……」
白骨神君問道:
「善緣是誰?」
鄭不全道:「善緣是王爺廟的香火師父,在廟裡已有四五年了。」
白骨神君道:「說下去。」
「是。」鄭不全應了聲「是」,續道:
「那善緣說,他正有事要想找我,但又不敢到咱們這裡來,弟子問他行什麼事?他要弟子稍待,就匆匆回進禪房去,拿了一封書信出來,交給弟子,說是凌老爹託人送來的……」
白骨神君問道:
「他信上怎麼說?」
鄭不全道:「他信上只說有極重要之事,要弟子務必儘快趕去……」
白骨神君道:「這就是你向為師請假,謊稱回家省親?」
鄭不全道:「弟子該死,實因一時想不出請假的理由來,只好用回家省親,才能蒙師尊恩准。」
白骨神君哼了一聲。
鄭不全續道:「弟子按照信上地址,才知道小雲遭人劫持……」
白骨神君道:「是什麼人劫持了她?」
鄭不全道:「不知道,小雲姑娘被劫之後,一直毫無消息,凌老爹沒有辦法,才想到向弟子求助。」
他語氣略頓,續道:
「那是弟子趕到揚州的第三天,有人捎來了一封信,約在西城城隍廟晚上二更見面,弟子依約前去,來的是一個蒙面人,他問弟子要不要先見小雲一面?弟子說:自然要見過小雲再說。那人果然替弟子帶路,曲曲折折的走了許多路,最後把弟子領入一間黝黑的房屋之中,那間房屋的牆上,有一個小窗。蒙面人輕輕叩了幾下,小窗開啟,同時也亮起了油燈,山小窗中露出小雲的臉來,她流著淚要弟子救她……」
他說到這裡,臉上肌肉,不住的痙攣,大有不勝痛苦之感,接著說道:
「弟子發現那堵磚牆,並無門戶,顯然門戶是在另一間房中,弟子無計可施,只好問那蒙面人究竟有什麼條件。他說出來的條件,就是要弟子假扮畢堡主……」
白骨神君道:「你一直不知道他的來歷?」
鄭不全道:「他和弟子一起趕了兩天路,但都在晚間,他一直蒙著臉,弟子根本不知他的身份,也不曾見過他的面貌。」
畢元只是仔細的聽他述說經過,但一直聽他說完,依然如羚角掛角,無跡可尋,聽不出一點頭緒來。
白骨神君道:「但他對你的來歷,極為清楚,對不對?」
鄭不全俯首應道:「是……」
白骨神君怒聲道:
「你明知這是背棄師門,違反律條之事,還敢去做?」
鄭不全哭聲道:
「弟子想到只有弟子答應,假扮畢堡主,才能救出小雲,何況弟子戴了面具,也沒人認得出米,扮過之後,他們就會釋放小雲,弟子也就擺脫他們的控制了。」
白骨神君濃哼一聲道:
「這是他們的蓄意要把白骨門牽連入內,這姓凌的祖孫,甚至連王爺廟的那個香火和尚,都是他們同黨。你難道一點也想不到?為師要你們平日處處提高警覺,不準招惹是非,難道你們都忘記了?」
說到這裡,朝盛世傑吩咐道:「世傑,你把他押下去,按本門第三條門規處置,還有,我給你們一個月期限,把姓凌的祖孫二人抓來見我。」
鄭不全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哭道:
「啟稟師尊,弟子甘願領受本門第三條門規而死,但小雲祖孫是無辜的。」
「住口!」白骨神君怒喝一聲道:
「你這孽障,怎麼至死不悟,難道方才為師說的話,還沒有聽清楚么?」
鄭不全道:「弟子死不足惜,但弟子可以保證小雲決不是他們同黨,她那天哭的很傷心,要弟子救她……」
白骨神君一揮手道:「押下去。」——
drzhao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