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管中窺豹

第六章 管中窺豹

衛海幫在龍埡鎮重振旗鼓的消息,隨著渡口上下往來的船隻傳了出去,那些避難出去的漁夫,便不分晝夜趕了回來,龍埡鎮比往日更熱鬧,衛幫主決定歡慶三天,並清除叛幫投敵的小人,他請肖、裴等人多留幾日,以便歡慶之後商討今後聯手大計。

趁這當兒,惠耘武與諸葛、鍾家三口在居室閑談,談了自己混入天靈教的遭遇,並把與荀雲娘定親的事也說了。

諸葛鼎道:「惠賢弟,你真的信得過在江湖上名聲狼藉的紫衣羅剎么?」

鍾震坤道:「賢弟定了親,本是應該祝賀的喜事,但賢弟似乎過於匆忙了些,你對荀雲娘的底細並不瞭然,只憑三四個月的相處,就能知根知底了么?」

寧月娥道:「一個女人最重名節,可這位荀姑娘卻是惡名在外,這恐怕不是偶然,像我們這樣的正道俠士,怎能不顧及名聲?賢弟你只是一時被美色所迷,所以……」

惠耘武滿以為兄嫂們會為自己慶幸,找到了才貌雙全的好伴侶,沒想到他們只信江湖傳言,不信自己親眼所見,一時不禁有些懊惱,道:「玉娘玉潔冰清,全都因為一些假道學圖謀不軌沒有得逞,才編造出種種謠言,兄嫂們切不可聽信傳言,小弟與雲娘相交數月,朝夕相對,對她的為人怎會不知道呢?」

鍾震坤道:「賢弟不僅被美色所惑,對逍遙生似乎也完全信服,到飛馬島當了海盜……」

惠耘武道:「逍遙生光明磊落,到飛馬島一事經由大家商議決定,再說飛馬島也不是專干劫掠勾當……」他接著把飛馬島的情形說了,末尾道:「小弟不明白,兄嫂等為何對他存有戒心,他究竟有哪一條不好呢?」

寧月娥道:「那碧蟾宮主是怎麼回事?司馬少俠當場揭穿逍遙生的計謀……」

惠耘武道:「兄嫂和長孫隆老前輩回福州后就一直住在家裡,江湖上的事聽說過么?」

鍾震坤道:「諸葛兄隔天都到城裡茶館閑坐,對江湖傳聞知道的不少。武當山之戰、碧蟾宮風魔劍法重現江湖,我們都聽到了消息。司馬少俠是在街上碰到諸葛兄的,那是前幾天的事,未來稻香居一晤,說他陪著碧蟾宮主的舅父,要設法到飛馬島尋找田宮主,田宮主被逍遙生哄騙去了飛馬島。又過了三天,諸葛兄與他在城裡會面,告訴他飛馬島與衛海幫聯手合擊龍埡鎮一事,他說他一定到場,結果你是看見了,田宮主果然隨舅父而去。要是肖勁秋沒有哄騙她,怎會在司馬俊拆穿把戲之後離開他?她如果心甘情願在飛馬島,為什麼不當眾駁斥司馬少俠?那天她只是在聽,一句話沒說。」

惠耘武嘆道:「田宮主依戀肖勁秋,我們卻是親眼目睹的,而且肖勁秋還傳了她武功,那天她為何突然尾隨舅父離去,其中定有苦衷。至於說勁秋哄騙她,那是根本沒有的事!當初決定由他和笑狐等人追蹤田宮主,一來是因為天靈教在謀算她,二來欲化解田家與六大門派的仇怨,以免她向六大派挑戰,重蹈她爺爺的覆轍,也避免正道門派相互廝殺,讓天靈教得利,司馬少俠的話,真不知是何居心!」寧月娥道:「賢弟不可這般對待司馬少俠,須知他師傅是正道奇人,只是性情古怪些,高傲些,不與俗人往來,他受恩師教誨,有時待人傲慢些,做人可以說決無瑕疵!」

鍾震坤道:「他那日與我們離散后,苦苦尋找我們不遇,又深感自己武功還不足以伏魔降妖,便回浙江靈洞山,秦前輩聽他訴說天靈教橫行江湖的情形后大為氣憤,遂傳了他極為厲害的天魁鏟,過去怕他多傷人命未傳,又以自身功力助長了他的功力,整整兩月後才讓他下山,說他這身武功天下到處可以去得。從浙江入閩,他一路都在探聽我們一家的情形,對我們一直挂念在心,因此月娥想招他為乘龍快婿,只等衛海幫重建后再……」

鍾瑩瑩忽聽提到她的終身大事,一時羞紅了臉,不禁衝口道:「我不願意,爹莫亂說!」

鍾震坤等人一愣,都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寧月娥道:「咦,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司馬少俠相貌英俊自不必說,又出自武林名家門下,可說是人、才、德三樣齊備,這樣的夫婿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鍾瑩瑩心中極亂,但她確實是不願,如果含糊不清,娘定會向司馬俊提親,因此不顧害羞,毅然道:「孩兒還小,一心跟隨長孫爺爺練功,不提婚嫁之事!」

「只是定了親,若不早些定下,只怕別的姑娘捷足先登,那時就後悔來不及啦!」

「有什麼後悔的?我不願意!」

鍾震坤道:「這裡無外人,瑩瑩你可以說真話,可不能因為害羞誤了大事!」

瑩瑩低著頭道:「我就是不願!」

寧月娥惱了:「為何不願,說個理兒出來聽聽,你是說他哪一點不好?」

「我沒說他有什麼不好,但我就是不願!」

「咦,你這點年紀懂什麼?這事由父母做主,將來你就會知道爹娘的一番苦心了!」

「我不願意莫非要強迫么?」

「為你好,強迫就強迫……」

「那我馬上離開家!」鍾瑩瑩說著站了起來,徑自出屋去了。

寧月娥大怒:「死丫頭,你敢……」

鍾震坤道:「你這是幹什麼,女兒不願,何苦逼她?」

寧月娥氣呼呼道:「那是你慣的!連爹娘的話都不聽了!」

諸葛鼎道:「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這事先擱下,以後慢慢再說吧!」

惠耘武道:「我看瑩瑩聰明,司馬俊可不是什麼乘龍快婿!」

寧月娥生氣道:「惠賢弟,你才離開我們幾個月,怎麼就變了呢?」

惠耘武道:「小弟其實未變,只不過對一些人和事有了了解,所以……」他沒把話說完。

諸葛鼎道:「賢弟之言有理,愚兄等只是道聽途說人云亦云而已,對荀姑娘確實一點不知,也從未瞧過面,只是她曾與正道門派的年輕弟子作對,故爾把她列為黑道魔女,從此視為仇敵,也不了解其中的糾葛恩怨。」

惠耘武道:「諸葛兄這麼想就對了,小弟十分高興。撇下雲娘的事不提,就說肖勁秋吧,他在葛洪山救過瑩瑩他們,又公開與天靈教、稅監府為敵,這明明是在行俠義道,可兄長等為何對他卻處處提防呢?這真叫小弟不解!」

這時,鍾瑩瑩又回來了,她離房間不遠,偷聽父母對提親的事怎麼說,聽著聽著放下了心,話題又提到了肖勁秋頭上,便連忙回來,她關心的是肖勁秋。

鍾震坤見瑩瑩進來,忙叫她坐下,寧月娥卻不理她。

諸葛鼎道:「愚兄對逍遙生並無猜疑,只是詫異他所交三友名聲都不太好。」

鍾震坤道:「不錯,他行為端正,行的是江湖道義,但他究竟出身於何人門下,為何與笑狐、渾天犬、玉面蛇精這樣的人親近,因此對他存有戒心,估計他師門不是正道。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為了嘩眾取寵、謀圖江湖霸業呢?如果真是如此,他就是個可怕的對手!」

惠耘武說道:「鍾兄怎會想到圖霸業去了,先前似從未聽你說過?」

諸葛鼎道:「那是司馬俊最近說的,他告訴我肖勁秋出身來歷不明,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的武功,他學的肯定是迅速見功效的邪功,因此他師傅可能是當年消隱的大魔頭,奉師命出山假行道義以招攬人心,實則……」

話未完,惠耘武放聲大笑起來,諸葛鼎等人一愣,問他為何發笑。

惠耘武忍住笑,道:「你們相信了么?」

諸葛鼎道:「從他的武功上看,又不像邪功,但內功是不是邪功就難以猜測了。」

惠耘武道:「老秀才為當世奇人,一生閱歷無數,兩位兄長難道沒看見他對逍遙生稱兄道弟親熱得很么?對司馬俊,他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這又是為了什麼呢?兩位想過了么?」

鍾震坤道:「老秀才行事素無什麼規矩,也許他和逍遙生在喝酒一道上合得來,也許他親近逍遙生自有他的用意。」

惠耘武道:「逍遙生的師門小弟知道,他一向不和人提及師門……」

寧月娥道:「和你說了么?」

「不是,是雲娘告訴小弟的。」

「哦,原來如此,定是大魔頭!」

「頑石老人是大魔頭么?」

「什麼?頑石老人!」諸葛鼎等三人大驚,半晌出不了聲。

鍾瑩瑩故意問:「諸葛伯伯,頑石老人真是個大魔頭、殺人不眨眼……」

諸葛鼎忙道:「不不不,小孩子家可不能亂說,頑石老人是當世前輩高人,武功已臻化境,在武林中提起他老人家無不尊崇無比……」

「啊,是這樣的么?比屠龍秀士來呢?只怕還是差了一截吧?」鍾瑩瑩譏諷道。

鍾震坤道:「胡說八道!屠龍秀士雖然名列當今稀世高手之一,但無論從武功上、口德上,恐怕都無法與頑石老人相比。現在爹爹才明白,逍遙生何以會有這麼高的身手!」

鍾瑩瑩心裡高興極了,對肖勁秋的為人更欽佩,司馬俊怎能與之相比?」

惠耘武遂把頑石老人點化混世魔君公良品、囑咐肖勁秋關懷公良品門人的前後經過詳說一遍,直聽得眾人不斷點頭。

諸葛鼎嘆道:「古人語:『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頑石老人心懷大度,故能規勸魔君徹底省悟,這份胸懷,非我等能及。再觀逍遙生之行為,又有哪一點不妥呢?」

鍾震坤也嘆道:「逍遙生行事,正如聖人所言:『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但求問心無愧,不在乎人言。我鍾某枉活一生,斷然以正道門派自居,沾沾自喜,夜郎自大,比起逍遙生來,確實慚愧已極!」

鍾瑩瑩道:「啊,原來頑石老人名頭這麼大,可也怪,逍遙生怎麼從不提起呢?司馬少俠則天天把屠龍秀士的大名掛在嘴上,唯恐天下人不知。這麼一比較,真叫人好笑!」

寧月娥道:「人家有這樣的師傅,自然是十分光彩,告訴人也不能說他錯。」

「我沒說他錯,我只是好笑。」

「好笑什麼?各人有各人的行事方法,逍遙生不說出師門,那是他師傅不讓他說!」

「娘,逍遙生救過女兒,在江陵古墓也救過爹爹和司馬俊,上次司馬俊與剝皮閻羅邢甲拼內力,人家逍遙生拼著自己受傷將他們分開,事後司馬俊不但不感謝反而指責逍遙生。此次奪回龍埡鎮,是逍遙生的主意,他不記恨衛幫主上次對他的無禮,一心為的是江湖道義。

正當兩軍對壘作一番殊死較量之際,司馬俊來了非但不助一臂之力,卻挑撥碧蟾宮主離開飛馬島,指責逍遙生別有圖謀。想想看,這是什麼時候!要是大家都相信司馬俊的話,飛馬島不戰自亂,而司馬俊抬抬腳和碧蟾宮主走了,只剩下衛海幫一家,那又會出現個什麼局面?

這龍埡鎮能不能奪回來不說,我們的人只怕會有很大的損傷……」

寧月娥道:「咦,丫頭,你是說司馬俊行事處處無理,逍遙生行事又處處占理……」

鍾震坤道:「瑩瑩說的一點不錯,逍遙生處處顧全大局,如今仔細想來,他不計較個人恩怨,司馬俊也好,我們也好,都有對不住他的地方,但他從不放在心上!」

諸葛鼎道:「就以那天而論,司馬俊言詞犀利,句句沖著他,換了別人,當場就會出言辯駁,動手相搏,那局面當真不可收拾。」

寧月娥道:「他不辯駁,那是因為司馬少俠說中了要害,他無言以對。」

鍾震坤道:「怎麼會無言以對?當著這麼多人,不說話就是默認,世上會有這麼笨的人么?即使這麼幹了也要矢口否認,讓大家莫衷一是,不知相信誰的話好。夫人,你錯了,逍遙生不為自己辯解,正是顧全大局!」

寧月娥道:「說得也是,做賊的不承認自己是賊,我們對逍遙生確實存有偏見,但對司馬少俠也不能太看偏了。」

鍾瑩瑩心想,娘總算開了點竅,但就是念念不忘司馬俊。哼哼,這司馬俊有什麼好,傲慢無禮、夜郎自大,心胸偏激,妒賢妒能,我寧可終身不嫁,也決不要這樣的人做丈夫!

這時聽惠耘武道:「兄嫂們對逍遙生的誤會總算冰釋,小弟這一路上與他同行,對他所作所為都十分讚賞,以後若有機會,兄嫂們多與他親近親近就知道了。」

鍾瑩瑩心中一動,忙道:「惠叔,你在飛馬島覺得好玩么?」

惠耘武笑道:「那地方不錯,四面環海,風光旖旎,那些弟兄無不是漁民出身,被倭寇海盜、稅監手下酷吏、東海一霸屬下海匪逼得家破人亡,只好逃到飛馬島求生路。我們上島后,逍遙生要建柵壘,還要訓練婦女,大家興緻勃勃,飛馬島只會越來越興旺……」

鍾瑩瑩問:「真有那麼好么?」

惠耘武道:「不信你親自去看看!」

鍾瑩瑩等的要的就是這句話,她很想去飛馬島,但不好意思出口,便引惠耘武自己說出來。願望實現,她連忙道:「好啊,我真要去看看,什麼時候去?」

惠耘武笑道:「這裡的事一完,我們就走,到了飛馬島,你準是不想回來!」

「我不信,等到了飛馬島看看再說。」

惠耘武道:「兩位兄長和嫂子也一同到島上看看如何?」

鍾震坤道:「我正有此意,諸葛兄呢?」

諸葛鼎道:「今後衛海幫與飛馬島相互依存,飛馬島是何種情形,自該去看看。」

鍾震坤問寧月娥:「賢妻之意呢?」

寧月娥道:「你們都走了,扔下我一人么?這話問得多餘!」

惠耘武大為高興,連說幾個好字,又道:「兄嫂們對小弟和逍遙生誤會消除……」

寧月娥忽然道:「慢,嫂子又想起一件事,司馬少俠說雲娘、甘蕊投效稅監府,這是我們都知道的,這其中是什麼內情?」

惠耘武道:「她們是聽了逍遙生之勸,到稅監府去卧底的,另外,小弟去賀蘭山之事還未說到公良前輩何以下山之事,這就會說出來,好讓兄嫂們心中有底……」

接下來,他把公良品與蛇心羽士卜剛、毒血趾班大為、大漠禿鷹申屠雄當年同在宮中以及建立天靈教的前因後果詳說一遍。

諸葛鼎等人聽后大為震驚。方知天靈教與稅監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用心險惡,圖霸武林還要實現宦官之野心。

鍾震坤道:「原來如此,我輩之責任大矣,今後當以全局為重,對逍遙生不再疑神疑鬼,惠賢弟放心,愚兄說到做到!」

惠耘武道:「消除了誤會,小弟萬分高興,今後同心同德,與天靈教誓不兩立!」

寧月娥嘆道:「愚嫂先還埋怨賢弟,不談結這門親,如今看來,雲娘深明大義,我為有這麼個好弟媳高興,愚嫂真是對不起你……」

惠耘武忙道:「嫂子休要這般說,這怎能怪罪嫂子,只是彼此不了解……」

言未了,忽聽一陣腳步聲,有人高聲道:「諸葛前輩、鍾前輩、寧前輩在么?晚輩肖勁秋有事請教!」

眾人一聽,忙站了起來,出屋迎接,只有鍾瑩瑩坐著未動,心卻跳得擂鼓一般。

鍾震坤抱拳道:「肖總舵主,別來無恙,請別客氣,屋裡請坐!」

肖勁秋見三位出來迎接,忙深施一禮:「勞三位前輩移駕,晚輩深感不安,三位請!」

眾人進屋,肖勁秋又與鍾瑩瑩見禮,兩人面上都一紅,尤其是肖勁秋,覺得自己愧對鍾瑩瑩,雖然兩人並無承諾,但他曾對她表示過情意,她雖未回應,自己總有些歉意。

鍾震坤道:「肖總舵主何事相商?」

肖勁秋忙收斂心神,道:「晚輩有一事相求,請幾位前輩勸說雙鉤王費錦山父子和峨眉派劉尚武、洪飛叔侄,以大局為重,別再找荀、甘二位尋仇……」

「當年費前輩的侄子和峨眉一位弟子曾糾纏過荀、甘二位,死在她們手中,這事並非荀、甘二位的錯,他們不該心存不軌,又試圖……唉,這些事不提也罷。如今事過境遷,大家同仇敵愾,若再為往日恩怨相互敵對,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的慘事么?費劉二位前輩傳話過來,要在衛海幫三天喜慶過後與荀、甘二位了結,晚輩為此十分發愁,思來想去只有請幾位前輩說項,彼此化解了這段怨仇才好。」

鍾震坤道:「我等與費、劉兩位過去只相互聞名,彼此並無交情,只怕說了無用,但一定盡心就是了!」

諸葛鼎道:「此時再糾纏私人恩怨確是不智,我等一定儘力說服費、劉兩位,以武林大勢相告,費、劉二位自會掂量。」

肖勁秋站起一揖:「多謝二位前輩,在下不再打擾各位清談。」說完要走。

惠耘武道:「費、劉兩位挑戰之事,雲娘姐妹知道了么?」

肖勁秋道:「我還是聽兩位姐姐說的,好不容易才勸住了她們,要不早就……」

惠耘武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和你過去再勸勸她們!」

肖勁秋道:「兩位姐姐深明大義,只要費、劉二位不找上門來,她們決不會滋事。」

寧月娥道:「當年她們兩位是不是下手也太狠了些,是以招來今日之禍?」

肖勁秋道:「此事也難怪兩位姐姐,費、劉二位子侄的行為也太過份,事後還邀約一幫人,妄圖以武功降伏兩位姐姐,哪知他們高估了自己,在堵截拚鬥中喪身,所以……」

鍾震坤道:「武林人最重恩怨,也難怪費、劉二位耿耿於懷,這事我們儘力而為吧!」

肖勁秋再次道謝,又說:「各位請到飛馬島小住幾天,容晚輩略表心意。」

惠耘武笑道:「兩位兄長和嫂嫂、瑩瑩剛才已答應,此間事了便往飛馬島一行。」

肖勁秋喜道:「那是再好不過,到時候晚輩再來恭請!」

告辭出來,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房。田小燕就此離去,宛如把他的心撕扯開來,他對她已付出了真情,沒料到她竟然被大舅一聲召喚,便棄他而去,這使他傷心到了極點。

本來,他對鍾瑩瑩一見鍾情,但鍾瑩瑩卻未表露出一絲情意,她身邊有個司馬俊在打轉。

論形貌,自己不如司馬俊,鍾氏夫婦尤其是鍾夫人,對司馬俊關懷備至,對他卻很冷淡,使他感到和鍾瑩瑩的事希望渺茫,遇見田小燕后,雖然她貌比天人,一點也不遜色於鍾瑩瑩,但他卻未見異思遷。哪知田小燕卻對他情有獨鍾,坦然將自己的終身託付與他,這使他難以拒絕也不願拒絕。

這不僅是為了江湖道義,為了挽救田小燕,也為了不忍辜負田小燕這份真情,他便毅然承諾下來。

田小燕的美貌、率真和性情、超人的武功、聰慧的才智都打動了他。如果說一開始他不願田小燕重蹈前輩覆轍、攪亂江湖大局因而接受田小燕許托終身的話,到後來他是真心實意地喜愛她,把她視作終生的伴侶,對鍾瑩瑩除有些愧意外,再無非分之想。

這是他生平頭一次把全部真情付與之一位紅粉知己,田小燕已完全佔據了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別的姑娘。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份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容容易易地就得到了一個姑娘的真情,也莫名其妙地眨眼間就失去了她。

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兩天來他夜裡都難入眠,錐心的苦痛折磨著他,使他意志消沉。

他想來想去,理出了幾條理由。其一,田小燕對他的情意不深,只是一時間的衝動,等到熱情過了之後,對他已生厭倦;其二,田小燕從小就知道長大要為爺爺雪恥,她父親對她寄予厚望。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已生了根,她之所以願跟自己走,答應不再找六大門派報仇,也只是一時之想,日子一長,那從小就植了根的雪恥願望又會重冒上來;其三,不見碧蟾宮中人時她還能剋制,一旦見到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身負的重任,父母的囑託;其四,碧蟾宮不僅為了雪恥,也為了要在江湖上開宗立派,她自小就是碧蟾宮主,怎能長期蟄伏,把碧蟾宮的名號在她手中斷送;其五,她相信了司馬俊的挑撥,因為司馬俊風流倜儻,給了她好印象,所以……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已失去了她。拋開個人情感不說,她這樣一走,又會掀起什麼風浪?

這對她個人或是對碧蟾宮又會帶來什麼後果?她雖無情,但年齡幼小,不知情為何物,只憑一時之衝動決定好惡,自己決不能怪她,但對她今後的作為,卻又不能不聞不問。

幾經思索,他雖不怪罪田小燕,但對「情」之一字卻是寒心已極,決心再不孟浪輕浮,再不輕信一個女子、尤其是年齡小的女子所表示出來的情愛。他覺得已經受夠,他要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對付天靈教、稅監府這般惡人身上。

荀、甘二女早看出肖勁秋意志消沉、心中痛苦,但又不知對他說什麼好,只是對他說,天下無處無芳草,不要苦了自己。老秀纔則隻字不提田小燕,只說未來伏魔的千斤重擔要靠他來挑,要他以大局為重。

肖勁秋十分感謝他們的關懷,表面上仍嘻嘻哈哈,只在夜間獨自一人時長吁短嘆。

他走後,惠耘武嘆口氣,道:「這位肖老弟肩擔道義,責任重大,想不到碧蟾宮主卻來了這麼一招,這無異在他心上插了一刀,你看他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但人卻消瘦了些……」

寧月娥道:「怎麼,他和田小燕有私情?」

鍾瑩瑩聽得怦然心動,把目光對著窗外,裝得漠不關心,其實心裡緊張已極。

只聽惠耘武道:「我是聽雲娘說的,他對田小燕本無用心,旨在引導她走入正途,防她被天靈教收羅利用,沒想到田小燕有自己的苦衷,她把他當作擺脫千蓮門糾纏的依靠,當場把終身託付與他,他最初無比驚愕,但又不敢拒絕;怕田小燕羞惱中投入天靈教,便答應了她,他使她放棄復仇念頭。」

寧月娥道:「他既然沒有情意,怎可欺騙人家一個女孩子?」

惠耘武道:「也不是毫無情意,後來他把一腔情意都給了她,沒想到……唉!」

諸葛鼎問:「千蓮門是怎麼回事?」

惠耘武只好又從頭說起,泰山比劍,隱居千山等等經過大略說了一遍。聽得幾人直嘆息,這武林恩怨,真是糾纏不清哪!

鍾瑩瑩聽得方寸大亂,她既痛心自己當初沒有許諾肖勁秋,哪怕連個暗示也沒有,以至肖郎接受了別人的情意;又為田小燕的離去感到婉惜,她離開肖勁秋,只怕後悔莫及。

但她又十分失望,肖郎移情別戀,自己還有什麼希望?除他之外,還有什麼人入她這眼?

要是當初她不對肖勁秋產生懷疑,他就不會分心去戀別的姑娘,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她去探視他,他說什麼仙子光臨的瘋話,她要他別胡說,他曾說道:「打見了仙女一面,就令我魂牽夢縈……」後來送他到渡口,他在船上吟道:「門外若無南北路,人間應免別離愁;他日再走東西道,與君相逢長久時!」這不是明明白白向自己示情了么?自己當時心裡也十分清楚,可就是不敢回答一句半句,除了害羞,更多的是對他不放心,以為他和魔女交往,行為未免不端……唉,失去了的不會再得到,我該怎麼辦呢?……她沉入了遐想之中,爹娘叔伯們說些什麼她再也沒有聽進一個字,直到叫她去吃飯,她才清醒過來。

飯罷,鍾震坤夫婦、諸葛鼎去找雙鉤王,鍾瑩瑩獨自回屋,卻碰上了衛青萍和溫金寶,邀她去江邊釣魚,她推說不舒服,眼看二人高高興興地去了。

她不由忖道,溫金寶和衛青萍看來情投意合,但溫金寶是個和尚呀,這段情又要怎生了結呢?想著想著又想起了惠耘武,失去了尤綺雲,又遇上了荀雲娘,看來情之一字,不能勉強,但也不能錯失良機,她覺得應該怎麼辦了,她要照自己的願望走下去!

忽然窗外一陣歡聲笑語傳來,峨眉雙秀郎金秀、蘇蘭秀、仲愛蓮、仲海泉、黃浩、羅玉珠,破風刀洪飛來叫她出去玩,她雖無心思也只好出去應酬。

在小鎮街上,見到了駱貞娘、梁英荷、丁艷姑、孟瓊玉、楊浩、項俊、項紅杏、項紅桃,由於彼此不相熟,郎金秀等大大咧咧,隨便打個招呼,頗有些輕視對方的意味,鍾瑩瑩好生過意不去,但又不好再說什麼。

黃浩有了羅玉珠,不再來糾纏,洪飛、仲海泉知道司馬俊與她頗為親近,也不多打擾她,她只是應付著姊妹們的談笑,但也常常走神。

街道上也好,碼頭上也好,人來人往十分繁忙。忽然,她在碼頭一個角落裡瞧見了肖勁秋,只見他和裴天雷、邊小龍正和海龍幫的降卒說話,那些降卒黑壓壓一片坐著,不下三四百人。她有心過去,卻又礙著這許多人。

忽然,只聽黃浩道:「你們瞧,肖勁秋在那兒哩,司馬老兄當眾揭穿了他的底,田宮主也一走了之,如此丟失了顏面,這個總舵主還能幹下去么?我要是他,羞也羞死啦!」

仲海泉道:「肖勁秋雖非正道出身,平日為人雖狂放些,倒也不壞,至於他有心稱雄武林一事,似乎不能指責於他。一個人有一身傑出的武功,豈能不露鋒芒?」

費錚道:「肖某在葛洪山時不錯,但他與兩個魔女還有笑狐之類的下九流混在一起,也表明他不是個正道君子。」

郎金秀笑道:「管他是什麼人,但衛海幫得他之助打回了龍埡鎮,這總是做了好事。聽衛幫主說,以後還要互相仰仗互相聯絡呢。」

費錚道:「不妥不妥,衛海幫有這許多高手,豈是飛馬島能比的?有我們這些人在,還怕稅監府再派人來送死么?」

蘇芝秀道:「說的也是,此次少林來了兩位高僧,又有仲家兄妹的師傅,還有我們的師叔,再加上瑩瑩一家和那位長孫前輩,依我看來,實力已不下各大門派!」

仲海泉道:「稅監府天靈教還有許多高手,我們與之相比,人力還嫌單薄呢,與飛馬島聯手是最好的辦法。」

費錚道:「飛馬島乃海盜,我們與之聯手,傳出江湖去豈不有損我等名聲?」

鍾瑩瑩再也忍不住,道:「一個人是不是俠義道,看的是他的作為,飛馬島今後與天靈教、稅監府、東海一霸抗衡,能是邪道上的人么?光憑自己的臆測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豈不是太荒唐了么?」

費錚道:「飛馬島有稱雄江湖之意,焉知他們今後行為的是非?」

鍾瑩瑩冷聲道:「今後行為的是非是今後判斷的事,現在說豈不早了些么?」

費錚一向也心高氣傲,未免不服,待要爭論,卻被郎金秀制止,道:「不說這些不說這些,我們是出來玩的,這些事留給長輩們去評斷吧,用不著我們操心。」

鍾瑩瑩心中煩惱,正欲託辭離去,只聽費錚又道:「紫衣羅剎、玉面蛇精與我們費家和峨眉派都有仇,家父已請人知照二魔女,此間歡慶一過,就與兩個妖女作對,其真實面目也就暴露無遺了!」

郎金秀道:「提起兩個妖女,我還忘了問瑩妹哩,你那位惠叔叔是怎麼回事,好像和那姓荀的妖女親近得很呢!」

蘇芝秀嘆道:「七星刀在江湖上很有點名氣,怎麼會如此糊塗,一點不顧名譽了!」

黃浩道:「惠大俠的行為確是令人不解,半生俠名棄之不顧,淪為邪道,可悲可嘆!」

鍾瑩瑩疾首蹙額、忍無可忍,嬌叱道:「全是滿口胡言,惠叔叔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豈容你們任意凌辱!大敵當前,你們不能求同存異,顧全大局,卻在背後議論別人,把自己列為俠義道,別人都是邪門歪道,真是豈有此理!」說完氣呼呼轉身大步往回去。

費錚大怒,道:「好大的脾氣,你……」

郎金秀道:「算啦算啦,我們不該當她的面說惠耘武,那是她的惠叔叔,她臉上擱不住,自然就生氣了。」

黃浩道:「我們說的是事實,又不是編造的,惠耘武自甘墮落,並非我們的錯!」

費錚道:「哼!好戲還在後頭哩。我們找兩個妖女算賬,惠耘武若是為兩個妖女助拳,看她鍾瑩瑩又怎麼說!」

仲海泉道:「費兄和令尊真要在此了斷以往的恩怨嗎?」

費錚道:「那是自然,否則以後又找不到她們,機會不能放過!」

仲海泉心想,這可不是個尋仇的好機會,但別人的事他也無法管,只好不再作聲。

郎金秀道:「我們劉師叔與二女了斷,我姐妹自是不能置身事外,到時候各位來助助威,若二女邀約的人多,就請各位助拳!」

黃浩道:「那是自然,總不能讓邪壓了正,誅除兩個妖女乃正道門派義不容辭的事!」

羅玉珠扯了扯他的衣褲,不讓他往下說,助人尋仇不是鬧著玩的。

鍾瑩瑩負氣走回總舵宿處,見爹娘諸葛伯伯都回來了,正在屋裡說話,便找個凳子坐下。

寧月娥見她眼眶含淚,問她怎麼了,她便把剛才的情形講了。

鍾震坤嘆道:「這誤會大了,看來兩邊聯手的事只怕很難,你去請長孫爺爺來,我們得仔細斟酌斟酌。」

鍾瑩瑩便去到另一間房,請長孫隆過來。

鍾震坤把所知有關肖勁秋、公良品師徒等人的事,說了個大概,接著道:「今日飯後,我們去找雙鉤王費錦山,雙龍筆劉尚武,與他們說尋仇之事,費、劉二人心痛親人死於荀、甘二女之手,說二女在江湖上為惡甚多,除去二女也是為武林除害云云。我們說二女也有受冤屈之處,但他們並不相信,當然話也說得婉轉,我只好勸他們顧全大局,他們說妖女邪派素無信譽,誰能相信她們?說來說去無用,我們只好告退。又去找衛幫主,衛幫主說此時不是尋仇的時候,他說等他去勸勸費、劉二位。據我看,衛幫主也只怕勸不了他們。」

寧月娥道:「仇既結下,要化解豈是容易的事?我們幫不了忙,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諸葛鼎道:「看來,我們無能為力,只好袖手旁觀。」

長孫隆道:「大敵當前,應同仇敵愾,這些人先私而後公,心眼也太窄小。」

鍾瑩瑩道:「我們去飛馬島,再不回來!」

寧月娥道:「我們是衛海幫的人,去飛馬島看看可以,怎能不回來?再說又怎知和他們那幫人合得來?」

瑩瑩道:「惠叔叔在那兒過得快樂,難道我們就不能么?我可不願在這裡聽人家說長道短,今日我就和他們鬧翻了,怎麼呆得下去!」

鍾震坤道:「年青人不懂事,別計較。」

瑩瑩道:「他們把惠叔叔也看成了邪道,我們家與惠叔叔交好,在他們眼中,我們……」

寧月娥道:「你惠叔的事怎能與我們扯到一起?你別瞎猜疑!」

瑩瑩正待要說,衛海幫來人稟告,請他們到議事堂議事。

長孫隆不是衛海幫的人沒有去,其餘四人便到了議事室。只見衛中柱、衛荻、衛青萍和四大巡主魏金龍、朱喜奎、陳大寶、張志海以及十二個大水頭都已到齊,還請了少林寺空明、空靜兩位大師列座。此外就是峨眉派的四人及黃浩等都到了。

衛中柱開言道:「今日是本幫復幫后第一次議事,首先昭告各位,又有許多位英雄豪傑願加入本幫,實是衛海幫之幸!現恭請降魔劍季鵬、雙鉤王費錦山、雙龍筆劉尚武三位為本幫護法,令出與本幫主同樣有效,本幫上下務必聽從。任仲海泉、仲愛蓮、黃浩、羅玉珠、郎金秀、蘇芝秀、費錚為巡主。本幫雖遭浩劫,但又得到這許多俊才,來日必能大有作為,伸張武林正義,除倭寇海匪,保護沿江漁民。其次,海龍幫巢穴海龍鎮,已由飛馬島肖總舵主、裴副總舵主移交本幫管轄,現派原來之四大巡主率人前往,由魏巡主主持其事,其餘三位協助管理。再有,本派欲與飛馬島聯手,互為信號,彼此有強敵侵犯就互為援手,但茲事體大,本幫主不便擅專,特與各位護法巡主及大水頭商議,以定方略,請諸位各抒已見。」

鍾震坤道:「鍾某有一言,請各位斟酌。時下天靈教、東海一霸、稅監府沆瀣一氣,事情非同小可,且天靈教並非只為稱霸武林,而是為宦官圖謀天下……」接著他把申屠雄等人的情況說了,續道:「現雖未獲得憑證,說天靈教與稅監府就是一夥,但彼等有著聯絡也是事實。因此大敵當前,我輩俠義道應放亮心胸,與志同道合者結盟,而不問其幫派出身,方能聚集天下高手,與彼等一搏,若是計較門派出身,不問其行為如何而拒之門外,這無疑是弱了自己,於大局無補,自身也難有立足之地。因此在下以為,和飛馬島聯盟,勢在必行。」

他的話震動了全場,大家從未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複雜的淵源,一時作聲不得。

衛中柱沉思半晌,道:「這樣看來,稅監府招納東海一霸和勾結倭寇漁盜,原來旨在謀反,不惜使黎民百姓陷於刀兵之災謀取重位。各位此事非同小可,我輩不惜粉身碎骨,也要與之對抗到底!」

劉尚武道:「鍾大俠所說,不知從何處聽來?這事非同一般,故須慎重。」

鍾震坤道:「鍾某不便說出此人,但所言句句真實,但請放心。」

劉尚武道:「古人曰,道不同,不相為謀。飛馬島之頭領,均是黑道上人,只除了肖勁秋、惠耘武、宇文浩,但這三位的行事,劉某不敢苟同。衛海幫欲與飛馬島結盟,傳出江湖,豈不自毀名聲?正道人士又何敢前來加盟?以劉某看,與其與飛馬島結盟,不如到江湖籲請武林大派相助。若因飛馬島之故失去正道武林的信任,實在是因小失大!」

費錦山道:「劉兄此言正合吾意,區區飛馬島雖有數名高手,但正邪各半,要費某相信荀、甘兩個妖女,並與之結盟聯手,傳出江湖豈不遭人恥笑?況彼等妖邪從無信譽可言,我等又怎能放心?時下之情勢的確險惡,天靈教具有正邪兩道的高手,稅監府收納的武林高手也不少,但憑我等現有之力,不足敷用,應向各大派發出籲請,遣人助戰。」

黃浩、郎金秀等年青俊彥也說正邪不能合流云云。一句話,不和飛馬島聯盟。

衛中柱沒想到會有異議,使他大是為難,若不與飛馬島聯盟,只怕勢單力孤,若是與飛馬島聯手,這許多老少俠士就會離開衛海幫,不禁心頭焦躁起來。

諸葛鼎、鍾震坤見狀,不由心灰意懶,他二人心靈相通,對視一眼后,鍾震坤站了起來,道:「既然鍾某之言不符諸位之意,鍾某等留此無益,今日就辭去護法一職,請幫主鑒諒!

望幫主珍重。」

衛中柱大驚:「鍾大俠,此事尚可再議,懇請鍾大俠留住護法,本幫高手本就不多……」

話未完,突聽手下大聲稟報:「司馬護法駕到!」隨著稟報聲,司馬俊大步走入。

眾人立即與他招呼,他滿面笑容,抱拳還禮,早有屬下替他支好坐椅,在衛幫主身旁不遠坐下,道:「不知幫中在議事,在下來得唐突,請幫主勿怪。」

衛幫主忙道:「司馬護法乃幫中台柱,正好參與議事,唐突之說未免見外。」

「不知所議何事,在下願洗耳恭聽!」

衛中柱把三件事大概說了說,司馬俊聽後向費、劉等抱拳祝賀,然後道:「飛馬島全是肖小之輩,那肖勁秋出身來歷不明,與荀、甘二妖女勾結,自有一番用心,田宮主就為他花言巧語所騙,到飛馬島為其效勞。我知道各位擔心勢孤力單,因此特來報知喜訊,碧蟾宮願與衛海幫結盟,有碧蟾宮如此多高手作後援,衛海幫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十分驚喜,田宮主那一手劍法,當真是出神人化,詭奇難測。有碧蟾宮聯手,何懼強敵人侵?

衛荻問道:「司馬護法,碧蟾宮主一行現在何處?能否請到龍埡鎮一敘?」

司馬俊道:「碧蟾宮還要等宮中高手,一時不會來此。今日在下趕來,擔心衛海幫與飛馬島聯盟,大受其騙。適才聞聽各位心中雪亮,在下也就放心。須知肖某旨在并吞衛海幫,與之結盟必受其挾制,非但壞了衛海幫的名聲,也毀了衛海幫的基業,各位須切記於心,正邪自古水火不容,豈能指望邪道之人維護武林道義?既然各位……」

鍾震坤心中不悅,岔話道:「司馬少俠,你知道逍遙生的出身來歷嗎?」

司馬俊笑道:「他從來不敢亮出師門,在下又怎會知曉?但不管他出身何門道,與荀、甘二妖、笑狐、渾天犬這些邪道人物稱兄道弟,總不能把他說成是義俠人物吧?」

這話回答得頗不客氣,與前些日子有很大不同,寧月娥不禁一愣。

鍾震坤道:「逍遙生自出道以來,從未乾過有悖道義之事,觀其人所做所為,又有哪一點不符俠義道的,你這樣攻之於他,不嫌過分了么?至於荀、甘二女,如今步入正道,與我等同心協力對付天靈教……」

司馬俊臉色一變,冷冷道:「鍾前輩想是聽信了拜倒在妖女裙下的惠某之言,竟然混淆了黑白,以鍾前輩的信譽,何苦攪進是非之中?到頭來清譽受損未免不值!」

鍾震坤大怒,正欲斥責司馬俊,但他已站起抱拳道:「在下還有急事不能奉陪,先走一步,告辭!」說著扯開腿就走。

衛中柱忙道:「司馬護法,請留步……」

司馬俊卻頭也不回:「在下有要事,以後自會再來與各位相聚!」

他這麼來去匆匆,讓人摸不著頭腦。

大概,他來這兒就只是阻止衛海幫與飛馬島結盟,他此去匆匆,是不是回到碧蟾宮主那兒去呢?這個,只能猜測,誰也不知道。

衛中柱無法,只有任他去,與飛馬島聯盟的難題只有暫且擱下,議事到此結束。他要與少林兩位高僧及少林弟子和自己家中人斟酌一番,再作定論。

鍾震坤等回到住處后,立即請來了長孫隆。長孫隆當眾露面時總戴護臉,不露出真面目,他不想把自己的行蹤過早讓天靈教知曉,是以鍾震坤未向衛幫主引薦。江湖上怪事本多,所以大家也不多問。

鍾震坤道:「未曾料到這引進名門大派的人,心胸如此狹窄……」當下把情形對長孫隆說了,未了道:「司馬俊盛氣凌人之態有增無減,今日竟然如此無禮,先前怪我招子不亮,看錯了人!」說完仍舊憤憤然,余怒未息。

寧月娥道:「賤妾甚覺奇怪,司馬少俠對別人傲慢,但對我們一家卻甚是知禮,怎麼就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不過,他對逍遙生成見極深,又嫉惡如仇,聽見你為飛馬島說話,難免有些激動,年青人火氣大些,不必計較。」

諸葛鼎道:「只怕不是火氣大,說穿了,他先前一門心思跟隨瑩瑩,要做鍾家的女婿,這會突然冒出個碧蟾宮主,他便攀龍附鳳去了,哪還把鍾家放在眼裡?」

鍾震坤一拍大腿:「諸葛兄所言不差,這小子崇羨風魔劍法的威名,那碧蟾宮主又生得天香國色,便棄了瑩瑩,移情別戀……」

瑩瑩滿臉通紅嚷了起來:「爹,你不要說什麼棄不棄的話,他對女兒曾不止一次表過心跡,但女兒終對他的為人不滿,所以一次次婉言回拒,想要他做女婿的是爹和娘!」

寧月娥被夫君點醒,一時不禁發怔,難道自己果真看錯了人?但她又有些不信,便道:

「這只是推測之言,要知他是否和碧蟾宮主在一起,隔些日子就會知道了。」

長孫隆道:「衛海幫既然難與飛馬島聯盟,依你們之見又當如何?」

諸葛鼎道:「我們和許多人見解不一,留在此有害無益,徒自引起猜疑,不如投到飛馬島去,大家以為如何?」

寧月娥道:「我們留此無益,回稻香居又住不長久,但飛馬島在海上,孤零零的,實在是無趣得很,再說若看不慣逍遙生那幫人的行為,又該怎麼辦?到那時,回衛海幫無臉,不回吧,又能到哪兒去?」

鍾震坤道:「惠賢弟與我們情同手足,相知甚深,他在島上過得快活,我們又怎麼會感到孤寂無聊?」

鍾瑩瑩道:「人家能過,我們也能過。」

長孫隆道:「去飛馬島是為了斗天靈教、誅除魔頭,大家只要一條心,日子苦些不妨!」

就此議定,鍾瑩瑩高興非常,嚷著要去告訴惠叔叔。她蹦蹦跳跳出了門,拐個彎,就到了惠耘武等人的宿處。忽然,他發覺有個人在房前注視著她,滿臉笑意,定睛一看,是肖勁秋,不禁粉臉通紅,慌忙放慢了腳步。

肖勁秋見她像個孩子似的走路一蹦一跳,心中極是好笑,問她:「鍾姑娘有什麼喜事,竟然如此高興?」

鍾瑩瑩不知為什麼,見了他有些心慌,紅著臉道:「也沒有什麼事,人家來找惠叔叔。」

肖勁秋含笑道:「惠兄在荀姐姐屋裡,我也要找他們。」

鍾瑩瑩「咦」了一聲,她忽然發覺不對,她叫惠叔,他叫惠兄,她與他不是差了一輩了嗎?這還得了!

肖勁秋道:「怎麼啦,有什麼不對么?」

「當然!你占人家便宜!」

「啊,這話從何說起?」肖勁秋驚奇了。

「你叫我惠叔叔叫什麼?」

「惠兄,惠大哥……」

「那我叫你什麼?」

「啊,原來如此!」肖勁秋悟過來,不禁大笑:「自然是叫叔叔羅!」他厚著臉皮說。

「你真壞!年紀輕輕想當人家長輩,不幹!」

「說著玩的,不敢不敢,那就各叫各的吧,你我平輩論交就是了。」

「那還差不多!」

經此一番說笑,雙方初見的尷尬消失了。

瑩瑩笑道:「你猜我找惠叔叔幹什麼?」

「唔,肯定是好事,只是我猜不著。」

「真笨!告訴你吧,我們一家和諸葛伯伯要到你們飛馬島去!」

「這我不是昨天就知道了么?」

「才不知道呢!那是說去玩幾天,現在是入伙,不離開飛馬島啦!」

「真的嗎?姑娘不是逗我的吧?」

「誰哄你來,你說說看,要不要我們哪?」

「啊喲,當真是大喜事,請都請不來的貴客,鍾大小姐,在下有禮了!」肖勁秋長長一揖。

鍾瑩瑩道:「這是幹什麼?說著話行禮。」

「謝謝大小姐呀……」

言未了,突聽荀雲娘的聲音道:「喲,肖兄弟你在謝哪位大小姐?……」她從房裡出來,後面跟著甘蕊、惠耘武,「啊,原來是鍾姑娘,什麼事他又是作揖又是謝的?」

惠耘武笑道:「瑩瑩,只你一人么?」

瑩瑩向荀、甘道個萬福,說道:「惠叔,人家來找你說個事,正好碰見肖總舵主……」

荀雲娘道:「進來說進來說。」說著把大家往屋裡引。

甘蕊笑道:「我們就是聽見你們的聲音出來的,說說看,有什麼好事?」

瑩瑩有些拘束,把衛海幫內議論的事簡略說了說,然後說自己一家的決定。

惠耘武和荀、甘二女都十分高興。

惠耘武笑道:「這就好這就好,我和兄嫂們又可以同甘共苦了!」

荀雲娘注視著鍾瑩瑩道:「你們一家來真是好極,飛馬島熱鬧著呢,你和我們在一起,不會寂寞的。」

甘蕊道:「小兄弟,衛海幫不願結盟,我們還在這裡幹什麼?」

荀雲娘道:「你忘了,費錦山、劉尚武要找你我了斷,怎能一走了之?」

肖勁秋道:「這事不必理睬,由小弟處置吧,我們今天就走,事不宜遲,我去找裴大哥,然後去找衛幫主辭行。」略一頓,又對瑩瑩道:「鍾姑娘,你們能準備好么?」

鍾瑩瑩道:「東西不多,片刻就收拾好。」

肖勁秋又道:「惠兄,請知照大家,半個時辰就走。」

鍾瑩瑩先趕回宿處,告訴爹娘半個時辰內赴飛馬島,大家便忙著收拾衣物,不到頓飯功夫便收拾完畢。

剛坐下來,肖勁秋、裴天雷並肩來到,說是來恭請大家赴飛馬島。

兩位總舵主親自來請,這無疑是給鍾家很大的面子,寧月娥心中甚是高興,她最擔心投靠人家受到冷遇。

長孫隆仍蒙面,鍾震坤解釋道:「這位前輩是瑩瑩的干爺爺,到飛馬島后再以真面目相見,請二位總舵主海涵!」

肖勁秋忙道:「老前輩願屈駕到飛馬島,是武林之大幸,晚輩何必苛求,一切請自便。」

裴天雷道:「晚輩是粗人,不會說話,各位有什麼吩咐,只管支派!」

諸葛鼎道:「不敢不敢,承蒙二位總舵主容我等到飛馬島棲身,感謝不盡!」

肖勁秋道:「諸葛前輩言重了,飛馬島有各位參與其事,實乃沿海百姓之大幸。」略一頓,又道:「各位在衛海幫受衛幫主禮遇,可要向衛幫主辭行?」

鍾震坤道:「衛幫主處,由在下和諸葛兄辭行,瑩瑩和她娘陪爺爺先上船。」

肖勁秋道:「如此甚好,這就請吧。」

當下,各自分手。肖、裴陪著寧月娥母女和爺爺上碼頭,包裹都由肖、裴二人提著,寧月娥甚覺過意不去,對兩位總舵主萌生了好感。本來,以二人的身份,派兩個人就成,但兩人情願為她們提包裹充當下役,這無疑是對鍾家的尊重,也說明兩位總舵主的為人,她不禁放下了心,相信到飛馬島的日子不會難過。

肖、裴把她們送上大船,荀、甘二女和駱貞娘等姑娘們趕快出甲板迎接,對她們親切萬分。寧月娥對荀、甘一向惡感,這是頭一次面對面接觸,絲毫也未感到她二人身上有什麼妖氣,兩人不但長得美,待人接物也風度翩翩,心頭上又去掉了一份顧忌。

此時,碼頭上全是飛馬島的弟兄,海龍幫的降卒已在兩天前全都運回了飛馬島。肖、裴二人見士卒有條不紊上船,便又匆匆回去找衛幫主辭行。

到了總舵,鍾震坤、諸葛鼎還在,而且還有老秀才和少林寺的空明、空靜兩位大師以及俗家弟子降魔劍季鵬。

老秀才這幾天都和兩位和尚在一起,他告訴和尚許多事,直到今天聽說衛海幫內一些高手疑懼肖勁秋來歷不明,一怒之下端出了肖勁秋的師門。

兩個和尚受到震驚,又請他一起來見衛中柱,說了個清楚,剛說完,鍾震坤、諸葛鼎二人來辭行,衛中柱再三挽留無效,正說著,肖、裴二人來到。

見過禮,肖勁秋道:「衛幫主,在下等許多人叨擾數日,今日準備起程回島,感謝幫主盛情款待。今後飛馬島與貴幫共拒天靈教等凶獠,貴幫若有召喚,肖某等召之即來!」

衛中柱道:「衛海幫重立,多虧了飛馬島仗義援手,大恩不言謝,在下沒齒不忘。對今後聯手之事,大勢所趨,不能不為,兩位總舵主回飛馬島后,不出五天,在下必有個交代!」

空明大師道:「肖總舵主施仁布澤、懲惡勸善,襟懷坦白,大義凜然,實乃當今擎天之柱。武當之厄,若無肖總舵主實難渡過,之後又俠心熱腸奔赴少林,只惜門人有眼無珠,不識真人,以至敝掌門與少俠失之交臂,待武當掌門人駕臨少林后,敝掌門方才追詢少俠是否來過,守門僧不敢隱諱,如實稟報,被掌門罰閉室思過。而今碧蟾宮已大舉來到中原,又有天靈教等妖孽作祟,情勢紛繁複雜,今後少林仰仗少俠之處還多,還望少俠不吝援手,則是少林之幸,武林之幸!」肖勁秋叫道:「大師言重了,過譽之詞,在下愧不敢當!正如大師所言,時下情勢危急,天靈教猖獗一時,碧蟾宮又威逼六大派,勢必造成血雨腥風,讓天靈教從中漁利。飛馬島人力不足,難當大任,唯盼少林、武當出頭,集合天下英雄,方能力挽狂瀾。我飛馬島願盡薄力,但聞召喚,立即全力以赴!」

空靜大師道:「有肖施主一言,貧僧師兄弟代掌門謝過,今後多有仰仗!」

衛中柱道:「肖總舵主出自異人門下,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老秀才見肖勁秋面露驚異之色,便道:「是我秀才把你老弟的底兒給泄了出去,免得人家疑神疑鬼。」

肖勁秋道:「請各位原宥,在下並非故作神秘,實乃遵從恩師教誨,令我不得動輒抬出他老人家名號。他老人家說,一個人是否能獲得同道的尊敬,要看他自己的作為,而不是沾師門的光,讓師門餘蔭庇護自己。是以在下從不輕泄師門,請各位鑒諒是幸!」

衛中柱嘆道:「今世當今高人,教徒有方,實讓我等仰慕,不像有的人……」搖搖頭,沒有說下去,甚是感嘆。

肖勁秋道:「相互聯盟之事,幫主不必過急,不論如何決定,但有召喚,在下必到!今日就此作別,告辭!」

衛中柱及屋中人全都站起送肖勁秋等人,肖勁秋堅請留步,但衛中柱不聽,直送到碼頭。

碼頭上衛荻兄妹也在,衛青萍眼淚汪汪,溫金寶則站在船頭髮怔。

飛馬島除笑狐回城,余皆全部返回。

肖勁秋、裴天雷、諸葛鼎、鍾氏一家都在船頭揮手告別,衛中柱等人依依不捨,再三互道珍重。

船慢慢駛離碼頭,沿下游而去。

肖勁秋鬆了口氣,費、劉未來找荀、甘二女的麻煩,省了不少事。他不知道是衛中柱派人把他們請到小鎮的另一幢屋裡去,不知道飛馬島的人動身回島,否則,必來糾纏。

鍾震坤等也不回艙,大家在甲板上瀏覽兩岸風光,談談笑笑,十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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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狂逍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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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管中窺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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