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誓山盟
接著步履聲越走越近,霎時密室口出現了一位藍衣小婢女。
尹靖身形一晃,未等她開口,已出手點中她麻穴。拉著林琪直往密室奔去。
只見室內棺木柩台,陰風冷冷,右牆角有一級級上升的石階,上而密室門正開著,原來這裡是存放棺木屍體的地窖。
當下二人匆匆沿著階拾級而上,出了地窖之後,尹靖向林琪道:「你先到九曲森門林等我,我查問出破陣秘訣,就去找你。」身形直往前殿奔去。
林琪道:「我一定等你來再走。」
眨眼間,尹靖已回到「蓬萊宮」外,突然白影一閃,香玉公主驚叫道:「尹公子你上哪裡去了?害小妹遍尋不著。」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閑坐無聊,到海岸去觀賞天然奇景去了。」
進入宮中,尹靖發現那杯熱茶還置放在几案上。
香玉公主拉著尹靖坐在雪白錦繡的玉榻上,甜甜一笑,道:「海邊風景好玩嗎?」
他又聞到香玉公主身上發出的幽香,雖然覺得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不適之感,但心神卻又微微一盪。當下忙運功戒備,口中卻笑道:「海浪千層,波濤萬里,蔚成天下奇景,令人嘆為觀止。」
香玉公主笑靨如花,喜道:「如果天氣晴朗,站在海邊瞭望,可見到青煙數點,那就是我們的家鄉『無極島』。不過海天別墅成年被雲霧籠罩著,難得有一二日清朗氣候。以後我們可以常到海邊沙灘上去拾蚌殼,撿石花,珍珠……」說著臉上散發出青春活潑的光輝,宛如盛開的桃花,倍覺嬌艷。
「我們!」尹靖心中不由一怔,口中卻淡淡道:「令尊大人可好?」
香玉公主笑道:「家父服下仙蘭之後,已能起坐,極欲見公子一面,我現在帶你去見他老人家。」
尹靖淡淡道:「恭喜令尊藥到病除,在下因有急事,不能逗留,想就此離去。」
香玉公主如被冷水當頭一澆,全身冰涼涼,笑容全斂,淡淡道:「公子何不逗留幾天再走?」
尹靖毅然道:「在下確實無法久留。」說著挺身站起。
香玉公主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冷冷道:「『海天別墅』三面奇林,一面臨海,今生今世,你再也休想離開此地。」
尹靖突然左手閃電般按在香玉公主「脊心」死穴上,口中冷冷道:「在下想請公主立刻帶我離開此地。」
香玉公主神情一片冷漠,痴痴說道:「你把我殺死了,我姐姐一定會殺死你,把我們二人合葬在一起,作一對同命鴛鴦。」說著眼睛一閉,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尹靖微微一怔,收回按在脊心穴上的手掌,嘆道:「在下絕無加害公主之意,只因在下確實非走不可。」
香玉公主突然低低抽泣,嗚咽道:「你把我殺死罷!我絕不願你離開此地。」
尹靖喟然一嘆,道:「在下一介武夫,辱蒙公主抬愛,敢不效犬馬之勞,侍奉左右?但在下身負許多未竟之事,果真無法離開此地,在下將鬱郁終身……」,面上呈現出一片疑難之色。
香玉公主微微一怔,珠淚盈眶,含情脈脈,望著尹靖,說道:「你有什麼未竟之事,告訴我,我會儘力助你完成心愿。」
尹靖心中異常感激,說道:「在下何敢偏勞公主,只要公主助我離開此地,在下終身感激莫名。」
香玉公主秀眉顰蹙,神色戚然,沉默片刻才幽幽道:「我答應你離開『海天別墅』……
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尹靖大喜道:「只要我能力所及,無不應允。」
香玉公主淡淡道:「這些你都能做得到。」
尹靖道:「願聞其詳。」
香玉公主道:「第一個條件,你離開后,別提起『海天別墅』這個地方。」
尹靖爽然道:「在下終身緘口不提。」
香玉公主道:「第二個條件,今後在江湖上,不能和『海天別墅』所有的人作對。」
尹靖道:「人生處世以謙讓為上,人不犯我,我決不犯人,在下答應就是。」
香玉公主凝思片刻,緩緩道:「最後我要你心愿完成之日,回『海天別墅』和我終身廝守在一起。」
尹靖微微一怔,道:「在下幼離父母,此生最大心愿,就是想和家人團聚,奉侍雙親,終養天年,公主第三個條件,在下……」
香玉公主珠淚濡濡道:「只要你不負我,我願放棄此地一切榮華富貴,天涯海角,破例相隨。」
尹靖情不自禁,雙手緊握住香玉公主的素手,感慨地說道:「人生百年,知音難遇,公主既不惜降尊紆貴,在下了願之日,必征請父母寵裁,恭迎入駐芳駕就是。」
香玉公主喜道:「你的話是真的嗎?」
尹靖肅然道:「在下句句由衷,如有片言違心,天……」
香玉公主伸手掩住他的口,笑道:「你不要咒誓,我相信你就是。」
嬌軀緩緩的向尹靖身上靠去,那股似蘭似麝的幽香,又再度使他心神一盪,不禁振臂一環,抱個溫香滿懷。
香玉公主嬌軀微抖,神智如夢似幻,陣陣幽香,隨著緊迫的呼吸,越發馥香四溢,彌滿宮室。
突在他目光觸及那雪白的龍鳳雕床,想起床底下那位白衣小婢,不禁心生顫戒,輕把香玉公主推開。
香玉公主悚然清醒,秋水無塵地凝望著尹靖,幽幽道:「你不喜歡我嗎?」
尹靖道:「不,我有點頭昏。」
香玉公主輕輕道:「你喜不喜歡我身上的香味兒?」
尹靖微笑道:「你身上的香味很好聞,但我有點禁受不住,你灑什麼香粉?」
香玉公主撲哧一笑,又偎在尹靖懷中,欣喜道:「如果你不喜歡我身上的香味,那就不好了。」
尹靖微微一怔,似懂非懂,問道:「香玉,你很喜歡這香氣,怕我不喜歡嗎?」
香主公主搖搖頭,嫣然一笑,道:「不是的,我身上的香味,我自己聞不出來。」
這回尹靖可大感迷惑,心想她身上那麼濃郁的香味自己都聞不出來,莫非嗅覺有問題。
香玉公主見他迷惘的神情,禁不住嬌笑一聲道:「我從來沒有用過香水脂粉之類的妝飾品,我身上香味是與生俱來的,我父親說,這種香味可克制百毒陰森之氣,因此人人都叫我做香玉公主。」
尹靖不禁暗暗叫奇,但他想到自己腦後「天容」、「天窗」二穴受阻,不禁問道:「這種香氣會不會傷人!」
香玉公主笑道:「不會的,我身上的香氣嗅起來,雖有如飲醇酒之感,但對身體卻是有百益無一害。」
尹靖劍眉微皺道:「那我『天容』,『天窗』二穴,為什麼會有麻塞之感?」
香玉公主目光觸及几上那杯香茗,驚叫道:「真是該死!我一時匆忙大意,忘記告訴小惠,她竟然端出『散功茗汁』待客,你喝了嗎?」
尹靖點頭道:「啜了一口。」
香玉公主道:「好在你事先已嗅過我的體香,不然即使只啜一口,也得減去三、四成功力,你再試試看,『天容』、『天窗』二穴暢通了沒有?」
尹靖合目略一運功,真氣所至,二穴已暢通無阻。
片刻后,陡然睜開雙目,只見他印堂含華,神光流轉。他瀟洒的一笑道:「真是天下奇聞,公主身上天生香味,竟然有克制毒素的功能。」
香玉公主得意而天真地說道:「我們玉壺國,有許多新奇的東西,都不是中原人能看得到的。」
「玉壺國?」,尹靖大奇道:「你們現在住的地方,不是中原地區嗎?」
香玉公主道:「這裡是我們玉壺國歷代帝王的行宮,這個地方雖和中原比鄰,但自從數百年前,敝國有一位精擅天文易理的萬博丞相,在這三面布下奇林之後,無形中就如樹起一道屏風,和中原隔開了。」
尹靖道:「那令尊是玉壺國的元首了?」
香玉公主幽幽道:「我父親雖是玉壺國元首,但不幸自家母逝世后,憂懷成疾,終年卧病不起,我同姐姐二人,就陪著他老人家到『海天別墅』養病,現在國中主務,由家叔攝政代攬。」
尹靖自幼遠離父母,因此對失去父母愛的人,不自覺的會生出同情心。香玉自幼失恃,椿堂郁疾,雖貴為公主,亦甚可惜,當下他仍關切地問道:「尊令玉體不是康復了嗎?」
香玉公主微微點頭嘆道:「家父服下仙蘭后,雖已被除陳年痼疾,但據他老人家說,只能恢復四五成的功力。」
這時四外景物已不像剛來那樣朦朧不清,如果不是雲霧的關係,該是很明朗的,當下尹靖緩緩道:「我想走了。」
香玉公主戀戀不捨道:「我送你到橋上。」
尹靖忽然想到林琪在「九曲森門林」等他,如果香玉公主送行,林琪勢將無法離開「海天別墅」,因此微微一笑,安慰道:「不必了,你把出花樹的秘訣告訴我,以後我也可以來看你呀!」
他說了謊,心裡覺得很為尷尬不安。
香玉公主卻大喜道:「好的,你真要來看我呀!」接著突然愁思縈懷,幽幽道:「如果你沒有來,我會去找你的。」
尹靖道:「我會來看你的。」
當下香玉公主,就將出陣的秘訣,告訴他。
臨行時,他歉然的說道:「我將小惠姑娘點了麻穴,藏在床下。」又道了聲珍重才依依賦別。
香玉公主淚沾欄杆,如梨花帶雨,目送情郎離去。
尹靖離開「蓬萊宮」展開上乘輕功,直往殿外奔去。
轉過幾座亭樓,突然望見前面走廊上,立著一位藍衣少女。
這走廊寬不過三四尺,藍衣女在中間一站,已無路可行。
藍衣女背面而立,雖然無法見其秀臉輪廊,但從那窈窕的身段背影,已可想像得到,此女必是人間罕見的佳麗。
尹靖來到六尺開外,謙恭道:「姑娘借光。」
藍衣少女淡淡道:「你想就此離去嗎?」語氣冷若冰霜。
尹靖微微一怔,道:「姑娘可有留難之意?」
藍衣少女冷冷道:「我妹妹既已答應你離去,我自然不會留難你。」
尹靖驚愣道:「原來是大公主芳駕幸臨,請恕在下魯莽之罪。」
藍衣女冷冰冰道:「在你離開之前,我得鄭重告誡你,我妹妹一片純真,聖若天人,你臨行對她的一言一語,將來如有隻字違悖,我將天涯追蹤,把你誅絕劍下。」
尹靖雖然謙恭虛懷,但也無法忍受這種冰冷而幾近侮辱的口吻。
當下劍眉一挑,冷冷道:「在下絕不會對香玉公主食言,但在下遵信守諾,也絕不是悚於公主的危言恫嚇。」
藍衣少女冷冷道:「要不是看在我妹妹份上,你今天插翅難離開『海天別墅』。」
尹靖亦傲然道:「在下若不是看在香玉公主面上,就不會向大公主借路。」
藍衣少女冷哼一聲,突然旋身過來,兩眼秋波閃亮,冰冷得如二把利劍,射在心膛,他不禁微微一凜。
他一看藍衣少女的面寵,心裡暗暗奇道:苑蘭公主怎會與香玉公主長得那般相像?
她們同樣具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但是苑蘭公主神情冷漠得有如一座冰山,秀臉上卻散發著一種高貴清芬的氣質,令人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香玉公主則眉角眼間,嬌艷中猶帶三分稚氣,使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
只聽苑蘭公主冷哼一聲,緩緩道:「你既是這般自負,接我三招試試再走。」
尹靖道:「在下拜領公主絕學。」
苑蘭公主嬌聲道:「接招!」
只見藍影一晃,玉手虛虛往尹靖身上拍去。
尹靖有過和林老伯交手的經驗,知道高手相搏,如果武功相差極微,一失先機,就處下風。當機揚掌發招,一股凌厲掌風,向對方擊去。
呼的一聲,兩個掌力一接,各自震退一步。
苑蘭公主以冰冷的雙目看了尹靖一眼。嬌聲道:「你走吧!」藍影一晃而去。
尹靖運用輕功,前往搭救林琪,卻見一獨臂老嫗,正雙手抓著林琪,不覺一怔。
忽聞獨臂老嫗厲聲道:「小娃兒,你瞪什麼?」
尹靖被她喝得微微一怔,吶吶道:「這位姑娘不知何事,惱了你老人家……」
獨臂老嫗氣忿的道:「這小丫頭三番兩次打著鬼主意要溜走。梁姑真不行,連人都看跑了,哼!現在還不是被老身逮到了。」說著顯出得意的神色。
尹靖自知她說的梁姑,就是差點兒被林琪推落「寒潭無底洞」的高大青衣女,暗想:
「聽她的口氣,敢情她還不知林琪暗算過梁姑。」
當下乃微微一笑,道:「老婆婆可否看在下薄面,饒了這位姑娘?」
獨臂老嫗忽然覺得不對,心想:怎會跑出這個年輕小夥子,來替林琪求饒?當即臉孔一板,大聲道:「小娃兒你是誰?」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尹靖。」
獨臂老嫗喜叫一聲道:「哦!你就是同香玉公主到我們『海天別墅』的那位尹公子嗎?
果然一表人才……」略為一頓,又接著急急說道:「啊呀!香玉公主到處找不到人,原來你跑到這兒來,老婆子帶你一同回『蓬萊宮』去。」
尹靖搖搖頭笑道:「在下已經見過香玉公主了,現在暫不回『蓬萊宮』。」
獨臂老嫗,頷首笑道:「原來尹公子是出來散心,瀏覽風景,怎沒有同香玉公主一道出來呢?」
尹靖見她那副怡然自得的神志,心知她會錯了意,當即笑答道:「在下不是出來散心看風景,是要離開貴地。」
獨臂老嫗,突然雙眉怒豎,厲聲道:「原來你和這小丫頭,打的同樣鬼主意,想溜出海天別墅,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別白晝作夢。」
尹靖皺一皺眉,淡淡道:「在下已稟明過香玉公主了,並承她親口允我離去。」
獨臂老婆子嘿嘿冷笑道:「老娘走江湖的時候,你只怕還沒有來投胎。哼!剛才香玉公主同皇上講得好好的,怎會允許你離去?」
尹靖正色道:「在下句句由衷,老婆婆不相信……我也沒法。」
獨臂老婆子冷哂道:「你以為我們『海天別墅』可任你來去自如?」
尹靖心中微微氣惱,但依然忍住,緩緩道:「香玉公主已將出陣秘訣,告知在下。」
獨臂老婆子冷哼一聲,道:「嘿嘿,你還不是像這鬼丫頭一樣想到花樹里去碰運氣!」
他覺得這老太婆實在不可理喻,要不是林琪被她制住,及香玉公主的關係,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獨臂老婆子突然一揚手中竹杖,厲聲道:「娃兒,你到底想不想同老身回去見香玉公主?」
尹靖無可奈何地說道:「你要是不信,我們進到花樹中你就知道,在下所言非虛。」
老婆子道:「這花樹中雲霧迷朦,你一進去,雖然不怕你跑掉,但是老身找起來可麻煩了,前次這鬼丫頭迷在陣中,害老身找了一整天才找著。」
尹靖淡淡道:「我們一起進入花樹中,在下一迷失,你不就可立即逮住嗎?」
獨臂老婆子想了一會兒,說道:「老身用竹杖指在你『精促穴』上,一同入陣,如果你真的能出去,老婆子就放人,要是碰運氣的話,哼!那時老身一杖把你點倒可省去不少麻煩。」
尹靖點頭道:「這話有理。」說著轉過身子。
獨臂老婆子,左手杖施「二郎擔山」,獨臂一震,已將林琪自地上挑到缺臂的右肩上,然後竹杖伸出,「笑指南天」貼在尹靖背後「精促穴」,說道:「娃兒去吧!」
尹靖昂首舉步,直往花樹跨去。
一入花樹中,景物頓時迷朦不清,竹杖雖然長不過九尺,但這時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尹靖一身青影。
走了十來步,她發覺尹靖真箇兒諳悉步法,不禁說道:「這幾步果然都還沒有走錯。」
原來這「九曲森門林」是九邊形半圓扇狀花樹,圍繞著「海天別墅」,每一邊是一個門戶,計有生、死、休、煞、遁、鬼、陰、陽、穴九門。
出入花陣中的秘訣是一種窮極五行、八卦、九宮諸天神數變化大成的奇奧步法。它由「天羅三十六步」、「咒地三十六步」、「紫氣三十六步」等三套步法,拼成一百零八步一小節。
由每小節中三套步法的顛倒變化行走,每從一個門進去,可由三個不同的門出來。
但是短的捷徑,也要走遍七十二小節變化,因為陣中雲霧迷朦,同時又不便施展輕功,故此就是走到那最近一條,也得花上半個時辰左右,才能走完。
至於第二條捷徑要一百零八小節,第三條出路,要走一四四小節。
如想從這三門以外的門出去,那就得將天羅、地咒、紫氣,每三十六步作精細的變化。
當然這一來,又得耗去更多的時間精力。據估計走最長的一條,至少得花上半個月的時間。
總而言之,從任何一門進入,可從其他任何一門出去,最短的一條,需要半個時辰,最長的一條,費時半月光陰。
進出花陣的門雖多,但因步法變換奇奧,這「九曲森門林」布下數百年,從來未聞有入陣之人,不諳秘訣,而僥倖生還者。
尹靖是從休門入陣,以「天羅三十六步」作起步。走了十多步后,尹靖淡淡說道:「婆婆,你現在相信在下並非打誑言吧?」
獨臂老婆子冷冷道:「別忙,變化還多得很,走完再講。」
尹靖一面走一面說道:「如果在下走出花陣,可否連這位白衣姑娘也放了?」
獨臂老婆子厲聲道:「你能生離此地,已經是『海天別墅』數百年來未有過的例外了,你還得寸進尺替這鬼丫頭求饒。哼!這丫頭非帶回去好好整她一頓不可!」
尹靖聽得不禁替林琪擔起心來,暗忖:她們一發現青衣女受林琪暗算,那時林琪必死無疑。這一想,突然下了決心,即使香玉公主因此而生誤會,也不能放著林琪見死不救。
驀然他故意把「天羅三十六步」以後走的幾步走錯,同時運足「太乙玄功」,封住了背後「精促穴」。
走出了二三步,獨臂老婆子頓時發覺錯誤,心中大怒,厲聲道:「原來你只偷學了一點皮毛,倒下!」勢隨聲動,左手猛吐竹仗「笑指南天」,往尹靖脊后「精促穴」戮下。
那知一杖戮去,如點在堅冰之上,竹杖陡然斜滑開去。
剎那間,尹靖足踩「太乙幻虛步」,腳下「北斗南移」,身形右旋,從北方「壬癸」移到南方「丙丁」健臂往林琪搶去。
老婆子又驚又氣,大喝一聲,身體微向左側,右腳橫飛踢向尹靖右肋,同時右肩一聳,肩骨猛撞林琪「七坎穴」。
突聞林琪悶哼一聲,嬌軀已離開獨臂老婆子的右肩。
這一下僅差一瞬就要撞中「七坎穴」,若非尹靖手快,及時將她抱起,只要毫秒之誤,林琪就得香消玉殞,魂歸離恨了。
「七坎穴」是人身胸前大穴,一被擊中,將立時斷脈,氣絕身死。老婆子這一肩,雖然還差幾分沒有撞中但也將林琪撞得昏了過去。
獨臂老婆子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左臂竹仗,一招「玉杖鞭仙」往模糊身影,「呼」地一聲橫掃過去。
這一杖只掃出一半,那模糊青影突被雲霧淹沒,老婆子疾進三步,獨臂掄動,不管三七二十一,前後左右一陣亂掃亂劈,但聞陣陣杖風破空之聲,連個影子也沒有劈著。
她怒氣沖沖,在花陣中,捕風捉影,團團亂轉,突然想道:「這小娃兒,莫非諳悉出陣秘訣,故意使詐?」
當下心中默數,尹靖是從休門入陣,以「天羅三十六步」起步,走最短的一條捷徑,該是從煞門出去。因此移步,匆匆往煞門跨進。
半個時辰后,老婆子鑽出煞門,舉目四望……朝陽煦麗,和風拂柳,眼界所至,人跡杳然。那山谷轉角處,距離「九曲森門林」有四十丈之遙,這是玉壺山莊的唯一出口。她想那小娃兒武功再高,也無法這麼快出陣逃入谷中,再說他即使諳悉出陣秘訣,也不可能象自己這麼輕車熟道,因此她確定尹靖是走了另外一條出路。
於是老婆子略一思索,在花樹外張望一陣,就往第二道捷徑「陰門」閃入。
且說尹靖自老婆子肩膀救下林琪之後,已倒退二丈以外,沒入雲霧中,接著足下移形換位,又斜移數丈,身體蹲下,暫時踞伏在地上不動,耳邊只聞三四丈外,陣陣呼呼風聲。
片刻后,就聲息杳渺,他情知老婆子必定是循著煞門追蹤,因此足下步法一變,小心翼翼地舉步往陰門跨動。
走陰門出去,要走一百零八小節,加上變化更奇奧複雜,因此無形中在時間上,要比走煞門增加了一倍。
尹靖雖然經香玉公主指點其中秘訣,但因初次試行,又要避人追蹤,故此走起路來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陣中雲霧甚濃,以他精湛的內功,超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丈左右的景物。若換平常的人,即使碰頭,只怕都無法看清對方面目,此處情形,真有個如墜入五里雲霧中。
當下尹靖忙運起通天耳,全神戒備,以輔其眼力不足。
他這一動功細聽,雖在雲霧迷朦中,仍可聽到六七丈外落葉飄花輕微細聲。
這時他已走了七十多小節,驀然感到懷中的林琪微微一動,低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她秀目緊合,臉色灰白,氣息微弱得幾乎聞不出來,疾忙伸手扶著林琪玉臂脈門,但覺心脈跳動,異常微弱,不禁低喚幾聲:「林姑娘!林姑娘!」
他連喚了幾聲,林琪嬌軀既沒有再掙動,也沒有回答,尹靖一時急得驚慌失措。
後來心想,林琪大概是被老婆子暗中擊昏,當下忙默運內功,一掌按在林琪「氣門穴」
上。
「太乙絕學」浩瀚無邊,尹靖雖不擅醫道,但對內傷急救卻也懂得—點皮毛。
果然一陣功夫過後,林琪嬌軀又微微一動,尹靖釋然一喜,忙又叫了一聲「林姑娘!」
只見林琪秀目緩緩睜開,目光獃滯睏倦,望著尹靖凄涼的一笑。
尹靖微笑道:「林姑娘,你現在可是好點兒嗎?」
林琪秀眉輕顰,微微道:「剛才那老婆子,用肩骨在我『七坎穴』上撞了一下……」說著身體微微酸疼抖動。
尹靖突然輕噓一聲,低低說道:「有人在說話。」
林琪雖然毫無所覺,但她對尹靖的武功極有信心,因此也不去問他。
尹靖運功傾聽,發覺六丈外,有人在對話。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范老哥,昨晚我在洪澤湖畔,發現一白一青兩道煙形,好象在長程較量輕功,直往東方疾奔,我也無法形容他們跑得多快,小弟追了三個時辰,就影蹤全無了。」
「蘇老弟,你再說老哥也不會信你,武林中哪會有這麼快的腳程,能把你這樣輕易的撇開?不是老哥自己標榜,即使『萬教黃旌』千手菩提,也不見得有此能耐。」
「小弟就是不信,才緊迫不舍呀!」
「噫!這不又是一堆白骨嗎?」
「看來這人也是被困死在花陣中的。」
「蘇老弟,九宮堡奇門遁甲,聞名天下,你到底已否窺出這花陣的秘訣?」
「不瞞范老哥,我現在越走越糊塗,已經有點昏頭脹腦了。」
「慘哉!老花子迷迷糊糊跟著你入陣,早已東西不辨,如果老花子被人打死了,心死目瞑,沒有半句怨言,但要是昏昏沉沉被困死陣中,實在心有不甘。」
「老哥有所不知,這座花陣,變幻之奇奧自不待言,但最厲害的還是這些蒙蒙的雲霧,使人神智昏靡,不辨東西。如果小弟沒有說錯的話,這裡一定是靠近海邊布陣的人,以巧奪天工的絕妙之手,將海中大霧,導入陣中,這一來,即使諸葛重生,只怕也要束手無策。不是小弟自吹,若無這些大霧把四外景色罩住,我最多想上兩三天,必可想通出陣的方法。」
「這麼說來,花老子這把骨頭,真箇要葬身此地了。」
他二人說話之間,突然傳來輕輕語音道:「二位可是被困在花樹中?」聲音聽起來,如在數里之外,但卻字字清晰入耳。
二人微微一怔,其中一人循著語音傳來之方向,說道:「兄弟二人是九宮堡蘇鎮天與丐幫范幫主,朋友可是和兄弟遭到同樣命運,被迷困陣中?」
原來尹靖聽二人對話之後,知道他們被困陣中,因此朝二人說話之處走去。
來到二步之外,已看清一個身材高大及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影。故此向二人發話動問。
他看那二人說話的方向,偏向左側,似乎只聽到聲音,而沒有看到自己,他情知在花樹中,因為雲霧及陣勢的關係,視覺及聽覺,都會發生偏差。
當下他正想回話,卻聽林琪驚「噫」一聲,輕輕道:「九宮堡主蘇鎮天及丐幫掌門人通臂神乞范磊,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尤其是九宮堡主,不但武功名列三大堡之首,而且精擅五行,九宮玄理神術,想不到也被困陣中。」
尹靖「哦」了一聲,向那二人立身之處,發話道:「在下略諳陣中秘訣,二位……」
那知他話未說完,突聞一聲怒叱道:「小子看杖!」
尹靖心頭大驚,辨聲之下,已知獨臂老婆子跟蹤追到,但他雖定神戒備,卻絲毫覺不出背側有破突之聲襲至,心中不禁更駭,足下「天旋地轉」剎那之間,已在原地轉了一周,將前後左右環視一遍,卻未發現敵蹤。
突聞一聲大叫,只見二丈外,那身材高大的灰影,向左側連滾幾圈,沒入雲霧中,那瘦小灰影也怒吼一聲,隨那高大灰影的身後縱去。
接著又有人影一晃,尹靖約略看出正是獨臂老婆子的身影,因此驚駭之餘,已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獨臂老婆子,從陰門回頭包抄,走了三十多小節之後,驀然聽見語氣,當即輕手輕腳的循聲跨步移去,一見九宮堡主及通臂神乞二道灰影,心中一喜,誤作是尹靖和林琪,於是怒叱一聲,一杖攔腰掃去。
通臂神乞和九宮堡主久困陣中,耳目已不像平常那等精靈,乍聞一聲怒叱,二人齊齊一凜。
九宮堡主一直等到竹杖離他背後幾分的剎那,才感到勁風襲體。
這一下把他嚇得魂飛天外,但他確實不愧為武林中第一大堡的堡主,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剎那,陡然施展出「游龍滾珠」的身法,迎著老婆子的竹杖,連翻數圈,落地后,只覺背脊一片冰涼,伸手一摸,敢情背後的長袍已被竹杖卷破。
耳邊同時聽到通臂神乞關切的問道:「蘇老弟,受傷沒有?」
九宮堡主苦笑道:「這一杖幾乎把我劈扁了。」
話猶未了,獨臂老婆子又是一杖,往二人說話之處,當頭劈落。
這回老花子已有警覺,吐氣開聲,雙掌推出「龍形八掌」絕招「龍氣橫江」,呼地一聲,勁風怒卷,直向對方劈去。
哪知對方杖力奇重,神乞雙掌的勁道,竟然承受不住,被劈得栽倒在地上,翻了一個筋斗。
獨臂老婆子也吃神乞的掌力震退三四步,心中大感驚駭,因為她這時已清楚了這二人並不是尹靖和林琪,而是另外二個迷困在陣中的人。
要知凡是不諳秘訣而被困陣中之人,不但耳目要比平時失靈,就是功力也得大打折扣,對方在被困的情形下,推出的掌力竟把自己震退數步,足見此人功力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
老婆子心中雖感驚訝,但人依然又前跨幾步,獨臂掄動,杖劈「橫掃五嶽」向對面朦霧中揮擊過去。
尹靖在三丈外看得清楚,不禁叫道:「二位快避!」
神乞和九宮堡主聞警,心中慌亂,迷迷糊糊的往左旁縱去。
哪知他們這一胡亂縱避,正好迎向老婆子劈來竹杖,九宮堡主縱過左旁,才看清是自投羅網,但這時他已撤下名震江湖的「擎天玉筆」,大喝一聲,筆勢橫擋,一招「七賢過關」
往老婆子雷霆萬鈞的竹杖封去,杖筆相接。發出「砰」的一響,九宮堡主一連顛跌數步,被雲霧遮住,獨臂老婆子震退二步又挺身追擊。
驀然右側襲來一股凌厲掌風,老婆子顧不得傷人,側身讓過掌勢,右腳飛踢對方右臂「少海穴」。
要知獨臂老婆子因缺少一隻右臂,故此對腿法特別下過一番苦功,練過「踢龍掃虎十三腿」,出腳之速快捷奇奧,足以彌補缺臂之不足。
神乞大吃一驚,提氣收腹,倒退七尺,隱入濃霧中。
這幾個人就像捉迷藏似的,在濃霧中追逐躲藏。
一陣功夫,九宮堡主朦朧中瞥見前面一道灰影,手中擎天玉筆一招「畫龍點睛」疾戮過去——
玄鶴掃描怡康樓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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