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袁笑星施展小天星掌
沈太公也笑道:「是的,這世界能給他背後一刀的人的只怕還未生出來。」
我是誰望一望漆黑的四周,又霉又臭,咽了一口唾液、道:
「你知道我最想什麼?」
沈太公道:「當然是出去啊!外面可能正是風和日麗好天氣,正好去太湖垂釣,真是人生一大樂事也!而我們卻在這裡……你最想什麼?」
我是誰道:「吃飯。要不是我以為可先吃他一頓,才不會給那兔崽子做了。」
沈太公呆了一陣,雙眼發直,沒有聲響,我是誰倒給他唬了一下,急道:「你幹什麼呀?」
沈太公苦著臉道:「吃飯,吃飯!你不提罷了,你這一提……
你知道『雲心齋』的『玉河絲帶』有多好吃嗎?還有『太春樓』的『鳳凰展翅』,『近水樓』的『紅白銀子』、『浣花眠春』……」
我是誰「咕嚕」一聲,吞下口水,道:「還有西湖的『單足西子鯉』,你吃過沒有?好吃的東西多著哩,『黃鶴樓』的烤貓兒雞,白蘇山的果子狸,長安『滿霞谷』的『雪玉心肝』……」
沈太公道:「還有養心齋、八寶飯、錦上添花,豬腿面……」
我是誰忽然怒吼一聲,說道:「不成了,我憋不住了,我們要想個法子出去才是!」
忽然自幽黯的角落左面,有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出去?嗚嗚。」後面兩聲,不知是哭是笑。
另一個半陰半陽的聲音在右邊,似從幽冥地府般傳來:「送死!嘿嘿。」後面兩聲,不知是笑是哭。
以沈太公、我是誰兩人之機敏,居然一直沒有發現這兩人就在身旁不遠,不禁令沈太公、我是誰大吃一驚。只見自小孔外的微光映照,有兩條又干又瘦的人影,緩緩站起,「篤,篤,篤」地自黑暗角落處,一步一步行出來。黑暗中,微光下,猶如兩具蒼白的行屍,沈太公、我是誰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方振眉手腳被扣,掌已及胸,刀已近背!
忽然間,白衣一長,方振眉已掠在半空,如風吹雲飛,同時雙手一震!
原來就在那四名大漢的手指搭在方振眉手腳關節的一刻,方振眉雙手一駢,手刀反切,足踝一轉,刀足反切,四人只覺手腕一麻,方振眉已長空衝起!
這一下變化,比白衣少年出擊驟起還要迅疾。
方振眉這一掠起,那三名惡漢的刀,變成直砍白衣少年!
好個白衣少年,臨危而不亂,易掌為手刀,一揮而過,三名大漢的金刀,竟被這少年的手一揮而折。白衣少年揮手斷刀,即刻身退,衝天而起,如怒鷹一般,直撲方振眉!可惜他遇到的是方振眉!遇到方振眉,怒鷹只好變成了白鴿。
白衣少年撲到了半空,也不知怎的,方振眉到了地上。
白衣少年怒喝一聲,撲下;方振眉微笑,只見他手中拿著三把刀鞘以及一塊白巾。
那三名使刀大漢,一見之下,不禁反手一摸,這才發現,他們背後的刀鞘,已然不見。
白衣少年也是一呆,一摸自己的髮髻,才發覺頂上頭巾,已落在方振眉手中。更吃驚的是那四名赤手空掌的大漢,因為他們各自發現,手腕被切之處,離脈門不到半分,若那一刀是聚運內力而發,只怕他們現在早已送命。
白衣少年不禁臉上一紅,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頭巾,以及那三柄刀鞘,是方振眉沖霄而起,雙手連接時攜去的,而且自己竟尚未查覺,可見自己,絕非方振眉之敵。
不過取頭巾畢竟仍較容易,因為頭巾繫於頂上,下手較易。
而那三名大漢,背上刀鞘給人奪去,尚不自覺,武功自是更低一籌了。
白衣少年怔了一怔,居然又恢復了笑容,道:「方公子果然名不虛傳,令在下大開眼界,適才一試,因恐方公子過謙,深藏不露,未便先稟,敬請原諒。」
方振眉也笑道:「不敢不敢,若在下的功夫不好,適才孟公子一試,只怕在下現已沒有命對公子了。」
孟候玉一愕,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姓孟?」
方振眉微微一笑,道:「以手作刀,招招奪命、不是名震武林的『斷腸刀』是什麼?沖霄而起,變化多端,不是『長空一鶴』身法是什麼?以公子沉著擅謀,機變百出,武林之中,只怕沒有第二位『笑斷腸』孟候玉孟公子吧?」
孟候玉差點笑不出來,道:「方公子果然好眼力。」
方振眉微笑道:「以後孟公子及『齊門三刀』、『言家四怪』幾位,若是找在下,可以直言,萬勿找無辜善民出氣、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孟候玉乾笑一聲道:「方公子果然明察秋毫,佩服佩服,我們是想來與方子交個朋友……」
方振眉笑道:「交朋友當然可以,不過『上清圖』是軍餉,不是在下的,請恕無法相借。」
這回孟候玉真的笑不出了,好一會,才嘶聲叱道:「方振眉,你少賣狂!」衝天而起,居高臨下,掌劈方振眉!
方振眉一聲長嘆。涼風吹來,方振眉隨風而起。
孟候玉一掌甫出,刀風虎虎,又急又快,一刀接著一刀,追劈方振眉!
方振眉的身形像狂風中的落葉一般,擺盪不已,沒有還手,也沒有招架,卻把孟候玉的「斷腸刀法」,一一避過!
孟候玉又急又快,刀出連環,剎那間已砍了十八刀,招式一頓。「斷腸十八刀」已使完,正想重施之際,方振眉忽然身形一頓,閃電般欺來,孟候玉欲退無及,方振眉已一手把住孟候玉之脈門。
正在這時,忽然長空一聲鶴唳!
鶴唳初起之際,只怕離此尚有里余,但在瞬息之間,鶴唳聲已在近處,還夾雜著風雨之聲,直逼方振眉!
這分明是一個輕功奇高的人,已急遽逼近!
方振眉覺背後一道狂飈,直卷背門!
方振眉不及回道,向前飄出,避過一擊。
而這一股狂飈,竟能半空轉折,直劈方振眉手腕。
方振眉長嘆一聲,鬆手避過一擊!
孟候玉乘機急退。
方振眉人已落地,尚未回首,已感覺出來人之殺氣,方振眉沒有回身,仍然笑道:「好『小天星掌力』!袁笑星?」
如果那人是殺氣嚴霜,那麼方振眉就是春風池塘。
「篤,篤,篤,篤」!兩條幹瘦而蒼白的人影,自黑暗處行出,我是誰和沈太公饒是膽生毛,也嚇得汗流浹背,這兩個似自地府里走出的人,灰發遮面,仔細看去,兩人的眼睛,竟都沒有眼珠,只剩下灰白色的眼膜,一翻一掀的,一口黑牙,就著一股陰風,令人不寒而慄。我是誰再一看,只見兩人手持青竹杖,在地上一點一點,向前行來;我是誰心想:幽冥地府中的鬼怪,還是用竹杖,莫非是瞎子不成?
一念及此,登時坦然,大笑道:「臭瞎子,裝聾扮啞,陰陽怪氣的,想逗你爺爺開心?」
那兩個瞎子倒沒料到我是誰會如此膽大,倒是一怔,只聽左邊的一個有上氣沒下氣的道:「嗤,嗤,這人好膽大。」這兩聲「嗤」,又像從他鼻孔里噴出,又像從嘴裡出聲,再仔細看,原來這人鼻子和口,都連在一起,像三個黑洞一般。
另一個瞎子張了張口,似是笑一笑,居然是鼻子在出聲:「咕,咕,膽子大好吃。」
我是誰不禁全身發毛。
沈太公突然嘻嘻地道:「對,好吃,我膽子更大,應該先吃我,來來來,先把我手腳的鐵環弄掉,再來吃我,無任歡迎,保證好吃。」
那兩個瞎子又是一呆,左邊那個,忽然說話了,居然說得十分流暢:「我要吃你,休想解環,你要解環么,哪,機關在那裡,你自己開,咯咯。」
沈太公隨他手指所示望去,只見通風孔旁有三柄鐵杆,隱約可分紅藍白三色,沈太公哪能去開動,不過卻奇道:「難道我們兩人的鐵環,也要拉三道把桿不成,你們的機關真是費事麻煩。」
右邊的那個瞎子冷笑道:「放屁。這三道把桿,一道是開手環的,一道是開腳環的,還有一道,嘿嘿,如果有人衝上來,我們只要在退出時隨手一拉,這兒就是火海,你們就一塊兒變成燒豬吧,哈哈。」敢情這兩人講話,到最後非發出一二聲怪笑不可。
沈太公暗嘆道:「看來方振眉還是不要來救我們的好!」
我是誰皺了皺眉,眼睛因久在黑暗中,已漸漸適應了黑暗,只見石室之中,全無出路,只有一道窄梯,又暗又險,自不知何處通上來;另一道窄梯,向上延伸,不知通向何處去。我是誰靈機一動,問道:「我們是在石塔中。」
左邊的那名瞎子大笑道:「不錯,果然不笨,這是七層石塔。別無通路,方振眉若要救你們,也不知道你們在哪一層,除非他從第一層打進來,一直打到這第六層!」
右邊的瞎子也笑道:「這石塔高百丈,方振眉縱輕功蓋世,也飛不上來,這石塔的孔,他也無法鑽得進來,這石塔是『地母雲』砌的,任他雷轟也轟不倒。」
兩人說到這裡,「赫,赫」、「咕、咕」地笑了起來,我是誰、沈太公二人目瞪口呆。
左邊的瞎子仍得意的道:「你們放心,方振眉也根本沖不上來,有袁大哥在,方振眉只要交出『上清圖』,就活著也上不來了。哼哼!」
右邊的瞎子接著道:「只要『上清圖』交出,袁大哥在下面呼嘯一聲,我們便即時殺了你們!喀喀。」
左邊的瞎子緊接道:「縱然他上得來了,在我們兄弟手下,也活不了,能救得了你們?赫赫。」
右邊的瞎子怪笑道:「所以你們在我們『塞外雙盲』的手上,休想活命,給他們瞧瞧!嘶嘶。」
這兩個瞎子忽然竹杖一抬,姿勢怪異,飄忽不住,一時之間,石室之中「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閃電一般,沈太公及我是誰只見竹尖疾刺,竹影疾閃,也不知在這一瞬間,對方刺出了多少杖。
杖風一指,沈太公及我是誰衣襟四周,約有百來個杖孔,雖然皆貼近肌肉,但卻未傷及肌肢分毫。這兩個瞎子,聽風辨位的功力竟如此之高,沈太公、我是誰也不禁為之動容。
「塞外雙盲」得意至極,怪笑起來,震得石室「嗡嗡」作響。
我是誰就在這時用「蟻語傳音」向沈太公道:「看來他們是要引方振眉來救我們。」
沈太公臉色沉重地道:「我看他還是不要來的好:單單一個袁笑星已夠不好惹了,何況還有龜孫子,及這兩個瞎子!你看這兩個瞎子武功怎樣?」
我是誰緩緩地道,「這兩個瞎子,武功配合得十分周密,若單打獨鬥,則未必在孟候玉之上,若我戰其中一人,二十招內或有勝機。」
沈太公嘆道:「若方振眉能衝上此層,撬開此環,這兩個瞎子,以及孟候玉那幹人,我們或可應付,他可以獨斗袁笑星。」
我是誰沉重地道:「只怕袁笑星不會那麼簡單的。」
沈太公忽聞自己腹中「咕嚕」一聲,又想起剛才的話題,問道:「你猜方振眉現在正在做著什麼?」
我是誰充滿期待地答道:「吃飯。」
那「塞外雙盲」正在得意狂笑中,但沈太公、我是誰的最後兩句話,並沒有用「蟻語傳音」,他們聽得倒是一怔,沒有料到這個生死關頭,我是誰、沈太公想的居然仍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