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義救芳卿
羅端坐在紅衣少女身後,雙掌由她前額向下緩緩推壓,紅衣少女臉一團黑氣被內力逼向下移,恢復她花容玉貌。
羅端雖然不看她的面孔,但掌心一觸及她那滑如凝脂的雙掌,不覺心神一盪,一股熱氣,立即由丹田之下迅速上涌。
在這同一瞬間,一股寒如冰雪的冷氣,立即由紅衣少女胸前傳入羅端的右掌。
這一個突然的巨變,驚得羅端叫出一聲:「厲害!」急收懾心神,打通九識,才覺右掌微溫,繼續推摩下去,直到紅衣少女丹田之下,但聞她下體一陣奇響,毒汁悉數泄出,身子一仰,倒向羅端懷中。
羅端知道大功告成,臉上掠過一分得意之色,輕將紅衣少女移放地上,向她臉上一望,不覺心中一陣劇跳。
紅衣少女真是長得太美了,美得無法以筆墨來形容,只見她沒一處不十分均勻,而且恰到好處,那秀美的臉孔,甜到幾乎令人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
雖在大傷元氣之後,仍然嬌艷如花,晶瑩欲滴,一具豐滿成熟的胴體,晶瑩如玉中偏又帶幾分粉紅,若非才排出體外的毒汁臭氣薰人,未必不是幽香遍體。
羅端雖非好色之徒,但對此美色當前,也不禁呆了半響,然後把她的衣裳輕輕蓋在那柔若無骨的胴體上。
因為在青靈三女中,閑雲受毒較重,羅端替紅衣少女蓋好衣裳,便立即著手解救在暈迷中的閑雲。
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閑雲雖十分美貌,肌膚未必不是滑膩如脂,但羅端與紅衣少女接觸之後,對閑雲等三女竟是無動於衷,不消一個時辰,施救工作便已全部完成。
但他將最後一個飛雲施救完畢的瞬間,閑雲也同時蘇醒,自覺衣褲盡濕,忍不住略睜星眸,忽見一位少年周旋於他姊妹之間,又發覺衣裳鬆動,驚恨得大喝一聲,躍起身軀,一掌劈去。
羅端早就防備有此一變,一閃身子,已飄出殿外。
閑雲一掌不中,大喝一聲:「休走!」
但她一躍起身,上衣又自動落下,害得她急忙抓住衣服掩住酥胸,又因褻衣淋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羞憤得坐地痛哭。
羅端背門站立,忙道:「閑雲姑娘且休作惱,在下為了以內功退出諸位體內傷毒,不得不出此下策,尚沒有……」
閑雲厲喝一聲道:「姑娘寧願死,也不讓你玷污!」
紅衣少女卻「嗤嗤」一聲笑,起來道:「二姊只管放心,小妹早就蘇醒,若果他敢動手動腳,我老早就一掌將他劈死了!」
羅端暗叫一聲:「好辣手的賤婢,怪不得她假裝未醒,原來還有這樣一殺著。」因已知紅衣少女心腸毒辣,不自覺地冷笑一聲。
紅衣少女坐起來穿衣,嘴裡卻罵道:「你笑什麼?紅蜂娘子就是這樣狠辣,你別以為救人了不起,惹翻了我,不把你剁了才怪!」
羅端呆笑道:「娘子若能夠殺我,我也無法救得了你了!」
這話雖是實情,卻換來紅蜂娘子一聲冷哼。
羅端有生以來,還未遇上這般不講理的人,自己救人的工作已畢,照應說應該立即離去,但因紅蜂娘子與青靈三女曾和回龍幫廝殺,正想打聽魔頭消息,只好忍下這一時之氣。
沒有多少時候,輕雲、飛雲相繼蘇醒,在驚愕之中,與先蘇醒二女徑往殿後。
羅端猜想她們是找水沖洗去了,於是躍回樹上,取下包裹和人頭,依舊站在殿前,轉臉向內,靜候四女出現,卻聽閑雲帶著哭聲道:「這回怎生是好,什麼地方都叫那小子看了去,怎好再……」
紅蜂娘子笑道:「這有什麼要緊,我到處被人誣衊,說我淫賤,看能損我半根毫毛的德性?」
輕雲帶著沙啞的哭聲道:「誰像你看得那麼開,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師父的戒律森嚴?」
紅蜂娘子「哼」一聲道:「戒律嚴又怎樣?這是迫不得已的事,我糜紅幸你們援手,才不致於當時死於烏龍掌下,若果老道姑不肯見諒,我糜虹陪上一顆腦袋,也不叫你三人獨死!」
羅端聽她語言琅琅,不禁暗贊道:「好志氣!」但他旋又覺得有這樣志節的少女,怎會被人說得淫賤不堪、臭名遠布的田地,難道真會是別人加給她的誣衊?
飛雲介面道:「糜家妹妹雖然有此情分,只怕我等在戒律之下,一死也不足以清白……」
紅蜂娘子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清白?什麼叫清白?所謂正派人士,也是人云亦云,早幾十年誣說我家嚴如何如何,眼前又說我怎樣怎樣,清白?清白兩字只放在他們家裡,誰能向他們討得出來?」
飛雲笑起來道:「算了罷!你那嘴巴比我們四師妹還要厲害,我可不和你抬這杠子。」
紅蜂娘子「噗嗤」一笑。
閑雲接著道:「那魔頭真十分厲害,掌勁的毒氣竟能遂個感染,要不是那什麼羅端,敢情咱們一個也別想活了!」
羅端暗道:「這才是公平之論哩!」
那知心念未已,卻聞紅蜂娘子重重地「哼」一聲道:「當心休給他吃了甜頭!」
閑雲好笑道:「難道要給他吃苦頭才對?」
「誰說不是!」分明又是紅蜂娘子唱的反調聲。
羅端暗罵一聲:「真是毒如蛇蠍,這樣的女人,再漂亮又有何用?」
紅蜂娘子忽然由屏風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咦……」地一聲,一步直衝門外,手指羅端叱道:「你敢在這裡偷聽?」
羅端一股怒火頓時開起,也「哼」一聲算作答覆。
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兒,一條纖影急掠而出。
來人正是幾乎要打羅端一掌,青靈三女中的閑雲,一眼瞥見雙方的神態,不禁眉鋒微聳,對羅端欠衽一拜道:「我姊妹四人幸蒙解救,報答自有其時,挾恩要脅,又豈是正人君子之道?」說話聲中,飛雲、輕雲也接踵而出。
羅端被責得嫩臉一紅,急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自不敢說是對姑娘有恩,怎有挾恩要挾的事?」
糜虹「哼」一聲道:「就算你沒有挾恩要脅,但偷聽別人說話,也不是正人君子!」
羅端一腔怒火,但因對方和回龍幫正式為敵,自己要查探回龍幫總舵所在和鬼國十雄的落腳處,若不向她們探詢,向誰探詢?
於是強陪笑道:「這位姐姐責人未免太過份,小可原欲向各位打聽一個消息,恰遇列位在這裡談話,只好站在殿前,何嘗有意偷聽?」
糜虹臉色略舒,說一聲:「你要打聽什麼消息?」
「在下欲打聽,回龍幫總舵和鬼國十雄落腳的所在。」
糜虹臉色忽又一寒,叱一聲:「你和回龍幫有什麼關係?」
羅端對她這樣象審犯人的口氣大感不滿,但仍從容道:「小可與回龍幫並無交往,但與鬼國十雄有殺父喪師之仇,聽說他們落腳在回龍幫,所以要找他們清理一番。」
糜虹「噫」了一聲道:「照這樣說來,我倒錯怪你了?」
羅端好笑道:「姑娘不必自責……」
閑雲「噗」一聲笑道:「你這人怎麼顛三倒四,一會兒姐姐,一會兒姑娘,到底我們算是什麼啦?」
羅端聽了一愕,心想:「還是姐姐比較親熱些。」順口道:「那就算是姐姐吧,你們幾位姐姐,誰知道回龍幫和鬼國十雄的下落?」
輕雲笑說一聲:「就是不告訴你!」
羅端曾經和她交手,知道她最會放手,也就笑道:「姐姐就是不說,在下也可以訪查得到,不過是慢一點罷了。」
飛雲道:「回龍幫總舵就在西北十餘里的亂山裡,至於鬼國十雄的名聲,我們還是頭一回聽你說,也沒法告訴你。」
羅端靈機一動,立即將包有人頭的包袱打開。
四女驀地看見三顆人頭,不覺倒退一步。
羅端不料她們敢於對敵殺人,反而怕起死人頭來,笑笑道:「這便是鬼國十雄里的三個,他們各有一套極其陰毒的掌法,被他們打的人,身上極象五毒索魂掌所傷,列位看看能否認得出是誰?」
當他說到「五毒索魂掌」,糜虹神色微變,青靈三女目光也移到糜虹身上,但羅端一提起鬼國十雄,頓時悲憤填膺,反而未留意諸女神情。
糜虹不待羅端說畢,頭一個走了上去,對人頭審視半響,卻自沉吟道:「這一個好象是赤龍宋超,那兩個又是誰?」
但她忽又自我否定,搖搖頭道:「赤龍宋超該是爺爺一輩人物,而且行蹤不定,怎麼會?……」
羅端聽她只認得一個,總勝過自己連半個也認不得,急道:「姐姐可先告訴我赤龍宋超是怎樣一個人物?」
糜紅看了羅端一眼,又搖搖頭道:「我可沒見過宋超,聽我爺爺說,宋超的武藝高不可及,到底高到那樣程度,連我爺爺也不知道。」
飛雲忽然插嘴道:「我師父也說過有宋超這號人物,據說他練的是陰風掌,但陰風掌倒底如何厲害,我師父也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羅端心裡不禁有點氣悶,忍不住問一聲:「令師可曾說過閻王掌?」
輕雲「呸」一聲道:「陰風掌就是陰風掌,那又來一個閻王掌?」
羅端心裡間笑,又包裹起那二顆人頭。
糜虹喃念著「陰風掌」三字,忽然「唔」一聲道:「二姐!昨天那蒙面人打你一掌,是不是覺得冷氣透體而過?」
閑雲點點頭說一聲:「是呀!」
糜虹又沉吟道:「莫非就是陰風掌?」
羅端聽說回龍幫里有蒙面人,喜道:「那就對了,我殺這三個全是蒙面人,當時還跑了一個。」
輕雲笑道:「你殺這三個敢情是宋超的徒弟。」
羅端道:「管他是徒弟也好,是宋超也好,蒙面人全都該殺,列位再會了!」
「且慢!」糜紅急急阻止,接著道:「你要去哪裡?」
羅端道:「在下意欲往回龍幫總舵!」
糜虹道:「還拿這三顆人頭幹嗎?」
羅端嘆一聲道:「祭尊亡故的家嚴和亡故的武林前輩!」
糜虹微怔道:「令尊是誰?」
羅端肅然道:「亡父是金刀羅偉!」
「啊!」四女同聲驚嘆。
一種值得驕傲的念頭,掠過這少年的腦際,卻又說道:「各位姐姐也聽說過亡父名諱。」
四女俱同時點點頭。
糜虹接著問道:「亡故的有哪些武林前輩?」
「伏魔劍客、靜玄大師、塞外雙雄、湘江大俠、大慈老尼、龍拐婆婆、齊東二叟、七陽刀、神州一乞……」羅端立將一大串武林前輩的綽號說出。
四女對於這些武林前輩俱是聞名,聽說神州一乞這位武林異人也已喪命,不禁齊聲驚呼。
然而,對這位年輕美俊的羅端,能夠一口氣殺了三魔,又是衷心佩服,齊向他瞧了一瞧。
飛雲嘆息一聲道:「這真是武林浩劫,聽說碧霞庵三老、黃山一塵子,最近相繼亡故,不知可和此事有關?」
羅端聽說黃山神劍也死了,不禁長嘆一聲道:「八九不離十,定是這魔頭所為。」
糜虹恨恨道:「我就因為查知鐘山妙真道長被回龍幫派人暗算,才專殺他的爪牙泄憤,要不,怎會引起這場廝殺?」
羅端暗道:「這隻雌蜂確也夠毒辣,難道回龍幫人人該殺?」
但他又因糜虹孤身一人,敢和人多勢大的回龍幫為敵,而流露出敬慕之色,急道:「回龍幫既然派出高手暗算武林人物,定是大有用意,我們五人不如往他總舵鬧個天翻地復,好教他知道天外有天!」
糜虹星目射出兩道奇光,在羅端臉上打了幾轉,說一聲:「這生意也還做得,但若大鬧之後,回龍幫零星四射,怎好收拾?」
飛雲沉吟道:「羅相公的武藝自是比我們姊妹高強,但若想在機關密布、高手如雲的回龍幫總舵討好,也不太容易,他們既是暗算別人,我們也暗算他,有何不可?」
糜虹先叫一聲:「不錯!」接著又道:「昨天我約他明斗,結果又吃他暗算的虧!」閑雲回憶當時情景,不覺汗毛一豎。
羅端看在眼裡,暗笑道:「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爛繩,難道我也不敢?」不由得冷笑道:「邱三畏算是哪一號人物,怕他暗算,正好明裡去!」說畢一擰包袱,身子也同時閃出門外。
紅蜂娘子嬌喝一聲:「回來!」
她那聲音里,似有一種無名的吸力,竟使羅端猛地剎住步子,說一聲:「還有何事見教?」
糜虹正色道:「你以為我們都怕死不成?告訴你!不說回龍幫總舵地面廣闊,決非三五人之力所能夠控制,縱使你能夠大鬧一頓,給他們吃點小虧,了不起只是焚毀幾間瓦屋,會有多大用處?」
誠然,糜虹在江湖上走的日子較多,料事也比較實在,但羅端志在報仇,那裡肯聽?說一聲:「燒他幾間屋子也好!」話聲甫落,已電閃一般奔去。
糜虹只覺眼前一亮,羅端的身形已逸出幾十丈外,不禁「噫」了一聲,回顧青靈三女道:「那小子的藝業高得出奇,卻又蠢得令人可恨!」
閑雲「噗」一聲笑道:「也還有點可愛吧?」
糜虹狠狠擰她一把,罵一聲:「臭蹄子也來說我,誰不知你那玉女思凡的心意?」閑雲連啐幾聲,卻臉紅地跑開。
飛雲笑道:「我看你兩個得拈鬮才省得爭奪了,人家對我們有恩,眼看他孤身涉險,正是報恩的時候哩!」
糜虹在江湖上被人說她淫蕩,就因為她口不擇音,放蕩不羈,對一切毀譽毫不再乎,聞言只淡淡一笑道:「大師姊既是急於報恩,何不立即追去?」
青靈三女人門雖有先後,年紀卻相差不多,飛雲被她說得粉臉一紅,跟著也狠狠啐他一口。
輕雲笑道:「糜師姐多作孽,害得別人都跑開了,單剩你一個去報恩啦!」
糜虹俏臉一紅,纖掌一揚:叱一聲:「討打!」
飛雲剛進屏后,聞言大笑道:「還好!幸有三師妹替我們報了個小怨。」又和閑雲聯袂奔去。
諸女戲謔一陣,誰也不肯在口頭上相讓,因而誰也不肯先提議協助曾救過他們性命的羅端,但誰也暗裡替他著急。
再說羅端如離弦之矢,向糜虹所指的方向飛射了一程,估計當在十里開外,但是山深林密雜亂無章,確實是卧虎藏龍之地。
羅端猜測快到回龍幫總舵,但自恃藝高,既不掩藏行蹤,也不施展輕功,肩上扛著長布包,裡面裝著龍拐婆婆的斷拐,手上提著黑布包,裡面是還在涔涔滴下血水的人頭,若無其事地在蜿蜓的山徑上踱著方步。
他認為回龍幫總舵即是卧虎藏龍之地,難免有江湖人物穿插其間,而且警衛森嚴,若躲躲藏藏反令對方輕視。
如果施展輕功,落在對方眼裡,縱使嚇他不死,也會變成打草驚蛇,使對方有所準備,甚至於被重要人物逃走。反不如大搖大擺,適合他「小爺」「大俠」的身份。
那知他又往前走一二里,山徑依然是那樣崎嶇,人跡依然是那樣雜亂,可是,不但看不到人影,連人聲也聽不出半點。
難道回龍幫的總舵竟是這般寂寞?荒涼?羅端不禁覺得奇怪起來,於是,用他跟伏魔劍客學得的輕功身法,一躍登枝,那是一種極平常的身法,只要學過幾年武藝的人,都可以辦得到,若是近處有高手躲藏,必定會對這位身懷不世絕學的年輕人加以蔑視,認為不值一擊。
羅端自然想到這一點,所以存心欺敵。
不料他縱目四望,但發覺半里之遙有座大莊院,那莊院的圍牆雖然很大,圍牆裡面的屋子卻是不多:三間正屋,四間耳房,構成兩個天井。正屋後面有幾間矮屋,看起來應該是柴房、廚房之類。
這樣的莊院,若說武林耆者退隱之地,也未嘗不可,若說偌大一個回龍幫用作發號施令的總舵,任何人也不肯相信。
「還不如我家的松雲山莊。」羅端不禁這樣想著,暗道:「難道我找錯了地方?」
他再連躍幾回,登上一枝高樹,極盡目力,可望到十里開外,但在他目力所及範圍,又看不到另有房屋。
如果回龍幫總舵不是這座莊院,那必定是找錯了地方?
「管他哩,上去問問看。」
羅端立定主意,又一連幾縱,躍回地面,沿著山徑疾走。
那知才走得三幾十步,忽從一條岔路轉出位佝僂彎彎地、老態龍鐘的老者,幾乎與羅端撞個滿懷。
羅端趕忙收步,瞥見對方滿頭白髮,拄著一根拐杖,本要發作一番,也只能忍下怒氣道:「老丈留心,休要跌倒了。」
那老者勉強抬起頭來,帶著青光的老眼,向羅端臉上轉上幾轉,「咳!咳!」兩聲:「小哥年輕力壯,走路更要小心,老漢這幾根骨頭雖朽,還要多裝幾年飯呢?」
羅端暗想:「真倒霉到家,反被他教訓一頓。」但仍忍氣陪笑道:「在下自知小心就是!」
他閃過身軀,起步便走。
不料剛跨到老者身後,即感到一陣寒風撲向後心。
羅端雖在毫無戒備之下,但他九識已通,反應最是迅速,那股冷風沾衣的瞬間,身子已順著風勢,走在風前,飛出十丈開外,回頭一看,但見那老者一臉驚愕的表情,向路側的樹林張望。
若說那陣寒風,是老者施的暗襲,他為何張望別處,也沒有打算逃走的模樣?若不是老者暗襲,為何剛才搜不出半個人影?
羅端默運九識,總覺得那老者十分可疑,因為由寒風來路推斷,若非那老者所為,則那股寒風應該先打在他的身上。
在回龍幫總舵範圍之內,除了幫徒敢作威作福之外,還有誰敢出手傷人?
而且,那股寒風決不是尋常的風,分明是一種陰柔的掌風,說不定就是紅蜂娘子所說的「陰風掌」。如此說來,那老者豈非是鬼國十雄之一?
羅端越想越像,不由得怒起心中,喝一聲:「休走!」隨即飄那老者面前。
那老者驚叫一聲,倒退一步,顫抖抖地叫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羅端真恨不得一掌就把那老者劈死,但又見他慌亂成那樣子,一時辨不出是真是假,恐怕一掌下去,把他劈成肉醬,結果錯殺好人,豈不冤枉?
因此,他冷哼一聲道:「你裝得蠻像,快點從實招來,省得小爺動手!」
那老者驚道:「你……你……你說……說什麼?」
羅端暗道:「由你再狡猾,小爺也要試你一試!」接著厲喝一聲:「就是說這個!」
話音未落,中指已向老者心坎疾點過去。
他這一指力,縱是金鐵也要被點穿,保況是一個年將就木的老者?但他仍恐誤殺好人,當指頭將觸及對方的瞬間,立又微微一停。
果然那老翁見羅端活象凶神惡煞,驚得「哎呀!」一聲,仰身跌個四腳朝天,還幸沒有閉氣。
羅端一步上前,扶起老翁,面上浮起無限愧色,說一聲:「老丈受驚了!小子無心為惡,請……」
一語未畢,樹林里忽傳來陰惻惻一絲冷笑。
那正是使羅端畢生難忘的笑聲,頓時厲喝一聲:「鬼國十雄!全滾出來受死!」
陰森森帶有鬼氣的聲音,在林里笑:「好小輩!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接著又發出遊絲般的冷笑。
羅端以為那人答話之後必會現身,那知冷笑的聲音好像沒有個完,這可使他暴怒起來,厲聲:「有種的就滾出來?盡笑個什麼?」
那人冷笑道:「你敢踏進林緣一步?」
這處樹林,除了疏落地長著幾株高樹外,儘是荊棘棒莽,真不容易走得進去。
羅端已知敵人就在林中,也用不著再隱藏藝業,一聲冷笑,身子騰空,輕輕落在一株高樹巔上。
「還早!」叢莽中又傳出一聲嘲笑,羅端雖未看見敵人藏身的所在,但他聽音辨向,身軀如閃電射落,「蓬!」一聲巨響,那沉重的掌勁,打得枝葉飛揚,塵土四濺,地面已被掌力,擊陷一個深窟。
然而,在相隔十幾丈的矮樹叢中,又傳出一絲怪笑道:「掌力還好!」
羅端自知這一掌的勁道,足可把五六丈的地面籠罩起來,敵人斷難逃出掌下,不料竟出意外,居然被他逃出十丈開外,而且又逃得那樣無影無蹤,憑自己的眼力,仍未看見分毫。
這一來使這位身負絕學的羅端不禁駭然躍回樹頂,將人頭掛在樹枝上,空著雙手,罵一聲道:「魔賊!你再敢哼一聲!」
「有甚不敢?」
那人「敢」字尚未出口,羅端身隨聲倒,發聲那處樹林,又遭一次摧殘,又聽到那人在遠處的笑聲。
難道真會有什麼山魈、木客,在林里作怪?他怔了半響!細看那被掌風摧毀的地方,連地穴也沒有一個,由此可知那人不可能由地道遁走,除非那人學成五遁之術,不然,決難在這剎那間,便逃得無蹤無影。
他默默地凝思多時,忽然憶起新進「森羅殿」學藝時那種情景,不由得「哦……」地一聲,叫了起來。
這時,他想到武林怪傑方不平在幾十年前,已獲知留音的奇術,經過偌長久的時間,怎保沒有別人也能自創?他雖然聯想到鬼國十雄可能也是留音奇術來捉弄人,但他既知仇人就在眼前,怎肯輕易放過?生怕笑聲一斂,倒難尋覓,立即探手人囊摸出一隻金劍,一聲不響,彈指射出。
他雖功力不足,金劍未能射出半里之外,但仇人不過相距十幾丈,那還不一劍刺殺!但他見彈指之間,一道金光帶著風雷之聲,一閃而去,所經過的樹木立被斬成一條通道。
但那金劍筆直插入地面數尺,又倒飛回來,在他剛將金劍收回的瞬間,樹林裡面幾乎有十幾起聲音齊聲笑道:「好一枝金劍,大爺總教有你瞧的,今天再見了!」聲過寂然!
羅端恨不得立將所有的金劍和金錢同時發出,摧毀這座樹林,然而敵蹤何在?若果那樣做作,豈不給別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