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怪事重重
羅端忽覺那人身法異常迅速輕靈,絕非跟前那伙壯夫可比,立悟那人定是在堡后受傷的希爾蘇爾,來不及招呼各人,暴喝一聲,飛身追去。
群峰挺拔,怪石如林,那正是傲來堡後面的「龍脈」。
羅端一連幾個起落,已登上一根極高的石筍,然而窮盡目力,仍未發現敵蹤,一陣陣喧嘩的人聲,由堡中傳來,回頭一看,發覺已相距數里。
他擔心諸女再遇兇險,正要回身轉步,忽在眼角邊緣有個人影一閃,若不是希爾蘇爾,還會有誰在這險地獨自盤桓?
他雖然擔心同行諸女,但又不能輕放過那心機萬變、行同鬼魅的怪人,略一猶豫,那人影又隱匿無蹤。
「好吧,我再守你片刻,也不至耽誤要事。」
哪知念頭方轉,一聲凄厲的慘呼,已由堡中傳到。
羅端聞聲一驚,急一步縱起,飛越一根石筍。
「小子休走。」
一個巨雷似的嗓音,震耳欲聾,驚得他幾乎立足不穩。
在這剎那間,一條碩大的身影已由石筍叢中現身,詫異地叫起一聲:「原來是你!」
羅端定睛一看,不禁狂喜道:「石大哥你怎會在這裡?」
原來由石筍叢中現身的人,正是曾在昆明相遇的石角,但他一聽羅端問訊,竟猛瞪環眼,喝道:「你這人面獸心的小子,把我老婆拐到那裡去了?」
羅端被罵得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忙道:「石大嫂是什麼樣子,小弟幾曾見過?」
石角怒道:「你可是羅端?」
「小弟正是羅端。」
「那就對了,你在昆明改換另一副面孔,拐誘我的老婆,害得我為了尋她,累出一場大病,今天好好吃我一掌。」
石角吃過大虧,積憤三年,不由羅端辨白,怒罵聲中,一掌劈到。
羅端並不怕他,但因他是師叔石碌的侄子,而且是個直性子,不便與他一般見識,一閃身軀,又飄過一根石筍。
然而,石角是東山儒魔的傳人,功力、藝業,俱至上乘,一掌未中,腳下猛一用力,身子已拔高過石筍,一個孤鶴盤空,夾著風雷之勢,罩將下來,十丈方圓,俱是勁風激蕩。
羅端不禁大駭,急一沉身子,沿著石筍急落,再一折腰肢,射出十丈開外!
「轟!」
隨著這聲巨響,但見石粉飛舞,石屑濺射,羅端停身那根石筍,已被石角那剛猛絕倫的掌勁劈去頂端三尺。
石角打人不著,更是暴怒,連施絕藝,身法如風,頃刻間已轉過二三十根石筍,逼令羅端施出迴文步連閃帶逃,像受驚的兔子到處亂竄。
雖然沒有多少時候,但兩人俱以極快的身法周旋,都已額頭見汗。
石角想是大不耐煩,冷笑一聲,飛登石筍,罵道:「聽說你這毒狼是方老怪的傳人,怎不敢接你石太爺一掌?」
「這笨蛋也會激將?」羅端心頭暗笑,站在遠離十丈開外,從容道:「小弟並非怕和你交手,但這種糊塗的打鬥實在也值不得。」
「怎樣才算值得?啊,我明白了,你怕我一掌把你打爛,要我多打幾掌,才算死得不冤。」
「石大哥掌力雖猛,小弟也不太弱,請看這個。」
羅端打定略挫對方几分銳氣,才好詳為解說的主意,是以話聲甫落,即對石角所站的石筍基腳拂一掌。
一般如煙似霧的罡氣,閃電般沖向石筍,「轟!」一聲巨響,霎時空谷齊鳴。那石筍被掌力震得搖了兩搖,卻不見有石粉飛揚。
石角還算識貨,而露笑容道:「你這小子掌勁果然不弱,來!咱們實在比比瞧。」
「且慢!」
羅端見對方要飄身下地,趕忙發聲阻止,接著又道:「我並不是打不過你,但有話定要說清楚,休中別人離間之計,小弟並不是什麼毒狼,而且還中了毒狼的奸計。」
石角將信將疑道:「好吧,你可源源本本說來。」
羅端躍登另一根石筍,施展出「傳音人密」的功夫,把幾年來遭遇的事,向石角擇要說出。
「啊!」石角大叫一聲道:「我上人當了!但這事可又奇怪,為什麼別人總是說你拐誘我的嬌妻?」
羅端見他已明白大部分,心情也略開朗,笑笑道:「誰說我誘拐大嫂?」
「大嫂?」石角余怒未息,目放凶光道:「你也稱她為大嫂,當天在昆明,就有人見她追你而去,後來又有人看見你們出入成雙。」
羅端急道:「說這話的是男是女?」
「男女都有。」
「大哥你上當了。」
羅端雖料那些人定和馬如珍等同夥,但一時也辯白不清,接著又道:「那些男女只怕就是大嫂的女伴喬裝。」
「咦!」石角粗中有細,忽然反問道:「照你說來,你已承認和你大嫂走成一路了?」
羅端話里漏出毛病,急道:「小弟被人以千日香迷倒之後,果然有女同行,但不知是不是大嫂!」
「不知不罪。」石角套用一句舊話,似是十分豁達,接著又道:「你先把那伙女的名字告訴我。」
羅端迫無奈何,只是嚅嚅道:「主要是兩個妖婢馬如珍和馬嫻珍,至於那些侍婢什麼秋菊、冬竹,小弟也說不出多少名字來。」
石角連連搖頭道:「你所說的人,我一個也不識。」
羅端大為安心,忍不住反向道:「那麼大嫂叫什麼名字?」
「她名叫羅鳳英!」
「天呀!」
羅端心裡暗叫一聲,一股冷氣由丹田直冒心頭。他自然知道「羅鳳英」三字便是馬如珍的化名,自己和石角都被人捉弄,同妻一女,但怎能說得出口?
石角見他臉色大變,詫道:「你怎麼了?」
羅端搖一搖頭道:「羅鳳英是我姐姐!」
「哈哈!……」石角一陣大笑道:「小舅子,請恕魯莽,我竟無意中成了你的姐夫,算是一家人了。」
他飛身一縱,倒落羅端身側,握緊羅端右掌嬉笑不已。
忽然,他濃眉又皺成「一」字,苦著臉道:「但你姐姐怎會這般淫……不!一定有人喬裝你姐姐的形貌,好陷害你我兩人,你那馬如珍的面孔可像你姐姐?」
羅端自知對方說的全是實事,但在此情形之下,又不得不撒謊,只好搖頭說一聲:「不像!」
「難怪。」石角敢情認為羅端決不騙他,喜氣洋洋道:「果然是有人喬裝,要不然,那有姐弟都認不出來的道理?是啊……你姐弟在昆明悅賓樓已該對過面了呀!」
「你說那綠衣女是我姐姐?」
「難道不是?」
羅端被反問過來,真難作答。
若果說是,又怕追問起來,必定證實那樁尷尬的事。
若說不是,還不同樣出現矛盾!真事難說成假,假事也難說成真。
他想了一想,只得搖頭道:「雖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那綠衣女面貌不太像我姐姐,難說她不經過打扮。」
他這話本是模稜兩可,但石角並沒有那樣多心眼,笑笑道:「你說的對,當時你也經過喬裝,連武藝也使用別家的。」
羅端見對方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心下暗喜,忙道:「好吧!我們慢慢再說,我帶有十位妾和一大群女的襲破傲來堡,這時不知怎麼樣丁。」
石角長嘆一聲道:「老弟你真走運,我一共只找到兩個,卻被假冒你的人把她拐跑了。」
這幾句話聽進羅端耳里,直如被鋼針猛扎心頭那樣難受,咬緊牙關輕說一聲:「算了吧,大哥你人高馬大,武藝又好,不愁沒有女孩子喜歡你,也許還可找到個女皇為侶哩。」
他本是隨口說說,忽然聯想到馬明珍若肯下嫁石角,豈不把這筆孽債消撤凈盡!是以,不容分說,拉著石角就走。
馬明珍早已使出女皇的權威,將投降的少年與她統帥下的數十名少女派對成夫婦,只留下十二侍婢分頭率眾窮搜珠寶,平均分給降俘,忽見羅端拖著一位大漢奔來,不禁愣了一愣。
羅端一見馬明珍和諸姬無恙,頓時喜盈眉宇,笑道:「好女皇,且待我引見這位石角大哥。」
石角大詫道:「你們果然有女皇在這裡?」
馬明珍艷臉一紅道:「你聽他胡說哩!我姓羅,名喚明珍。」
羅端見她忽然改姓,不由得咦了一聲。
馬明珍橫他一眼道:「不可以么?我們這一族,本來沒有姓,我隨意姓什麼都可以。」
羅端強她不過,又不知她改姓有何用意,只得順從她的意思,逐一引見,才改口問知處置俘虜的情形,喜道:「那末,我們可以往江湖查訪仇蹤了!」
馬明珍道:「眼下已有一鳳一龍的人數,分散開來,足足有八十對夫婦,另外就是我和十二婢,你和十姬加上新來的這位石大哥,力量總算不弱,但石大哥沒個伴兒……」
羅端不待話畢,趕忙介面道:「正好和你為伴兒…」
「胡說!」
馬明珍雖然性格開朗,也羞得艷臉通紅,罵道:「你以為我族人個個淫賤不成?」
馬素珍見她羅郎被罵得面紅過耳,忙道:「八姐罵得好,但眼前有個好人在這裡,不恰巧和大哥成對?」
「誰?」馬明珍追問一聲。
「婉珍!」馬素珍低聲回答。
「對!」馬明珍笑起來道:「四姐喜歡人高馬大,不願下嫁油頭粉臉的小子,才逃離聖母,被擒回來,和我們這位石大哥恰巧配成一對。」
羅端在無量山奪寶之夜,也曾說過「如、嫻、婉、妙、研」等五女的名字,忙接問道:「她人在哪裡?」
馬素珍拉著淑珍的手,笑說一聲:「我們去帶來!」
石角如醉如痴,聽二女爭論半晌,因拙於言詞,又是初次見面,不好意思插口,只得運起傳音入密的氣勁,向羅端發急道:「你們這樣擺布我,行么?」
哪知諸女已戴用「微音器」,由得他傳音入密,但相隔太近,仍然聽得十分清楚,不禁縱聲大笑。
羅端曾經見過寒山聖母那些待女,情知個個長得天姿國色,配他這位傻大哥,可說是鮮花插在牛屎上。
但男女間的事,異常微妙,誰能擔保他一情兩願,只得微微笑道:「人品不差,看過再說。」
石角雖非好色,頗是憐才,而且食髓知味,鰥居已久,見數女擁著一位麗人前來,不自主地多看幾眼,但覺那麗人體態輕盈,腰肢婀娜,臻首微傾,還帶有幾分羞答答的嬌痴神態,不禁悠然神往。
馬素珍笑叫起來道:「我們四姐終生有靠了!」
這一聲歡呼,更羞得婉珍停下蓮步。
羅端暗自稱奇道:「女菜人縱不貪淫,也人人朗爽,這個為何恁般嬌羞,莫非又是一個冒牌貨色?」
他心下雖是狐疑,但看那婉珍,確又似曾相識,當年匆匆一見,不敢確定眼前人是真是假,馬明珍諸女和他是多年女伴,總不該分辨不出。
馬素珍曾經被人擺布,這時更會擺布別人,見婉珍低頭不語,又笑笑道:「這是你終身大事,別盡裝著害羞,到底答不答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