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滴血的刀
歲月如暴放的煙花,在一片琢爛昇平過後便轉趨平淡,即使顯赫如天下會,當中的歲月亦一樣。
轉眼又已過了數天,可是對於孔慈而言,這數夭,簡直就像她一生最難受的數天!
只因為,就由步驚雲蘇醒那日開始,他真的言出必行,不許孔慈過於接近他!
孔慈只感到不知所措,她照顧步驚雲已有多年,一直長伴在他左右,直如步驚雲的影子,如今,影子的主人卻要影了遠離自己,身為影子的孔慈,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正如這數天,孔慈雖然仍如舊為步驚雲在廚里辛苦地燒菜弄飯,忙得好不辛苦,可是,就在她將飯菜端到雲閣之時,步驚雲卻不許她將飯菜直接送進他的寢室內,只隔著寢室的門,著她將飯菜放在雲閣偏廳。
每一次,都是待孔慈退出雲閣之後步驚雲才出來用臘,似不想再與孔慈見面。
他似乎已真的封鎖了自己的心!
著是換了往昔,即使冰冷如步驚雲,在用膳時亦總會讓孔慈相伴。
僅管雄霸曾下嚴令,絕不容任何下等婢與主子一起平起平坐用胯,但能夠默默站在她的雲少爺身邊,長伴在他左右,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她為他費盡心力燒的家常飯菜。
孔慈便已心滿意足,從不覺那是一種委屈。
可是如今,她連卑微地站於一旁,伴著步驚雲用飯的機會也沒有!
亦因如此,孔慈至今方才逐漸明白,自己一直在心裡牽歷掛肚的人,到底是誰?
還記得有段日子,孔慈也有點懷疑自己是否喜歡上她的鳳少爺,唯是如今……
即使聶風在數日前曾親口說出將她視為親妹,她在異常感激聶鳳仁慈之餘,卻仍掩蓋不了自己無法再伴在步驚雲身旁的那分失落!
孰令至此?
孔慈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逐漸無法離開她的雲少爺。
她彷彿己墮進一個情網之中,若步驚雲真如江湖上所言,是黑暗與死亡的化身,那孔慈亦寧願永遠與他一起棲於黑暗,與他一起不見天日……
倘若她的生命中沒有了雲少爺,她要青天白日又有何用?
即使步驚雲總為與他親近的人帶來死亡,孔慈願意──接近死亡!
她一直默默守在步驚雲身伴,從不要求什麼,只因她太明白,自己只是天下會內一名下賤婢女。
若非當年得步驚雲點名,一定要她當他的貼身恃婢,恐怕她早已被待婢主管香蓮折磨至死!
一顆楚楚芳心,早已不求什麼,更不敢奢望步驚雲有朝一日,會像懷念那條白衣情影般,懷念她這個在天下會眾眼中的賤婢「孔慈」。
只求長伴在死神左右,做他黑暗中的一個影子,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與步驚云為敵,地亦願痴痴站在他身邊,默默的支持著他!
可惜,即使孔慈這個最大心愿如此卑微簡單,命運,卻始終未對她有半點「手下留情」!
她造夢也不想過,自步驚雲醒過來后,竟然再不要她伴在左右,她竟連這點點卑微的快樂,亦已失去!
就像今夜,當她又如常端著自己費盡操心力燒成的飯菜,送到雲閣廳堂之上,心想步驚雲亦會像過去數天一樣閉門不納時……
椎知,今夜原來與過去數天,並不一樣!
不一樣的是,當孔慈輕輕敲著步驚雲寢室門的時候,內里竟然渾無反應!
這可奇了!步驚雲蘇醒后已有幾天,一直足不出戶,他看來不僅已經「鎖心」,更是在雲閣內「鎖身」!
孔宏不由納罕:
「啊?寢室內空無響應,難道……,雲少爺出外了?」
一念至此,孔慈隨即戰戰兢兢、輕輕推開步驚雲寢室的門。
只見寢室之內一片幽暗,空無一人,看來,步驚雲真的不在。
孔慈不禁又想:
「雲少爺不在,敢情被幫主召去了。」
是的,步驚雲在這數天一直鎖心,如非必要,他亦絕不露面,若非雄霸傳召,恐怕亦無人能請動死神步出他的寢居。
他心的墳墓!
既然步驚雲不在,孔慈遂決定看看他有什麼衣服需要清洗,誰知,卻給她發現在步驚雲枕下,輕輕壓著一些東西……
那是一根白練。
孔慈連忙將那根白練抽出,只見這是一根以絲羅織成的白練,已在時日摧殘之下,在白中呈現微黃,就如一段早該逝去的情……
白練更異常纖簿,薄如一個苦命女子的一生……
孔慈看著這根白練,不由心中一動:
「啊……?這白練該為女用,雲少爺怎會將它放枕下?
難道……,這根白練原非屬於雲少爺,而是屬於雲少爺腦海中的那條……白衣……
倩影?」
一念至此,孔慈連忙走回床邊,卻將白練放回枕下,一面還在心想:
「若這根自練真的屬於雲少爺腦海中的白衣倩影,我更不該……妄自觸及!像我這樣下賤的婢女,又怎有資格……
雲少爺珍之重之……之物拿在手上?」
「更何況,雲少爺即使已無法記起在西湖時發生的事,腦海卻始終對這條白衣倩影念念不忘,顯見那個『她』,定必是個對雲少爺義重情濃的她,二人最後有緣無份,更可能是因為『她』早已為雲少爺……犧牲,我……根本就……無法與她相比!」
想到這裡,孔慈更是自慚行穢,一顆異常卑微的心,更怕冒瀆了步驚雲與那條白衣倩影的情,欲將白練放回枕下的手更急。
准知,就在她差點使將白練放回步驚雲枕下之際,遂地……
發生了一件事一件教她心膽俱裂的事!
赫聽「嗖」的一聲!一道無形氣勁突從窗外急射而入!這無形氣勁竟不偏不倚……
正正打在孔慈手中的白練之上!
「裂勒」一聲!那條白練就在那道無形氣勁一轟之下,赫然一一斷為兩截!
啊……?雪緣唯一留給步驚雲的白練竟然……斷了。
代表阿鐵與雪緣之情的這條白練竟亦……斷了?而且還斷在……孔慈手上?
天啊……
孔慈極度震驚,她造夢也沒想過,窗外竟會射進一道無形氣勁,將她手上的那條白練一斷為二,到底是誰如斯狠心,對步驚雲珍之重之之物遂下殺手?
「是,縱然滿腔疑團,孔慈亦已無心細想,只因此刻在她腦海不斷盤旋的,卻是無限自責與內咎:
「啊……,怎麼……辦?」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我……一時好奇,將這條白練……拿來看,也許……
它便不會……斷,啊……一切都是……我……不好……」
不錯!無論她是有意掙或無心,步驚雲與那條白衣倩影之間的唯一信物毀了,始終由她而起,她實在於心難安,更不知如何向步驚雲交代!
可是,孔慈其實也無法內咎多久,就在她焦急萬分同時,她赫然發現,步驚雲寢居門前,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人!
一個似乎已明白「白練」為何會毀、卻可能並非真正明白的人!
步!驚,雲!
天……!想不到,他竟然也在這一刻──
回來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一種表情可以叫人魂飛魄散的話,相信對孔慈來說,如今流露在步驚雲臉上的表情,使正好足叫她魂飛魄散!
緣於步驚雲此刻的表情,不但冷,更冷得令人──心碎!
但見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踏進自己寢室之內,一雙冷得發光的眼睛,一直未離孔慈手中那條毀的白練半分,直至他已站在孔慈面前,方才以他冷得不帶半絲感情的語調吐出數字。
「你──」「為何這樣做?」
步驚雲平素雖冷如玄冰,但孔慈總覺她與他之間,一直存在著一股很微妙的親切感覺,然而步驚雲此刻所說的這句話,孔慈卻再也無法感到他與她之間的親切感覺!
是因為什麼緣故?
孔慈心知,一切是因為她此際手中的那條白練!步驚雲既然能為這條白練的主人鎖心,這條白練對他的意義,必定凌駕一切!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死穴」!
說穿了,人心也只不過是血肉所造,異常脆弱!而死神的心亦一樣有個死穴,也許正是這條白練!
毀了它,亦即毀了他對那個「她」的承諾!
只因步諒雲曾在夢中向那條白衣情影承諾,一定會鎖心等她,可是如今,她的人未再現,人卻連如唯一留給他的白練亦已毀,試問,他還有什麼資格去保存這段欲晰難斷的情?
孔慈心知眼前形勢,對她極為不炒,為怕步驚雲有所誤會,她連忙故戰兢兢自辯:
「不……,雲少爺,請你聽我說,這條白練並不是……我弄斷的,是因為……適才……
有一道……無形真氣自窗外轟進來,白練才會……一斷為二!」
孔慈雖然說出真相,但不知是否因為那條白練對步信雲異常重要之故,這一次,他晚一反過往不易動氣的常態,一手緊執孔慈的手,再度冷冷執問:
「真氣?」
「為何我感覺不到?」
是的!以步驚雲的修為,若方圓半里內有可「以氣隔空斷物」的高手,他一定能夠感覺得到!
既然連他無法感到,亦即是說,孔慈分明在對他說謊!
但,適才真的是有一道真氣隔空而入,難道,轟出這道真氣的人,是一個修為深厚得連步驚雲也無法感到的高手?
孔慈只感到百詞莫辯,她看著步驚雲緊緊執著她的手,驀然感到一份莫名的失望和悲哀,她突然幽幽的問:
「雲……少爺,孔慈也……明白,這條白練……可能對你……極為重要,但……,若真的……是我毀了……它,我……
到底又有何目的……要毀它?」
「況……且,我……已跟隨你……這麼多年,一直都對你……忠心……不二,難道……
只是因為……一條白練,你便……對我……猜疑?」
孔慈的話亦不無道理!然而,步驚雲卻始終無動於衷,依舊冷冷道:
「但一一一」「你還未能解釋……」
「我為何會──感覺不到?」
孔慈只得苦笑,那些所謂高手感覺,從來就只是那些絕世高手們的玩意!試問,僅懂得花拳繡腿的她,又如何解釋步驚云何以未能感到附近有高手的真氣?
然而,若他真的相信她這個恃婢,即使她未能解釋半句,他也會為她編個原因,來原諒她……
歸根究低,還是一句活,步驚雲在乎那條白練,甚於在乎孔慈這個在過去無數日子裡,對他忠心耿耿的待婢!
她雖體諒步驚雲在乎那條白練,原是因為更在乎那條白練的主人「白衣情影」,但孔慈一顆芳心,卻始終仍為自己的卑徽而悲哀……
其實在這麼多年來,難道孔慈自己不明白,自己真的是天下會一名賤婢?但她的低位雖賤,她的人格卻不賤!
她認為自己一直伴著雲少爺,至少他會明白她的性情,尊重她的人格,可惜,今日她才發覺,處在步驚雲的眼中,原來也只是一個人格下賤的婢女……
她的心彷彿被深深刺傷,一時之間,她發覺自己已不想再多作解釋。
向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釋,有時侯,是一件相當心力交瘁的事。
尤其是那個人,是一個自己可能喜歡的人……
孔慈忽地像豁了出去似的,她索性真認不諱道。
「雲……少爺,既然你……不信我,我再解釋……下去……亦沒意恩……?
「如果我直認做了……能釋去你的猜疑,那……好吧!我孔慈就……認了吧!」
「不……錯!那條白練確是我……不小心弄斷的!是我乾的又如何?」
「你,又會如何處置我?」
勢難料到,孔慈竟突然招認,步驚雲仍是冷冷盯著她,良久良久,他方才突然張口吐出答案:
「走!」
「我不想再見你──」「這個一直依附男人生存的──」「廢物!」
廢……物?
孔慈雖豁了出去,但她造夢也設想過,原來自己在步驚雲心中,一直是個依附男人生存的……廢物?
霎時之間,「廢物」兩個字,簡直如兩道旱天驚雷,將孔慈的心重重轟傷,如果可以挖開她的胸腹一看,恐怕必會發現她的五內正在滴血,傷至血肉模糊……
就因為死神一句「依附男人的廢物」,孔慈獃獃地看著步驚雲,一雙眸子在泛漾著一片委屈的淚光,可是,她卻仍強自忍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她其實一直都不敢奢望死神會喜歡自己,但一顆自卑的芳心,卻始終希望雲少爺會像鳳少爺般,將她視作家人般信任和尊重,可惜……
她一直以為自己了解步驚雲,今日卻因為這條白練,方才真真正正地了解他,與及了解他對她的想法──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廢物!
孔菠盈在眼眶的淚,始終也未有淌下來,只因為,她實在不想在步驚雲面前流淚,那隻會令他更視她為廢物。
她唯有故作堅強的道:
「很……好……」
「雲……少爺,我……如今方才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原來只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廢物,想必……在過去日子,孔慈一定是負累了你……大多,你……才會如此認為……」
「其實,我一直知道,當年你選我為你的侍婢,只因我曾在某夜……助你一把……」
是的!當年步驚雲在斬下霍步天之弟「霍烈」的人頭后,曾因悲痛過度卻又欲哭無淚,而力竭滾到溝水之中,若非當年孔慈扶他一把,恐怕他便不會有今日……
孔慈幽幽看著仍如判官般冷麵冰心的步驚雲,復再續說下去:
「雲……少爺,其實,若你早覺我孔慈……是依附你的……負累,根本就不須……
再因為那晚我助你一把……而用我為……婢,致令……孔慈一直負累了你這麼多年……
仍不自知,真是……抱歉……」
「但……你放心,孔慈如今……既已知道你的心意,由今日……起,你實在……不用再用我……為婢……」
「孔慈……以後若非得你……准許,亦絕不敢再……踏足……雲閣,我……絕不會……
再負累你!」
「因為,我的命……雖然不好,今生淪為……賤婢,但賤婢雖……賤,卻也是……
有血有肉的……人,決不想……被人說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可憐……廢物!」
「我……賤,但並不表示……我需要別人……
「可……憐」「可憐」二字乍出,孔慈遂地使動她生平最大的勇氣及氣力,使勁一甩,立掙開步驚雲一直緊執她的手,接著便頭也不回地奔出門去!
然而在他的身影快要在門邊消失之際,她仍依依回頭一望,對步驚雲道:
「雲……少爺,你……放心!」
「這條白練既是斷在……孔慈手上,孔慈無論……上刀山……下火海,亦會設法令它……回復原狀,再將它……還給你!」
「我……一定會……辦到的!」
「你……等我!」
她終於走了!帶著一穎碎至寸盡的芳心,與及那條早已斷為兩截的白練走了!
步驚雲卻始終未有說半句挽留她的活,彷彿,對他和她多年來建立的主僕之緣,一點也不珍惜。
彷彿……
然而,真相呢?
也許,真相,一直深埋在步驚雲黑得發亮的眼睛里,倘若死神不說,沒有人會再知道……
甚至乎那條白練一斷為二的真相,亦同樣藏在他深不可測的眼睛里……
對於那條白練為何會一斷為二,其實,步驚雲可能是知道的……
但,若他真的知道是誰在暗中將白練一斷為二,他……
為何又如此對待孔慈?
就在孔慈離開雲閣同時,在雲閣天頂之上;原來也有一個人知道真相……
不!應該說是兩個人!
只是在雲閣頂上,正有兩條血紅身形,在窺看著孔慈的千般委屈,其中一條血紅人影,正是那個──
無道狂天!
而另外的那條血紅身影,卻並非如無道狂天般,全身籠罩一股血紅真氣,然而也是一身紅衣!
顯而易見,這條血紅人影,並不如無道狂天那樣強得出神人化,能夠自生一層血紅真氣掩藏真正面目!
然而,不是早說過以步驚雲日前修為,一定可以感到方圓半里內的高手嗎?為何這兩個人卻能夠藏身雲閣頂上,其身上真氣卻一直未被步驚雲察覺?
是否因為,那個無道狂天真如聶風所言,本應不是真正存在?甚至,他根本不是一個──
人?
而那條站在其身疇的紅衣人影,雖然功力不及其高;但在無道狂天空前強大的真氣掩護下,致令強如步驚雲,亦對他沓無所覺?
但聽那知血衣人影,異常恭敬地對「無道狂天」道:
「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會是這樣的!」
「那個孔慈,亦實在太不了解死神步驚雲了……」
是了!還以為會是他倆隔空出手毀了白練,但如今聽他倆的語氣,毀白練的似乎另有其人!
那個無道狂天若有所恩,悠悠答道:
「死亡,向來便是世人最恐懼、亦最無法捉摸的一件事情……」
「若死神的心真的如此易於捉摸,那未,他便不配稱為人神共畏的死神了。」
哦?他們一直藏身雲閣頂上,想必,已知道是誰毀了雪緣的那條白練?
那條修為較低的紅衣人影道:
「只是,想不到那個孔慈向來荏弱自卑,卻竟然會有這種骨氣,遂然離開步驚雲,但她這樣做,似和他原先預期要得到『天哭』的計劃──背道而馳。」
又是「無哭」?
到底什麼是「天哭」?
這個可以達成「天哭」的計劃,究竟又是一個怎樣匪夷所思的計劃?
但聽那無道狂天胸有成竹一笑,道:
「毋庸緊張!即使孔慈如今突然離開步驚雲,亦早已在本座所預期的變數之內。」
「只要你依著本座之計行事,她,始終會成為步驚雲的大劫!」
「嘿嘿……」
那條紅衣人影又道:
「但,雖然我……一直為你辦事,我卻始終無法明白,以你和步驚雲關係之深,你,為何一定要如此害他,才能得到『天哭』?」
什麼?這個無道狂天,原來與步驚雲……深有淵源關係?
他和他,到底有何關係?難道會道「神」與步驚雲的關係一樣,同是神族後人?
但這世上絕不應有太多傑出的神族人,否則當日的「神」就不會將自己借體重生的希望,盡押在步驚雲身上!
可是,若這個無道狂天並非神族後人,那,他到底為何又會與死神深有淵緣?又為何會因為「無哭」,而如此處心積慮要害步驚雲,誓要成為他的大劫?
但聽無道狂天聞言又濘笑著道:
「呵呵,死神步驚雲已教你難於捉摸,本座相比步驚雲,何止更勝千倍?以你『有限』的智能,又怎的明白『無限』的我?」
「你還是別再多問,如今就去替本座進行下一步計劃吧!」
帶著居心叵測的笑聲,這個無道狂天已霍地衝天而起,那條紅衣人影亦緊隨其後,二人轉眼使已消失於迷離夜幕之中!
只不知,這個無道狂天的真身是誰?
與步驚雲深有關係的他,又力何一定要版害步驚雲?
一定要自己、甚至孔慈成為……。
步驚雲的大劫?
天哭天哭,到底是一件可怕物事?
還是一件連天也要驚懼哭泣的可怕噩夢?
天還未哭,孔慈已經在哭!
衝出雲閣之後,孔慈一直向前疾走,一直在步驚雲面前強忍的眼淚,亦終於再不受控,淌了下來!
一面前走,心中更反覆沉吟著一叫她碎心的疑問:
「為……什麼?為什……么?為什……么……?」
「雲……少爺,你為何會……突然變為……這樣?」
「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愈想愈亂,步履亦愈亂愈急,終於一個蹌釀,孔慈腳下一滑,便要仆跌到暗角一個泥窪之中!
然而,孔慈手仍拿著那條白練,為怕弄污它,她霍地豁盡氣力將那白練高舉至頂,「撲通」一聲,雪緣那條白練總算避免與她同墜泥中,然而……
僅為兔因自己弄髒雪緣的白練,僅為了不想自己弄污雪緣與步驚雲之間的情,她自己卻跌了個餓狗搶糞,渾身澤臉都陷進泥濘中……
霎時間,弄得她一臉一身都是污泥,益發狼狽不堪!
見自己一臉一身泥濘,孔菠更不禁悲從中來,淚下更急,只因她身上這套衣衫,雖然算不上名貴,卻已是她節衣縮食,儲了很久的銀子所買!
她今夜穿上這套新衣為步驚雲送飯,只是因為之前死神曾不想任何人再按近他,孔慈滿以為自己如能穿得順眼一點,也許,死神會對她刮目相看……
誰知,他今夜方才驚覺,原來,無論她穿什麼,在死神的眼中,她都是──賤!下賤!
她仍是一堆只懂依附男人委麴生存的──廢物!
看著自己身上臉上的污濘,孔慈又不由再次代聲嗚咽起來:
「雲……少爺……」
「你為何……會說孔慈……是……廢物……?」
「我……孔慈……一直默默守在……你身邊,只……因為……感到……,自己……
今生……與你……總像有……一絲……極大的……緣份……」
「但我……亦很……自量、從不敢……高攀,更不敢……
奢望與你會有……男女之份,只是……希望……能一生一世……當你的侍婢,默戳……
守在你身邊,便已心滿意足……」
「即使……得悉你……腦海……早有那條……白衣情影,孔慈亦只為你……感到高興,想……不到……世上……
還有一個……絕世紅顏,能令向來……毫不動情的你……動情……」
「那個……深愛你……的紅顏,一定是個……絕頂精彩的……女子,孔慈……早已心知,自己今生今世……亦望塵莫及……」
是的!自從知道死神腦海竟有條白衣倩影,在過去數天以來,孔慈非但未有妒忌,更為步驚雲終於能找著一個與他真心相愛的女子而高興……
不但如此,她還在過去數夜,不管天下會的嚴厲規條,冒著徹骨夜寒,偷偷往山下天蔭城一座相當靈光的古廟,為步驚雲及那條白衣倩影暗暗祝禱許願,希望有朝一日,他和她能再重逢,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如今,步驚雲不但未有對她有半點體值,更已──無情!
想到這裡,孔慈又不期俗淚下如雨,仰天哀哭:
「天……!我……真的只是一堆……依附人……生存的……廢物嗎?」
「我……真的……是嗎?」
「天……!倘若……天生我才……必有用,那……」
「我……孔慈……這個賤婢……又有……何用?」
也許只是無心快語,又或許只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孔慈這聲聲位訴,儘是向「天」反問,試問「天」又何忍──不聞不答?
因此,『天』,終於給她一個最肯定的答覆!
但聽在孔慈聲聲向天反問之後,半空之中,淬地傳來一個無比沉雄的聲音,道:
「孔慈……」
「你,又怎會沒用?」
這個聲音乍出,孔慈當場一呆,她不虞在這暗角,竟會有人回答她!
「誰?????」
孔慈說著,不期然暫時收起心中的委屈與悲哀,抬首向上一望……
但見自己頭上,根本就無任何人形,只有黑黑的蒼天,和自己頂上那些縱橫交錯的樹杈……
孔慈又再納罕地問:
「適才……到底是誰在暗裡……說話?」
這一次,終於有人在無邊死寂中響應:
「孔慈……」
「你不是一直在向天反問嗎?
「適才,正是本座向你說話……」
「我,就是──天!」
「無道狂天!」
天……?
孔慈萬料不到,世上竟有人會自尊為「無」!
但,令她萬料不到的事,竟還接著而來!
就在這個所謂「無道狂天」語畢之際,只見在孔慈頂上縱模交錯的樹杠之中,霍地似有一黑影急降而下!
孔慈滿以為一定是那個什麼無道狂天的人快出現了,誰知定睛一看,已是污濘的臉更是臉如土色!
只因這團黑影,原來並非什麼人影!
而是一個很大很大的……
火紅棺材!
啊?啊?啊?
「隆」然一聲巨響!那個人紅色的棺材,已經穩然落到地上,霎時砂塵滔天,閉人耳目!
棺材本應埋在地下,孔慈造夢也沒想過,竟會有個血紅棺材從無而降!在這個靜加深海的夜,倍覺邪異凄迷!
但更邪異的,是這個棺材突然自行敞開,一個全身披著血紅衣衫的男人,已自棺中踏了出來!
赫見步出來的男人臉如白玉,一雙目毛卻又如其身上衣衫般鮮紅如血,他雖然長相不錯,然而一雙紅眉,卻令他整個人看來如同惡鬼,令人望而生畏!
瞧其那身血紅衣衫,正與適才在雲閣頂上,與那個無道狂天說話的紅衣人影一摸一樣,啊……?原來那條紅衣人衫,便是這名男子?
孔慈不禁膛目結舌,愣道:
「你……為何……會與你的棺材……從天而降?」
「難道……,你就是適才……對我說話的……那個……
無道狂天?」
那血衣男人邪邪笑道:
「孔慈,你,錯了。」
「我又怎有資格以『天』為名?我,只是我主人『天』的使者!我叫──」「紅眉!」
「而我今次來的目的,是要讓你明白───一件事!」
孔慈戰戰兢兢地問:
「什麼……事?」
那個一身血衣的「紅眉」又邪邪一笑,笑容中彷彿藏著一個詭奇布局,他徐徐道:
「我主人叫你明白,你,其實並非一無是處,更非廢物!」
「至少,對我們來說,你,實在相當有用!」
孔慈感到自己的處境似乎相當危險,她又問:
「你……和你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
「你們……到底……想以我……來幹啥?」
那個紅眉已在一步一步逼近孔慈,一面還道:
「放心!」
「在未令你清楚知道,你究竟對我們有何用途時,我,會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么人?」
「一個你很想見的人!」
「當看見那個人后,你,使會乖乖為我們發揮你一生……」
「最大的用途了!」
「孔慈!你如今就隨我來吧!」
來吧二字乍出,那個紅眉霍地袖彤一幌,「蓬」的一聲!
孔慈但覺勁風過處,她已經如墮進萬丈深淵之中,昏厥過去!
只不知,那個天的使者「紅眉」,會帶她去見誰?
到底,會有什麼人是孔慈很想見的?
難道,會是已落在無道狂天手上、在天下會己沒有露面數天、卻仍未有人察覺他失蹤的……
聶風?
也不知過了多久……
孔慈終於蘇醒過來。
可是,甫醒過來的地,卻發現自己已身在一個異常漆黑的地方。
她,竟然在昏迷之中,被附紅眉自天下會帶來這裡?
天下會向來守衛森嚴,如今卻彼那個紅眉及其主人自出自人,旁若無人,看來,天下會今次遇上的高手,真的是名副其實的──高手。
孔慈又在漆黑中游目四顧,只見這裡似是一個極為黑暗的牢獄……
黑得就連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仍無法令她看清牢內還有什麼東西!
然而,霍地「轟隆」一聲!天際突然響起一道旱雷,接著電光一岡!
牢內隨即亮如白畫,她,終於將牢內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更不禁震呆當場!
她震,是因為她發現,這個牢內,原來並不單隻有她一個人!
她呆,是因為這個與她「同處一牢」、匍匐在暗角的人,真的是一個……
她很想見的「人」!
還有,這個人的身畔,亦揚著一柄她異常熟悉的刀!
一柄曾染滿無戮鮮血的刀!
那柄刀,此時亦嶄現一絲異樣光芒,似在驚嘆它和它的主人,竟會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再遏上它亦異常熟悉的孔慈……
但見孔茲怔怔看著那匍旬在暗角的人影那條她真的很想見、亦異常熟悉的人影那雙眸子睜得老大,嘴裡更在吐出連串令人無法置信的話:
「啊……?」
「你……竟然……還……未……死?」
「但……,你……為何……會在這裡?」
「天……!你……為何……會在……」
「這……里?」
勢難料到,孔慈看見這個人時會如此震驚,甚至比步驚雲逼她離去時更為震驚,顯而易見,如今旬旬在暗角的那條人影,對孔慈來說,甚至比步驚雲更為重要!
瞧真一點,這條黑暗中的人影並非長發,顯然不是早前被無道狂無所擒的聶鳳!
但,除了步驚雲及聶鳳,這個世上,到底還有誰是孔慈最想見的?
這條人影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還有,那個無道狂天,差其使者「紅眉」將孔慈帶來這個神秘地方,見一個她想見的人,他們,究竟想以孔慈幹啥,他們,還想怎樣利用已是無比可憐的──——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