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仇敵愾
范子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說該讓夏伯父知道,也是由你去告訴夏伯父,並不是我去說呀!再說,你既然堅持不讓夏伯父知道,我自然不會說的了,你要去老子山,我也義不容辭,當然要陪你去了。」
「嗯!你……」夏玉容這才回嗔作喜,盈盈秋水瞟了他一眼,披披嘴,輕笑道:「這麼說,是我錯怪你了。」
剛說到這裡,何嬤嬤已經笑逐顏開的走了進來,說道:「范公子,小姐,請用晚飯了。」
夏玉容道:「何嬤嬤,飯菜好了,該讓如玉她們來叫一聲就好了,怎麼要勞動你呢?」
何嬤嬤笑嘻嘻的道:「是我不讓她們來驚吵你們的,你平日很少有人和你談心,范公子來了,你們可以好好的談談。」
夏玉容粉臉飛紅,說道:「其實我們也沒說什麼……」
「哦!」她忽然低哦一聲,又道:「何嬤嬤,我找到了殺害我娘的兇手啦!」
何嬤嬤身軀一震,睜目道:「小姐!……」
夏玉容沒待她說下去,就搶著道:「是邢氏的師姐,也就是用『陰極針』封閉子云弟穴道的人,等我替子云弟解開禁制的穴道,子云弟答應陪我到老子山去。」
何嬤嬤道:「方才堡主不是說禁制范子云穴道的人,已經離去了么?」
「她離去就找不到她了么?」夏玉容咬著銀牙,切齒的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廟,她既是邢氏的師姐,我就向邢氏要人,她非交出人來不可!」「小姐要到老子山去?」何嬤嬤道:「這是一件大事,你先要稟報堡主一聲,讓堡主作主,你不可莽莽撞撞的找上老乾山去。」
夏玉容不耐道:「我知道啦!」
何嬤嬤道:「那就快去吃飯了,飯菜都快涼了呢!」
她走在前面領路,范子云、夏玉容跟著她身後,走進用膳的小客室,中間一張八仙桌,早已擺好了滿桌的菜肴。
秋月、秋桂和如玉就站在一旁伺候,如玉看到兩人進來,不待吩咐,就裝好了兩碗飯,放在桌上。
夏玉容抬抬手道:「子云弟請坐。」
兩人對面坐下,何嬤嬤這才朝如玉等三人擠擠眼睛,說道:「你們也下去吃飯吧,不用在這裡侍候了。」
如玉等三人應了聲「是」,悄然退去。
夏玉容道:「何嬤嬤,其實你該叫她們留一個在這裡,你年紀大了,該去吃飯了。」
何嬤嬤笑道:「小姐不說,老婆子還不覺得餓,小姐這麼一說,老婆子也確實飢了,那我也去吃飯了。」
話聲一落,不待夏玉容開口,踮著小腳,急匆匆退了出去。
夏玉容自然知道何嬤嬤這是有意的,她好讓自己和范子云單獨相處,一時粉臉泛紅,低垂著頭,只是用筷撥弄著碗里的飯粒。
范子云吃了幾口菜,覺得每一碟菜肴都燒得十分可口,不覺抬目道:「玉容姐姐,你這裡的菜肴燒得可口極了……」他這一抬眼,發現夏玉容低垂粉頸,赧然不語,口中輕咦一聲道:「玉容姐姐,你怎麼不吃呢?」
夏玉容抬起頭,羞澀一笑,道:「我不是正在吃么?你覺得菜肴可口,那就不用客氣,多吃些。」她夾了一筷雞絲,低頭吃著。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小弟聽說九華神尼精於劍術,你是神尼門下,劍術一定很高了。」
夏玉容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我只是師傅她老人家的記名弟子,學到的也只是一點皮毛而已!」
范子云道:「至少比小弟強多了。」
夏玉容道:「聽你口氣,你一定也是練劍的了?」
范子云接道:「小弟從前沒練過劍,學的只是指劍,後來到了夏家堡;夏伯伯送給我一本『九宮劍法』,我練了一些日子,也只是剛剛學會而已!」
夏玉容問道:「指劍?什麼叫指劍呢?」
范子云道:「就是以指代劍。」
夏玉容道:「那是什麼人傳給你的呢?」
范子云道:「家師。」
夏玉容問道:「你師傅是誰?」
范子云一時不好實說,只得支吾的道:「家師不願人知,從未告訴我姓名,所以小弟除了叫他師傅之外,並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誰?」
「瞧你,連自己師傅是誰都不知道!」夏玉容嗤的輕笑一聲,但接著點點頭道:「我聽師傅說過,許多隱跡山林的高人,都不肯以真姓名示人,你那師傅,也一定是一位隱姓埋名的高人了。」
兩人邊談邊吃,范子云吃了三碗飯,夏玉容只吃了淺淺一碗。
飯後,如玉給兩人沏上香茗。
夏玉容站起身道:「子云弟,你穴道受制,不能施展武功,自然要早些解禁才好,現在剛吃過飯,不宜運動,你先回房去休息一會,初更時分,我再替你療治好了。」一面回身朝如玉吩咐道:「如玉,你領范公子到前院休息去。」
如玉應了聲「是」,隨手點了一盞燈籠,躬身道:「范公子,請隨小婢來。」
一手提燈,走在前面引路。
范子云拱拱手道:「小弟告退。」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你很多禮。」
范子云隨著如玉穿行長廊,越過:—個小天井,從右首一道月洞門進入另一進屋宇。這是一排三間房舍,自成院落,院中小有花木,十分清幽。
如玉當先跨上石階,伸手推開兩扇雕花長門,腳下一停,低低的道:「公子請進。」
范子云跨入室中,如玉跟著走上,點燃了燈燭,一面說道:「這一間是起居室,左首一間是書房,右首是卧室,公子可要入房安歇么?」
范子云道:「不用,我要在這裡坐一會。」
如玉道:「小婢給你沏茶去。」
范子云道:「這裡有燒水的地方么?」
「有。」如五笑了笑道:「是何嬤嬤和小婢二人來收拾時,何嬤嬤想到公子可能要喝茶水,到廚房去燒,路遠不方便,所以搬了一個小炭爐來,隨時都可以燒水沏茶,何嬤嬤固小婢伺候過公子,才派小婢到這裡來的。」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點頭笑道:「幾個月不見,你人長高了,也更出落得標緻了。」
如玉臉上一紅,忸怩的道:「公子說笑了,小婢要是沒公子,只怕早就沒命了。」忽然輕「哦」了一聲,低聲說道:「小婢把公子被人禁制經穴之事,去告訴了紫玉姐姐。」
范子云道:「你怎麼去的?」
如玉道:「小婢時常去找紫玉姐姐,現在小婢是小姐的人了,翟總管也不敢難為小婢了。」
她忽然神秘一笑道:「小婢看得出來,紫玉姐姐很想念你,才會時常跟小婢提起你,所以公子被人禁制了經穴之事,小婢自然要去告訴紫玉姐姐了。好啦!小婢給公子沏茶去。」
她一個輕盈的轉身,就往裡行去,一會工夫,端著一盞新沏的茗茶送上。
范子云道:「謝謝你。」
如玉噗哧一笑道:「這是小婢份內之事,公子怎好說謝,不把小婢折煞才怪!」
范子云間道:「這慈雲庵里,一共有多少人?」
如玉道:「除了小姐、何嬤嬤、和秋月、秋桂,還有一個打雜的田老爹,和掌管廚房的沈嬤嬤,燒火的阿花,一共有八個人。」
范子云道:「會武的呢?」
如玉道:「何嬤嬤好像不會武功,秋月姐姐和秋桂姐姐的武功很高,其餘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呢?」
如玉臉上一紅,說道:「小姐要小婢跟秋月、秋桂二位姐姐一起練,小婢總練不好。」
范子云隨手拿起茶,輕輕喝了一口。
如玉道:「公子穴道受禁,身子要緊,還是去休息一會的好。」
范子云也確實感到有些累,這就點了點頭,起身道:「也好。」
如玉急忙趨步過去,推開右首一間房門,進去點燃起燈火,說道:「公子可以進來了。」
范子云跨進房去,只見房中收拾整潔,卧榻上鋪了一條涼席,和一條摺疊整齊的薄被。
如玉伺候著道:「小婢給公子寬衣。」
范子云道:「不用了,你也去歇一會吧!」
如玉道:「不成啊,小婢要守在外面,公子放心休息好了。」
范子云道:「我也只和衣躺一會就好。」
如玉道:「不要緊,等會小姐來了,小婢會來叫醒公子的。」
說著返身退出,隨手帶上了房門。范子云和衣躺下,一時哪裡睡得著覺?
他想起自己這次回到夏家堡來,還沒和師傅見過面,不知師傅近來如何?想到師傅,心頭不禁又泛起一個疑問,師傅到夏家堡來擔任總教習,不和為了什麼?
同時也想到紫玉,她要在夏家堡當使女,必然也是有為而來。
那麼夏伯伯到底是正直君子?還是偽善的人呢?
照自己看,夏伯伯對自己不錯,也不像是個壞人,那麼為了奪取武林盟主,那些所作所為,難道都是邢夫人在幕後支使的?
邢夫人住在老子山,似乎掌握著一股不可忽視的實力,難道夏伯伯真會一無所知?還是夫妻兩人設計的預謀呢?
還有,夏伯伯和葉玲兩人說的話,也不對,葉玲說:十二金釵是由老子山的副總管一手訓練的,夏伯伯則說十二金釵是邢夫人師姐的弟子。
如果十二金釵是副總管訓練的,則屬於邢夫人的人,但如果是邢夫人師姐的弟子,則並不屬於邢夫人的人了。
還有,就是夏伯伯要把玉容姐姐許配給自己,而且今天他已當著玉容姐姐說了出來,此事似乎已成定局,但師傅對這門親事,曾表示過意見,他老人家並不同意……
他只覺腦中一片紊亂,事情想得愈多,也愈複雜,自己畢竟處世未探,閱歷不夠,對每一件事幾乎都感到左右為難,無所適從!
時間漸漸逼近初更!
范子云剛跨下榻來,如玉已經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看到范子云,就含笑道:「公子醒了,小姐已經來了呢,她叫小婢不可把公子吵醒了。」
范子云道:「我只是躺了一會,根本沒睡熟。」
舉步走出起居室,夏玉容、何嬤嬤、秋桂都已來了。
夏玉容為了便於療傷,換了一身淡青色的緊身勁裝,還用青綢包起了秀髮,看去更婀娜動人,清麗絕俗,秀美之中,另有一股子俐落的英氣!
他從沒看她穿過緊身勁裝,何況又在大熱天,衣服單薄,一個曲線玲瓏美好的身材,更隱約可見,一時只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她一眼。
不,眼睛盯在她身上,看得不禁呆了,忘了說話。
夏玉容被他看得臉上一赧,站起身,迎著說道:「子云弟,我叫如玉別吵醒你,結果還是把你吵醒了。」
范子云經她一說,才驚覺自己失態,口中「哦」了一聲,忙道:「小弟根本沒有睡熟,只是躺了一下,為了小弟之事,倒教姐姐操心。」
夏玉容嬌婉一笑道:「爹叫我給你解禁,其實就是爹不說,你被人禁制了經穴,我也要替你解呀,只是我從沒給人使用過指功打通經絡,不知是不是做得好?」不待范子云回答,接著說道:「時間不早啦,那就該動手了。」
范子云道:「多謝姐姐。」
夏玉容回身道:「何嬤嬤跟我進去,秋月、秋桂,你們兩個守在這裡。」
她伸手從秋桂手中取過彩虹劍,當先舉步往卧室中走去。
范子云、何嬤嬤,跟著她身後,走入卧室,如玉不待吩咐,已經關上窗戶,還拉上了窗帘。
夏玉容看了范子云一眼,柔聲道:「你也該寬了長衫,躺到木榻上去了。」
如玉立即趨了過來,伺候道:「公子,小婢給你寬衣。」
范子云臉上一紅,忙道:「不用,我自己來。」
他只得脫下長衫,如玉伸手接過。
何嬤嬤道:「公子,快請躺下來,小姐好動手呀!」
范子云只得走到榻前,依言躺下。
夏玉容跟著走了過來,粉臉微酡,說道:「我從沒試過,真有點害怕。」
何嬤嬤道:「這就是堡主的不對了,他要你替公子解禁,又知道你從未施過就該留在這裡才是。」
夏玉容道:「我們做的事情,爹幾時過問過?」
何嬤嬤道:「那你就不用怕了,堡主既然說過,只有『拈花指』能解,那是錯不了的,你小心些施行也就是了。」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聽爹說:你是手陽明、太陽、少陰和足陽明、太陰、厥陰、另外還有任、督、陰維、九處經絡的穴道被禁制了,對不?」
范子云躺著道:「是的。」
夏玉容又問道:「爹說的用『拈花指』點度穴道,打通經絡,不知是只點被禁制的穴,還是要打通整條經絡?你知道不?」
范子云坐起身遭:「譬如手陽明經,本來被禁制的只是『天樞穴』一處,如果是普通點穴手法,只要解開穴道就好了,但這種『陰手禁穴』手法,禁制的是經穴,一處穴道受制整條經絡都遭受到閉塞,夏伯伯說要打通被禁制的經絡,不是說解穴,所以我想,應該打通整條經絡才行。」
何嬤嬤氣鼓鼓的道:「這老虔婆真是心狠手辣,要不是小姐會『拈花指』,公子豈不永遠被禁制了經穴?」
「嗯!」那就要打通九條經脈了。「
夏玉容點點頭,含笑道:「你躺好了。」
范子云依言躺下。
夏玉容沉吟道:「手陽明經有『天樞穴』?」
范子云道:「那是支脈,從『缺盆』下『絡肺』『下膈』『屬大髓』即『天樞穴』了。」
夏玉容道:「你對經穴比我熟悉多了,唔,這人心思果然惡毒得很;?她點你『天樞穴』,就是要你弄不清經脈所屬,就會運氣入岔了。」接著嬌聲道:「好啦,你不要說話了,我要出手啦!」
她緩緩吸了口氣,右腕抬處,伸出纖細像玉管般的食、中二指,功運指尖,輕輕在「商陽穴『』上點落。然後出指如風,循臂而上,再由」缺盆『』而下,點到「天樞穴」,手指稍微停得一停,才緩緩收回指去。
她究竟只是一個女孩兒家,功行尚淺,點完一條經絡,檀口已經有些輕喘,一張粉臉,兩頰通紅,略為舒了口氣,問道:「子云弟,你可有什麼感覺么?」
范子云在她點到「天樞穴」的時候,但覺穴上像用艾針灸一般,有一縷熱氣透穴而入,整條經絡,就似春冰解凍,有著說不出的舒暢之感,心知禁制已解,(只解了一條經穴)睜目道:「玉容姐姐;你的『拈花指』,果然靈異,小弟手陽明經的受制穴道已經解開了。」
「真的。」夏玉容欣喜的道:「這樣就好,我這就給你點度手少陰經。」
說完,立即駢起纖纖玉指,從「極泉穴」開始,循著右臂往下,一直點到「少沖穴」。
要知這手少陰經至「少沖」而終,和手太陽經相交,因此夏玉容點完手少陰經,纖指並未停止,就接著從「少澤穴」循臂一路點了上去。
這三條經絡點完之後,夏玉容額前已是珠汗涔涔,嬌喘細細!
何嬤嬤端過一把椅子,低聲道:「小姐,你快坐下來歇息。」
夏玉容點點頭,就在椅上坐下。已經氣喘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生性好強,故意裝作沒事一般,舉手掠了掠鬢髮。
如玉不待吩咐,絞了一把熱面巾送上,她緩緩拭著臉上汗水,暗中納氣調息,過了半晌,才漸漸平復下來。
范子云經她打通手上三處經穴,雙手禁制,業已全解,可以跟著她點度的穴道,氣機暢通無阻,這時緩緩坐了起來,說道:「玉容姐姐,小弟雙手經絡業已恢復,姐姐運氣度穴,極為耗損真氣,依小弟之見,今晚到此為止,其餘六處經穴,明天再點不遲。」
夏玉容含笑道:「這怎麼成?我還不覺得累,只要坐歇一會就好了,你經穴受制,武功若廢,自然及早給你完全打通的好,這樣你今晚就可以恢復武功,咱們明天就可以趕到老子山去了」
范子云道:「一口氣替小弟打通九條經絡,姐姐體力支持得住么?」
夏玉容和他面對著面,看他一臉關切之容,心頭一甜,嫣然笑道:「我已經替你打通了二條經脈,三去其一,我坐歇一會,不是就恢復了么?你不用替我擔心。」
說著,又站起身來,替他點度手厥陰經,接著再點足陽明和足太陰經。
這會三處經絡點完,她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得厲害,自己也感覺到有些支持不住,一手扶著卧榻緩緩坐下來。
何嬤嬤看她臉色蒼白,心頭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夏玉容緩緩閉上眼睛,沒有作聲,過了半晌,才睜目笑道:「打通經絡,要運行真氣,自然會有些累,坐一會就好。」
何嬤嬤道:「老婆子不懂武功,但老身看你方才氣喘得很厲害,老身覺得還是范公子說的是,明天再打通的好。」
夏玉容笑道:「現在只剩下三處經穴,何必要留到明天呢?
再說,我一口氣替他打通九條經絡,雖然累了點,但有一個晚。
上可以休息,足可恢復體力了。「
如玉倒了一盞熱茶送上,說道:「小姐,你喝口水。」
夏玉容接過茶盞,喝了一口,隨手交還如玉,起身道:「好了,還有三條經絡,點完了就好。」
何嬤嬤道:「小姐,你再歇一會。」
夏玉容道:「不用了。」
她功運三指,正待點出,突然發覺任脈起自「會陰穴」,自己是一個姑娘家,怎好去點男人那個地方?這一下直羞得她兩頰飛紅,如同胭脂一般,舉起的右手,不覺緩緩垂了下來!
何嬤嬤眼看小姐一臉俱是羞澀之容,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夏玉容赧然道:「我我……沒有什麼?只是……只是……」
她說了兩個「只是」,一張臉脹得更紅。
何嬤嬤心裡有些明白,點點頭道:「小姐可是覺得有些為難么?這也沒什麼,堡主不是已經說過你和公子名份已定,縱然男女有別,但這是替公子解禁,除了小姐,沒有人能替范公子解禁了,要不老身和如玉出去,小姐一個人就不用避嫌了。」
范子云平躺著的人,俊臉也在發燒,他不好開口,只得閉著眼睛,沒有作聲。
夏玉容暗暗咬了一下銀牙,說道:「不用了,嬤嬤說的是,我只是替子云弟解除禁制,那就只好從權了。」
乍著膽子,舉起手指,朝范子云:「會陰穴」上點去。
儘管口中說得大方,但纖纖五指還是有些顫抖,心頭小鹿也跳得好快,她手指在「會陰穴」上停得一停,強自鎮定了下心神,才一指點落。
何嬤嬤和如玉怕她害羞,故意別過頭去。
夏玉容沒有作聲,她專心作運動,落指如風,一口氣點完任脈,收回玉腕,輕輕舒了口氣,才道:「子云弟,你轉過身去,我要點你督脈了。」
范子云紅著臉道:「多謝姐姐。」
轉了個身,側身而卧。
夏玉容吸了口氣,舉指從「長強」點起,一路上行,這督脈共有二十八個穴道,她一連運功度氣,中間只是略為坐歇,並未調息運功,真氣消耗極多。點完督脈穴道,已經感到全身乏力,一口真氣,幾乎提不上來,雙手扶著卧榻,只是喘息。
范子云睜開眼道:「玉容姐姐,你快休息一會,還有一條陰維脈,待會再點不遲。」
夏玉容嬌喘了兩聲,嬌笑道:「我是要休息一會再點,唉,我功力太淺了,你可曾感覺得到,點過的幾處經穴,禁制是不是都解除了?」
范子云緩緩坐起,說道:「都解了,姐姐的『拈花指』,果然是『陰極針』的剋星。」
夏玉容望著他,嫣然一笑道:「這就好了。」她喝了口茶,掠掠鬢髮,站起身道:「現在還有一條陰維,打通就好了。」
范子云道:「你體力未復,還是再歇一會的好。」
「不!」夏玉容道:「我已經恢復了,等打通了你最後一條經脈,我回房去休息,不就是了么?那時你也可以運功調息了。」
范子云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這就頷首道:「好吧,那你就動手吧!」
說罷,上身往後一仰,又躺了下去。
夏玉容緩緩吸了口氣,舉腕從他「築賓」點起,這陰維脈,一共只有七處穴道,點得自然極快。但夏玉容已經連點了八條經絡,雖然中間稍有休息,畢竟功力尚淺,頗為耗損真氣,一時無法很快復原。
這回出指點到「築賓」穴時,就已感到氣浮心跳,只是已經動手就無法中途停止,只好咬緊銀牙,連連提吸真氣,加快髮指,一口氣朝「府舍」「大橫」「腹哀」「期門」「天突」
「廉泉」六處穴道點了下去。
這一口真氣,已是勉強提聚,等到點完「廉泉穴」,心頭一松,登時感到一陣天旋地動,兩手趕緊扶住卧榻,要想穩住身子,哪知腳下一軟,一個人已是身不由己,往地上坐了下去。
何嬤嬤心頭大驚,急忙叫道:「小姐,你怎麼了?」
就在夏玉容撲倒下去的同時,房門口也響起了兩聲悶哼,接著有人「咕咚」栽倒。
如玉一眼看到小姐昏倒,也急忙奔了過來,目光一抬,只見門口人影一閃,室中已經多了一個一身黑衣的老婦人,面露詭笑,緩步朝昏倒在地的小姐和何嬤嬤逼近過去,一時心頭大急,大聲叱道:「你是什麼人,還不給我站住?」
刷的一聲,拔出短劍,閃出身去,擋在前面。
她這一喝,何嬤嬤也及時警覺,抬起頭來。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如玉堪堪閃身而上,黑衣老婦沉喝一聲:「閃開。」
左手輕輕一撥,如玉連發劍都來不及,眼前一花,一個人就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
何嬤嬤看得大急,倏地從袖中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針筒,直指黑衣老婦,顫聲道:「你再過來,休怪老婆子不客氣了。」
黑衣老婦陰笑一聲道:「九華蓮篷針,也唬不到老身。」
身形快若鬼魅,朝何嬤嬤身前欺去。
如玉被摔出去尋丈來遠,她救主心切,哪還顧得厲害,一躍而起,連劍帶人疾撲而上,朝黑衣老婦刺到。
黑衣老婦側身欺到何嬤嬤右側,右手堪堪拂出,啪的一聲,擊落何嬤嬤手中針筒,(何嬤嬤不會武功)身後疾風颯然,尖刃寒鋒,已然刺到,口中陰喝一聲:「找死!『身形迅疾後轉,左手一記」金絲纏腕「,朝如玉執劍右手抓去。
如玉剛剛跟夏玉容學會了三招劍法,此時形同拚命,一劍甫出,第二劍,第三劍也跟著刺出。
她這三招劍法,正是九華神尼「妙法蓮華劍」的招數。
黑衣老婦武功高出如玉何止百倍,但對這三招劍法,卻也不敢輕視,(她不知如玉只會三招)身形輕輕一閃,左移三尺,右手呼的一掌,朝如玉劍身上拍去。
如玉只會這三招,早已在和身撲上之時,全使了出來,此時要待出手,自然又要從頭來過,中間就得略為停頓,左手劍訣一引,右手長劍斜指,還未刺出,黑衣老婦拍出一股強勁掌風,「錚」的一聲,業已擊中劍身。
如玉雖然會一點粗淺功夫,根本談不上「火候」二字,但覺有腕劇震,虎口一麻,長劍立被震得脫手飛出,口中忍不住驚「啊」出聲!
「如玉妹子,由我來對付她!」門口一聲清叱,一道人影聲到人到,快若驚鴻,飛閃而入,嗆然劍鳴聲中,飛快的一劍,已然朝黑衣老婦迎面刺到。
黑衣老婦志在夏玉容,如今尚未得手,就接二連三的被人攔阻,定睛看去來的又是一個青衣丫頭,心頭殺機陡生;左手屜指連彈,兩縷指風逕奔對方劍尖,右手同時拍出一掌。
如玉一眼看到來的竟是紫玉,心頭一喜,急忙叫道:「紫玉姐姐,你來得正好,快攔住她,她要害小姐和范公子呢!」
其實不用她說,紫玉早已揮劍急攻而上,和黑衣老婦動上了手。
紫玉是商紫雯的化名,她一手「華山劍法」,輕靈得如出岫之雲,劍光飛閃,倏然來去,幾乎無跡可尋!
黑衣老婦接連拍出幾掌,才把她一輪攻勢迫退。
商紫雯卻在向側躍退之際,左手振腕一指,「嘶」的一聲,一縷勁急指風,直取黑衣老婦眉心。
黑衣老婦沒想到她在被自己迫退之際,還能出指傷人,身形一偏,訝然道:「你是華山門下?」
「我是華山門下又怎麼樣?」商紫雯點出一指之後,身形又隨著欺上,右腕連振,一連三劍,急刺出去。
黑衣老婦沉嘿道:「不知死活的丫頭!」
雙手化爪,一個人就像老猴精一般,雙爪向空亂揮,連抓帶攫,朝商紫雯一片劍光中撲來!
她遇劍抓劍,遇人攫人,出手好不凌厲,直把商紫雯逼得東閃西躲,不住的挪移身法,閃避她的指爪。但有商紫雯及時趕到,攔阻了黑衣老婦,何嬤嬤、如玉兩人,才把昏過去的玉容小姐扶了起來。
夏玉容只是一時逞強,勉強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打通遭受禁制的經穴,以致真氣消耗過鉅,才昏暈過去的。
這時經何嬤嬤、如玉二人從地上扶起,也就吁了口氣,緩緩睜開眼來,耳中忽然聽到有人在房中動手,她目光轉動;果見有兩條人影,一個使劍,一個徒手,正在搏鬥之中,心頭大奇,不覺問道:「他們是什麼人呢?」
何嬤嬤道:「那穿黑衣的老婦人不知是何來歷,闖進房來,好像要害范公子來的。」
夏玉容問道:「還有一個是誰呢?」
如玉搶著道:「她叫紫玉,也是堡里的人。」
夏玉容道:「她的武功不弱,但不是那黑衣婆子的對手,如玉,取我劍來。」
隨著話聲,緩緩站了起來。
何嬤嬤道:「小姐,你身子還未復原,再坐歇一會。」
「不成。」夏玉容搖著頭道:「紫玉就要落敗了。」
正在商紫雯被黑衣老婦逼得著著後退之際,房門外,人影連閃,又閃進三條身材婀娜的纖影!
前面兩個手持短劍的青衣少女,正是秋月、秋桂。
後面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女,手中持一支又長又細的釣竿,風姿嫣然,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則是商小雯。
她們姐妹本是一起來的,因在房門口,發現秋月、秋桂被人制住穴道,因此商紫雯先搶進房來,救下了如玉,商小雯在外面替秋月、秋桂解開了穴道,才相繼走入。
秋月、秋桂搶進房中,一眼看到黑衣老婦,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人不約而同嬌叱一聲,雙肩晃處,一左一右期身而上,兩柄短劍疾若電閃,急襲過去。
有她們兩人的加入,商紫雯壓力頓解,長劍一指,不退反進,配合兩人的功勢,逼攻中宮。
黑衣老婦眼看先前被自己制住穴道的兩個丫頭又搶攻過來,心頭更怒,但一個商紫雯,雖然武功不如自己甚遠,一支長劍,使得極為輕靈,一時之間,還無法把她奪下,如今又加上兩個丫頭的短劍,劍光左右穿插,使的竟是九華神尼的「妙法蓮花劍」自己縱然不懼,也總覺得甚是礙手,口中陰笑一聲,喝道:「老身把你們這幾個丫頭劈了!」
雙手揮動,一個人直向她們劍光中撲去,鳥爪般的五指,專找三人劍上直抓。叵奈商紫雯和秋月、秋桂,早巳認得厲害,你想攫奪寶劍,她們就不和你正面對招。
你撲攫過來,她就躲閃開去,反正三個人品字形圍著你,你抓到這個的時候。另兩個就乘隙進招,等你抓那個的時候,仍然有兩個人會從側面或身後襲到。
這一來,黑衣老婦就像和她們捉迷藏一般,此退彼進,一支劍也抓不到。
商小雯覺得好玩,咭的笑道:「我也來湊一個數。」
口中說著,人已一陣風的欺了過去!
她手中拿著的一支青竹釣竿,足有八尺來長,人還沒欺近,「嘶」的一聲,一點碧影,已經朝黑衣老婦背後眉頭抽了下去。
照說一支八尺長的釣竿,抽下之聲,一定會有一道破空細嘯,但商小雯抽下的釣竿,卻只有竿頭一點「嘶」聲,和點出的指風一般無二,這自然是閉眼丐婆的特殊手法了。
黑衣老婦早就看到商小雯手中一支青竹的釣竿,心中本已有些納悶,一個女孩子拿著這麼一支釣竿作為兵刃,自然必有奇招。此時看她搶了過來,一點勁風,直襲右肩,心中暗暗冷笑,身形一側,左手倏然往後撩去。
一支細竹竿,自然經不起她指風一撩,哪知這一撩,竟然撩了個空!
不,手背上突然如中尖椎,竟然被她釣竿尖點中!
這一下雖然痛得不算厲害,卻使她大吃一驚,暗道:「這丫頭使的是什麼手法?競有如此古怪?」
商紫雯和秋月、秋桂三人眼看又加了一個商小雯,三支劍也立時加緊,劍光飛閃,各展奇招;把黑衣老婦圍在中間。
其中自然要算商小雯的青竹釣竿招數最精妙了,<她使的正是閉眼丐婆青琅竿的招法,九九八十一手打狗棒)一支青竹竿忽上忽下,撲朔迷離,一下抽中黑衣老婦肩上,一下又抽中了她的腳踝。
商小雯年紀還小,功力不足,無法把內力運到竹竿之上,僅憑一支細竹竿,抽中了也不會太痛,但卻把黑衣老婦逗得火冒三丈,阢隍不安!
范子云經夏玉容以「拈花指」打通被「陰手禁穴」所禁閉的經穴,他因受禁已有多日,此時不敢分心,盤膝坐在榻上,正在運氣行功。
如玉早就把小姐的彩虹劍送上。
夏玉容自然知道雲弟禁穴初解,此時正在運氣行功的緊要關頭,絲毫不能有外界干擾,否則一旦運氣入岔,就得走火入魔。
眼看秋月、秋桂、紫玉和一個使青竹竿的紫衣少女,已把黑衣老婦困住,就一手握著彩虹劍,站在榻前,替范子云護法。
(她還不知道那黑衣老婦來意,原是想乘她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解穴之時,對她下手而來)
黑衣老婦一連的被商小雯青竹竿抽中,當真是陰溝裡翻船,心裡更是怒不可遏,一張瘦削臉上,一片俱是冷漠之色,雙目之中,殺氣也愈來愈熾!
右手呼的一掌,橫向秋月劈去,身形疾如魅影,一下轉到了秋桂身邊,左手一探,閃電般抓住秋桂右腕。這一下,當真動作如電,她左手抓住秋桂的同時,右手已經及時收回,五指箕張,朝秋桂天靈蓋抓落。
若是真要給她抓落的話,秋桂的腦袋瓜就得立被抓碎,至少也會抓上五個窟窿。
但此時商紫雯和秋月都已在前一招上,被她逼退,再待救援,也已不及,夏玉容守在榻前,劍未出鞘,更是鞭長莫及!
眼見秋桂即將喪命在黑衣老婦利爪之下,大家心裡感到一緊!
黑衣老婦鳥爪般的手爪快落到秋桂頭頂五寸光景,突覺手腕一緊,好像被一根細線緊緊拉住,再也抓不下去!
只聽商小雯咭的笑道:「老虔婆,你快放開她。」
原來她不知何時在青竹竿上,裝上了釣線,把黑衣老婦一隻右手釣了起來,懸在空中,她兩手緊緊高舉著釣竿,笑得十分得意。
黑衣老婦哪會把一根釣線放在心上,口中沉嘿一聲,勁運右腕,往上一掙,但那根釣線雖細,竟然又堅又韌,這一掙之下,只不過被她掙得在空中動蕩了一下,哪想掙得動分毫?
商紫雯、秋月看她右手被釣線纏住,自然不肯失去機會,雙劍一挺,正待雙雙搶撲過去?
黑衣老婦沒想到一根釣線竟有如此力道,一時無法掙斷,左手五指一緊,拉著秋桂,往身前一擋,厲喝道:「誰敢過來?」
商小雯道:「老虔婆,你不放開她,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黑衣老婦怒嘿一聲,右手連扯了幾扯,但覺那根釣線不但堅韌無比,而且因為釣線本身極細,這連番掙動之下,已經勒得很緊,幾乎深陷入皮肉之中,隱隱作痛,如若再要掙動,非把皮肉勒破不可!心頭又急又怒,厲聲喝道:「小丫頭,要老身放人,你先鬆開釣絲。」
她右手被高高的釣起,色厲內荏,看去既獰厲,又狼狽!
商小雯冷笑道:「你說的倒是比唱的好聽,你不先放人,誰信得過你?」
秋桂被她緊扣著手腕,骨痛欲裂,咬牙忍痛,大聲道:「姑娘別放她,先把這老賊婆擒下了,問問她的來意……啊……老賊婆,你捏碎我手骨也不要緊,今晚你……休想離開慈雲庵……」
這話聽得黑衣老婦心頭一凜,暗想:「照眼下的情形,這四個丫頭,已不好對付,何況時間稍久,夏玉容體力也在逐漸恢復,自己如再不放人,當真走不了啦!」
心念方動之際,夏玉容已經開口道:「你先放開秋桂,我答應你離去。」
黑衣考婦沉嘿道:「夏姑娘說話算話?」
夏玉容冷笑道:「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好!」黑衣老婦沉聲道:「老身那就先放了她。」
五指一松,放開了秋桂的手腕。
夏玉容回頭朝商小雯道:「小妹子,請你看在我面上,放她去吧!」
商小雯皺皺鼻子,輕哼一聲道:「今晚便宜了你。」
青竹竿一抖,纏在黑衣老婦手腕上的釣絲果然鬆開。
黑衣老婦陰森的目光,朝商小雯死命的盯了一眼,厲聲笑道:「小丫頭,今晚這筆賬,老身會記著的。」
商小雯一手收著釣絲,披披嘴道:「你做夢,下次再遇上我,我非把你倒釣起來不可。」
黑衣老婦身形一閃,疾快的往門外衝去。
只聽門外傳來「篤」的一聲鐵拐拄地之聲,接著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老虔婆,你別忙著走。」
商紫雯喜道:「是屈總教頭!」
「蓬」門外同時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那是兩人對了一掌,發出來的聲音!
「哈哈!」屈一怪又是一聲狂笑,喝道:「老虔婆,你想和老夫對掌,那還差得遠!」
黑衣老婦本已衝出門的人,這回卻被逼得退進屋來,她一頭花白頭髮,披散開來,無風自動,一步步後退,口中獰厲的喝道:「你是什麼人?」
屈一怪鐵拐拄地,洪笑道:「老夫嘛,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是夏家堡的總教習屈一怪,你呢?你是什麼人?」
商紫雯、秋月、秋桂等人,眼看黑衣老婦被逼退入房來,紛紛圍著她嚴加戒備。
夏玉容怕她情急之下,偷襲正在運功的范子云,「鏘」的一聲,彩虹劍出鞘,人卻緩緩退到了榻前橫劍而立!
彩虹劍燈光一照,劍身泛起一片彩虹般的毫光,森寒逼人!
「老身……」
黑衣老婦目光閃動,口中說出「老身」二字,突然身如箭射,朝東首窗戶投去!
但聽「砰」然一聲,兩扇花格子窗登時被她撞開,連人帶窗,往窗外飛射出去。
她因屈一怪攔在門口,只好破窗而去。
屈一怪並不追趕,只是洪聲喝道:「好個老虔婆,還是給你逃脫了。」他是探望范子云來的,所以並無追趕之心,一面朝夏玉容拱拱手道:「老朽遲來一步,范公子沒事吧?」
夏玉容道:「謝謝總教頭,子云弟沒事。」
「如此就好。」屈一怪道:「老朽聽說范公子中了『陰手閉穴』,是小姐施展『拈花指』替他解除了禁制?」
他原是聽紫玉說的。夏玉容口中嗯了一聲,淡淡的道:「子云弟正在運功,他已經好了。」
「哦哦!那真多謝小姐了。」屈一怪拱拱手道:「老朽還要到外面看看,告辭了。」
說罷,拄著鐵拐,回身退出。
夏玉容心中暗道:「這屈一怪好像很關心子云弟,他殘了一條腿,爹還請他當夏家堡的總教頭,大概此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了。」回過身,朝商小雯道:「這位小妹子,今晚多蒙你相助,你不是咱們夏家堡的人吧?我還沒請教你的姓名呢?」
商紫雯朝妹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可說出自己的來歷,一面朝夏玉容躬躬身道:「小姐,婢子沒事啦,那就告退了。」
夏玉容含笑道:「你叫紫玉,你一手劍法高明得很,以後可以時常到這裡來玩。」
商紫雯道:「多謝小姐。」
秋月道:「紫玉姐姐,今晚多虧你趕來,時間不早,我們也不留你啦;小姐叫你時常到慈雲庵來,你以後一定要來。」
商紫雯含笑道:「我會來的。」
秋桂道:「我送你出去。」
何嬤嬤道:「紫玉姑娘,謝謝你,老身不送了。」
商紫雯道:「何嬤嬤不用客氣。」
於是秋月、秋桂二人送著商紫雯往外行去。
夏玉容親切的朝商小雯道:「小妹子,你請坐呀!」
商小雯道:「我叫商小雯,你以後就叫我小雯好了。」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我叫玉容。」
商小雯點點頭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夏玉容驚奇的道:「哦,小雯妹子,你今晚怎麼會到我們慈雲庵來的呢?」
商小雯道:「我是一路跟著那老虔婆身後來的。」
「真謝謝你。」夏玉容道:「今晚要是沒有你相助,我和子云弟都會遭了她的毒手。」
「不用謝。」商小雯笑嘻嘻的道:「算起來,我們也不無淵源。」
「你……」夏玉容眨動眼睛,望著商小雯,問道:「是師門?」
商小雯甜甜一笑道:「自然是師門的淵源了。」
夏玉容喜形於色,輕「啊」一聲,問道:「對了,小雯妹子,你把黑衣老婦右手釣起來的那一手,真是高明極了,不知你師傅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商小雯道:「家師人稱閉眼丐婆,和九華神尼是數十年方外至交,玉容姐現在明白了吧?」
夏玉容「哦」了一聲,喜道:「我知道,我時常聽家師說起丐幫老前輩神功蓋世,一支打狗棒,天下無敵,啊,小雯妹子,你這支青竹竿,方才使的就是『打狗棒法』吧?」
商小雯道:「只是小妹功力尚淺,打到她身上,還是傷不了她。」
兩人越說越投機,真是相見恨晚,就在她們唧唧噥噥說個沒完的時候,范子云已經運功完畢,徐徐睜開眼來。
何嬤嬤喜道:「范公子醒過來了。」
夏玉容,商小雯同時轉過臉來。
范子云已經跨下木榻,朝夏玉容拱手一揖道::「小弟禁製得解,全仗姐姐賜助。」
夏玉容被他說得粉臉一紅,含羞問道:「子云弟,你方才運氣行功,是不是覺得全好了?」
范子云道:「已經全好了。」
商小雯笑著走了過來,說道:「范大哥你還認得我么?」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說道:「姑娘好生面善……」
夏玉容道:「你們認識?」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認識他,只怕他已經不記得了。」
范子云輕哦一聲道:「在下記起來了,三個月前,是姑娘勸在下到金陵去的。」
「唔!」商小雯道:「還有呢?」
范子云道:「有一次在下看到姑娘和一位老婆婆同行……」
商小雯道:「那是我師傅。」她忽然神秘一笑,接著說道:「還有,那天晚上,我們還救了一個人呢!」
夏玉容問道:「是誰?」
商小雯咭的笑道:「這人和范大哥有關。」
范子云心頭一動,問道:「是葉玲?」
商小雯點頭道:「你說對了,我師傅從一個黑衣老婦人手中救下來的,現在,她成了我師姐啦!」
范子云道:「葉玲拜了尊師為師,只不知尊師是哪一位高人?」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的師傅,就是人稱閉眼丐婆老前輩喔,小雯妹子,你說尊師從一個黑衣老婦人手中救下葉玲,那黑衣老婦是不是今晚這個黑衣老婦?」
商小雯道:「好像是她,那天晚上,她身法很快,我沒看得清楚。」
夏玉容道:「一定是她,她今晚大概就是沖著子云弟來的了。」
范子云道:「是的,她說話的聲音我聽得出來,那天她利用庄稼人把我騙去,也穿著一身黑衣,說話也是陰陰的。」
夏玉容道:「方才你聽到了,那怎不早說?」
范子云笑道:「我正在運功之時,如何能開口?」
夏玉容道:「早知是她,方才就不該放過她的。」
范子云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雙手一拍,說道:「對了,我知道她是誰了。」
夏玉容問道:「你說她是誰?」
范子云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總管。」
夏玉容神色微變,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范子云道:「就是我跟蹤葉玲的那天晚上,我在窗下聽到房中有人說話,她查問葉玲事情辦得如何了?這人的聲音,就是十分陰森,後來我在齊家莊救了葉玲,問她昨晚在房中說話的是什麼人,葉玲才說出她就是副總管。」
她和葉玲同行,怕夏玉容誤會,是以把其中經過,略為改編了一些。
夏玉容神色一動,急急問道:「你說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就是她,那麼在你身上使『陰極針』的可能也是她了。」
范子云說道:「在我身上下『陰極針』的是不是她,這就不知道了,但她是老子山副總管,絕錯不了。」
「她們和你究有什麼深仇大怨,要在你身上既使『陰手禁穴』,又下『陰極針』?」夏玉容神情顯得十分激動,憤憤的道:「這樣就好,既已知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總管,明天咱們就到老子山去,我要當面問問邢氏,她幹麼夜闖慈雲庵……」
范子云道:「你去了,邢氏夫人不會換一個人出來,說她就是副總管,你也不知道呀!」
夏玉容哼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她能騙得過我么?」
商小雯故意問道:「邢夫人是誰呢?」
夏玉容道:「她就是我繼母。」
商小雯又道:「那麼邢夫人的師姐又是誰呢?」
夏玉容道:「不知道,所以我要親自到老子山去查個明白。」
商小雯道:「玉容姐,那你知不知道她們的來歷?」
夏玉容搖搖頭道:「不知道,這邢氏為人十分深沉,只怕連爹也不清楚她們的來歷呢!」
范子云道:「不見得,據我觀察,夏伯伯一定知道她們來歷,只是不肯說罷了。」
商小雯道:「我看今晚這黑衣老婦,如果是老子山的副總管,那麼在范大哥身上使『陰極針』的,絕不會是她。」
夏玉容道:「何以見得?」
商小雯道:「陰極針,是旁門中極厲害的指功,如果這黑衣老婦會『陰極針』,方才被我們圍攻之時,為什麼不使呢?」
夏玉容點頭道:「你說的極是,她方才情急之時,就該使『陰極針』了,這樣至少可以傷了秋月、秋桂和紫玉三人。」
商小雯披披嘴道:「就憑『陰極針』這種旁門左道的武功,還傷不了我姐姐呢!」
她一時說漏了嘴!
夏玉容看了她一眼,問道:「小妹子,你姐姐是誰呢?」
商小雯話說出了口,一時已經收不回來,不禁臉上一紅,說道:「我也不想瞞你了,我姐姐叫商紫雯。」
「你瞞我什麼呢?」夏玉容道:「這和令姐有關么?」
「當然有了。」商小雯溜了范子云一眼,才道:「我姐姐就是紫玉。」
范子云暗暗哦了一聲。
「紫玉就是你姐姐?」夏玉容深感意外的道:「她怎麼會到夏家堡來的呢?」
「說來話可長著呢!」商小雯朝兩入(范於雲,夏玉容)笑了笑,說道:「你們不說出去,我就告訴你們。」
范子云道:「在下可以保證不說出去。」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賣什麼關子呢,我不說就是了。」
商小雯道:「家父就是華山商翰飛。」
這句話聽得范子云驀然一怔,他想不到紫玉竟是商伯伯的女兒!哦,對了,自己到金陵去的時候,無怪紫玉托自己捎信給商伯伯了。
華山派掌門人商翰飛,是九大門派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夏玉容自然聽人說過,心頭不覺一怔,道:「小妹子,原來你是商掌門人的令嬡,哦,令姐……」
她盈盈秋水迅快一轉,接著疑惑的道:「她是商掌門人的女兒,怎會投到我家來的呢?」
這話也正是范子云的疑問,因此他兩道目光,忍不住朝商小雯投去。
商小雯道:「我姐姐就是為了查訪『陰極針』來的。」
「查訪陰極針?」夏玉容奇道:「這麼說,你們早就知道『陰極針』和邢氏有關了。」
「這我也不大詳細。」商小雯搖了搖頭,說道:「我只知道我娘是死在陰毒無比的『陰極針』之下的?」
夏玉容又是一怔,問道:「伯母也是死在陰極針之下的?」
商小雯點點頭,忍不住眼圈一紅,說道:「是的,那是十年前,我娘帶著我們姐妹二人,途經終南山楊四廟,忽然大叫心疼,不支倒地,不到半個時辰,就棄我們而去……」
夏玉容聽得臉色慘變,緊緊的咬著下嘴唇,點頭道:「這死狀和我娘一般無二……」
商小雯道:「後來家父聞訊趕來,仔細檢查的結果,發現我娘的胸口,有針尖大一粒色呈青黑的記號,極似昔年有一統旁門之稱的太陰教獨門陰毒武功『陰極戳心針』的手法……」
「太陰教?」夏玉容驚異的道:「我從沒聽人說過。」
商小雯沒有作答,續道:「後來經家父多方探聽,才知我娘死的那天,楊四廟一帶並沒有什麼江湖上人經過,只有即將于歸淮南大俠的一對邢氏姐妹,曾在楊四廟進香,妹妹就是要遠嫁到淮南去的。」
夏玉容切齒道:「果然是她們,就因為這樣,令尊才派令姐來的了?」
「不,我姐姐到夏家堡來,才不過一年。」商小雯續道:「當時家父聽到消息,心頭不禁一動,因為昔年太陰教教主也正好姓邢……」
夏玉容急救問道:「是不是和邢氏有關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商小雯道:「家父覺得這件事太巧合了,就決心查出個底細……」
夏玉容道:「令尊查到了沒有呢?」
這事和她母仇,有著密切關係,她自然最為關心了。
商小雯道:「經家父明查暗訪,發現令尊續弦的這位邢氏夫人,身份十分複雜……」她忽然住口,沒往下說。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快說呢,真急死人了!」
商小雯道:「據家父調查所得,令尊和邢氏夫人是在秦淮河畫舫中結識的……」
夏玉容臉色又為之一變,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出身。」
商小雯說道:「但家父查出有關邢氏姐妹的身世,十分複雜,有人說她是太白山下的小家碧玉,也有人說她是江湖某處的大家閨秀,再查下去,又發現她是江湖賣解的繩妓,一會又變為秦淮河面舫上的歌妓。」
夏玉容道:「她怎麼會有這麼許多的身份呢?」
商小雯道:「就在家父調查邢氏家族身世之時,曾兩次遇到突襲,出手極為陰狠毒辣,武功極高,但兩次都未曾得手,被他們逃走,家父認為他們可能和邢氏姐妹有關,至少自己的行動,已引起了對方的不安……」
夏玉容道:「後來呢?」
商小雯道:「但自從邢氏夫人于歸令尊之後,就沒在江湖露面,連她姐姐也失去了蹤影,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口氣微頓,接道:「據家父推測,她姐妹可能都在夏家堡之中,外人不易查探得到,所以只好由姐姐化名紫玉,進入夏家堡來了。」
「小妹子,謝謝你告訴我實話。」夏玉容切齒道:「我娘也是死在『陰極針』之下的,我們同仇敵愾,非找邢氏算帳不可。」
范子云道:「這麼說,在下真是幸運得很,她只用『陰極指』禁制了我幾處穴道,沒要我的命去,不然在下若是死在她『陰極針』下,連個報仇的女兒也沒有呢?」
商小雯朝他皺皺鼻子,用手指刮著臉皮,咭的笑道:「你羞不羞,還沒成親呢,就想有女兒了!」
范子云被她說得俊臉一紅,夏玉容也不禁粉臉酡紅,一派羞答答的模樣!
如玉機伶,忙道:「小姐,要不要小婢去把紫玉姐姐請來?」一言提醒了夏玉容,急忙點著頭,興奮的道:「好,好,你就快去,我們今晚好好計議,計議好一同趕上老子山去。」
如玉急著要走。
何嬤嬤適時道:「如玉,慢點!」一面回頭道:「小姐,現在已經半夜三更了,明天再去請她來,也不遲呀!」
「不,如玉,你快去。」夏玉容揮著手道:「三更半夜怕什麼?我們計議好了,再睡也不遲呀!」
如玉答應一聲,轉身飛快的退了出去。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們還是到外面坐下,秋月,你去燒點水,沏一壺茶,等商姑娘來了,我們可以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事兒。」大家跨出房門,在小客廳中落坐。
夏玉容回頭朝秋桂道:「秋桂,你還是站到外面去,以妨有人偷聽,不過這回你可小心些,別再讓人家給制住了。」
秋桂粉臉一紅,說道:「不會了,小婢會留神的。」
說罷,伸手摸摸腰間短劍,翩然往外行去。
不多一會,如玉引著商紫雯走入。
夏玉容站起身,含笑說道:「商姐姐,你瞞得我們好苦,你是商掌門人的令嬡,卻委屈了你這麼多天。」
商紫雯看了商小雯一眼,說道:「小雯,你就是嘴快,告訴了小姐。」一面朝夏玉容含笑道「小妹情非得已,還望小姐原諒。」
夏玉容拉住她的手,笑道:「商姐姐快不可如此說了,我們同仇敵愾,以後姐妹相稱就好。」
商紫雯甜甜的一笑道:「姐姐吩咐,小妹敢不從命?」
夏玉容高興的道:「來,我們敘敘年齡,看誰當姐姐呢?」
商小雯道:「隨你們怎麼算,我只怕永遠是小妹做定了。」
商紫玉頭道:「你本來是小丫頭嘛!」
夏玉容道:「我今年十九,你呢?」
商紫雯道:「那你是我姐姐了,我今年十八,還是十二月生的。」
商小雯道:「我十六。」
夏玉容喜道:「這麼說,我是大姐了。」
商小雯道:「我說過,我是小妹咯!」
商紫雯伸手從臉上揭下面具,理理秀髮,嫣然笑道:「從現在起我就不再是紫玉了。」
夏玉容驚異的道:「原來你戴著面具,啊,你這面具做得真好,啊!二妹,你不戴面具,更漂亮多了。」
商紫雯臉現緋紅,不依道:「大姐,你取笑我。」
夏玉容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不信,你問問子云弟,你揭下面具,是不是更美了?」
三位姑娘這一敘年齡,就姐姐妹妹的叫得很親熱,只有范子云一個人坐在一旁,插不上口去,幸好秋月替大家沏上茶來,他捧著茶盞,緩緩的喝著熱茶。
面對著清麗脫俗的夏玉容,和春日芙蓉的商紫雯,嬌小矯憨的商小雯,幾乎使他眼花繚亂,怔怔出神。
這時夏玉容提到自己,連忙站起「啊」了一聲,說道:「玉容姐,你叫小弟?」
商紫雯紅著臉道:「沒有你的事。」
范子云道:「方才玉容姐明明叫小弟了。」
商紫雯抿抿嘴,笑道:「大姐說,你還要叫我一聲二姐呢!」
范於雲起身作了一揖,說道:「是,是,你比小弟大了兩歲,小弟該叫你一聲二姐才是。」
商紫雯給他一叫,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道:「真像個書獃子。」
商小雯拍著手,咭的笑道:「我們今晚就排定了,大姐、二姐、三哥,我是四妹,你在他們面前還是小弟弟,只有我一個人叫你一聲三哥呢!」
范子云欣然喜道:「做哥哥,還是做弟弟好,因為做子弟弟,就有姐姐照顧呀!」
商小雯道:「這麼說,你們都該照顧我這小妹了。」
范子云道:「這個自然。」
夏玉容就把自己母親也是被「陰極針」害死之事,和商紫雯說了,兩人只是唧唧噥噥的低聲說個沒完。
商小雯嚷道:「大姐,二姐,你們在說什麼呀!」
商紫雯轉臉道:「你不許吵。」
商小雯道:「有什麼事,應該說給大家聽聽,你們只顧兩人說話,我問問也不行么?」
商紫雯道:「等我們商量好了,自會告訴你的,你還是和三哥去聊聊吧!」
商小雯道:「你喜歡和三哥聊,怎麼不跟三哥去聊?」
商紫雯臉上一紅,叱道:「口沒遮攔,我不和你說了。」
夏玉容笑道:「親姐妹有什麼好吵的呢,小妹子,你不用急,坐下來,聽我說吧!」
商小雯點點頭,依言坐下。
夏玉容道:「事情是這樣,我和二妹已經商量好了,明天白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等天黑了,就立即動身,趕去老子山,不過我們都改換男裝,才不致引起對方的注意。」
商小雯喜得跳了起來,說道:「這太好了,對,我們就去鬧他一個天翻地覆!」
「哦!」她忽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低哦一聲,朝商紫雯問道:「姐姐,我們要不要通知屈前輩一聲呢?」
商紫雯搖搖頭道:「我看不用了。」
夏玉容問道:「你們說的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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