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窺隱秘
如玉急忙單膝一屆,說道:「小婢叩見堡主。」
夏雲峰一擺手,筆直走近榻前,親自察看了范義的屍體,雙手一拱,黯然道:「老管家,你是范家三代忠僕,你的責任,到此已了,就好好的安息吧,范賢侄自有老夫會照顧他的,你只管放心吧!」
說罷,一臉虔敬的拜了兩拜,才回身道:「賢侄,人死不能復生,老管家年事已高,人生百歲,總會有撒手塵寰的一天,賢侄也不用難過了。」
范子云道:「夏伯伯說得是。」
夏雲峰道:「老夫已經告訴翟總管,老管家是范家的忠僕,要好好厚殮,好了,咱們到前面去,這裡自有翟總管會料理的。」
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范子云跟隨他身後,到了前面客室。
夏雲峰在上首一張椅子坐下,說道:「賢侄也坐下來。」
范子云應了聲「是」,才在他下首落坐。
夏雲峰藹然道:「咱們夏范二家,誼如骨肉,賢侄在老夫面前,不用太過拘束了。」
范子云又應了聲「是」。
夏雲峰道:「本來老夫之意,讓你好好住上幾日,等你環境熟悉了,再看看你練的武功,是否已經入門?但老管家突然去世,你如果長日無事,準會因懷念老管家而傷心,故而老夫決定從後天起,賢侄每日早晨,到前面練武功去,老夫先看了你練過的功夫,就可傳你武功,你可願意。」
范子云聽夏伯伯說出要傳授自己武功,心裡自然願意,只是老管家臨終曾說此地不可久留,要自己投奔盛記嫖局的總鏢頭盛錦堂,這該如何是好呢?
一時不禁臉上略現猶豫之色,說道:「夏伯伯肯指點小侄武功,小侄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
他不善詞令,「只是」下面,就說不上口來。
夏雲峰雙目望著他,藹然笑道:「賢侄有什麼為難之處,夏伯伯和你爹情同骨肉,但說無妨。」
范子云俯首道:「小侄覺得老管家在寒家已有三代,他過世了,小侄想護送他靈樞回金牛村去,擇地營葬,順便把小侄跟夏伯伯學武之事,稟明家母,也好讓家母放心。」
他想回家和母親商量,再作決定。
夏雲峰一手拂著黑須,呵呵笑道:「賢侄這就多慮了,老管家的事,老夫已交翟總管厚殮,不過賢侄想得也是,老管家是范家三代忠僕,自該把骸骨葬在范家祖墓之旁。此事何用賢侄跋涉往返,再說此事也不用煩勞令堂,老夫明日要翟總管親自護送老管家靈樞到金牛村去。一切營葬之事,翟總管自會妥善料理,賢侄只要修書一封,稟明令堂,賢侄住在老夫這裡,令堂自然放心的了。」
范子云不好再說,只得點點頭道:「夏伯伯既然這麼說了,小侄自當聽夏伯伯的吩咐。」
夏雲峰滿意一笑,頷首道:「賢侄總該知道,我和你爹情同骨肉,你是我義弟之子,也是老夫的猶子,夏伯伯自然希望你能奮發上進,學業有成,也可成為夏伯伯一條有力的臂膀,所以夏伯怕要把你留在身邊,這點賢任該明白吧?」
他說得極為親切,誠懇,極為感人。
范子云點頭道:「小侄明白。」
夏雲峰接著道:「至於你爹,一別十年,迄無消息,不是夏伯伯誇口,南七北六,江湖道上,和夏家堡都有聲息相通。只要一有你爹的行蹤,定可很快得到消息,賢侄住在這裡,豈不比你到處奔波,天涯尋父,更為有利,這點賢侄自是更可放心的了。」
范子云覺得夏伯伯說的,都是實話,何況師傅也這麼說過,這就抬目道:「找尋家父之事,那就全仗夏伯伯了。」
夏雲峰呵呵一笑道:「這還用說?好了,時間不早,賢任也該休息了。」
說罷站起身,舉步往外行去。
范子云急忙站起,垂手道:「小侄恭送夏伯伯。」
夏雲峰走出客室,回頭笑道:「你娘把你教得太重禮數了,夏伯伯不是外人,不必拘泥俗禮。」
第二天早晨,范子云一早起來,推出門去,只見一名陌生的青衣使女端著銅面盆,送來臉水,一面嬌聲道:「范公子,洗臉了。」
聲音很柔,很美!她不是如玉!
這青衣女子看去比如玉大上一、二歲,個子也比如玉略高,身材顯得更苗條,說話的時候,目澄秋水,嫩臉紅勻,紅菱般的嘴角,含著輕盈笑意,很甜、很美!
青衣使女看到范子云雙目一眨不眨的瞪著她直瞧,臉上忽然飛起一片紅暈,低下頭去,說道:「范公子可以洗臉了。」
范子云問道:「姑娘是新來的?」
「是。」那青衣使女應了聲「是」,嬌柔的道:「小婢叫做紫玉,公子以後叫小婢紫玉就好了。」
范子云問道:「如玉呢?」
他忽然間連自己也不知道,居然關心起如玉來了。
紫玉道:「如玉妹子身子不舒眼,所以總管指派小婢伺候范公子來的。」
如玉病了,她好端端的怎會生病?
范子云忽然想起昨晚翟總管向如玉問起老管家可有遺言?如玉是依著老管家的囑咐說的,莫非翟總管不相信,故而把如玉調開了?
他接著又想起如玉說過,只要說錯了話,就會遭受到很嚴厲的處分,甚至像玉花,因為泄漏機密而處死了……
想到這裡,只覺一顆心忽然起了一陣收縮,禁不住目注紫玉,問道:「她現在哪裡?」
紫玉撇撇嘴,笑道:「如玉妹子只不過身子不舒服,瞧你就急成這個樣子?」
范子云被她笑礙有些不好意思,靦腆的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紫玉道:「那麼范公子快去洗臉吧,今天翟總管要送老管家的靈樞回到金牛村去,范公子用過早點,就好給老夫人修一封家書,待會翟總管就要來拿呢!」
范子云點點頭,匆匆盥洗完畢,紫玉伺候著吃過早點,就回到房中,取出信箋,把老管家中風過世,詳細給母親寫了一封長信。
翟開誠已經來了,說是老管家大殮,請范子云前去,夏家堡有的是財力和人力,堡主吩咐過翟總管,要厚殮老管家。
翟開誠為了巴縮范子云,因此對老管家的後事,辦得十分體面,就算是富豪人家的老太爺過世,也不過如此。范子云內心自然感激萬分。
翟開誠奉夏堡主之命,另外又準備了八色豐盛的禮物,和三千兩白銀,另外還撥了一名丫頭,是去伺候范大娘的。
范子云過意不去,再三懇辭,但夏雲峰說得好:「賢侄,你還和夏伯伯客氣什麼,我本來還以為你爹多少有些積蓄,這次你們來了,夏伯伯才聽翟總管從老管家口裡說出來你家的情況,只是靠幾十畝田過活,這都是夏伯伯的不好,你爹離家之後,沒有好好照顧你家生活。賢侄想想看,夏伯伯知道了,心裡有多愧疚,我要翟總管去,只是要他代表我向令堂深致歉意,這些東西,值得了什麼,我和你爹情同骨肉,難道我不該照顧弟妹么?」
他這麼說了,范子云就不好再推辭。
午後夏堡主親自祭奠過老管家,范子云跟著拜了一番,翟開誠就率同八名堡丁,押運老管家的樞車和兩輛馬車,一齊啟程。
范子云親送樞車上路之後,一個人迴轉東院,心中自然有著無限哀思。
老管家從小把自己帶大不說,就是這次到夏家堡來吧,兩人一同住進這幢精含,不過兩天工夫,老管家就突然離他而去,剩下自己一人,能不使他觸景傷情?就在他眼中包著淚水,緩步經過藤花架之時,忽聽右首花叢間,正有兩人喟喟細語!
他自從跟師傅練習內功之後,耳目敏銳,已然聽出說話的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只聽那男子聲音道:「時間定在今晚二更。」
女子聲音道:「我知道了。」
這女子聲音,雖然說得輕,但話聲甚為嬌柔,一聽就知是紫玉的口音。
堡中使喚的使女、堡了不在少數,男女相悅,相約幽會也是常有之事,范子云只當未聞,依然緩步走去。
就在他走了六七步遠,只聽那男的道:「咱們說的話,會不會被他聽去了?」
女的道:「不會的,這姓范的只是個雛兒罷了!」
男的道:「那我走了。」
接著但聽「刷」的一聲輕響,那人以極快身法,朝院外閃了出去。
范子云暗道:「夏家堡一名堡丁,就有這等快捷的身手,如此看來,夏伯伯的一身武功,自然是更高了。」
一腳跨進書房,還未坐下,紫玉已經跟在身後,俏生生的走入,欠身道:「范公子回來了,老管家樞車,一定已經啟程了。」
她說話之時,不但聲音嬌柔,而且笑靨迎人,另有一番嬌態!
范子云心中暗道:「好哇,你背後說我雛兒,當面卻這般奉承於我。」
紫玉眨了眨眼睛,嫣然道:「范公子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范子云暗暗一驚,忖道:「這個丫頭心思靈巧得很。」一面淡淡說道:「沒有什麼。」
紫玉一個轉身,輕俏的道:「小婢給公子倒茶去。」
范子云沒有理她,自顧自的在書桌上坐下,隨手拿起李太白詩集,翻了兩頁,但又看不下去。心中只是想著老管家臨終說的此地不宜久留,要自己到金陵去找盛記鏢局的總鏢頭盛錦堂,但自己並不知道盛錦堂和自己父親,究竟是什麼交情?
再說夏伯伯和爹究是結義兄弟,待自己不薄,自己怎好說走?何祝師傅臨行之時,也是說要自己投奔夏伯伯來的。到底自已該不該聽老管家的話呢?他手中翻著書,目光卻望著窗外,瀝怔出神,連紫玉走近書案,都一無所覺。
紫玉手捧茶盞,輕輕放到桌上,說道:「范公子請用茶。」
范子云「哦」了一聲,說道:「多謝姑娘。」紫玉甜甜一笑道:「范公子怎麼和小婢客.氣起來了?嗯,我看范公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范子云本來沒有看她,這時掩上書,抬目道:「沒有。』」
紫玉巧笑道:「范公子不說,小婢也看得出來。」
范子云道:「你看得出什麼?」
紫玉神秘一笑道:「公子可要小婢說出來么?」
范子云道:「你倒說說看?」
紫玉伸出一根纖纖玉指,低聲道:「公子心裡悶悶不樂,一定在想念一個人。」
范子云「哦』了一聲。
紫玉道:「公子一定是嫌小婢伺候得不好,所以在想念如玉妹子,對不?」
范子云被她說得俊臉一熱,笑道:「這是姑娘多心。」
紫玉一雙俏眼瞅著他,俏皮的道:「是小婢多心么?依小婢看,該是公子多情才對2」
范子云神色一正,說道:「姑娘體得亂說。」
紫玉欠欠身道:「范公子原諒小婢失言。」
范子云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紫玉垂下頭道:「多謝范公子。」
范子云道:「我想一個人靜一下,你出去吧!」
紫玉口中應著「是」,偷偷的望了他一眼,才轉身退出。
范子云坐了一會,心頭兀自覺得無聊,又站起身,走近南首窗下,看著花圃中的花木!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他依然一個人負手站在窗口,沒有移動。
紫玉手捧燭台,款步走入,柔聲道:「范公子,請用膳了。」
范子云口中喚了一聲,隨著她走出書房,小客室一張方桌上,已經擺上菜飯。
紫玉把燭台放到桌上,說道:「公子可要飲酒么?」
范子云道:「我不喝酒。」
紫玉巧笑道:「小婢知道公子不善飲酒,所以沒把酒壺拿上來,小婢給你裝飯。」
范子云住進東院,一直和老管家同桌吃飯,今晚卻只有一個人吃了,心中不禁又觸動了哀思。而且這幾天吃飯時,都是由如玉伺候,如今又換了一個紫玉,雖然她笑靨迎人,善解人意,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當下默然坐下,紫玉裝了一碗飯送上,范子云接過飯碗,吃了幾口,竟然食不下咽,勉強地吃完了一碗。
紫玉道:「小婢給公子添飯。」
范子云微微搖頭道:「不用了。」
喝了兩口湯,就站了起來。
紫王送上面巾,又替他沏了一盅茶,才收撿菜肴,退出屋去。
不多一會,她已吃畢晚餐,回身走入,含笑道:「范公子可有事要小婢伺候么?」
范子云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是了,他今晚和情郎有約,所以想早些去休息了。」一面含笑道:「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紫玉欠身道:「小婢那就告退了。」轉身退了出去。
范子云回到房中,隨手掩上房門,就盤膝坐在床上,運氣調息,但覺許多雜念,泛上心頭,竟是難以安心行功。索性就躺了下來,準備睡覺,哪知睡到枕上,依然思潮起伏.無法入睡,聽到遠處更鑼兩響,已是。夏天了!
就在此時,突聞屋上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分明有人踏著屋瓦掠過!
「夜行人!」范子云心頭不禁一動,想起紫玉和那男子聲音約定二更之言,暗自忖道:
「此人輕功極高,莫非他們不是幽會,是另有圖謀不成?」
心念方轉,只聽院子前面,又有一陣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由西而北,快速掠過!
范子云不覺披衣而起,輕輕打開北首窗戶,雙足一點,穿窗而出,落到後面庭院之中,再一吸氣,縱身上屋,但覺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心神為之一清,抬目望去,果見遠處正有兩條人影,去勢極快,在屋宇間一閃而沒,似是往北掠去。
他雖在夏家堡住了兩天,因堡中房屋櫛比,不知這兩個夜行人目的何在?但自己既然發現了,就得跟下去看個究竟,心念閃電一動,人已長身掠起,朝兩人身後,跟了下去。
穿越過兩重屋宇,迎面是一堵兩丈余高的風火牆,等他縱上牆頭,才發現外面是一條通往後園的市道,此時一片黑暗,不見燈光。
范子云暗哦一聲,前面兩人忽然隱沒不見,是從甬道往後園去的。他們要從這條甬道走的原因,定是這條市道平日就很少有人行走,晚上自然更為僻靜無人,不會發現他們的行蹤。
范子云心中想著,腳下卻並不慢,他怕被對方發現,一路提氣而行,落步甚輕,不久工夫,便已到了甬道盡頭,一道矮垣擋住了去路,牆上有一道回洞門,兩扇木門緊閉著,門上有一把鐵鎖,卻不見前面兩人的影子。
這道垣牆,不過丈許來高,兩人自然越垣而過了。
范子云毫不怠慢,人還未到垣下,雙腳輕點,飛越過牆頭,等他落到地上,放眼望去,但見一條方磚鋪成的小路,兩邊一排花架,不知通向何處?
黑夜之間,只覺到處樹木隱隱,假山亭台,樓閣如畫,這裡已經到了夏家堡的後花園。
方才兩條人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這片花園,佔地極廣,別說兩人,就是二十個人,投身其中,只怕也無法找尋得到了。
就在此時,瞥見遠處一座假山上,忽然飛起一道人影,快得如同流星一般,只在空中一轉,就倏然隱去。
「好快的身法!」
范子云看得暗暗喝采,他既然有了這一發現,豈肯輕易放過,立即施展輕功,藉著樹林隱身,跟蹤掠去,但等他趕到假山左側,對方早已沒了蹤影,以對方的身法判斷,似乎還在自己連丟的兩人之上,心中更是懷疑不止,好像今晚來人還不止兩個,他們究竟是幹什麼來的呢,莫非是夏伯伯的仇家?
他知道自己只是暗中跟蹤,自然不宜和對方照面,因此在他掠近假山之際,早已隱入一排花叢後面。方才只顧探首張望,這一停下身來,陡見高自己不遠,地上躺卧著一個人影,一時不覺吃了一驚,再凝目看去,那人身上穿的正是堡丁模樣,此時撲卧在地,一動不動,極似被人所制。這就悄悄閃了過去,到得近前,俯身一看,此人果然是個堡丁,被人從背後一掌震斷心脈,早已氣絕多時。
范子云看得不覺怒氣上沖,暗道:「此人好狠毒的手法,不用說是方才在假山上現身的那個人下的手了,因為他用的是內家重手法,故而沒有出聲,就被擊斃,由此看來,今晚來人果然是夏伯伯的仇家了!」
「哦!」他忽然暗哦一聲,忖道:「紫玉這丫頭,敢情早已被人買通,故而和人約在二更,難怪她說自己只是一個雛兒,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哼,看她笑靨迎人,嬌柔多姿,竟然敢賣主求榮,勾結匪類,今晚給自己遇上了,非揭穿她陰謀不可!」
他因此地既有堡丁遭人毒手,想來對方應該不會走的太遠,這就悄悄移動,以花叢作為掩護,繞過一片池塘,前面有一座半圓形的小石橋,再過去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中間五座精舍,隱隱射出燈光,朱欄畫棟,有長廊可通。
范子云因前面一片草坪,毫無掩蔽,屋中又有燈光,顯有人住,就在隔岸花叢間,停住身形。
「哈哈!」屋中忽然響起一聲冷森的笑聲,接著一個蒼老聲音緩緩說道:「諸位既然進了夏家堡,又何用再藏頭縮尾?莫非嫌老夫接待不周么?」
這人話聲陰陽怪氣,聽來好不舒服。
范子云心中暗道:「這人不是夏伯伯,不知是誰?聽他口氣,好像甚是託大。」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只聽一聲敞笑,起自右側!
笑聲搖曳,一道人影已然在草坪中間瀉落,那是一個身穿寶藍長衫的老者,背負長劍,看去甚是飄逸。
范子云藏身之處,和草坪隔著一個池塘,又在黑夜之間,看到的只是一個側形,自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覺此人約莫五十齣頭,但神態之間,似乎極為斯文,暗暗忖道:「這人大概就是方才假山現身的那人了!」
藍衫人飛落草坪,口中朗聲說道:「姜某已經出來了,閣下何人,也該請出來了吧?」
屋中那人笑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是人稱金毛吼的姜大俠……
此人說話慢條斯理,但在話聲中,已經緩吞吞的從屋中走出一個身穿古銅色長袍的人來,口中繼續說道:「老夫真是失迎之至。」
屋中有燈光,那人走得緩慢,故而范子云看清了他的面貌。這人少說也有五十齣頭,一張馬臉,又狹又長,配著一雙炯炯發光的小眼睛,一個鷹鉤鼻,頷下留著一把疏朗朗的蒼須,個子又瘦又高。
范子云一眼看去,就覺得這人有著一身邪氣!
他對面的金毛吼(藍衫人)驟睹此人,似乎深感意外,怔然道:「會是索老哥!」
他這句話,不僅意外,而且還著實大吃一驚!
狹長臉老者陰側側一笑道:「不錯,正是兄弟,索寒心,姜大俠是不是有些意外?」
范子云沒在江湖上走動過,自然不知道金毛吼姜子貞名動大江南北,一生見過多少陣仗,江湖上還沒有令他大吃一驚的事兒,有之,那就是會在這裡遇上索寒心!
索寒心,外號九頭鳥,是十三異派中極具凶名的人物!
金毛吼姜子貞一驚之後,立即恢復鎮靜,徐聲道:「今晚會在這裡遇上索老哥,確實使委某感到意外。」
索寒心笑了笑道:「其實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兄弟身為夏家堡總管。」
姜子貞聽得更為一怔,九頭鳥索寒心成名數十年,一向目空一切,居然會屈居夏家堡的總管。
范子云也同樣聽得一怔!他雖然不知索寒心的來歷,但夏家堡總管,明明是翟開誠,他怎麼也自稱是夏家堡的總管呢?
姜子貞大笑一聲道:「原來索老哥榮膺了夏家堡的總管,兄弟當真失敬得很!」
「姜大快好說!」
索寒心依然皮笑向不笑的裂了裂嘴,續道:「不知姜大俠深夜寵臨夏家堡,有甚貴幹,兄弟可有效勞之處么?」
嘴裡說得好聽,但就是毫無江湖經驗的范子云也可以聽得出來,索寒心決不會真的幫金毛吼的忙,因為他口氣說得極為森冷,分明有著極深的敵意!
姜子貞道:「索老哥問得好,兄弟是探看青雲道兄來的。」
范子云想起來了,昨天自己和老管家去見夏伯伯的時候,翟總管曾進來稟報,說是峨嵋青雲道長來訪,夏伯伯就匆匆迎了出去………………
索寒心口中發出一聲森冷的笑聲,說道:「姜大俠果然耳目靈通,青雲道長是夏家堡貴賓,被接待在延月樓中,姜大俠都知道了。」
「耳目靈通」,是說姜子貞若無內應,怎會知道青雲道長的住處?
這話范子云當然聽不出來;但姜子貞是老江湖了,聽得不覺神色微變,說道:「索老哥是夏家堡的總管,兄弟已經說出來意,那就煩請索老哥通報一聲了!」
索寒心道:「這個只怕不成!」
姜子貞道:「是索老哥不肯通報么?」
「非也!」索寒心道:「第一是青雲道長不見外客;第二,則是姜大俠來的不是時候。」
姜子貞道:「索老哥此話怎說?」
索寒心陰側側說道:「姜大俠在江湖上俠名久著,蒞臨夏家堡,如是以禮來訪,不失為夏家堡的貴賓,但你姜大俠夜闖敝堡,又找到延月樓來……」
他緩緩抬起那張狹長的臉孔,臉上死板板的一無表情,續道:「延月樓是夏家堡三處禁地之一,兄弟身為夏家堡總管,就算想賣姜大俠一個交情,也實有未便,因此……只好……」
他說到後面四個字,忽然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姜子貞久走江湖,自然聽得出九頭鳥索寒心口氣不善,不覺沉聲道:「蒙老哥怎麼不往下說了?」
索寒心森然道:「兄弟不敢詢私,只好把姜大快拿下,送請堡主發落了。」
姜子貞朗笑一聲道:「索老哥可是要和兄弟動手嗎?」
索寒心道:「如有必要,那也只好冒犯了。」
姜子貞道:「好,今晚遇上索老哥,姜某早就知道無法善了的了。」
「這就叫做勢如冰炭吧?」索寒心說道:「好了!兄弟想再請教一聲,姜大俠今晚一共帶了幾個人?」
姜子貞道:「姜某隻有一個,並無同來的人。」
「哈哈!」索寒心大笑一聲道:「姜大俠只怕言不由衷吧?」
姜子貞道:「索老哥可是不信么?」
索寒心道:「信與不信,都得有真憑實據,對么?兄弟想讓姜大俠看兩個人,不知姜大俠認不認得出來?」
話聲一落,立即轉過身去,喝道:「來人呀,把兩個姦細押上來。」
他喝聲甫出,只見四名勁裝漢子手握鋼刀,推著兩個被捆綁了雙手的人走了出來。
那兩人一個年約四旬,生得五短身材,個子瘦小的是流星樊同,一個三十齣頭,身材健壯的則是金毛吼的師侄呂秀。
金毛吼姜子貞出身峨嵋派,和青雲道長原是同門師兄弟,他和九頭鳥索寒心說話之餘,流星樊同和呂秀二人,卻乘機由屋后潛入,前去施救青雲道長,不料竟被對方不動聲色,就給逮住了!
姜子貞看得心頭大怒,厲喝道:「索寒心,你……」
索寒心陰側側一笑道:「姜大俠歇怒,延月樓是敞堡接待貴賓之處,目前青雲道長下榻於此,豈容外人亂闖,兄弟手下把他們拿下也是應該的了。」
姜子貞道:「你們把青雲道兄怎樣了?」
索寒心道:「姜大快這話就不對了,青雲道長是敝堡貴賓,你說本堡會怎樣?」
「貴賓!』姜子貞仰臉敞笑一聲道:「據姜某所知,你們已把青雲道兄軟禁起來,延月樓正是你們回人之處,這話沒錯吧?」
范子云聽得暗暗奇怪,據自己所知,峨嵋派是八大門派之一,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夏伯伯為什麼要把峨嵋派的青雲道長囚禁起來呢?
只聽索寒心發出一聲刺耳的陰笑,說道:「姜大俠知道的倒是不少。」
姜子貞道:「索老哥請轉告夏堡主,一世英名,得來不易,速把青雲道兄釋放出來,還可無事,否則………」
索寒心道:「姜大俠聽人說過一不作,二不休這句話么?」
姜子貞怒聲道:「你們這是存心和峨嵋派為敵了?」
索寒心冷森一曬道:「峨嵋派何足道哉?就是九大門派也未必會在堡主的眼裡,姜大俠最好莫要抬出峨嵋派來壓人。」
姜子貞聽得大怒,雙目精光暴射,抬手之間,從肩頭抽出長劍,劍尖一指,喝道:「姓索的,來,姜某先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喝聲中,突然雙足一點,身如閃電,朝押著流星樊同和師侄呂秀的四個青衣漢子當頭撲去。身子撲起之際,手中長劍已然快疾無倫,連續劈出了四劍,但見四道劍光,宛如纓珞下垂,凌空擊了下去。
九頭鳥索寒心面情冷漠,只是負手望著姜子貞的突起發難,絲毫不予理會,也沒有出手之意!
就在此時,那四個青衣漢子居然臨危不亂,毫不含糊,兩個抬臂上迎,兩柄鋼刀交叉划起,「當」的一聲,架在了姜子貞擊下的劍勢,另外兩個鋼刀直豎,向空劈出,兩道刀光,分取姜子貞兩肋。
四人在這一招之間,居然有攻有守,深得聯手合擊之妙。
姜子貞心頭微凜,急忙借著對方雙刀一架之勢,騰身飛退。
索寒心也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令四名青衣漢子押著兩人退下,才陰側側說道:「姜大俠,一葉知秋,本堡的堡丁還不算飯桶吧?依兄弟相勸,姜大俠最好棄去手中兵刃,束手成擒,方為上策。」
姜子貞怒笑道:「姓索的,你少在姜某面前賣狂,有多少能耐,咱們不妨在手底下見個真章。」
索寒心冷冷一笑道:「你要和兄弟動手?」
言下之意,似是不屑和姜子貞動手。
這下更把姜子貞激得怒不可遏,大喝一聲道:「索寒心,你再不出手,姜某可要出手了。」
索寒心冷笑一聲,左手輕輕一揮,就在他揮手之際,一個青衣佩劍漢子飛快的從門口奔行而出。
索寒心緩緩的朝姜子貞抬目道:「你去接姜大俠幾招。」
那青衣漢子應了聲道:「屬下遵命。」倏地轉過身來,目注姜子貞,一抱拳道:「姜大俠請賞招。」
這人不過三十五六歲,臉色薑黃,目光深沉,但卻炯炯有光。
姜子貞目光注視著對方,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那青衣人道:「在下奉命向姜大俠討教,各憑技藝決勝,似乎用不著通姓報名。」
姜子貞冷然道:「你沒有姓名么?姜某不與無名之輩動手。」
索寒心陰笑道:「姜大俠只要知道他是本堡的人就好了,他代表兄弟出手,姜大快要勝得過他,才能和兄弟動手,若是連他也勝不過,那還是依兄弟相勸,束手成擒的好了。」
姜子貞被激得大怒,嘿然道:「好吧,閣下可以進招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在下有僭了。」
嗆然發劍,寒光一閃,直踏中宮刺來。
姜子貞看的暗暗冷哼:「這小子好生狂妄!」身形一偏,避劍還劍,一個「盤龍梨步」,搶到側首,刷、刷、刷一連三劍,急刺而去。他出身峨嵋,只要給他出手的機會,三招連綿,一氣攻出,後面的劍法,也就可隨著綿連而上,源源出手。
峨嵋派「亂披風劍法」,一經展開,就如疾風暴雨,劍光飄忽,一柄劍就可化成十幾柄一般,到處劍花錯亂,漫天亂灑!
那青衣人劍法也極純熟,但一上手,就被姜子貞搶了先機,重重劍影,把他圍了起來,一時東架西封,幾乎有接應不暇之勢,給迫得連連躲閃。
姜子貞雖然佔了上風,但心頭也自暗暗吃驚,像對方這樣的青衣人,在夏家堡中身份自然不會太高,居然能接得上自己十數劍之多!可見夏家堡果然卧虎藏龍,不可輕視!心念閃電一動,手中長劍突然一緊,「亂披風劍法」東一劍、西一劍,發得更快更亂,劍光在天空中,不住的亂閃,更令人不可捉摸,不可抵禦!
「住手!」索寒心口中沉喝一聲,人已隨著喝聲,飛身撲起,快得有如扭影一般,一下閃入錯落劍影之中。
劍光倏斂,人影倏分!
那青衣漢子長劍一收,往後躍退。金毛吼姜子貞一柄手中長劍,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到了索寒心的手中!
姜子貞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他做夢也想不到九頭鳥索寒心,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索寒心隨手把長劍往草坪上一丟,望著他深沉一笑,說道:「姜大俠,現在該是你束手成擒的時候了吧?」隨著話聲,緩步朝姜子貞逼來。
姜子貞怒吼一聲道:「姜某和你拼了!』飛撲而上,雙掌疾發,劈擊過去。
索寒心陰笑道:「姜大俠真要和兄弟動手么?」
右掌橫架,左掌直推,硬接對方掌勢。但聽「啪」「啪」兩聲,四掌接實,姜子貞只覺心頭猛震,腳下不禁連退了三步。
索寒心卻是絞風未動,口中嘿嘿笑道:「現在你相信了吧?」
他那張狹長臉上,似笑非笑的望著姜子貞,依然一步步逼近過來。
姜子貞和他對了兩掌,只覺血翻氣浮,心知自己內力不如對方,此刻也無暇運氣調息,只好步步後退。
范子云縱然沒有和人交手的經驗,但姜子貞不是索寒心的對手,總看得出來,心中不由得暗自思索著,自己該不該助姜子貞一臂之力。
人總是同情弱者這一方的。
就在他沉思之際,突聽就在自己右方,有人低喝一聲「打」!」一蓬暗器,朝索寒心激射過去。
索寒心沉笑一聲:「什麼人偷襲老夫?」
右手大袖一揮,一陣強勁的袖風,把激射過去的暗器,悉數反掃,同時一道人影,快得如同風飄電閃,隨著那一陣反掃的暗器,急撲過來!
范子云但聽身側有人低呼一聲,似乎負傷跌坐下去,這一瞬間,索寒心已經撲到面前!
范子云不暇思索,突然從花叢中站起,揮手一掌,迎擊過去,這一掌他雖然是凌空拍出,但激於義憤,幾乎用上了全力,「呼」的一聲,一團暗勁,居然似潮湧而出!
索寒心驟不及防,等到發覺,掌風幾乎已逼近身前,只得舉掌一揮,封解來勢,但聽蓬然一震,索寒心居然被逼得倒飛出去。
姜子貞大喝一聲:「快走!」乘機疾沖而上,右手一揚,朝索寒心當胸按去。
他這聲大喝,自然是示意那發暗器的人快走,他這不顧生死的疾沖而上,也是為了掩護髮暗器的人退走。
范子云人本聰明,聽了姜子貞這句「快走」,心頭暗暗一凜,急忙身形一隱,正待回身退走【
突聽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呻吟,急忙住足看去,果見花叢間正有一團人影,蜷伏不動。
這就迅疾掠近,口中低低的道:「兄台負了傷嗎?」
那人又是一聲呻吟,沒有答話。
范子云心頭一急,暗想:「此人傷得不輕,自己好歹先把他救出去再說。」心念一動,立刻俯下身去,雙手抄起那人身子,蛇行鷺伏,藉著花叢暗影,急步疾掠。
但聽身後隱隱傳來「蓬」「蓬」兩聲震響,和索寒心刺耳大笑,而且還有幾條人影,分頭往外追了出去。
范子云不敢停留,抱著人循原路退出,這幾年來,他勤修師傅教他的內功,再加上每天往山上跑,練成了一身輕功,手中抱著一個人登房越脊,居然毫不費力。
差幸這一路上,是往東院來的,故而並沒被人發現。
他在路上心頭難免慌張,但也早已籌思好了,自己住的地方,自成院落,不易被人發現,不如把他抱回自己房中再說。因此他毫不耽擱,飛落後院,然後悄悄地穿房而入,把那人輕輕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一面輕聲問道:「兄台傷在哪裡,還不要緊吧?」
那人經他抱著一路騰躍,似是已經醒了過來,口中呻吟著道:「姜大叔,咱們已經……
脫險了么?我……是被老賊…袖風…反震……一把……梅花針……有半數………打在……晚輩身上。
方才范子云心切救人,抱著他就走,只當他是個男的,他這一開口,竟然會是個女的,心頭不由得一怔,低聲道:「姑娘是什麼人?」
那女子還當他是姜子貞,這回聽出聲音不對,也大吃一驚,不覺掙動一下,呻吟著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范子云道:「姑娘只管放心,在下不是索寒心一黨。」
那女子驚異的道:『』是你……救了我……這……是什麼地方?」
范子云低聲道:「這裡雖是夏家堡,但姑娘只管安心養傷,不會有人來的。」
那女子聽說仍在夏家堡,心頭更驚,顫聲道:「你……究竟是誰?」
范子云道:「在下范子云……」
那女子沒待范子云說完,驚異的道:「你是范……公子?」
范子云奇道:『姑娘知道在下?」
那女子低呻道:「實不相瞞,小………是紫玉。」
范子云目能夜視,不覺諦視著她,只覺此女口音和紫玉頗為相似,但臉色蒼白,看去並不像紫玉,不禁驚異的道:「姑娘會是紫玉?」
紫玉道:「小婢……戴了面具,公子……所以認不出來了。」
范子云說道:「那就好,你現在可以放心了。」
「哦!』他忽然想起紫玉說過,她打出去的一把梅花針,被索寒心一記袖風反震回來,有半數打到了她的身上,這就問道:「!」娘中了梅花針,不知要如何才能救治?」
紫玉道:「這……
她只說了一個「這」字,底下的話,就說不出來。
范子云道;『姑娘也不知道么?那該怎麼辦呢?」
紫玉道:』『小婢………小婢……」
范子云急道:「如果不把針起出來,姑娘四肢動彈不得,等到明天,就隱瞞不住了!」
紫玉好似下了決心,低低的道:「范公子,你是正人君子,小婢也顧不得羞恥,只好說了。」
范子云道:「你說,你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針起下來,你有什麼辦法,只管直說,只要在下能力所及,一定為你去做。」
紫玉目光之中,充滿了感激之色,低低的道:「小婢上身中了十幾支梅花針,以臻有幾處經脈,被針封死,只有用吸鐵石才能把它吸出來。」
范子云道:「這就難了,在下到哪裡找吸鐵石呢?」
紫玉幽幽的道:「小婢……身上有。」
這句話,說得如同蚊子叫一般,她臉上差幸戴了面具,不然定會嬌羞欲滴。
范子云笑道:「姑娘怎不早說?」但他話聲出口,不由得一怔,問道:「姑娘放在哪裡?」
紫玉道:「是在小婢……懷裡。」
姑娘家的懷裡,自己如何伸手進去拿?
范子云不禁猶豫起來,問道:「姑娘自己不能拿么?」
這不是白說,紫玉能夠拿得到,早就自己拿出來了。
紫玉低低的道:「范公子,小婢雙手不能抬動,只好請你來拿了。」
范子云略為猶豫,但為了救人,只好點點頭,他點上了蠟燭,然後再走近床前,俯下身,伸手朝她懷中探去。
紫玉早已閉上了眼睛,好像閉上眼睛,不看到他,就會減少羞意,其實一顆心早已像小鹿般跳得好凶,如果沒有面具,一張臉怕不成了紅布?
范子云從小沒和女孩子接觸過,手伸進紫玉熱呼呼的懷裡,指尖碰到她軟綿綿的玉球上,方才鼓起的勇氣,突然消失了,只覺得血脈如沸,心頭狂跳,五指還沒掏摸,就顫動得不聽指揮!
女孩兒家那地方最敏感不過,紫玉身軀起了輕微的顫動,口中輕輕「嚶嚀」了一聲!
范子云的手不敢亂掏,但也不得不掏,因為她懷中零碎的小東西可不少,他只好摸一樣,就取一樣出來那是一方手帕,一個青玉扁瓶,一個白瓷小瓶,幾枚四面磨得很鋒利的制錢,和用青布包著的一塊東西,他分兩次把她懷裡的東西,都掏了出來,問道:「姑娘,沒有吸鐵石啊!」
紫玉一個人被他掏摸得軟綿綿的,輕嗯道:「就是那個青布包兒。」
范子云哦了一聲,取過青布包,打了開來,裡面是一塊黑黝黝圓形的東西,自然是吸鐵石了,不覺問道:「姑娘,這個如何吸法?」
紫玉這回反倒鎮定下來,幽幽的道:「使用吸鐵石,必須貼在針孔上,最好能貫注內力,就可把計吸出來了,小婢身上有十幾處中了針,要把計吸出來,只要解開上衣,才看得到……」
范子云不禁一呆,「解開上衣」?姑娘家的上身,豈是容人瞧的地方?他看了她鼓騰騰胸脯一眼,暗想:「解開上衣,即使親若兄妹,總也男女有別!』他遲疑的道:「這……」
紫玉眨動了下眼睛,幽幽的道:「范公子,小婢死不足惜,只是此事關係太重了,婢不能泄露了身份,所以希望公子加以援手。」
范子云道:『在下把你救回來,自然是有援手之意,只是……只是……男女有別,在下怎好…」
紫玉抬眼道:「公子是救小婢的傷,就是療傷的大夫了,醫者有割股之心,雖是男女有別,但只要行得正,站得直,無愧於心,有什麼好顧忌的?聖人說得好,雖袒褐裸裎於我側,爾焉能說我哉?女孩兒家清白之軀,小婢都不在乎,公子還怕什麼呢?」
范子云心知除了替她吸出梅花針,實無他法,暗道:「此時此地;我不救她,還有誰能救她?」這就點點頭道:「好,在下替你把計吸出來。」
當下把吸鐵石放在床邊上,然後伸出雙手,去解她那件渾身緊扎,一排密扣的上衣。他是為了救她而替她解衣的,心中縱然並沒邪念,但解的是一個年齡差不多的異性少女的衣衫!這是他破題兒第一遭,手指觸到她豐滿的嬌軀,心尖就起了一陣激烈的衝動,呼吸也隨著急促起來。
要知咱們這古老的國家,乃是禮義之邦,古時候的女性,為了要掩飾她們曲線玲瓏的胴本,衣著都十分寬大,長裙久地,因此在文人筆下,就產生了「寬衣解帶」這四個字兒,男人只要看到這四個字,就會令你想入非非!
如果紫玉身上穿的也是寬大的衣衫和曳地的長裙,范子云的情緒,也許會好一點,因為只要給她「寬衣解帶」就好了;但紫玉此時穿的卻是夜行人特製的衣著,夜行人為了行動要求俐落迅捷,衣服必須扣緊全身包得很緊。
這可苦了范子云,他雙手發顫,把鈕扣一粒一粒要從豐滿而富於誘惑的玉體上解開來,真也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手指接觸到她胸前的時候,全身血脈沸騰,心頭狂跳,連呼吸部幾乎窒注了!越是心情緊張,就越發慌亂,有時一顆鈕扣,就要解上好一會,這一排鈕扣,由下而上,直把范子云鬧得滿頭大汗,滿臉通紅。
夜行人的鈕扣是解開了,但他又不禁作難起來!因為呈現在他眼前的,還有一層更具誘惑、更動人遇思的襪胸,緊裹著一對圓滖的玉球!
范子云年近弱冠,情竇已開,這一瞧自然更使他一顆心幾乎塞上了喉嚨,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松解這件褻衣的小粒扣子,但事到如今,不解也由不得你了,他只好閉上眼睛,定了回神,壯著膽子,解開衣襟上的小扣,眼前立時呈現出一個晶瑩如玉豐盈勝雪的半裸胴體!
這回他有了先前的經驗,小衣襟雖然敞開了,但他能鎮定心情,一心只是注視著她身上的針傷,果然發現「筋池」、(肩窩側旁)「命脈」、(乳上騎縫一根筋處)、「玄機」
(乳下一根筋)、「血阻」、(心下左旁)。「肺苗」。「囊穴」(右乳下)等穴和附近肌肉上,都有針大的紅點,不下十數處之多。
心中暗暗叫了聲:「好厲害的袖風」!一時也無暇細看,急忙取過吸鐵石,放在掌心,默默功運右掌,朝她有紅點的地方按去,手掌按在她光滑如玉柔膩如脂的肌膚上,一個人幾乎像觸電一般!
紫玉在他替她解開衣扣之前,早就羞得緊緊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呻吟都不敢再出聲了。
他手掌按上胸脯,她全身就起了輕微的顫抖,胸口起伏,呼吸也隨著急促起來。
他像觸了電,她何嘗不像全身通上了電流?
范子云深深的吸了口氣,眼觀鼻,鼻觀心,凝神澄志,緩緩運起內功,然後又慢慢的把吸鐵石提起來,注目看去,磁石上果然附著一支帶有血絲,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取下了針,又換了一處針孔按下,緩緩吸起,這樣足足吸了一刻工夫之久,一共吸出來了十一支針之多,連她肩頭三支,合計中了一十四支梅花針。
范子云早已汗出如油,他舉手抹了把汗,又仔細看了一遍,如今他已把自己當做看病的大夫,雖然美色當前,也並不覺得誘惑,這就低聲道:「姑娘,你運氣試試看,身上還有沒被吸出的針么?」
紫玉閉著眼睛,裝作不知道,似乎減少了許多羞澀,但這回她不能不開口了,略為運氣之後,口中「嚶」了一聲,一下翻身坐起,雙手掩著胸口,急急說道:「多謝公子,沒有了。」
范子云站在床前,給她這個動作,幾乎嚇了一大跳,急忙背過身去,說道:「姑娘,請把衣服穿起來。」
紫玉迅快扣好衣衫,幽幽的道:「好啦,公子可以轉過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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