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斷情義
第一章五千藏殺機
天色漸暗,風雪卻是愈來愈大了起來。每年到了嚴冬,大雪必然的封堵「天都城」
對外一切大小道路。北風一刮,連河道也結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更難以行車。
「天兵城」和「天帶城」的商旅,都不可能越過風雪封路,前往「天都城」,必須留在兩城客棧寄宿。
「天兵城」城西,是客棧的集中地,一片驢鳴馬嘶,夾雜人聲車聲,熱鬧得很。
近數天以來,這裡來了許多客倌,都是身形魁梧,年少精幹,目光炯炯如電,教人好生奇怪。
城裡的客棧住得愈來愈滿,那些客人又沒一個願意離去,住了下來,便好象在等待風停雪融,才有什麼決定似的。
「天兵城」乃余家控制,十二萬餘家戰兵聯合「武國」戰兵、葯家兵眾等圍困「天都城」,但仍有二、三千人留守於此。
三十萬城民百姓乃「天法國」中人,心情與被困的同族血系「天都城」百姓相連,剛好又跟管治「天兵城」的余家戰兵相反。每當傳來攻城消息,反應恰好強烈矛盾,但城民都很懂得壓抑自製,畢竟老百姓是難與手執刀槍的官兵去斗。
城西具中一間「福來客棧」,所有房間都住滿了,但找不到客棧投宿者仍絡繹不絕,客人從四方八面湧來,擁擠的情況一直無法改善,掌柜費盡唇舌,盡量把房間多塞二、三位客倌,後來者覓不到住處,更索性在大堂上圍坐,與風雪為伴。
門外北風呼嘯,寒風飛雪,門縫不時吹進冷風,吹得店內火堆旺暗交錯,圍在火堆旁的人,竟有四、五十,而且全都是帶刀武者,絕非一般商賈旅客。
不斷前來投店的精壯少年人,都不大愛說話,卻很留心「天都城」戰況。
可惜,自從道路冰封以後,消息便從此斷絕。
掌柜的老頭兒何老與白髮老妻何大媽,都意識感覺到,這場大風雪的背後,已隱藏著一場血腥危機,只要風雪退去,這一大批武者都會加入「天都城」的殺戰去。
「究竟是哪一路的人馬?我認得一些馬匹的鞍飾,是來自『武國』啊!」何大媽總愛與老伴悄悄說私底話。
老頭兒這幾天也忙得要命,但也樂於與妻子議論紛紛,奇道:「可不止咱們這裡啊,這十天八天以來,進城的已二千多人了,都刻意把頭臉蒙住,據聞『天帶城』也來了不少類似的不速之客哩!」
老伴一邊在烤她最擅長的羊肉,準備給客人享用,一邊在猜度道:「依形勢來看,最大可能是圍城三方,其中一面正暗地裡再增強實力,來個最後殺著,爭取把一切利益都奪去的好時機。」
何老笑道:「這個我與隔鄰馮大酒都說過了,唉!十八萬大軍圍城,雖然說出了個大英雄伍窮,惟是芳心的餓城之戰,最終必然的摧毀城民鬥志,如何頑強,也不能空著肚子作戰啊!」
老伴淡淡道:「對了!只要『天都城』破,三方勢力便要均分利益,故此便暗地裡增強兵力,埋伏在『天兵城』與『天帶城』,作最後以逸代勞痛擊,好歹毒啊!」
「這就是戰爭嘛!」何老也不得不喝下一口酒驅寒,同時也麻醉一下,接著幽幽的道:「可惜得很,大英雄伍窮來得太晚了,『天法國』要是由他來當皇帝,聯合實力,可能還不致被滅、被瓜分!」
「咱們等了二十年了,才守候到一位出色的大英雄,上天卻偏要他戰死於『天都城』!」
黯然神傷,默默祝禱,在「天法國」每一角落,都有人為伍窮暗地獻上支持,只可惜這些力量不能改變些什麼。
兩老拿著羊肉、飯菜與酒,分別遞給擠得滿滿的客人,這些陌生的外來者,都不愛言談,像是要隱藏什麼似的。
但何老瞧得清楚,他們的手腳皮膚都很粗糙,一定是生活相當艱苦的人,究竟,三方勢力是誰部署「后著」,這「后著」又是什麼?
突然,何大媽驚呼了一聲,何老急忙橫視過去,只見何大媽眼目盯住一位披著厚麻布擋風的新來的客倌,牙關打顫,竟不能言語。
何大媽獃獃道:「是你……」
兩城合計,湧來的「陌生人」已不下五千,究竟這一大批「后著」,是為何而來?
原來大風雪背後,還隱藏著足以改變最後形勢的「后著」,是芳心、余律令,還是葯口福?
這五千人,有何部署?
五千人,可足以改變十八萬戰兵,圍攻「天都城」八、九萬戰兵么?大風雪過後,答案便來,現在,先以烤羊肉飽肚吧!
「天兵城」、「天帶城」暗藏殺機,但相比芳心大營內,顯然這裡來得更是劍拔弩張。
小白已破關,大大提升了武功、殺力,他獨個兒闖來敵陣大營,救了孩子在手,偏不趕急逃回城內,卻先來探訪一下他的老朋友們,這一著,連芳心也驚訝失措。
芳心陰惻惻的道:「老朋友既然來了,不嫌老酒味苦,坐下來一同寒暄,閑話數句好么?」
小白抱著孩子放在大腿上盤坐,笑嘻嘻的道:「皇后既然邀我痛飲,又豈能逆意,來,先飲為敬!」
一手便捧起一大壇酒,往肚裡灌去,不消片刻便喝個清光,臉仍未紅,看來酒量相當不俗。
小白笑道:「哈……原來是葯家的『古井貢酒』,小麥、大麥、豌豆配合大麴,高溫培養,成曲期二十五天,老窖陳釀,緩火蒸餾,量質摘酒,獨成一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芳香持久,回味悠長,好酒,果然是好酒。」
葯口福以葯制飲食,馳名天下,小白不停稱頌,教他喜上心頭,當然,能遇上真正懂欣賞自己泡製的妙品,當然令他高興。
葯口福又是滿臉堆著肥肉帶笑道:「小白賢弟原來也是好酒之徒,惟是以古井水釀製此酒,還微微加入炒党參、首烏、生地黃、桑寄生、木瓜、澤瀉、陳皮、桔梗等等,能益氣活血,健脾暢脈,老弟在品嘗之餘,可應更慢慢回味啊!」
小白稍稍合上眼感受,當真又是「另有天地」,葯口福所言非虛,不禁搖首道:
「對啊!這些党參、首烏……等等一大堆好藥材,得之恐怕也不大容易呢!」
葯口福笑道:「可簡單得很,京中三城均有替我從山上採藥的人,哪個山頭的哪種葯最好,都清楚明白,難不倒我啊!」
小白恍然大悟道:「啊!原來如此,難怪葯家要採的葯,都一定十足是好材料,採藥的都是自己人,攀山越嶺辛勤的採藥郎,都成了葯兄的隨從,自然忠心挑好貨了。」
小白突然窒住,神情只得茫然道:「嗯……怎麼酒入喉頭,不知從哪裡跑出了絲絲苦澀味……還有……」
「還有什麼?」葯口福對葯家飲食,比自己生命更覺重要,但見小白臉色忽轉難看,緊張得驚疑不定。
小白飲酒便是飲酒,竟毫不理會眼前儘是大敵,再喝一口,更堅決道:「是了,苦澀是汗味,還有的是血腥……」
葯口福立時喝了半壇,但仍是沒察覺什麼,索性把小白喝過的酒罈,破碎散開,取來一碎片舔盡余酒。
小白凝視著葯口幅已有點煩躁的模樣,冷冷道:「酒內的藥材,明顯都滿是採藥郎的血汗,葯老兄從中不斷榨取金額。這些年來,以威逼手段要『天法國』採藥郎都歸人你大寶號之下,酬勞微薄,卻要日夜為你賣命,這些血汗,全混入藥材里去,葯兄不可能品嘗不到吧。」
終於,葯口福明白小白指桑罵槐的話里意思了,又是堆著一樣的虛偽笑容,葯口福笑道:「兜了好一大個圈子,原來小白老弟是要來教訓我做人道理,總算領教了!」
小白把酒倒在地上,冷冷道:「藥材是『天法國』群山之上的物質,水是『天帶城』內的古井水源,甚至是這個壇,也是『天法國』的,閣下把一切據為己有,又高價把酒在『天法國』出售,這如意算盤,閣下跟余律令完全沒兩樣。」
芳心插嘴笑道:「物競天澤,弱肉強食,說人家巧取豪奪,怎不怨自己無能!
如此才是真道理啊!」
一口飲下「古井貢酒」,芳心的眼神透出殺意,她對「能者奪魁、勝者為皇」的原則最為堅持,如何也不會退縮。
小白淡淡道:「透過爭鬥來決定成敗得失,這便是在座每一位所堅持的真理!」
沒有人回話,但誰都以堅定神色顯示出答案來。
小白道:「但爭鬥之間,也有黑白正邪之分,埋沒公義的,便是歪理邪道,勝利只會為天下帶來更甚的憂傷、灰暗!」
芳心不禁搖頭,她實在難以接受,小白仍是堅持什麼公義、責任……,便冷笑道:
「強者就是律法、真理,昨日是邪,今日歸正,當上了皇帝便能指鹿為馬,黑也變白,白也可以是黑。」
小白嘆道:「由此證明,這世上敗壞的人和事可多得很。我請教過神仙相風不惑,怎麼世上無數邪妖惡人當道?他說了一個很動聽的故事!」
「從前,在一個小城內,來了一群臭老鼠,老鼠愈生愈多,愈來愈把地方弄得烏煙瘴氣,就有一聲慨嘆道:『唉!幹嘛四處儘是鼠患為禍,猶如奸人當道,天公好不該的安排啊!』」
「當大家望向聲音來源,卻見到一頭大貓,原來啊,上天早已派來了大貓負責捉耗子,它非但沒有動手,還整天在自怨自艾,天啊,幹嘛四處儘是鼠患為禍哩!」
余律令冷冷道:「因此,你便決定建國立業,自立為皇,誓要把一切奸徒都殺個精光,替天行道。」
小白道:「因為我的邪道敵人愈來愈強,要滅絕,必須要有最高強的武功,否則最後也是徒然!」
在小白身前的,有餘律令、芳心、葯口福、小黑、刀鋒冷及余絕,六人之中,小黑、刀鋒冷分別為芳心麾下,沒有命令,如何也不能動手攻殺小白。
芳心並不急於想殺小白,因為她知道余律令一定會比自己心急得多,神相的一句批言:「一字記之日白,不得不殺。」既然有人代勞,又何須麻煩自己,靜心欣賞殺戰好了。
余律令要殺小白,因此余絕動手了!
余絕用的是爪,身為六大家臣之首,武功當然不會丟人現眼,催動爪力,左手探向下陰,右爪直取雙目,招式歹毒直接。
小白沒有抬手截擋,余絕只覺眼前一晃,兩手腕都給釘中,隱隱作痛之餘,小白更如鬼魅般竟然進了兩步,貼在自己臉前。
驚愕卻不失措,余絕始終是一流高手,近距離爪攻不暢,便改為以肘撞擊,陽剛中也帶陰柔之力,勢道甚是威猛,只是小白微笑中錯踏邁步,繞著余絕左穿右插,總在勁力拂貼臉身前的一剎那,便及時斜走閃開,一切狂攻全皆落空。
接連十數招,余絕開始額頭大汗淋漓,頭頂更如蒸籠般冒出絲絲白氣,白氣不斷冒升,又是急,又是震驚。
余絕主攻,但他卻發覺自己的招式,竟漸漸被小白身法牽引,表面上是追著小白來攻,實際卻是被「擺怖」。
心中突突亂跳,愈更覺一片混沌,小白一掌便重重轟中其胸膛,整個打癟了下去,立時飛退震開,直壓射向余律令。
余律令叫道:「好!」迥身一掌,又把余絕轟飛回小白處。如此一掌,便要雙倍小白勁力,教余絕絕不好受。
小白也不敢託大,急旋圈聚勁,又轟向余絕,再把勁力倍增,如皮球般又轟往余律令處。
如此的你一掌來,我一掌去,相隔二、三丈遠,勁力愈是提升,余絕便愈是反射迅疾。
可憐的余絕,身體不斷被勁力注入,亦同時脹了起來,血氣翻湧顛倒,早已吐了不知多少口血。
余律令與小白的掌力旗鼓相當,一聲「轟隆」,余絕就在二人中間爆炸,碎成千片血水肉屑。
「士別三日,果真不同凡響,我當真有點後悔,當日應該讓小黑助劉天尊先抵『天都城』,我與十二萬餘家戰兵先滅絕你與『鐵甲兵』,那便一了百了。如今痛失良機,要殺你,便麻煩多了!」余律令已重行歸座,捧著古井貢酒再飲。
余律令昴首嘆道:「殺不了你,就不可能攻陷『天都城』。來吧!就痛痛快快的來個決戰好了!」
把酒杯飛射向小白,杯上滿滿的酒卻半滴不灑。小白以指尖觸杯,輕緩拗屈卸力,把酒杯接住,便道:「三十天後!」
余律令霍然長身而起,凜然道:「好!『天都城』『正東門』前,咱們來個了斷!」
小白嚴正道:「一言為定!」
余律令淡淡道:「殺了你后,只要過個十年,公主便能淡忘一切,我倆就可以再續末了情緣……」
話語里儘是輕柔真情,痴心狂妄,余律令就是余律令,就算天下少女都投懷送抱,他就始終只愛一人——耶律夢香。
小白正要帶著孩子離去,芳心突道:「就這樣帶走孩子,你認為我芳心會甘心放手么?」
小白並沒有理會,仍拖著那不愛說話的孩子,邁步走出大營,芳心點頭,刀鋒冷與小黑便疾射而出,但眼前已不見了小白蹤影,反而十尺之外卻有一團肥肉。
「挑那屎臭媽頭,都給我站住!」豬頭朱不三原來一直守在營外接應,待有人追出,便揮舞四周雪花,注入病毒,揚飛直射向小黑與刀鋒冷,腥息欲嘔,截住追兵。
小黑反應最快,病魔病毒豈同兒戲,急騰身倒退,連退十步。
但身旁刀鋒冷卻不退反進,急舞「泣血」,斬散雪花,一式「骨肉分離」便要朱不三骨肉分離。
好個朱不三突然翻滾地上,把風雪舞成薄冰層,隔絕了刀招,狀甚狼狽,但卻是恰到好處,在千鈞一髮中逃過大難。
「泣血」偏側斜斬,立刻破碎冰層,狠狠斬中朱不三肩膊,血濺飛的同時,朱不三的「病掌」也轟中了刀鋒冷麵龐。
刀鋒冷舞刀再斬,朱不三蹬地直滑出去,已拉遠了距離,便翻身逃,道:「哈……
刀鋒冷也不過如此,今日想殺我朱不三也不容易啊!臭小黑,你欠下我妻兒的命,很快便來跟你討回,你奶奶的熊千萬別早死,否則我掘你屍首出來奸他七天,哼!」
朱不三雖然功力大增,又在招式上鑽研出順從自己性子的獨門怪學,惟是對敵拆招,比起刀鋒冷的霸刀相距實在太遠,不得不暫且退去,保留實力再戰。
面龐受了一掌的刀鋒冷,竟全沒半絲病毒侵膚入肉蝕骨,只內力運轉三大周天,冒出渺渺輕煙,便化去病毒。
刀鋒冷的內力,竟又比不久前與伍擔湯決戰一役,突飛猛進。小黑看在眼裡,比瞧見小白破關后功力大大提升,更是詫異。
短短日子,刀鋒冷又怎可能再突破提升?
小黑隱隱感到,刀鋒冷已決定了一些重要事情,他好象重新燃起生命之光似的,殺氣比從前更盛百倍。
刀鋒冷,究竟決定了什麼?——
第二章風雪覓生途
「慈君殿」是從前雪無霜最愛獨個兒靜思流連之地,自從她駕崩以後,每一天,十兩都會到此追憶亡母。
她喜歡那些娘親親手造的泥塑,啊!原來那個撒網的漁夫泥塑,那張用鐵絲扭成的魚網好細緻啊,尺寸都一樣,不差半分,可見雪無霜果真花了不少心思。
近二百個泥塑,動作沒半分相同,神情不一,十兩嘆了又嘆,深深感受到娘親對爹長寸斷的愛,真的完全投入,真情流露。
十九年前,雪無霜承受不了壓力,偷偷溜出皇宮,逃避到「海霸族」「雲遊四海」
中的「雲渺海」內,恰好碰上了漁夫長寸斷,二人只是相處了甜蜜的三天三夜。
只是短短日子,在雪無霜腦海中,便深深烙印了長寸斷二百種表情、二百種姿態,還能一一默記出來,以泥塑顯現再生。若非投情如痴,又豈能有如此深刻印象。
愈是反覆思量,便愈是侮恨曾責備娘親。
今日,十兩當上了女皇帝,重踏上雪無霜的舊路,承受同一般的壓力,她終於大徹大悟,完全了解娘親的過分抑鬱、苦愁,說實在的,當女皇帝實在好累、好累。
只要可以,她一定會放棄皇位,痛苦的壓力可快要把她逼瘋了!
城內糧草已快斷缺,如何是好?
不如向敵人投降,保住百姓性命吧!
是時候反擊了,咱們衝出城,要在還有力氣時,來個同歸於盡!
皇上,昨天禮部尚書大人自刎而死了,他……面對不了餓蜉,又怕城破被虐殺,故先殺盡妻兒,再自行了斷……要挑選一些較精壯的士兵站在城頭上,免被看穿城內餓慌了么?
要開始殺馬烤食飽腹了!
「怎麼了,在想念我么?」熟悉的聲音喚醒迷亂的十兩,再見小白,十兩便忍不住擁著他痛哭。
伍窮就在小白身後,他絕對相信,小白更懂得安慰十兩,故此便在小白回來后,立即帶他來謁見「女皇帝」。
小白突道:「哇!伍窮,你一定好恨生個什麼伍小窮了!」
伍窮不知就裡,抓破頭也想不通小白含意。
小白笑道;「你看啊!十兩一對眼都紅腫了,不是你夜夜把那話兒拿出來,在她面前舞動,瞧得她雙目生大瘡,又紅又腫,你啊!真是太過分,太色心欲狂了!」
伍窮被小白討了便宜,十兩卻已失笑了起來,停了落淚,抓著小白的袖子拭去淚痕。
皓齒咬著香唇,幽怨苦悲,十兩對著小白,心中大喜過望,關切之心稍稍把愁苦驅散。
只要小白在身邊,自然地,十兩壓力大減,小白必定能把一切難題都淡然化解,只要有小臼可依賴,日子便不再難過。
這是兩年以來十兩的經驗,同樣也是「鐵甲兵」們的信念,以小白為首,必能排除萬難。
小白笑道:「怎麼了,是因為伍窮守城太累,不能夜夜為皇上你按摩舒筋活絡,弄得一臉疲乏么?嗯,十兩已變成七、八兩了!」
十兩黯然道:「城裡早已缺糧,勉強挺下去,每天也有百姓餓死,早晚士氣大損,要守下去也不可能了!」
小白竟突然一手捏著十兩臉頰,嘻笑道:「傻皇帝啊,這些是臣子要頭痛的事,你幹麼也拿來傷神,食君之祿,耽君之憂,皇帝笑笑便夠,煩惱拋諸腦後;十兩啊,你這個皇帝真不稱職。」
十兩苦著臉道:「但……」
小白不讓十兩說下去,搶白道:「但什麼也好,我來問你,『武國』皇帝是誰啊?
對了,當然是名天命啊,你看看,那個昏君留在『劍皇宮』日夜欣賞輕歌曼舞,大魚大肉,苦著臉圍城作戰的,並不是他啊!怎樣當皇帝?來來來,我教你!」
小白拉著十兩坐下,又把十兩雙腿抬起,擱在八仙桌上,笑道:「對了!一雙二郎腿,舒適無憂慮,只要說一句,臣子滾出去。你啊,連大臣們該煩的事都攬上身去,唉!
難怪什麼禮部尚書大人又自刎了,皇帝連他的工作、煩憂都解決了,他哪有事好辦,悶慌了,惟有自盡!」
小白把事情歪曲胡說,歪理滿天飛,但總算把十兩沉鬱的苦痛感覺消減,壓力也就輕得多了。
「至於糧食、守城方面,我會有法子解決的了,你相信我,便立即找周公去,睡個飽足,從七、八兩快快給我變回十兩,怎麼樣?」小白拉著十兩而去,強逼已疲累不堪的她,多休息調理身子。
十兩點頭道:「那……一切便拜託了!」
小白竟輕輕一腳踢向十兩屁股,笑道:「放心倒頭睡,我托得住的了,熊貓眼皇帝,早閃吧!」
站在一旁的伍窮,心裡竟暗自有點納悶,他對小白當然也是信心十足,但不久之前,常常纏在身上的成功感、滿足感,自小白再出現后。便好象頓然消失無形。
小白來了,十兩的注意力都全投向他身上,就算自己如何神威大能,相比小白也永遠差一點點。
自己已多番為十兩解釋形勢,但她總是愁悶消除不了。反觀小白,胡言亂語一番,卻是受用十足,小白便是小白,他智才計謀,永遠壓在自己頭上,把伍窮比了下來。
怎麼從前卻沒有這種感覺?伍窮想了又想,便不再想了,因為小白已有重大決定。
小白道:「只要能突破敵人封鎖,抵達『壺口』,便有可能從『天兵城』或『天帶城』,偷運糧草過來!」
伍窮愕然道:「什麼?『壺口』同樣也遭冰封啊,原來是急流的峽谷變成冰川,必須越過才能到達彼岸,買糧再運回過來,但『壺口』兩岸相隔最短的也有三十多丈,牲畜、糧草如何能穿過啊,這豈不是天方夜譚么?」
小白笑道:「哈……伍窮皇夫,你的表情跟生力真箇沒有兩樣,都十足一樣哩!」
伍窮心下驚駭不已,急呼叫道:「什麼?你已命生力出發了?」
小白雙目瞪大,彷佛不大相信似的,笑道:「噢!你這傢伙這一年來腦筋是動多了,轉得快多哩,對了!生力領著五百新兵,從北門出城,已有三個時辰了吧!」
「生力與五百新兵,怎麼可能在風雪交加的嚴寒,避過敵人監視,覓路抵達『壺口』?
又怎可能從『壺口』運回糧草?」伍窮在深思苦想,如何也解不破難題,小白究竟在想什麼?
小白笑道:「糧食缺乏,但我知『苦酒居』還不欠苦酒啊,來吧!一整年未飲個痛快,今夜來個爛醉如泥,瞧瞧我兄弟倆誰先倒下,哈……」小白已搶先出了「慈君殿」。
伍窮有丁點兒難受的感覺,原來由他指派、命令的生力與及一眾軍兵,小白破關后,一切又轉回到他手上,彷佛昨日他的功勞、權職,都一下子消失無形。
他並不是埋怨又或嫉妒小白,小白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伍窮絕對尊重他,但這種失落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感覺,揮之不去,難受也就抹不掉……但伍窮還是最愛這一齊出生入死的老朋友——小白。
他在想,或許不久後接任當上皇帝,小白繼續他建國立業的理想,大家分道揚鑣,那便各自有遠大目標,到時感受自然不同。
「喂!伍窮木頭人,老婆皇帝今夜沒空陪你了,來吧,咱們暢飲大醉去也!」
小白在遠處高聲呼喚,伍窮也就隨之而去。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也許是人生定律。兩個少年一同浪跡天涯,但總有一天,大家都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到了關鍵時刻,便必須分開,各自邁向自己的遠大目標。
友誼可以永恆,但聯合只能短暫,這就是人生,每一階段自有其獨特性。
一同披荊斬棘,但走的路最後都必然不盡相同。
也許,是時候來作一些終結,再鎖定目標,為個人理想奮鬥了!
伍窮,再不是從前的又笨又粗鄙野少年,他已是「天法國」唯一希望,是大英雄,是族人的偶像,是快將接任為皇的帝君!
伍窮,可不再簡單矣!
大地堆雪,飄雪漫天,一整天對著茫茫白色,瞧得雙眼昏花,悶得發慌,那些雪隨風飄飛,冷得人也瑟縮起來。
加上被伍窮燒掉了糧食,只余少量能糊口的,每天都要挨餓,一對眼目更是昏花,負責看守眺望的戰兵也就只能得過且過,不大集中精神,偶然望望便算。
這是生力的感覺,因此雪地上多了一塊「白雪」,在風雪紛飛遮掩下,絕對可以依小白所示,靜靜突圍。
以白布包里著身體的生力與五百「鐵甲兵」新兵,已遠離了敵人視線,但生力仍小心為上,命令眾人仍要伏在地上爬行,裝著是風雪的一部分,緩緩離去。
這一回,他有著加入「鐵甲兵」以來最重要的任務,到「壺口」去,設法把糧食從對岸運過來,再小心謹慎的依著路線運回「天都城」,絕對不能有失。
小白把整套計劃小心的分析好,每一細節都清楚指點,絕不含糊,最後說了一句:
「生死存亡,靠你生力了!」
就是這一句話,開心得教生力迷失理性,小白是自己的偶像,他終於賞識自己啊,多痛快!
而且,整套計劃的細節都十二分精妙,令生力一再嘆為觀止,愕然又驚異,計劃完全的無懈可擊,佩服得五體投地。
要是計劃失敗,原因只有一個,是他力有不逮,辜負了小白的信任,因此生力對於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小心,不能犯錯,如何也不能犯錯。
為了激勵一同迎向危機的五百新兵,生力只容每人拿丁點糧食出城,僅僅只夠十多天至「壺口」食用,故此,他們必須儘快到達「壺口」,必須用妙法完成運糧任務。
嚴冬還有大段日子方才過去,「天都城」多缺糧一天,便多些城民餓死,食糧、食油、食鹽,都必須儘快運回去,否則要餓慌了的戰兵死守孤城,未免難以支持下去。
生力首次領兵,首次被指派重任,首次興奮莫名,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他很相信,不論成敗,他都會獲益臭多。
要在戰場上打滾,這回便是個人考驗!
五百零一人,爬行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才能以雙腿踏地而行,在深可及膝的雪地上,不停抽出雪堆中的雙腿,艱辛前進。
「他奶奶的,過了『壺口』彼岸,我第一時間要一整條烤羊腿,還要高梁灌肚,他媽的好痛快。」
「依生力所說,搭一條粗繩子當橋,這方法也有可能成功,但就算咱們結成了繩橋又如何?糧草怎可能大批的,由我們背著過繩橋啊?不掉下去才怪呢!」
「掉下去嗎?那便肯定粉身碎骨了!」
「還有啊,就算犧牲了一半人抬來了食糧,但如此笨重,又如何能在大風雪中運回『天都城』呢?」
「不可能吧,運糧當然要馬匹,沒馬兒賓士腳力,哪有可能十天、八天回抵城去?」
「哪裡有馬啊?」
「那邊運過來啊!」
「什麼?把馬兒經繩橋運過來?你以為馬兒都長了翅膀么?太過無稽,不可能吧。」
「但獻計策劃的,是咱們大元帥——小白啊!」
頓然,討論得興高采烈新兵們,都無言以對,不能再有話接著說下去,小白元帥,好象天下最難的事,放在他手中便能輕易迎刃而解,才智實在比不上他,又如何敢對他說個不字!
從來沒有能難倒小白的困惑,區區一個「壺口」,小白能有法子破除障礙運回糧食,又有何奇?
一眾「鐵甲兵」,說著說著,動手預備了一些生力交下來的「工作」,便安心輪流守夜。
唉!其實守夜又有什麼意思?要是有什麼雪豹、惡狠來襲,大伙兒必定開心得瘋了,最少有機會分得一片烤熟的狠肉啊,豈不快哉!
生力沒有睡,因為他仍在推想小白的「妙計」,生力試圖分析其中關鍵,究竟小白如何能想出絕妙計策呢?
茫茫風雪夜裡,生力還在想一個關鍵問題,為啥小白要把重任交給自己?他相信生力不會弄垮事情,一定馬到功成么?
太多的疑問,只因為小白是生力的偶像,他好想更了解偶像,更提升自己,更能協助他。但只憑一股無比毅力,不屈不撓精神,生力可以扶搖直上么?想著想著,愈想愈覺得自己笨。
風雪不斷灑下,視野能清晰看見的只在一丈之內,因此,當生力生火紮營處二十丈外,冰封湖底裂出一道缺口,露出一個頭顱來,誰也沒有察覺,頭顱有一道好可怕的疤痕,直破開臉龐。
還有,頭顱是永遠的擱在肩膀上,只因為頭骨早折。
對了!垂垂老矣的醜陋來客,正是小丙,同樣帶著五百戰兵,被芳心玩弄下,置身風雪荒北駐守的小丙。
早已悶得一肚子氣的小丙,有殺人遊戲可玩了,他,一定不會錯失良機!——
第三章小丙計中計
待在冰天雪地里多個月,早已悶慌了小丙,非但沒有任何人供他虐殺,更討厭的,是連那些畜生也不多見。
小丙與他的五百部下,負責殺盡方圓百里的一切走獸,不讓它們接近「天都城」,芳心要任何食物都絕盡。
結果,小丙天天很努力的尋覓血氣走獸,很努力的獵殺,不足十天,便把一切都殺個清光,此後,便悶死了。
先把小老虎殺掉其一,再捉去另一,引大老虎來殺,在大老虎眼前,才慢慢虐殺小虎,惹得大老虎狂怒,再逼戰兵與老虎單獨決戰,一個被殺,再派另一人上。
算那吊睛白額虎如何頑強,吞噬廝殺了一百戰兵,也傷痕交加,終於被剖殺當場。
小丙回憶起來,總覺得應該能殺得更精彩一點才是,譬如,應不要殺掉最後的小虎子,待大老虎疲倦了,就割掉小虎子一塊肉來,這樣大老虎一定還有力氣苦戰下去。
躺在雪地上的小丙,靜靜欣賞雪花從天上灑下,上天啊,你對我小丙真好,今日盡情殺人,又立下大功,說不定日後論功行賞,芳心會封自己當上大官,不比小黑差呢?
愈想愈喜悅,已近子時了,再過一個時辰,五百戰兵便依他安排,把五百「鐵甲兵」
一個接著一個殺盡,最後剩下那領兵的小子生力,讓他來「玩」虐殺,玩得痛快。
該如何虐殺那頑強的生力呢?這種血氣方剛的人最好玩、最耐玩,小丙費盡心思「創作」,不能浪費好玩的材料啊!
雪地上,正在休息的他,被突然而來風雪拂打雙目,雙手舉起便擋,肚腹便被剖開,低首驚愕,大腸都滾了出來……睡得好甜,一把刀靜悄悄從雪地底下伸出,「嗖」的一聲便割斷了咽喉,死得無聲無息。
他的身旁,是另一具被冰雪底下抽出來的大刀,從胯下直割,把身體從肚腹至頭首一分為二的屍首。
不消一刻,儘是東歪西倒的可怖殘屍。
黑夜裡,風雪下,死得莫名其妙,一下子奇變橫生,事先沒半點先兆,誰也不虞有詐。
五百具殘缺不堪的屍首,北風吹著血腥,隨雪花飛舞,落在遠遠的小丙頭頂上,教他感受滿足、愜心非常。
小丙好努力的吸著吸著,他實在太愛血腥,尤其是勝利的血腥,愈來愈濃烈,便愈覺心曠神怡。
他躺下的位置是刻意揀選的,這裡正好迎風,血腥必然最濃,他一定吸得最享受、最過癮!
滿足了好一會兒,應該是欣賞自己慘淡經營出來的美麗血腥圖畫的時候了。小丙愉快的彈了起來,穿過風雪,迎向美妙成果。
踏在白雪之上,腳步仍是那麼輕快。
震撼神經的死亡畫面來了,果然是觸目驚心,甚至對小丙來說,也是難以形容的凄戾。
沒有嗚咽、沒有掙扎,都是同樣的一刀致命,整片雪地山頭,全是東歪西倒的殘屍,鋪上了片片白雪。
瞧得小丙惴惴不安,瞪目凝視,驚疑不定!
為什麼?這不是他早有預料的死亡畫面么?對啊!絕對是一模一樣,但小丙卻竟然心亂神悸,愈看,愈是噤若寒蟬,冷汗竟在背上涔涔而下,汗毛直豎,恐雇之心縈繞不散。
為什麼?
小丙腦海中,就只有這三個大字。
為什麼都死在這裡?敵人駐紮的地方,是距離百丈以外的雪地山頭,為什麼殺戮戰場,卻在不遠處的自己營地?
這是第一個疑問!
為什麼死的盡都是穿上「武國」戰服的「神武大軍」,直屬小丙的戰兵?為甚麼一切都顛倒了過來?
這是第二個疑問!
先是怒不可遏,這個當然,他小丙的殺著,非但毫無成績,更反被殲滅全軍。
繼而心中起伏不定,如墜冰窖。
敵人生力,先下手為強,發現了自己的五百戰兵,在己方未動手之先,便解決了一切有生力量,不留活口。
惟是,他們那五百零一人又往哪裡去了?怎麼了,沒有發現他么?還是,全都躲在白茫茫大風雪的附近。
他媽的,要玩弄我小丙么?
小丙噗嗤一笑,便踢起一把大刀,執之在手,狂舞斬前,瘋著道:「來吧,臭生力,本座難道怕你不成!」
殺呵!拼吧!
舞得大刀寒光陡閃,矯捷似靈蛇,一直殺開去,任你一百人擋在前,也不得不懾於其氣勢之下。
刀在飛旋,要埋伏的臭兵丁看著小丙老子的一流刀法,嗤嗤之聲大作,威烈驃悍,是因為小丙要示威。
他要殺人,要用奪來的血腥來蓋過內心恐懼,好可惜,小丙失敗了,斬殺了許久,把殺力範圍擴大了許多倍,原來,生力與他的五百「鐵甲兵」早已離去。
四周風雪之外,並沒有留下半個敵人,他沒有能殺的人,該死的,早已死盡,五百具屍首,就是五百具,不再添多。
冷靜下來的小丙,內心不斷盤算,那小子生力,怎麼可能會識破自己的計謀呢?
又偏偏殺人後立即離去,隱沒於大風雪裡,來如風,去也如風,教他捉摸不了。這明明是自己的殺著預備用以虐玩生力,但……怎麼卻反過來,自己變成了被玩弄者。
突然,小丙靈光一閃,立刻急步走向一塊大石后,果然是空空如也,這裡原來是擺放糧草之處,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哈……生力,你這臭小子,竟反過來要虐殺老子,哼,好大的膽子,你一定後悔莫及!」
小丙眉宇間掠過一陣陰霾,反覆思量,仔細咀嚼,已好肯定,是一早被識破了自己的埋伏,故敵人不動聲色,反過來殺個清光。
留下自己的命,並不是因為憐惜,也絕非為了虐玩他,而是小丙的武功遠遠在生力及一眾兵丁之上。要是混戰起來,也許不賠上七、八十條人命,是不可能殺掉小丙的。
「鐵甲兵」突圍而去,目的地明顯便是「壺口」,為的當然是要運來糧食,以解「天都城」內餓慌的民眾。
五百人,多留一分力,便多攜帶一分糧,多救活一、二百人,對了!所以盡量保留實力,不必拚死一戰,便不戰好了。
故此,生力們並非埋伏,而是繼續上路。
想到這裡,小兩便開心多了,因為自己便可以反過來,追殺生力與五百戰兵了,變成了敵明我暗,殺得一定痛快。
獨個兒行行重行行,走了三天三夜,小丙開始有點後悔,為啥要殺盡那些雪雞、野山羊、雪豹、雹鹿等,只要留下一頭,總也可以飽肚,現下,肚裡總是空空如也。
幸而,走得疲極餓慌,終於碰到野生草藥——雪蓮,總算能填補一丁點兒的肚兒不再空蕩蕩,也就行了!
小丙摘下一雪蓮,正欲放進嘴裡,竟突然棄掉,他瞧瞧摘雪蓮的手,竟腐爛了起來,他媽的,有毒!
急忙盤膝逼毒,好不狼狽。
腦海突然有所醒悟,小丙竟不理傷勢,剩空飛躍而起,同一霎時,果然雪地底下,他先前坐著之處,急斬出三刀,只閃避慢了少許,不被亂刀斬殺,最少也得賠上一條腿呵!
還幸小丙機智,既然雪蓮有毒,那即表示生力一早已預算,自己會追殺而來,故先在雪蓮下毒,而那些無色無味劇毒,明顯是耶律夢香賜贈,一切都早有安排。
既知自己必來,又要中毒后立時運功逼毒,正好在此危急關頭突襲,殺死機會便大增。
「殺!」
四周衝出了二十把殺刀,竟配合得天衣無縫,全斬向小丙身體不同部位,教他避無可避。
小丙急舞大刀,劃出五個刀圈,擋盡來刀勁勢,不進反退,竟放棄殺人奪命。
無他,只因為左手尾指已腐們甩掉了,再不立即平復下來逼毒,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將會被劇毒噬掉啊。
遽然急退,逆風疾走,連忙調息回氣,小丙對生力不得不重新估計,這小子,竟早已又埋下殺局,好有部署啊!
一邊退走,一邊急運功逼毒,手掌四指都如火燙般痛啊!
遽變迭生,一陣哈哈笑聲在身旁響起,眼見不到什麼,風雪實在太大,把身旁一切都掩蓋了。
「哈……」
笑聲中充滿鄙視、低眨,跟著小丙的步伐,同樣齊步退走,明顯就在四尺之外,但大風雪卻教眼前視野不清,人影也察視不了,只有笑聲,帶著嘲諷的笑聲!
隨時而來的突襲,教小丙又不能運功遏止毒力,他媽的,無名指也已腐爛起來了,形勢岌岌可危!
「先殺你娘的賤貨!」小丙霍然飛身,刀卷雪花欣落,招招是殺著,擋刀的急退,明顯內力不如小丙。
小丙頓了頓,能接下自己接連三招的,這人顯然就是那小子生力,他媽的藏頭露尾,不知所為!
「唉唷!」痛得小丙炙熱難耐,無名指終於又脫落了,手掌竟生出一些蛆蟲來,不停蛀蝕他的手掌,好噁心啊!
待小丙再凝神運功,生力又攻來,攻了兩招,又退,忽爾又再來攻,未到五招,再退。
攻、退、攻、退,一招未定,十招也不定,總之便弄得小丙不能療傷逼毒,當小丙欲舉刀,來個把心一橫,斬掉毒手便算,但小丙卻發現頸上又長出毒痘子來。
原來只要不停的急奔氣血,沾在雪蓮上的「蜂蜜香」劇毒,便會透散出另一種「小痘洞」的毒液,直攻上頭去。痘子只要生長上臉,顯示毒力已上腦,必要破腦除毒,否則必死無疑。只因小丙功力深厚,在頸項上已壓住了「小痘子」,勉強遏止毒力。手在腐爛,頸又不停生出臭腥毒痘子,癢得人要命!
「納命來吧!」
守候良機多時的生力終於露面了,帶著一臉森寒殺氣,賁起青筋,斬出殘狠銳烈的一刀。
小丙正把全身內力用以逼毒,再不逼出毒來,毒力便侵入體內,摧毀內臟,到時縱是道醫苦來由,也必然徒呼奈何!
小丙只好飛身掠后,翻身遠避,當小丙瞥見那生力淺露出滿意神態,才感中計,果然,腳踏虛空,下面,竟是萬丈深崖?
再要提氣射回去,眼前又飛來生力的刀,恰好斬在背心上的「神堂穴」,截住了勁氣,腳下一虛,便直墜萬丈死崖去!
終於,生力為好多好多無辜的人報了大仇,小丙在小白的妙計安排下,被生力摧毀了生命。
生力昂然而立,終於完成了小白交下來的任務,他在想,好慶幸小白信任他,把重責交給他,他終於明白,為何小白會用他。
因為,只有他才能令小丙稍不提防,二人功力有所距離,小丙才有輕敵之意,暗暗追著大隊於後,欲加暗殺傷害手段,才會被引入殺局,先中毒,再反過來被殺。
小白一定是數天前早已破關,無聲無息地視察過四周,清楚了解擋在「壺口」
之前的,就只有小丙和五百戰兵。
生力只要依照指示,命「鐵甲兵」在某個山頭駐紮,再靜悄悄的繞過另一山路,伏在雪堆底下殺人,便足以把敵人殺盡。
這些「工作」,生力都完成得很好。繼后小白交下來的妙計,便是要他擊殺小丙,利用地形,配合他的心慌意亂,要小丙墜入十八層地獄去,生力依照吩咐,果然成功了。
小白用他,是因為表面上他會騙倒自命非凡的小丙。
小白用他,是因為自己會完全遵照小白的妙計去做。
小白用他,是用得對了!
生力定睛看著無底萬丈死崖,不能不再一次深深佩服小白,原來交戰對敵,殺人取勝,不一定是武功高強者必勝,於殺戰里,必須智勇雙全,缺一不可。
要是能力稍遜,又或只差少許,碰上敵人,就只要一個不慎,便會掉了生命,這武林好冷血。
要計算得仔細清楚,不能掉以輕心,要殺,便全力去殺,儘力而為,否則很可能死的反過來就是自己!
自從加入「鐵甲兵」,生力便一天一天成熟,這個子矮小、禿頭精靈的傢伙,先在「三不管」域外宰了「威武虎將」歸於盡,又把誰也殺不了的小丙除去,果然是生生不息,力量無窮。
殺小丙成功了,但運回糧草又如何?可有把握破除「壺口」天險么?這個當然,小白早有妙計傳授了!——
第四章紅布的往事
圍城餓蜉,芳心已擬定好萬全計策,險要挺過漫長的大風雪季節,往外的交通再暢順無阻,糧草再來,「天都城」被逼失手,只是早晚的問題。時間,對芳心最有利。
只守不攻,不損兵力,又不會落人小白的狡計里,勝利在望,輕鬆得很,故芳心把餘下糧食清楚點算好,著令省吃圍城,亦不再進攻,大伙兒力氣消耗不太大,吃的就算少一點也能挺下去。
小白天天在「正東門」視察敵情,總沒有人來攻,都埋伏在百丈外,重重圍住。
然而,在生力離城十二天後,終於有敵人來了,還推著滿載酒罈的木頭車,穿過茫茫風雪,直抵城下。
殺氣張狂,來者把一壇高梁倒在血發上,又是染得油光大盤,小白瞧見眼前一幕,彷佛便是回到兩年多以前,初出茅廬於「劍京城」外巧遇「他」。
比凄艷血色還要紅的披髮,冰寒殺氣滿溢,這位武材上第一殺手——刀鋒冷,究竟是誰燃起了他的殺意?
小白每每再遇這位師兄,腦海中皆霎時出現當日在「醉紅麈」他傳授的醉酒大道理:
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汝味無窮!
酒燒頭,只燒少年無知憂。
天下愁,哀我傷悲恨悠悠。
酒是知己愁是友。
血海仇、痛楚受,點滴伴我杯中酒。
只是進入江湖兩年多的經歷,小白便已徹底明白個中愁苦感受,小黑出賣他、芳心之變、名太宗之死、情詩舍他而去……這些傷痛,確實令當年無知少年脫胎換骨。
今日,再倒入黃湯,苦酒能碰上愁腸,果然大感快意,愁更愁、悲更悲,酒力把苦楚感受升華,果真滋味無窮。
刀鋒冷令小白真正的認識——酒。但今日的他為啥要來,刀鋒冷醉酒只為殺人,他要向「天都城」內誰人挑戰?
城門突然開啟,小白也呆住,是誰下令開城門啊?
「別意外,我得悉他原來是上代『殺手樓』的一樓殺手『殺人皇』時,也完全接受不了!」在小白身旁出現的,是一臉無奈的伍窮,他手上的「敗刀」已在城下。
對,伍窮父親就是「殺人皇」伍擔湯,滿臉散亂白須,血目在垂下訌發間若隱若現,他也同樣推著一車子滿是酒罈,走至刀鋒冷身前,同樣的抱壇醉喝苦酒。
「你以為可以殺得了我?」
「你以為可以擋得住我?」
「哈……」
「哈……哈……」
「你的殺意信心大盛,比上回初戰,不可同日而語。」
「只要連『殺人皇』也殺掉,刀鋒冷便是新一代『殺手樓』樓主!」
「嗯!原來如此!」
「殺你絕不容易。」
「這個當然,但當上了『殺手樓』樓主,才有機會得悉『殺人三式』刀法秘密,刀鋒冷已是人上人,再添『殺人三式』,這江湖上便無人能及,更勝神、魔、道、狂、邪了。」
「條件是殺『殺人皇』!」
「連『殺人皇』都能殺,才堪稱天下無敵殺手,才有資格成為「殺手樓」樓主。」
「這條件好合理。」
「留在『武國』輔助名天命,把朝中變化通知名昌世,這些都是換取日後繼承為『殺手樓』樓主的條件。」
「我刀鋒冷是天下最出色殺手,只有我,才能令『殺手樓』成為天下第一門派,我將訓練出無數刀鋒冷來,就算要殺『神國』神長大老、『皇國』皇上皇,也絕不為難!」
「帝皇擁有千軍萬馬,你,『殺手樓』樓主,卻擁有了帝皇們的性命,隨時可殺。」
「『殺者為皇』,我才是天下真正皇者!」
「看來,我這醉不死老頭兒,確實妨礙了閣下『殺者為皇』的目標,活該受罪。」
「你的孩子伍窮已成長了,這一年以來,你也盡把刀中殺人絕學傳授給他,又為他重傷氣蓋世,殺了劉天尊,把孩子登基為帝的路鋪得平坦,死而無憾吧!」
「可惜,還有一個小白。」
「要是連小白也剷除,『鐵甲兵』與及『萬壽無疆』的財寶,一切都為伍窮所有,『天法國』便更強盛了。」
「可惜,未免可惜,小白要死,實在可惜!」
「為了助孩子伍窮登基,你要殺的人還多著啊,還要除去耶律夢香、芳心、余律令、葯口福……要殺的人真不少。」
「對啊!但殺人好簡單,因為我是『殺手樓』中最出色殺神——『殺人皇』!
殺人,對我來說實在容易。」
「誰最懂得殺人,便是最終皇者,這便是『殺者為皇』!」
「泣血」出鞘,碎破長空,震爆出悲鳴泣聲,與風雪交融,卷射飄雪直鑽入伍擔湯胸膛。
「家破人亡」,是刀鋒冷四式絕學之一。
破!雪花爆散、落下,一切回復平靜,刀勁絕對比從前更兇猛,只因為刀鋒冷已有了遠大目標,突破了人生局限,向登上「殺手樓」樓主之位邁進,殺力一再提升。
「家破人亡」后,伍擔湯消失了,四周只餘下勁風飛雪,沒有血,「殺人皇」
當然沒有死。
「敗刀」破了「家破人亡」,孤寂插在雪地上,它的主人伍擔湯卻不見蹤影。
人,不知所蹤,但殺氣卻盤纏急轉,是「風芒畢露」!
殺氣如風,殺勢如風,人如風,風殺人,風中刀芒,一露殺人,是「殺人皇」
的殺人絕學。
左臂中了一刀,肩脯再中一刀,三刀……第四刀,敏捷迅疾無倫的殺刀,隨旋卷急風斬傷刀鋒冷。
「敗刀」仍孤寂插在雪地上,「殺人皇」沒有刀,卻仍能揮「刀」殺人,更且不見蹤影,與急風混成一片。
他的身法,竟追風逐電,在敵人雙目中不見殘影,白芒急閃,瞬息之間便攻出二、三十刀招,無從捉摸,難辨虛實。
又拂來急風,斬!但斬中的只是虛空勁風,接連斬了二十八刀,全都徒勞無功,突然勁風大作,如狂龍舞飛的旋風猛然攻來,「風芒畢露」內力旋風成刀斬,直取刀鋒冷。
勁力割斬刮臉生痛,刀鋒冷雙手緊握「泣血」,全身勁力蓄聚,暴喝一聲,斬出一式「骨肉分離」,要破開此旋風刀。
「骨肉分離」是以刀勁轟向敵人,震飛骨骼脫甩開軀體的強猛殺招,兩股無儔殺力相撞,激動而漾紅一片。
伍擔湯如破曩飛出,被削下了一撮頭髮,但仍笑容在臉,反觀刀鋒冷傷痕纍纍,絕對占不上半點便宜。
一手拔起「敗刀」,伍擔湯傲慢功高之氣盛極,手未執刀已能破去四絕招之二,今日之戰,明顯壓在敵人之上。
在城樓上的小白,赫然驚覺他從未想象過的事,原來只是潦倒爛醉老翁,竟是刀法能力壓刀鋒冷的霸道高手,就算是如何鎮定,也不禁冒汗。今日小白,已非吳下阿蒙,要在他面前隱藏功力、隱藏身分,絕非易事,伍擔湯能夠把功力掩藏得令他絲毫不覺,修為已至最高深化境。
當然,從另一角度去看,伍擔湯的功力,比他神秘過去更為吸引,小白「感覺」
到,他一直刻意保留著,招招總留兩、三分未盡,他,像是要等待什麼似的。
「單憑我四式絕學刀法,要殺你,實在太難!」
「不,不是難,是不可能!」
「樓主預計的沒錯!」
「那又如何?」
「只好請『殺人皇』來領教你渴求的『殺人三式』!」
「什麼?」
「第一式是『殺千秋』!」
「不……你既非樓主,如何能准習此刀法?就算有緣習練,也不一定能掌握個中玄妙,不……不可能的……」
刀鋒冷把刀提起,遞高架在背上,正準備猛然出招。
眼前起手刀招,果然是只有「殺手樓」樓主才准習練的刀中絕學「殺千秋」,是伍擔湯夢寐以求的「殺人三式」之一。
究竟自己能否抵禦此刀招?究竟刀招的殺力如何震撼?難怪刀鋒冷如斯氣勢霸盛,凌駕從前,原來「殺人三式」已在他手裡,那名昌世確實是決意把樓主之位讓出來了!
刀鋒冷冷笑道:「當年你殺了上代樓主,卻遍尋不獲『殺人三式』刀譜,一直還耿耿於懷吧!」
刀鋒冷說得沒錯,只可惜當年的伍擔湯始終得不到「殺人三式」,今日大敵卻是能揮出此三式殺人絕學的刀客。
「是名昌世在你面前舞招,讓你以盜聖的「盜武』領悟「殺人三式』,這樣便不致違反「殺手樓』規條,又能助你再提升刀中絕學,一舉把我殲殺!」
「只有「殺人三式』才能逼『殺人皇』揮出十成殺力。」
「哈……本座留有餘地,當然有原因。」
「那我的「殺人三式』便把你與你的原因,也一同長埋黃土下!」
狂傲刀鋒冷好討厭眼前敵人伍擔湯,他一直好象瞧不起自己,竟保留住三分實力,簡直是悔辱自己。
猝然發難,虎吼一聲,刀鋒冷雙目一瞪,神光暴射,拔身衝起,斬出密密麻麻的刀網,罩向伍擔湯,一式「殺千秋」,刀勁縱橫揮動,全無破綻殺人刀招,是殺手最兇狠刀絕。
退?刀網連退路也封死。
進?刀招無孔不入,擋不了!
閃?刀勁削肉分屍,閃避無從。
拼?就是唯一方法!
「敗刀」殺氣騰騰迎上,急疾快刀拼殺,不斷後退卸力,希望挫去勁勢,緩住殺力。
停!刀勢已老,「殺千秋」停住了!
笑,伍擔湯能停住「殺千秋」,已是興奮莫名,咧嘴而笑,內心的滿足,實難以筆墨來形容。
血,濺出,在伍擔湯的手上濺出來。
肉,彈射爆出,骨肉方塊,三寸丁方,相繼彈射裂出,那曾提著「敗刀」殺過許多、許多人的手,原來已被刀網割斬成百塊千塊,同時間爆散,廢了!
整條胳臂,只餘下肩下一小截。
能擋得住「殺人三式」的「殺千秋」,卻還是要付出代價。
「你還是仍保留有一點殺力,不肯盡全力對戰。」
「並沒有這需要!」
「『殺人皇』,你,死定了!」
「我當殺手的時間比你長,經驗比你豐富,當你發覺要殺的人已在掌握中,往往還有轉機。」
「你再也擋不住我的『殺人三式』。」
「這個毫無疑問,你說的對!」
「我現下便要再來一式,把你碎屍萬段!」
「不,你不一定會出招的。」
刀鋒冷在冷笑,他沒有興趣再說下去,他在想,還是簡單一點比較好,只要一式刀招殺了「殺人皇」,便什麼都解決了。
再一刀之後,自己就是「殺手樓」新樓主,可以逐步實踐那「殺者為皇」的大計。
殺!殺!殺!
殺力猛然催動,伍擔湯連「敗刀」也掉了在地,又只餘下左手,如何能擋?
絕對擋不了,殺!
刀鋒冷出招,「殺人皇」出招。
好明顯,兩招相拼,結果是「殺人皇」伍擔湯的「招」更勝一籌,因為刀鋒冷呆住了!
小白呆住了,在小白身旁的耶律夢香也呆住了,誰都呆若木雞,訝然失色,誰會料到伍擔湯竟能擋得住刀鋒冷的殺招?
是什麼招式?是什麼神兵?
是一塊布,一塊血紅色的布,伍擔湯從身上突然抽出來,飛射向刀鋒冷,把甚麼「殺人三式」也好,都立時截住,像冰封了刀鋒冷,輕易便把刀招徹底摧毀。
布塊落下,刀鋒冷伸出手輕輕按住,一雙眼竟難耐激動,熱淚盈眶,快要奪眶而出。
為什麼一塊血紅色的粗布,把刀鋒冷的殺力都凝結住?
「是你,原是……是你!」
「天下間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吧!」
「你……好狠!」
「對!所以江湖中人都稱我為『殺人皇』!」
「他,還在……」
「七歲了!」
「對,該七歲了!」
說罷,刀鋒冷竟一手提起一壇苦酒,便傾倒入肚,喝得如痴如狂,好想醉!
伍擔湯笑著也拿酒同醉,他押對了,相信刀鋒冷再也沒興趣動刀,早已算好,果然沒錯。
在城樓上的,沒有人能猜得出究竟發生什麼事,甚至是夢香公主,也猜不到其中意思,只有一個小白例外。
「也殺得太過分了!」說畢,小白轉身便離去,他已預知此戰結局,也許應該說,是小白明白此戰已罷!
耶律夢香輕輕淺笑,她的男人小白終於比自己更具智才神勇了,他漸漸成長,便漸漸顯出絕世才華,將來,一定更勝余律令。
小白理解一切,明白那塊布的關鍵是什麼,因為小白同樣重「情」,不離不棄,同樣對愛抱擁,永遠不忘,那塊布戳中了刀鋒冷重創之處,能令刀鋒冷停下刀不殺人,就如當日在長街之上,刀鋒冷的「泣血」在十兩頭上勉強停住一樣。
因為有愛,愛的力量,情的偉大,教刀鋒冷也捨棄殺人。
「是誰命你殺我全家?姦殺我妻賢娘?煮殺我女兒?抗去我孩子抱嬰?」原來刀鋒冷拿著的,是本用作包里抱嬰兒子的粗布,多年前家中驚變的時候,孩子便是包著這塊紅布被殺人者擄去,一直失蹤迄今。
便是那一次的慘殺,把刀鋒冷辛苦建立的幸福家庭摧毀了,徹底破碎了好夢,更令刀鋒冷從痴瘋狂顛之中,啟發出四大刀中絕招;家破人亡、面目全非、骨肉分離及血海深仇。
殺他全家、改變了他下半生的,原來便是眼前——「殺人皇」伍擔湯。
「能把你再召出來殺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三十天後!」
「廢話!」
「三十天後再來會你!」
「你絕對不可能多活半天。」
「哈……難道你忘了三十天俊,便是你孩子七歲壽辰了么?我想你也很想為孩子慶祝吧!」
「呵……」
「三十天後,你就會知悉一切背後疑問!」
刀鋒冷狠狠的握刀,要殺還是等三十天後……?還在猶豫之間,伍扣湯已撿回地上「敗刀」,踏著輕鬆的步伐重回「天都城」,他在慶幸,僅餘下的二分殺力,真的難言必能擋得住「殺人三式」,好險!
還有三十天,他一定要破「殺人三式」,一定要!——
第五章壺口建繩道
「壺口」,是「天都城」以外一處最險要位置,從上游一直順流而下的河水,因為「壺口」地勢較低,河道又突然收窄,形成河水每每到了此處便急疾暴瀉,如萬馬奔騰。
從來沒有人企圖越過「壺口」,這實在太愚蠢了,只要稍一不慎掉了下去,便絕對不能活命。
生力站在最狹窄的山崖前,眺望彼岸,只是三十丈的距離,但崖邊全遭冰封,急流依舊洶湧澎湃,真教人不寒而慄。
不停的日夜兼程,只十三天,生力便與五百「鐵甲兵」新兵抵達「壺口」,大家對著如此勢危天險,要是只來欣賞倒也賞心樂事,要越過還得運回糧食,無異是絕對的荒謬絕倫。
荒謬的事,由生力領導下開始!
首先,生力挑選出臂力最強的唐臂,他把尾端系有長繩的箭,準確無誤地射過對岸,釘死在大樹榦上。
如是者不停的射,很快便有了十數條連繫住兩岸的「繩道」,「鐵甲兵」把原來的繩頭,緊緊纏在大樹榦上,試了又試,第一個要過「壺口」的人準備好了。
他的名字是小羽,只因為身輕如燕,單薄得很,原來在軍中只擔當策馬送遞急件消息的工作,生力刻意選他同來,便是依小白計劃,要找一個最輕巧的士兵越過彼岸。
不足八十斤的小羽,踏在十多條麻繩之上,小心翼翼的開始邁進,一小步又一小步,保持著平衡而去。他依照生力指示,頭向前望,不敢偷看急流,雙腿突然沉重得猶如千斤重,每一次移步,都顯得極是艱難。
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完一半路程,生力也有點兒擔心,因為走得愈慢,各條繩子承托重力愈久,便愈危險。
害怕的事終於來了,突然一條繩子抵不住力,拉脫了對岸鐵箭,彈射回來,小羽及時提腿沒有傾跌,惟是繩子急彈,卻直射掃向小羽,只得抬起雙手硬接如此「突襲」之物。
前臂護佐頭臉,便被打得爆血受創,更險些兒被打倒跌下,瞧得五百戰士大呼小叫。
「別怕,努力啊!」生力忍不住高呼大喝鼓舞,其它人都同時喊叫,希望提起小羽的鬥志。
小羽也開始明白,再不快步過去,便必死無疑,他深吸了一口氣,便勉力抬步,但走不了四尺,又斷了另外一繩,這一回學乖了,閃身避開,再又繼續前進。
惟是繩索承受「重力」過久,都再難負荷下去,每走出一步,就斷掉一條繩索,小羽開始慌了,再也不顧一切,直衝撲前。
斷、斷,再斷!斷掉不停的繩索,小羽也不能再數算了,與時間競爭,走啊,「喀勒」!
最後一條繩都斷了,小羽咬緊牙根,直撲飛前,可惜,還是差那兩尺許,才能踏到彼岸,生力他們看到他踏個空虛便直墜失去蹤影,大伙兒立時眼圈通紅,失聲痛哭。
失去了小羽,其它任何一人都比他笨重,要依同一法子過到彼岸,便難得多了。
生力忽然脫去厚厚戰甲,光著身子道:「唐臂,快來再射,我現在不會比小羽多重十斤,讓我犯險吧!」
一臉視死如歸的生力,教大家都肅然起敬,對啊!既然誰都怕,便由生力身先士卒,大家才會跟著他不懼「壺口」天險,否則如何能越過彼岸,再運糧回來。
「哇!」一聲鬨動,大家都凝視著彼岸,生力也望過去,好啊!好傢夥小羽,竟沒有墜下被河水急流沒頂,手拿小刀,一刀又一刀狠狠插在峭壁上,再緩緩攀高。
緊毅的神色,就是大家加入「鐵甲兵」,追隨新一代英雄人物小白的一樣表現。
絕不退縮,永不言敗。
從眾多投效者中挑選出來,成為「鐵甲兵」的少年,每一個都同樣的堅毅、不屈,小羽當然不會例外,他沒有放棄,在下墜之時不停奮力攀抓,最終不僅頓住了身子,更再攀爬上去,終於成功抵達彼岸,完成了生力派給他的任務,開心得與對岸兄弟們一同狂呼雀躍。
唐臂不停射過對岸的麻繩,在小羽努力下,以十條纏成為一,結成好粗好粗的繩道,多重的人或物都足以承受了。
如是者不停織繩,其它也有人沿繩直滑過去對岸,兩岸合力,不消半天已弄妥近百「繩道」。
生力依照小白的安排,末遇什麼難題滯阻,教一眾新兵佩服得五體投地。但過「壺口」成功了,要運回馬來,再加上大批糧食,又如何能過此險地?
難道要馬兒踏著平衡身體的步伐過來嗎?可不是全都是大白呵,絕不可能哩!
生力沒有詳加解釋,因為他忙於趕至最近的村莊,把小白吩咐要買的東西都買起。
一共竟然是五百匹馬,還有藥材和大量的米、鹽、油等,瞧得兵丁們都大惑不解,五百匹馬兒要越過「壺口」,不被急湍水流嚇得瘋嘶墜落下去才怪呢,不可能啊!
「要馬兒過『壺口』的方法好簡單,只要把藥材煲好,餵給它們吃飽便成了。」
在生力的安排下,馬兒都「吃藥」下肚,不消一會兒,龐然大物也就倒地不起,原來全都是教馬兒暈倒的迷藥。
「只要把四蹄紮緊,從較高處把馬兒四腳穿過『繩道』,直滑過去,不就可以輕易過『壺口』了么?」
原來就是如此簡單,便可解決難題,難怪生力蠻有信心,果然沒什麼難度,大家都笑了起來。
從被圍困的「天都城」出來,抵受風雪、殺敗小丙「神武大軍」、破天險「壺口」,都不算太難,一切盡在小白預計之內,生力也就能順利過關,前後只花了約十五天光景,看來回到「天都城」也不過是七、八天後的事,有坐騎自然快得多了。
五百人都全情投入之際,一張笑臉在遠處偷偷看著,流露出無比快意,這可怕的笑臉、歹毒的笑險,藏著好深的怨恨。
一雙眼目狠狠瞪著遠處的生力,又低頭瞧瞧一共已失去了三根指頭的手掌,小丙笑得更凄慘。
再摸摸頸上的血洞,這一切一切,都是生力所賜,小丙對自己說了好多遍,是上天挽回了他的生命,留他下來好好「教訓」生力與及五百「鐵甲兵」的,他一定會令生力付出沉重代價。
多天以來,他想出好多個法子來殺人,虐殺得痛快淋漓,哈……小丙想起來便笑不攏嘴了。
生力在這次任務中,全依小白指示行事,沒半點錯漏,但誰也料不到小丙竟又死不了,這一變化,生力要獨個兒設法面對了!
生力把糧、油、米等紮好在馬背上,輕輕撫著馬見長臉,露出憐惜感慨道:「馬兒大哥,沒有你們來幫,也不知如何才能把糧食運回「天都城』去,只是……城裡民眾都餓慌了,你們也必被殺食,如此對待你們,真對不起啊!」
眾「鐵甲兵」也對這群畜生大感歉意,只是爭戰沙場,必須懂得犧牲,不能面對,也就沒資格成為這世代的英雄人物。
生力領著五百士兵,日夜兼程,儘快趕回城裡去,只見馬兒負重過甚,又是面對風雪,舉步維艱,比人腿走路也不快上多少。
「這風雪看來會比從前早一點過去!」唐臂在半途中,不斯觀看風雪飄灑,如痴如醉時,突然拋出話兒道。
生力疑惑道:「呵!對了,咱們雖然都是『天法國』人,但你原來就是生活在『天兵城』荒郊之處,對這裡的大風雪,該有一定的認識啊,唐臂,今年的大風雪有異從前么?」
唐臂抬頭笑道:「你看啊,咱們出發時,風雪打在臉上,都有點痛的感覺,風力好強,但如今雪花飄飛,即使落在臉上下,猶如輕柔一吻,風力已竭減,這就是『京中三城』大風雪停止的先兆。」
生力愕然道:「那還要多少天風雪才會過去,繼而溶掉了雪,一切回復舊觀啊?」
唐臂淡淡道:「我看應該是三十天之內,大風雪便會過去,被冰封對外的路,也就能暢通無阻。」
生力緊張得不斷眨眼,這個當然了,芳心與她的大軍們要是能接通對外的路,迅速補充糧草、物資,便能再次攻城。反觀「天都城」內精兵早已飢餓多時,任小白、夢香公主如何才智驚天,也必然的不可能再守得住城,敗亡便會來臨。
生力突然醒悟道:「我明白了,這一批糧草,就是小白的突襲奇兵關鍵所在。」
唐臂、小羽就在生力身旁,二人都不明所以。
生力笑笑道:「還不簡單么,你倆算算看吧,只是五百匹馬所帶回去的糧,就算把馬兒都殺食了,又能對一百萬的『天都城』城民有多大幫助,可夠多少人吃一餐還是兩天?」
這問題大家早已想過,只是任務在身,惟有努力完成,腦里只好想著儘力能飽多少人、救活多少人便多少人,其它細節也就不如理會。事實上,若以這些糧食來救一百萬人,其實只能是杯水車薪。
生力不斷在戰鬥中學習、啟發,也漸漸能領略到一些用兵之道,也就開始明白小白的企圖。
生力笑道:「小白每天在城樓上觀察風雪之變,以他對自然現象變化的過人才學與了解,當然清楚大風雪快將過去,殺戰已逼近的事實。死守,已不再可能,唯一能打敗芳心和余律令等的方法,就是反攻。必須突襲衝破封鎖,一舉殲滅三方來攻勢力,而這一批糧食,就是供給突襲奇兵飽腹之用,由他們組成殺人敢死衝鋒兵陣,反擊敵人。」
唐臂、小羽也就完全明白了,連忙點頭稱頌。小羽笑道:「對啊!那芳心、余律令沒料到竟有肚飽殺力無窮的數萬精兵來襲,要用餓得有氣無力的戰兵去擋,哈……無疑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啊!」
「喂,別亂用我的名字,我何止能擋車,擋衝車也成呵,哈……」唐臂得悉個中秘密,也更感興奮,又道:「不知突襲衝鋒的兵陣里,小白元帥可有沒有少算我哩,我倒好想大顯神威啊!」
援緩而行,一路上果然風雪愈來愈見輕灑,凜冽強風已不復再。
「快通知生力!」
「搞什麼鬼!」
「快啊!」
「他媽的手段真殘忍。」
「不單止割掉耳子、耳朵,還剜去雙目,斬掉四肢,哼……別教我碰上這殺人賤種。」
「看啊,連下身那話兒都給切掉了!」
「簡直禽獸也不如!」
「是昨夜他們三人守夜時發生的,殺人者應該就在附近。」
「一上來便無聲無息幹掉了他們三人,對手一定武功很了不起。」
「但咱們五百人,殺了三個也不代表什麼啊?反而卻教我們有了醒覺,提防起來,他又怎能再殺人?」
「對呵,好象打草驚蛇,太無聊吧!」
「如此無聊背後,究竟又隱藏著什麼呢?」
「好奇怪?」
「殺人的究竟是誰?又究竟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麼呢?」
「是小丙!」
「呵,小丙來了!」
「他竟然死不了,還來反撲,向咱們挑戰!」
「一定是他么?」
「除卻了他,沒肓人會如此無恥地剖屍,小白說過,小丙並不可怕,但卻最無恥!」
「他究竟要表示什麼呢?」
「一般來看,他只要比我們先趕回去,通知芳心大軍埋伏殲殺,也就必然立下大功,只是,這傢伙對先前一役,被我們殺盡他麾下五百戰兵,感覺是奇恥大辱,必須先作報復!」
「他要一個又一個把我們殺盡,報仇雪恨,以恐懼來唬嚇!」
「這賤種一定再來,大家從今夜起,聯合十人一組守夜,遇上任何風吹草動便打鑼叫喚,他的武功勝過我們任何一人,必須合力圍攻,才有望能殺掉他!」
「嗯!」
小丙來了,他目的好簡單——殺人,殺愈來愈恐懼的人。首先,要讓大家兒先對他害怕起來,他一定要先奪回這種感覺,小丙出現,誰都怕得要命,這才痛快。
小丙絕對是非凡人物,他來了,大家都怕得要死,跟著才在恐懼中置人於死地,這樣才痛快啊!
這夜,守夜的都小小翼翼,全打醒十二分精神,不敢打盹,緊張得很,無可否認,小丙的殘暴殺人手段,太可怕!
守夜的都安全無恙,但一個營內的十人,在睡夢中卻被殘殺,死得好恐怖!——
第六章十兩的抉擇
「胸口都剖開了!」
「又再用血筋縫起來,這傢伙當真變態瘋狂!」
「體內的內臟都給掏空拿掉,換回是一大堆石頭。」
「每一顆石頭,都清楚刻上小丙二字。」
「一共五百顆石頭,就代表他要殺五百人。」
「為啥只殺五百人,還留下一人來呢?」
「當然要留下一人,因為他是小丙啊!」
「這話怎說?」
「簡單得很,要是咱們都死光,誰又會為他把如此精彩的殺人事件傳揚開去,讓江湖中人都傳頌他的『戰績』呢?」
「小丙,天殺的小丙!」
「但怎麼咱們早有嚴密防備,小丙還能潛入殺人呢?」
「因為他已成為我們其中之一。」
「什麼?成為我們……唷!你……」
「你倆看個清楚吧,這副人皮面具內的就是我小丙,哈……,被剖開胸腹的滋昧有趣嗎?真可惜,我的那話兒早給去掉,否則在你倆死前奸個痛快,倒也妙哉!」
「呀,我們玩別的也可以啊!我分別在你倆身上割下一片肉塊,看誰慘叫聲較慘凄,叫得比較苦的,下一回便割一刀算了;叫得不夠苦的另一位,忍痛能力高一些,便多割三刀,哈……好玩哩?來了,來了,先割……對了,先割眼皮,才教你倆不得不被逼看個清楚明白!」
「哇……」
「哈……哈……」
兩天以來,合共已殺了十五人,還有四百八十五人可殺,小丙愈是殺得人多,心情便愈是快樂。
十數天前的愁悶都一掃而空了,他興奮莫名,又在繼續為自己的殺人大計作準備。
殺人,對小丙來說是一種娛樂,上天賜他下凡,就是要他殺個痛快,儘力去殺,殺不留手。
當然,他最想殺的是小黑,只要有一天殺了小黑,便證明他小丙騎在小黑之上,這樣才真正的了不起!
此刻,先殺生力與他的笨「鐵甲兵」,解解悶也好啊!
小丙愉快的踏步,跑了好遠好遠,停了三天沒再殺人,因為他要趕路,趕在「鐵甲兵」之前,先到「冰峽道」。
這左右山壁滿是冰霜的險地,只要從山上扔下大石頭,必然能殺掉不少「鐵甲兵」,生力也會明白,他必然會先派人攀上谷頂看個清楚,才緩緩前進。
對了,可以用火燒,故此必須小心翼翼。
小丙準備利用地勢,怖下殺局,他花了好大氣力,在「冰峽道」的兩旁放置了不少機關,只要他以箭斷繩索,大木頭、石頭便紛紛滾下峽道,這些機關都經過精心巧妙處置,包保誰也發現不了。
亂,只要接連射箭發動機關,峽道上的兵馬便立時亂作一團,身為首領的生力,必然衝出重圍,找出小丙的埋伏位置。
最佳的埋伏位置是在峽道前方,石壁頂上的一個山洞,小丙也會在那裡發箭。
生力提氣躍上,小丙試了又試,對了!應該他拿捏的時間沒有錯,不差分毫。
生力會躍上七步,便到頂上山洞之前,但他卻不知,原來山洞之下,有一個隱伏的凹位,剛好能藏身一人。
而山洞竟也有通道,可直穿至凹位,只要握著刀,待生力忿然躍上,第六步后應聲提刀,一刀斬下,生力的雙腿便要與他說再見,哈……一定血如泉涌,有趣得很。
小丙要讓誰都認定他要滅絕五百人時,原來只設下陷阱殺一個生力,群龍無首,跟著要再殺誰,也就輕鬆簡單得多。
小心謹慎的怖下陷阱,一絲不苟,小丙對殺人的學問十二分尊重,他花了好多時間去了解峽道上的情況,預計了每一方位的特性,他要每一塊滾下的石頭、木頭,都必須有最大衝力,殺最多的人。
那大石撞向山壁,以其撞擊力,能令壁上的那塊大石又會爆飛,再一同滾下,對了!
必然有一些人會貼著山壁避石,這大石正好沿著山壁而滑下,哈……殺盡那些笨傢伙啊!
生力的武功較高,他甫定神便一定反攻,小丙試了又試,對啊!一定會發現原來自己就躲在山洞上發箭,他必然衝動反撲,希望截住殺陣。一步、兩步、六步、七步……
在躍上來時,因為視線所阻,必定看不見這凹位,這滿是雜草叢生的凹位,原來藏著他,一刀,哈……妙極!妙極!
小丙把一切安排妥當,只見遠處人馬浩蕩,來了!該死的人又來送死了,真美妙!
小丙拿著弓箭,雀躍的心不停跳動,不消一會兒,這挾道便血流成河,那生力,可憐的變成了跛生力,血盡而亡,嗚……怪可憐哩!
還有很短的腳程便到了,小丙看著雪花飄飛,像為祝賀他的殺局而來作陪襯,風勢突然轉急,寒意更盛,殺人的氣氛好濃烈哩,今天,一定非常難忘。
是時候了,小丙躍上山洞處,一步、兩步、五步、六步,啊!
「嗖」!
蓄勢已久的一刀,斬人於無聲無息的一刀,全力一擊,咬牙切齒,從上而下,把左腿剖開,由大髀劈入,直斬剖分,連腳掌也一分為二。刀勁更透過左腿,划傷右腿,也留下裂肉血痕。
小丙的腿被廢了,生力露出滿意笑容。
他,生力,原來比小丙更早一步便先抵「冰峽道」,先一步選擇了最佳的埋伏位置。
凹位草叢之內,在小丙好忙碌地怖下機關的時候,已被生力偷偷先藏身,好好守候,伺機殺小丙。
小丙接連殺了十五人,小覷了生力復仇之心,生力可以比小丙更有耐性、更不怕苦,先丟下馬上物資,輕騎早至「冰峽道」,守候小丙出現,再突襲斬殺。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原來生力已在過去的經驗中領略不少,在缺乏小白的指引下,仍能對付奸狡小丙,難怪他會受小白重用。
小丙好後悔,先前殺人太容易,原來都是生力刻意放鬆對付,讓自己反過來墜入死局。
生力再來一刀,小丙竟反過身來,以背後硬擋,刀勁斬不進「反腹神功」,小丙一刀未死,要殺他,便不再容易。
雙腿無力,便藉刀尖刺向山壁彈走,生力從后趕來,殺啊殺,不讓賤種逃出生天。
一刀又一刀斬向山壁,碎石回轟飛射生力,但他媽的生力,卻不怕痛,奮力再斬,再追殺。
臭小丙,老子就不信斬不破你的「反腹神功」!
「納命來吧!」生力橫握大刀,拼儘力氣斬殺,中!小丙的背項終於裂破,生力頓然笑了起來。
小丙也笑了,因為他終於有機會逃出生天。
當背項裂開的同時,小丙把內力透背吐射,血箭從裂口射出,穿過了生力身體十二處,當他回氣望前,小丙已失去蹤影,躲在遠處了。
殺不了小丙,便必須與他搶快,要搶在他的前頭回抵「天都城」,否則敵人大軍在前頭攔截,也就不可能衝破關卡,把糧食運回去。因此,生力們必須比小丙快。
負重的馬兒腳步快?還是雙腿已重創的小丙快呢?
已沒有時間容許生力慢慢思索,不分晝夜,不停趕路,一定要比小丙先一步回抵「天都城」,不能功虧一簣,否則前功盡廢。
來吧,小丙,我一定能戰勝你!
枯瘦如柴的李大伯、姚一姑,捧著一大盆稀粥走到戰兵的休息處,有氣無力的道:
「孩子們,吃個飽啊,快來!」
當大伙兒上前捧粥時,兩位老人家已倒了下來,再也不能動了。但慈祥的臉上,仍有愉快又堅毅的笑容。
「他倆一直都挨餓,把能吃的都給了我們作戰的士兵,嗚……這場仗,咱們一定要戰勝!」
圍著兩位老者的戰兵,有的是「鐵甲兵」,有的是「天法國」老弱殘兵,這些日子互相攜手抗敵,已令大家種下深厚感情。「鐵甲兵」中,也有萬餘原來就是「天法國」
中人,故情義很容易便建立起來。
這些日子裡,大家一起挨餓,一同作戰,看著百萬民眾非但沒有半句怨言,更把能吃的都留給戰兵,盡量維持大家的作戰能力。看著老弱城民一個又一個倒下,心頭也凄酸傷痛。
重建「天法國」,不被外敵侵吞,是每個百姓的最終所願。彼此同心,不惜一切也必須守住「天都城」。
只要皇朝不滅,「天法國」仍能守住十二座城池,仍是四國之一,大家就不是亡國奴。
伍窮每一天都到處激助士氣,雖然形勢愈見危急,但「天法國」臣民都萬眾一心。
「只要皇夫你領導,咱們一定作戰到底!」
「對啊!上天賜給我們伍窮,是要『天法國』重振聲威,他日皇夫繼任登基,再殺退大敵,便誰也不敢再小覷『天法國』了!」
「皇夫萬歲!伍窮萬歲!」
苦守的戰兵、人牛或百姓,都必須有一個中心英雄人物作精神寄託,伍窮是「天法國」唯一希望,愈是艱困,百姓便愈把他視為偶像,推崇尊敬,彷佛伍窮已是「天法國」
帝君無異。
事實上,伍窮亦的確一直為十兩分擔了不少辛勞,大家對他寄望甚殷,伍窮就算失去生命,也不許戰敗。
他好相信,勝利一定屬於「天法國」。
突然,宮中一隊御林近衛軍大汗淋漓趕至,說了一句令伍窮也震動驚呆的事,伍窮赫然驚覺,這榮耀、重責終於來臨了。
「皇上有命,皇夫請立即趕回「律天殿』,皇上要頒下詔書,把帝位正式襌讓。」
伍窮一直沒有刻意向十兩提出襌讓皇位一事,因為既然皇位早晚將是他所有,也不必擔憂何時登基。而且十兩自登基以後,完全不能承受為皇為帝的壓力,就讓她自決,在適當時候襌讓好了。
一眾「鐵甲兵」、守兵、人牛都高呼鼓掌,為伍窮正式為皇大為雀躍,只要伍窮當了皇帝,重新鞏固「天法國」政體,大家都相信國家便有救,終能擺脫積弱。
踏著輕快的步伐,伍窮走向「律天殿」,他每在夜裡細看奏章,又不恥下問,向文武百官討教,對變革朝廷積弱,已有了一定計劃,如何勵精圖治,如何恢復民眾信心,都已有了大綱。
他會召回二、三十萬流落在其它國家、其它族地的男丁回國,好好的把「京中三城」
再建設起來。
還要開通三條大道,通往其餘三國,以方便運輸「天法國」的豐富物產,從此撇除他人中間牟利,國庫自然收入大增,人牛也可以更富足,為自己的辛勞多得些酬勞。
今日的伍窮,已有了成熟概念,懂得在各方面處理一個國家,再不是昔日爛賭、滿口髒話的窮小子。
在跟隨小白建立「鐵甲兵」的日子,在經歷十兩當上皇帝,得悉父親伍擔湯的身分秘密,連番驚醒,已教他愈更成長。
他要為「天法國」竭盡所能,為國為民,不再令國家蒙受羞辱,一切一切,只要他當上皇帝,戰勝這次圍城之戰,便一步一步邁向前,留名青史,哈……他媽的臭屎們狗頭賤王八賊耗子,誰膽敢再來犯我「天法國」,我伍窮皇帝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皇宮內,已齊集文武百官,伍窮越過「御道」,心情輕鬆愉快,今天以後,十兩再也不必擔憂什麼早朝、奏章、國事,她大可乖乖當個好皇后,每天跟在自己十步以後便是了。
「本皇已決定,把帝位正式襌讓,本皇登基以後,實感難為不已,絕非帝皇之才,故已擬定好裨讓奏章,把帝位正式交給——小白,笑蒼天,明天正式舉行襌讓大典。」
十兩說得簡單明白,金口一開,再也難以收回,殿上百官都目瞪口呆,怎麼不是伍窮,卻竟然是小白繼位?
「皇上,小白既非本國中人,又與皇朝毫無血緣關係,襌讓給他,豈不笑話?」
「皇上,這事萬萬不能啊!」
「皇上,皇夫伍窮才是百姓期待之帝君啊!」
「皇上,請先擱置此事吧。」
「請皇上三思!」
「皇上,小白殺死先帝劉天尊嫌疑未消,恐臣民不服啊!」
「皇上還是改變初衷吧!」
十兩待百官們都說完以後,竟走下龍座,淡淡然道:「咱們『天都城』被大軍圍困,根本就沒有法子抵抗下去,只要冰封過去,敵人再獲糧草補充,敵強我弱形勢下,『天都城』已守無可守。天下間,能救『天都城』和『天法國』的,就只有小白一人。」
「只有讓他當上皇帝,在他帶頷下,『天法國』才有一線生機,我對夫君伍窮最是熟悉,他是小白的好先鋒,卻絕非將帥之才,由他來與余律令、芳心爭戰,勝利無疑太遙遠。」
伍窮沒有回話,十兩十足信任小白,並非一朝一日而來,小白確是天命神人,十兩續道:「好了,就算今天咱們僥倖退走敵人,那又如何?還有往後許多許多日子,必須面對他國他族來犯,要壓倒大敵,便必須有最具智才謀略的真英雄。」
「伍窮與我,還有夢香公主,與各位官將一同輔助下,『天法國』由小白當皇帝,誰敢說不能與皇上皇的『皇國』相比!」
十兩的話當然很有道理,小白加上伍窮,當然此一個伍窮來得更強,只是「天法國」
百姓都熱切期望,有一個跟自己流著同一族類熱血的人來當皇帝啊,十兩卻沒有念及此重要關鍵。
大殿上鴉雀無聲,大家都沉重異常,只有一個十兩,因為卸去了帝皇寶座,痛苦的壓力頓然消除,一切抑鬱、愁悶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什麼皇上,她,還是那無拘無束、平平凡凡、無憂無慮的少女十兩。
伍窮一直低下頭來,他沒有憤恨,因為決定的是他妻子十兩,他不可能恨十兩。
他不可能憎恨小白,因為小白的確是比他才智更高,武學修為更強,更適合當皇帝。
他不能怨天尤人,唯一可以怨嘆的,便是自己的命,明明是踏上了稱皇稱帝之路,卻忽地茫然失落,不知所措。
支持他的百姓、守兵,一定都好失望。
伍窮尊重十兩的決定,他沒有說什麼,一言不發便慢步離開「律天殿」,他確切的感覺到,這天下,原來只容一個小白,伍窮永遠只是依附在小白身旁的先鋒、大將,永遠不能獨當一面。
最少,十兩的想法從未變過——
第七章風雪三人行
「苦酒居」內,苦酒已愈來愈少了,已有多天沒有客人上門,伍寶寶與娘親白米,還有那老作,都天天走到各處去,替軍兵幫忙製造刀、槍等兵器,努力加強防守。
這裡,只餘下一個仍是天天倒苦酒入肚,卻不再醉的「殺人皇」伍擔湯,他約戰刀鋒冷之期已愈來愈近,想出破「殺人三式」刀招的時間已愈來愈少,只不停喝酒,便能提升武學,壓倒刀鋒冷么?
究竟是誰收買他殺刀鋒冷全家?
究竟刀鋒冷的孩子在哪裡?
究竟他如何應戰與刀鋒冷的決殺?
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殺人皇」?
究竟他心裡想著什麼?
他唯一想著的人,終於來了,他的孩子伍窮,在「苦酒居」捧起苦酒便飲,他心中一定不快樂。
伍擔湯苦笑道:「十兩把帝位傳給小白,對么?」
伍窮愕然道:「爹,原來你早已猜透。」
伍擔湯搖頭道:「當出色殺手,一定要最懂得他人的思想。」
伍窮躺在桌子上,仰望向天,冷冷道:「命運弄人,原來是如此的令人難過,就如爹當年如何也不可能繼承「殺手樓』樓主之位一樣,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伍擔湯哈哈笑道:「老子卻偏不信命,要改變命運,便提刀殺出血路,上天教樓主擋我去路,我便把他一刀殺掉!」
伍窮淡淡道:「上天叫劉天尊擋住你兒子伍窮當上『天法國』皇帝,你便斬殺劉天尊。」
伍擔湯冷冷道:「這廢人死不足惜。」
伍窮道:「爹的下半生,就是為了替孩兒開路,讓孩兒當上名垂千古的『天法國』皇帝,把『天法國』振興起來。惟是,現下又來了個小白,他,又在前面擋道。」
伍擔湯道:「我早對你說過,終有一天,你必須殺掉那小白。」
伍窮嘆息道:「殺——小——白!」
伍擔湯昂然道:「殺盡一切擋住你登基為皇的人,你今天不殺,明天更難殺,先殺小白,再殺將軍,殺耶律夢香,把『鐵甲兵』據為己有,四萬『鐵甲兵』加上五萬「天法國』戰兵,以此為基礎,慢慢組織力量,很快便能稱雄天下。」
伍窮雙目渙散,喃喃道:「殺……小白,殺……公主,殺……將軍……」
伍擔湯冷笑道:「殺者為皇,只有狠心辣手殺人者,才是一代帝皇霸者,你不殺人,便反過來被殺!別猶豫了,要成大事,必須決斷英明,這些話不是早給你說個清楚明白么?」
伍窮仍在喃喃自語,精神散亂得恍如輕舟失去槳舵,隨水飄流,如何也控制不了。
「殺……者……為皇,伍窮早知悉個中一切,都清楚明白,伍窮要出賣……小白,連伍窮也……要出賣小白!為了當皇帝,朋友……都要犧牲,都要……殺……殺者為皇!」
伍窮不停的說著相似的話,彷佛不能接受殺小白等的現實,身旁的伍擔湯也驟然驚覺有點兒不祥預兆,雙目盯著孩子伍窮,銳利目光下,他終於有所發現。
同一時間,「苦酒居」大門又被人推開,踏步而進的,赫然竟是另一個伍窮,兩個伍窮竟同時出現。
原來的伍窮已淚流滿面,在新來的伍窮面前,一手便壓向頰骨,內力重新移動骨肉,五官陡轉拉歪,伍窮的臉,在「盜臉術」的神功下,漸漸回複本來面貌,變回小白的臉。
「哈……老夫確是老眼昏花,太大意、太失策了,忘了那老鬼盜聖的「盜臉術』,把一切不該說的秘密,都說穿了。孩子啊,小白已得悉我殺劉天尊,與及欲置他與夢香公主等人於死地的計劃了,你們也該來一次坦誠相對,說個清楚明白了!」
伍擔湯正好利用機會,強逼一直猶豫不決的伍窮面對死局,解決必須克服的困難。
「伍窮,你早已知悉一切,知道殺劉天尊的就是你爹,卻從來沒有告訴我!」
小白淚痕滿臉,傷心道。
伍窮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在弱肉強食的混亂世局中,劉天尊當上皇帝,只會害苦了『天法國』,他的死,能令「天法國』有了新希望,不致淪為附庸!」
小白憤然道:「『天法國』的希望就是你伍窮!」
伍窮輕輕點頭,這絕對是事實。
小白凝視著伍窮,突然道:「為了「天法國』、為了當皇帝,你會犧牲咱們的友情,殺我?殺公主?奪『鐵甲兵』?」
好傷神的問題,究竟在伍窮心中,什麼才是最重要?曾出生入死的小白、公主、「鐵甲兵」,還是「天法國」?
伍擔湯也好想清楚明白,他當然希望孩子成為一國之君,但他必須明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伍窮的選擇是關鍵所在,就算當父親的如何渴望,始終還是要他自己作決定。
伍窮苦笑道:「小白,你若然是我,又會如何選擇!」
小白當下回話道:「小白寧死也不會欺騙朋友,更絕對不會出賣情義。」
伍窮淡淡道:「惟是……伍窮已欺騙了小白,要不是你假扮我來試探爹,也許仍蒙在鼓裡。」
小白冷冷道:「對「伍窮已出賣了小白對他的信任,已出賣了我倆的情義,我……
卻仍在問,仍在期盼!」
伍窮冷冷道:「在『天法國』數百萬同胞與朋友之間,伍窮一定要選擇,就只好忍痛取捨。」
「我明白!絕對明白,只是……接受不來罷了!」小白的四肢僵硬了,心也如墜冰窖,全身抖顫,他一直最信任的朋友,竟然如小黑般也出賣了他,小白又再一次感受到被出賣的痛苦!
額頭大汗淋漓,全身發抖,往事驀地湧上心來,一幕又一幕的互相扶持,在「劍京城」內相遇,伍窮在「玄和大殿」敗七公子,與小白攻陷「劍鞘城」,在「諫虛崖」前拚死與名太宗等相抗;一同進入「死蔭幽谷」……一切都如在昨天……小白黯然道:
「我……真的從沒想過……連你這樣的朋友也會失去,當你爹出戰刀鋒冷,公主說得清楚明白,當天殺劉天尊的便該是「殺人皇』伍擔湯,而他的動機明顯得很,便是為你登基為皇鋪路!」
伍擔湯冷笑道:「你最後終於也按捺不住,便扮作我孩子來作試探,嘿……小白還不是也不信任朋友么?」
「不信任伍窮的,是我!」門外吹來一陣香風,教人沉醉,柔媚的眼神和豐腴的體態,艷容清純,公主帶著永遠的俏麗,步履輕盈的進入了「苦酒居」,扶住傷心欲絕的小白。
伍擔湯笑道:「真是相得益彰,天仙巧配,小白被情所困,難解心結,偏偏身旁還有比誰都更冷靜、清醒的夢香公主,小白啊小白,當真得天獨厚,什麼都勝人一籌!」
「伍窮,十兩已把皇位交給我了,要奪回玉璽,便要殺我,你,決定殺我么?」
小白拿出玉璽來,輕輕放在桌上,茫然的雙眼凝視著伍窮,他好想知道伍窮的決定。
從前一切,可能都是伍擔湯的安排、擺布,惟是眼前殺小白、奪玉璽、奪帝位的決定,便由伍窮作主!
毫無疑問,伍窮必須作出抉擇。
伍窮含著淚,極力忍住,嘆道:「失去了四萬「鐵甲兵』,『天都城』是必然的守不住了,「天法國』也必滅亡。我不要殺我的朋友,你便留下「鐵甲兵』,助我一臂之力吧!」
小白痛苦得難以形容,聲音嘶啞道:「我,就是因為伍窮、十兩是小白的朋友,才不惜一切留下來為『天法國』與強敵作戰,八萬大軍已犧牲了一半,要死,為朋友而死,當然義不容辭,但……伍窮還是我們值得為他犧牲的朋友嗎?」
各為其主,各奔前程,小白、伍窮已到了決裂的時刻,從前種種都成為過去!
小白嘆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二人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伍窮嘆道:「我不得不作出抉擇!」
小白嘆道:「明天,便是我與余律令決戰之期,要是小白被殺,「鐵甲兵』自然歸你旗下,若上天還要我當帝皇,建國立業,教我保住性命,那殺敗余律令后,我便會帶著四萬「鐵甲兵』離城,從此各走各路,你我兄弟之情,也緣盡於此!」
小白把玉璽遞前,伍窮緩緩伸出雙手,接過玉璽。
「恭喜你,伍窮,你終於出人頭地,登基為皇,但代價就是失去朋友、情義!」
小白將玉璽交給伍窮,他捨棄了當「天法國」帝君,要成為皇帝,他會憑自己的一雙手,憑一雙手去創造未來。
小白很清楚,他絕對不是最傷心的人,因為最傷心、最痛的,是那躲在「苦酒居」
門外,一直不敢進來的十兩。
是她答應夢香所求,刻意把皇位傳給小白,以作試探夫君伍窮,果然,一切就如公主所料。
小白、伍窮、十兩、公主,四人早已聯結一起,十兩還記得在長街上,與伍窮互相扶持的暖流情義感覺,一剎那間,從前的赤子之心頂然消失於無形。
伍窮為顧全大局,乾的沒半分錯,只是,他的確令他的朋友都傷心、失望。
最傷心、最失望的,當然是十兩!
小白從「苦酒居」步出,十步之後,是十兩。她,又踏著那熟悉的腳步,緊隨在小白十步之後。
十兩,好希望還是從前的十兩;伍窮,卻已不是從前的伍窮,他已是「天法國」
的新希望,一國之君!
漫天瓢雪,輕輕灑在小白、公主、十兩身上,他們失去了伍窮,還是伍窮已失去了他們?
風雪不懂回答,但十年風雪過後,相信答案便會來!
這天,寒風冷雪特別刺骨,雪花打在臉上,冰冷一片,化作淚水,撫慰傷心。
這天,大街都特別漫長,走不完的長路,沒盡頭似的,像失去目標,迷失了方向。
情和愛,幾多哀,幾度痛苦無奈。
無窮怨,幾多冤,幾許凄然期待。
情和愛,幾多災,幾度要將人害。
迷茫網,一張開,要你陷進孽海。
幾多次枉情沬,挨了幾多傷害來。
沖不過,苦障礙,剩得斷腸感慨。
明明知,情有害,可是還在期待。
匆匆來,苦成災,可笑還在恨海。
不該還是不該,傷害還再傷害。
千金散盡還復來,點滴情義不復再!
蒼天賜予小白為天命天人,得人心、得天下,但卻失去他最痛惜的友情,被朋友相繼出賣。
小白已今非昔比,與兩年前初出茅廬的時候相比,小白成就卓越,擁抱天下第一美人,奪來了「萬壽無疆」寶藏,又名揚天下,有了殺力強大的「鐵甲兵」。
可是,他最重視的珍貴友情卻相繼溜走,從平凡到聲名顯赫,陪著自己走過一段漫長成長道路的身旁摯友,終於也要離去。
伍窮,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小白就只是小白,他身旁,有耶律夢香公主,十步之後,還有十兩。
雪在飄,嚴冬好快便要過去,原來擬定好的殺計,有必要改變一下,「鐵甲兵」
已不必為守護「天都城」而犧牲了。
霎時間,小白好象感覺道與「天都城」之間,有一種強烈的隔膜,一切都變得冷淡。
三人行,三人同心,三人同傷心!——
第八章一劍斷情義
接連五天五夜沒有睡過,只在馬兒疲極時才偷偷歇息一會兒,生力為了比小丙更快一步先抵達「天都城」,已竭盡所能。小白既挑選了他,他便不會令小白失望!飄雪愈見稀疏,嚴冬已快過去,生力帶回城的糧食,是「天都城」的唯一補給,小白正需要它來令「鐵甲兵」飽腹,組成奇兵突襲敵陣,解困城之危,絕不能有失。
還餘下不足一天腳程,小丙他究竟在前方,還是從后追趕?生力與一眾「鐵甲兵」
是往救解困,還是送死?
不能再理會了,整隊人已疲乏不堪,只憑著一鼓作氣,支持著已透支的軀體,有人倒了下來,便拔出劍來刺大髀,讓痛楚喚醒自己,再上馬繼續前進,絕不放棄。
自從「天陰雨山」一戰,「鐵甲兵」只剩下不足四萬之眾,這批經歷生死與共的戰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意志力特強,倒下了,又會再掙紮起來,誰也不願是唯一的失敗者。
殺氣衝天,手上的「夢香」神劍徑自散發出來的炙熱,竟把四周飄雪蒸發,化成縷縷輕煙,在余律令身上四周盤纏化開。
鮮見余律令笑容滿臉,孤高氣傲的他,站在「天都城」正東門前,等待著小白來送死。
以手上「夢香」,配合自己來殺小白,當真是匹配得十全十美。人世間只要欠缺了小白,夢香公主的心便自然投向他。一字記之曰白,不得不殺。對了,今天就算天崩地裂,他也必先殺小白!
為啥余律令有絕對信心能殺小白?
因為余律令絕非大意之徒,他每干任何事,必然都計算準確,部署充足,武功比他差了一截的小白,決戰只是送死。
上回在大營之斗,余律令刻意隱藏實力,他是故意讓小白與他爭持不下,因為,只有這樣,小白才會提出決戰,余律令才能在「耶律夢香」眼前殺掉小白。
只有在夢香公主眼前粉碎一切,讓她清楚明白,自己才是天下間最強者,公主才可能回心轉意。
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小白,快出來受死吧!
城門緩緩打開,神駒大白負著他的主人慢步走前,圍觀的余家戰兵瞧在眼裡,實在有點怒!
小白並不是騎在大白背上,而是卧著,腰身擱在馬身中間,頭與雙腿分別在馬背左右兩方垂下,一副悠閑模樣,對今日之戰,似乎滿不在乎,教余律令好憤怒。
「唷!停啊大白,小心碰著人家,你可不一樣啊,人家失明,是殘廢盲人,你可不是啊!」
小白的一句「殘廢盲人」,可真的把余律令激得七孔生煙,長得俊逸玉立,瀟洒神朗的翩翩公子余律令,從小便受盡無數稱頌、讚美,絕未有過被奚落的感覺。
直到他為了表示對滅絕夢香公主「舞夷族」,欺騙了她的愛與信任之懊悔,親手剜去雙目,以示賠罪。
江湖中人都也是只有驚嘆,一面倒的對他的付出作絕對正面誇許。加上余律令沒有半點因此而致武功退減,反更見殺力驚人。耳畔傳來的,只有恭維、讚歎,半句相反的詞句也沒聽過。
當下,是余律令第一次因為失去雙目而受辱,第一次有人敢稱呼他為「殘廢盲人」!
他最追求完美,最渴求無瑕無疵,就算是部下受了傷,有了缺陷,也必須離開余家。
今日,小白竟膽敢說他是「殘廢盲人」!
余律令怒道:「你膽敢侮辱我!」
小白笑嘻嘻道:「什麼?侮辱了閣下么?是我的哪一句、哪一個用詞悔辱了余公子啊?」
余律令當然不會在自己口中,重複那四個字,他只感到全身火燙,殺意已如矢在弦。
小白用手按著額首驚道:「呀!對了,是『殘廢盲人』這四個字么?哎唷!但我說的卻是實話,余公子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盲眼殘障可憐人啊,你難道可以不承認么?」
余律令冷冷道:「我卻能『看』到你卧在馬上前來,我的『心眼』,可不會比你的雙目差勁。」
自負的余律令,最痛恨「缺陷」,只追求完美的他絕對相信,他的「眼」,一直沒離開過自己。
小白開心得鼓起掌來,哈哈大笑,又伸手去撫摸大白的臉,興高采烈道:「好啊,好啊!果然是高手奇技,令人嘆為觀止。但是……殘廢就是殘廢,怎能不承認啊。你來回答我吧,我的右手現在伸出多少根指頭來?哈……你的什麼「心眼』可看得出來么?」
小白故意只伸出尾指向下,還刻意移動得緩慢之極,連半點風聲也不抖動,就算余律令如何天賦神能,失去了雙目的他,怎也不可能「看」得出結果來。
要戰勝太高強的余律令,必須先在氣勢上壓倒他,最好還惹得他心浮氣躁,愈冷靜的余律令愈是可怕,小白為要先挫其鋒,便刻意撩動他的心底怒火,作出挑釁。
情緒波動,余律令的武功才會有破綻,「殘廢盲人」四個字,絕對比一式完美劍招更能斬傷余律令。
余律令答不出半個字來,小白嘻皮笑臉的在舞動右手伸出來的尾指,刻意恥笑。
「我看到了!」余律令突然說道:「沒有一根手指,我會把他們都一一斬掉!」
「皇天不負有心人」!
余律令揮斬出情意綿綿劍絕,疾劈向小白,劍勁破氣霸殺,劍光籠罩,烈濤驚雷般十丈殺力洗脫恥辱!
鋪天蓋地,殺力絕對閃避不了,「赤龍」出擊。
小白縱身躍上,身形東倏西忽的迎上「赤龍」,雙腳竟踏在「赤龍」之上,兩腿一分,便拉開「赤龍」出鞘。
「皇天不負有心人」挾雷霆萬鈞之勢破斬而下,間不容息,小白竟半空翻身向後,右腿蓄勁踢向劍柄,疾射「赤龍」拼破殺著,便是一式他自創的劍絕招式「斷情義」!
融會小白踏入江湖后,與小黑、名太宗、伍窮先後無奈斷絕情義,化苦痛成劍意的「斷情義」,如長虹驚天,爆散出五彩華光,遽爾閃電迎上,兩股澎湃劍勢交擊,「夢香」竟被彈飛而去。
「斷情義」竟截斷了「皇天不負肓心人」的至情劍意。
二人同時執回神兵,余律令緊握「夢香」神劍,不停抖顫舞動,余律令的手也被帶動晃搖。
霎時驚覺,自己對公主的「情意」,竟輕易被截斷,全身百骸說不出的難受,當下躊躇難決,傷心苦悲。
余律令一向自詡對夢香公主的愛,是完全投入、無邊付出,濃情化為劍意,惟是一式驚天動地的「皇天不負有心人」卻被截破,無可否認,小白的「情義」更勝自己。
小白沉吟道:「單一的『情意』,只是顧影自憐,是單,非相愛,情痴原來只是妄想,當然有缺憾,情意綿綿,卻是空中樓閣,既不買賣,虛空夢幻,破又何難!」
當頭棒喝,余律令猝然胸臆真氣走岔,猛然吐出一口血,退開三步,小白的解說,比一劍穿心更傷、更痛。
小白挺劍笑傲道:「說情意,化劍招,兩情相悅,破難結合成比翼鴛鴦,這份同心真情,又豈是單戀能明,就讓我來給你感受一下吧!」
「赤龍」再出鞘,一縷縷劍光如流星飄絮,深情動人,如情意牽纏,兩情繾綣,十丈劍氣斬下,正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醉人情意劍絕,就在余律令身前三尺斬下。
眼前情真,說不盡的柔情萬縷,愛火纏綿,甜蜜旖旎彩虹般灑落,就是余律令欠缺的所在。
得不到的愛,便牽動不了情意。
「皇天不負有心人」,只是余律令的寄情渴望,卻絕對不是情真,情真感受到皇天不負有心人,是小白,絕非余律令!
原來劍意,只是自我輕蔑,當真貽羞天下,說什麼情情愛愛,真心感動,說到底,竟然都是一番廢話!
低下頭的余律令,悲慟哀傷得難以自控,一滴淚,從來不曾在他眼中掉下來過的—
—淚,偷偷溜出他的眼眶,舍他而去,就落在地上。
夢香公主不禁聳然動容,一顆心怦怦亂跳,秀眉緊蹙,神色慘然,她……怕,好怕!
余律令從不掉淚,因為他從未嘗過解決不了的苦痛。
哀傷的悲情在他體內爆發,又豈是妄想虛浮的情意所能比擬,苦悲殺恨,帶來暴戾凶煞之氣,小白又哪裡能擋!
「殺!」
余律令殺人!
十指在雪地上彈動飛躍,前方正好是斜坡,便藉勢翻滾,滾啊滾,倒在雪堆中,又再「起來」。
以雙手支撐身體再站起來,便是頭下腳上,模樣奇怪。
繼續以雙手撐地「奔跑」,小丙每一回倒地,都儘力憑他的一對靈敏耳朵,「聽」
著與他斗快趕回「天都城」的生力與一眾「鐵甲兵」,還在後頭,不遠,並且愈來愈近,他要更努力。
只要比生力早一點趕回去,喚來大軍截殺,又奪下糧草,芳心皇后一定重重有賞,自己的五百「神武大軍」被宰,也就不致受責,更能升官發財,立下大功了。
跑啊跑,小丙憑著驚人意志力,以手代足奔走了數日數夜,比乘著馬的生力等更快上半個時辰路程,全是因為當日十八姑的「聚精會神大補湯」,小丙因禍得福。
十八姑當日在「迷茫惶地」,以十八鍋濃烈葯湯,倒在小丙頭上,憑藉「聚精會神大補湯」令小丙血氣急奔,再以「灌精大法」交媾。無恥的淫惑玩樂,卻同時令小丙內力大大增強。
雖然內力深厚,但小丙一直刻意隱瞞,他絕對清楚,壓在自己頭上的小黑,並不喜歡「七小福」太強。
在小黑心中,部下一定不能超越某個界線,不能威脅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否則,小黑一定會儘力把情況「控制」住。
因此,在小黑面前,可以好歹毒、好無恥、好賤、好狠辣,但一定不能武功高強,這便是「七小福」的生存之道。
為了儘力掩飾,小丙甚至在生死關頭相拼,也盡量隱藏住實力,暫時乖乖當個好平凡的小丙,日後待有機會來臨,在招式上又有突破,才慢慢顯出真功夫不遲。
耐性,對小丙來說,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哈……到了,終於到了,是『武國』的旗幟。」小丙已僵硬的雙手仍能支撐下去,委實奇迹,當他看到迎風飄揚的旗幟,還有不遠的營帳,小丙也禁不住歡呼大叫起來。
小丙頭下腳上的怪模樣,教「神武大軍」的守衛吃了一驚,猶未定神,小丙已斥喝道:「是我,小丙將軍啊,快說,誰守在這裡?」
兵丁呆愕一陣,不懂回話,只向著大營指去,長久才吐出了一句:「小……鳳!」
「好啊!原來是她,這臭娠子真走運,殺人奪糧的大功,又全歸於她了,這臭婆娘真他媽的好運道!」
小丙心中千萬個不願,惟是事態緊急,也只好收斂心中不滿,直奔沖入營帳內通風報信。
不用通傳,小丙已如飛射入營帳內,大喝一聲:「快!小鳳,快出兵截殺生力!」
一句話說完,小丙忍不住竟欲嘔吐,他媽的不知所謂臭婊子,你赤身露體的搞什麼鬼?
原來那醜八怪的賤婆娘小鳳,一身赤裸枯瘦,卻纏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二人已寬衣解帶,小鳳的頭更鑽在少年兵丁胯下,一臉大汗淋漓,正玩得不亦樂乎。
兩條肉蟲正展開色慾大戰之際,小丙竟毫不通傳便沖了進來,撞個正著,把氣氛弄得尷尷尬尬。
醜事被撞破,百詞莫辯,原來小鳳就是愛威逼軍中少年來給她玩弄、淫樂,難怪她行軍都快樂得很呢。
小丙也沒空理得眼前敗壞事,只急著道:「小鳳,生力依小白智計,已越過了『壺口』,還帶回來馬與糧草,快到了,立即發兵攔截,一定馬到成功,立下大功啊!」
小鳳驚訝道:「當真?」
小丙忙道:「當然,不消半個時辰便到。」
小鳳連忙穿回衣服,執回鳳刀,忙道:「快引路!」
小丙一個轉身,便邁向前,但後頭忽地射來寒氣,等他驚覺有變,咽喉已被利刃刺穿,血濺當場。
一陣暈眩,眼前的小鳳猙獰可怖,執著沾血鳳刀,小丙只感死亡已臨,他,竟要死在這賤醜婦手上!——
第九章生力與動力
「生力,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嘛?」
「我需要知道嗎?」
「哈……你這傻蛋說的話,永遠都那麼可愛。」
「可惜,我的可愛卻不能夠永遠留住你的心。」
「曾經擁有已是難能可貴,永恆不一定使是好啊生力。」
「我會好好記住這番話。」
「咱們能夠走在一起,熱戀半載,這段美好回憶將永留在我腦海,磨滅不了!」
「你……還會懷念這段情?」
「當然,每一段情只要是真心付出,我都永不忘懷。」
「我只是你人生中眾多戀人之一。」
「卻是最有趣、最荒謬、最不可能的一個。」
「只因為你揀選了我。」
「別這樣啊,生力在我心中,永遠是生氣勃勃,自強不息,別妄自菲薄,別沮喪啊!」
「放心,生力還是生力。」
「我一直好享受我倆這段醉人奇情,活在平凡里半載,別過繁華喧鬧,愛,原來可以很簡單。」
「但終究你還是要走!」
「咱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天地的人,我的心,已徹底融入浮華富貴,你,卻是平凡草根,靜心安寧。不羈跳躍的心與閑逸平凡的心,相距太遙遠,既不同心,豈能同行,曾經擁有過快樂,已是難得痛快。」
「對,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我從前的戀人都是官賈公子,皇裔英雄,只有你,生力,是那麼平凡,那麼簡單,教我有好清新的感覺。」
「最終,還是看得清楚,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才是郡主會投入懷抱的真命天子。」
「生力,你……不會怨恨我吧!」
「不!怨恨是幼稚的,要得到艷色無雙的溫柔,當然要具有一定能力。就如人要名揚天下,也必須付出沉重代價。」
「生力,後會有期!」
「郡主,後會有期!」
要支撐著已疲極虛脫的軀體,提起精神,生力的方法好簡單,只要他回憶起那段傷心往事,力量便頓然爆發。
有人說,失戀的力量比天打雷劈更威力無窮,生力一定最認同,那一次的傷心、遺憾,一年來也消減不了。
「郡主,你瞧著吧,我生力一定會「步步高升』,有朝一天定然出人頭地,絕不讓你那些官賈公子比了下來!我不必你的同情、施捨,我要再獲你的青睞,要你對我傾慕!」
生力也不知在心中對自己說了多少遍,支持他拚死奮鬥,永不言敗,不屈不撓的,就是那段被拋棄情愛的苦痛刺激。
他沒有苛責郡主,要擺脫枷鎖,與自己這平凡人共度餘生,又豈是容易。
要得到最美好的燦爛,便要有最了不起的身分、地位,生力明白了個中道理,便毅然拋下一切,加入小白的「鐵甲兵」。
他告訴自己,要好好把握機會,要出人頭地,要跳出平凡框框,成為不平凡的人。
生力非但沒有疲極倒下,更又退後喚醒其它人,積極鼓勵。
「咱們不能失敗,一定要戰勝,來吧「什麼疲乏倦困,我才不會倒下哩,咱們一定能完成任務的!」
彷佛就是對生命的控訴,天生是平凡小子,但卻不甘平淡,要闖出新路,要向命運挑戰。
失戀,點燃了生力潛藏的發奮動力,這動力有多大?誰也沒法估計,生力只全力沖前,要盡量爆發他的能力出來。
「郡主,有一天,你會得悉,天下間有個了不起的人物,足以與你匹配的英雄人物——生力!」
白雲飄散,天啊,「天都城」在望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
「天都城」正東門外,余律令爆發出來的傷心恨意,充斥四周,天崩地裂「恨意」
劍招,驀然創出攻殺。
情不在、愛已逝,「夢香」神劍被拋棄,雙手舞動卷劍旋斬,偌大劍力漩渦罩向小白,開天裂地之勢,如何能擋?
一式「多情自古空餘恨」,比余律令從前的任何劍招都更可怕,恨殺小白。
已回鞘的「赤龍」,小白吐力把劍鞘射出,但仍系連劍尖部分,化作古怪長兵,小白變成手執長了一倍之劍,不停急疾舞動,力拒劍絕,拼個星火四濺。
腳步錯動,劍勢連綿不斷,如白雲行空,漩渦一個未完又生第二個,劍力似無窮無盡,驚心奪魄。
小白被劍氣困住,已覺氣息微窒,下盤難穩,只好不斷卸力後退。劍勢或黏或引,或擠或按,均不能緩住兇猛劍力漩渦,身體更被帶動得東歪西斜,可見余律令內力始終勝上一籌。
一年閉關,小白已盡融會師父盜聖、大師兄橫刀、名劍、父親笑三少、四師兄刀鋒冷、道醫苦來由、病魔錢辛辛、呼延鷹叟等平生所遇絕世高手武學,再貫通潛心尋求突破。
既要擺脫,又要吸收,任小白如何天賦武學奇才,也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才暢通六脈,在內力、招式上更上一層樓。
惟是遇上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余律令,還是被逼得左支右絀,總是處於下風。
余律令人劍合一,心無雜念,劍法如神,揮出神髓,臨陣以意馭劍,萬化千變。只有如他般武學上乘者,才能達至無招是招,一劍變千劍,千劍化劍陣,劍陣成劍劫之劍意陣劫漩渦。
儘是最精奧劍法,倘稍稍心有拘囿,劍法便不能純,劍力便未致凌厲狠辣。余律令以極厚內力,使極鋒銳利劍,出極妙殺力劍,青光蕩漾,劍氣瀰漫,小白只覺一個又一個大漩渦在面前轉動,發出蝕骨寒氣,把他困得無從擺脫。
長了一倍的「赤龍」弧劈拖斬,全力拆招,拆到一百招后,手中「赤龍」愈感澀滯,活像不斷增加重量,要以真氣揮灑,更加氣窒艱困,愈斗愈是含糊。
余律令的「多情自古空餘恨」突然幻化攻勢,漩渦一變為八,各自含有不同一套旋動之法,殺力有陰柔有剛勁,縱橫多變,奇幻無方,瞧得城樓上的觀戰者都眼花撩亂。
小漩渦的劍正反斜直,迥旋挫斬,小白都必須對拆自如,但見再拆去五十餘招,已是氣喘如牛,敗象已呈。
余律令突然朗聲長嘯,揚眉怒沖,「夢香」神劍猛然疾進,乾坤一擊,劍尖直刺破防線,沒入小白胸膛。
小白抖腕翻劍,欲震退來劍,但雙劍交加,內力始終不及余律令,「赤龍」震開斜飛,不斷顫震,更發出嗡嗡之聲,良久不絕。小白低頭察看傷口處,劍力吐勁,正好爆出血花紛飛。
只感胸口氣血翻湧,傷寒徹骨,身子禁不住晃了一晃,劍力竟夾著一股陰冷無比的奇寒,直射心底。
小白重創,余律令卻不急於再攻,挺劍而立,就先讓眼前必死大敵稍事休息,回復元氣。
內力已增強不少的小白,兀自逼出潛藏體內陰寒之氣,頭頂便如蒸籠一般不斷有絲絲白氣冒出,頃刻間消除凈盡。
城樓上,伍窮金睛火眼的看得清楚,他很明白,殺不了余律令,圍城之困便絕對不能解救。
小白敗了,下一個要斗余律令便是自己,他必須好好的鑽研透徹,如何才能殺敗神兵急急余律令?
「哈……好一招『多情自古空餘恨』,只可惜余老盲兄你還是缺欠了一點文采,招式名稱不算完美啊!」小白雖負傷,但嘴巴卻仍不肯收斂,對余律令始終步步進逼。
余律令一招傷人,思緒也就清醒了,不再輕易被激怒,淡淡道:「沒太多時間留在人世間,多一點廢話決計也改變不了你的命運,說吧,盡情說吧!」
小白笑嘻嘻道:「如此劍招,合適的名稱,應多加七個字,是為「自作多情自古空餘恨真真笨盲人』,跟劍招一樣,又長又笨,貼切得很,怎麼了殘廢盲人,你喜歡這劍招名稱么?」
余律令突然怒斥道:「你再多說諷刺我的話,「夢香』神劍便要奪去你雙目!」
小白仍哈哈大笑道:「呵……殘廢盲人怒了,被揭開瘡疤,好醜啊,呵……盲律令,頭擰擰,盲律令,豬頭丙!」
余律令一個沖步,躍前丈許,呼的一聲,「夢香」神劍正要攻殺過去,一堆雪花卻突然射來,雪花之後刷的一聲,「赤龍」竟不出鞘,便射來先攻,截住來勢。
余律令當下淡然捏了個劍訣,劍隨身走,展開無招「劍意」,擊刺拒攻,橫拖掠斬,刻意與小白攻勢纏上。
自恃內力深厚的余律令,深明小白只是一鼓作氣,攻勢定難連綿不絕,與他糾纏,先教他消耗凈盡,一會兒后便自然為所欲為。
小白「赤龍」突然出鞘,劍上鞘下,手腳並用,竟就是自創的另一式劍招「天下無敵」。
從前父親笑三少的掌腿絕學「天下無敵」,欠缺皇者之風,小白融入自我皇命氣勢,以劍法攻出,完全擺脫從前招式影子。
手中劍如靈蛇,不斷飄忽無定刺射臉龐,腳下劍鞘盤纏,掠斬敵人下三路,配合步法進攻,變化精微,只見劍、鞘相輔同攻,手中劍刺則腳下鞘斬,腳下鞘刺則手中劍劈,趨攻敏捷,欺近急殺,教余律令一時間也不斷被逼退,無從捉摸來路。
猶未定神,小白手彈腳踢,竟又把劍、鞘互換,白刃映雪,一剎那間手腳並用揮出有如萬道金蛇亂鎖亂竄,劍招忽快忽慢,處處暗藏機鋒,待余律令一一拆解,又已變化新招,層出無窮。
余律令不禁暗嘆小白如此大敵,必即殺不可,若讓他多活一年,也許要再殺他便至少須付上一臂代價了。
「天下無敵」愈舞愈急,也愈更狠勁,刷的一聲劃破了余律令衣衫,活像決堤無異,接連劍氣也就如浪激動,削割余律令衣衫碎飛,飄散飛射,劍、鞘正掠斬向肌膚。
最討厭被傷及身體的余律令當下大喝一聲,棄劍直射插入雪中,霎時之間雙臂舞封,怒道:「咱們比拼內力吧!」
余家掌法猶如行雲流水,大開大合,倏忽之間,完全隔阻了劍、鞘之勢,真力源源催至,雙掌迥轉,反震出去,便如一個大湖在山洪爆發時儲滿了洪水,猛地湖堤崩決,洪水急沖而出,將「天下無敵」沖得零星落索,崩潰散亂。
小白耳辨虛實,已得悉余律令動了真怒,掌力真元充沛,非同小可,逼得劍招散亂同時,雙掌轟出,硬生生接下來掌。
四掌交碰,「砰」一聲巨響,當然是余律令無儔掌力勝上一籌,小白飛射跌向雪地,難忍胸口悶滯,嘴裡連噴了幾口鮮血,染得一地鮮紅,看得城樓上的顴戰者都心驚肉跳。
勉強調息,猶未定神,滿腔怒火的余律令卻已抽起雪地上的「夢香」,疾刺向小白右目。
雷霆一擊,青光閃處,發出嗤嗤聲響,內力澎湃強涌,教人凜然心驚,如此威不可當憑藉強猛內力一刺,如何能擋?
劍未到,劍氣已刺痛眼目,射出淚水。
血花濺射!
誰都為小白耽憂,驚心動魄殺人一劍,威鎮群豪,誰不驚嘆?
只有她——耶律夢香,臉上竟是淡淡一笑,面對險危之況,竟視作春風過耳,絕不縈懷,莫須關切。
如此冷靜,是因為公主對兩個男人都最熟知,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余律令太小看小白了——
第十章殘廢余律盲
疲乏不堪的小丙,意料不到小鳳竟突然偷襲,毫無防備下,咽喉被刺穿,痛得死去活來,血如泉湧出,死亡恐懼驟來。
正當小丙在地上打滾掙扎之際,小鳳把鳳刀交給仍赤身露體的兵丁,得意洋洋的指著小丙道:「你這傢伙真不行,皇後有命,由你來守住通往『壺口』之路,竟失職戰敗,哼,太混帳啊!」
從來十分冷靜、頭腦清醒、狡計智強的小丙,被痛楚、驚駭弄得一塌糊塗,思緒翻亂,怎也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儘力壓抑傷勢,希望能保住性命便是。
「天馬,你往這違抗懿旨的犯人身上刺十個、八個血洞,快!殺了他算是高抬貴手,便宜他吧!」
說得毫不在乎,但小丙始終是小黑麾下的「七小福」啊?可以隨便殺掉他么?
赤條條的天馬手也抖顫起來。
但小兵丁又哪敢違抗小鳳之命,執住鳳刀上前,緊閉雙目,真的發狂亂刺,要給小丙身上開十個、八個血洞。
小丙竟被如此小兵丁奪命,怎會甘心,當下左翻右滾,儘力閃避,但天馬愈刺不中,心下愈急,更是追著刺殺,小丙一個翻滾不遠,小腹便被刺個正著。
「哈……刺中了,死啊,快死!」天馬心裡想要立大功,便立即抽刀再刺,可惜他太小覷小丙了!
貫力右腿,猛然一蹬,正好把天馬的胸口轟得癟了下去,胸口爆開,倒刺插穿內臟,雙目一翻,立時氣絕身亡。
接著下來,是一陣興奮莫名的掌聲,小鳳極為欣賞的拍掌,狠狠盯著小丙,一直保持一丈距離。
小鳳冷冷道:「小丙啊小丙,你真不該啊,跟這小兵丁搞什麼同性狗愛鬼混,給我撞破,還殺人滅口,真大膽!」
嘴巴急轉,理由亂說一通,小鳳已把小丙打成畏罪殺人,自己的荒淫醜事完全轉嫁在他身上。
小丙冷冷道:「說吧,你……究竟想要我的什麼?」
解決了天馬,小丙總算平靜下來,他明白到小鳳心中一定有所求,才會如此陷害自己,便來個單刀直入,問明究竟。
小鳳湊過頭去,悄聲道:「聰明人倒是聰明人,小丙啊你真好可愛,本小姐要跟你拿的,是你從那史認屁手上拿走的那本什麼「反腹神功』秘籍啊,好小弟,你獨個兒霸著也好不該!」
終於水落石出了,原來小鳳一直覬覦的,是小丙威脅斬殺史臭臭,從史認屁身上奪來的秘籍「反腹神功」。
栽在不知所謂的賤貨小鳳手裡,機智奸狡的小丙實在千百個不願,惟是多天趕路已身疲力竭,加上咽喉被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給她斬割屠宰也就無話可說。
小丙笑道:「原來小鳳姐只是對那部爛秘籍有興趣,我早有心獻上了,又何須多此一舉哩。」
從衣衫內摸出來,已是破破爛爛的「反腹神功」,小丙隨手一扔,就拋在小鳳身上。
抓在手上,開心得雙目圓瞪,心花怒放。小鳳雖一直被小黑特別寵愛,惟是武功始終較差,遇上高手難免吃虧,及后獲悉小丙奪得秘籍,便一直覬覦,欲據為己有。
在「武國」,要出人頭地便必須武功超凡,只是當一頭聽話的狗,任你如何乖巧、狡詐,始終永遠必須在小黑護蔭下才能保住地位。「七小福」都清楚明白,欲再上一層樓,冀求官位突破,便必須在武學上增強能耐,就如小黑無異。
小鳳失笑道:「哈……小丙,你立下大功了,就讓我送你一程,早往陰曹地府與小鬼相見吧!」
鳳刀劈下,便要斬草除根,殺人滅口。狠狠劈出,小丙已明白必死無疑,千般感慨,要死在如此賤女人手中,莫非正是天理循環,是個報應?
刀勁割頸,寒氣侵身,忽然,一切像似停頓了,頭顱仍在,沒有斷掉,小鳳竟刀下留人?
宛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見小鳳臉上肥肉亂顫,駭然失色,瞪目向前凝視,全身汗毛直豎,怕得要命。
一剎那間,又起了什麼變化?
小丙勉強的轉動頭顱張望,心中不禁驚愕萬分,眼前,竟來了好熟悉的人——小黑。
救星來了,命不該絕啊!
小丙迷糊之間,但見小黑動怒,卻是一腳踢向自己身體,把他已殘疲倦極的軀體直踢得飛出三丈外,暈死過去。
失去知覺前,小丙只是隱約聽到了小黑一句斥責的話:「無能!」
生力領著疲乏不堪的近五百人,終於來到「天都城」前,只要稍事休息,找一處芳心大軍防衛不算禁嚴之處,突圍闖去,生力深信,十中有八能避過追殺,衝進城去。
北門,「天都城」的北門敵兵最是薄弱,一定可以衝破過去。
唐臂、小羽、一眾已虛脫的「鐵甲兵」,在剎那間都回復了鬥志,最後衝刺了,只要小心一點,謹慎一點,必定可以完成任務,為「天都城」帶來扭轉劣勢的糧草。
望著「天都城」,眼裡充滿愁悲,為了守護它,多少人付出生命與血汗,「鐵甲兵」
從八萬剩餘四萬,又置身險境。一年多以來的爭戰,來回「壺口」的苦慘,無盡付出,就只為希望「天法國」不致滅亡,被列強勢力瓜分。生力也是「天法國」
中人,他也好希望見到國家強大起來。
小白得悉他與大軍能完成艱巨任務,必定大加讚賞,城中必然興高采烈,生力、小羽、唐臂,都將成為英雄了!
風雪輕飄,快溶雪了,冰封的路看來不出十天便將暢通無阻,要吃個肚飽再突襲芳心大營,正好利用最後時機。
風聲、飄雪聲,還有人聲。
怎麼忽然來了一群沖前來的人聲,呼喊聲?是誰?看到了,是他!
一劍斬出,「喀」的一聲響,小羽的頭顱便與身體分家,接著一連串的拼殺聲音,生力欲拔刀,胸口已中了重重一掌,一刀貫穿其腹,釘在雪地上,教他無法再動彈。
他聽見殺人的聲音好快,出刀揮劍疾若電閃,連唐臂也來不及提弓,悶哼一聲便已倒地。
近五百人,一下子都死個清光,手段俐落,殺得痛快。已勞損倦極的身體,一個又一個倒下,殺的人太狠,死的人太疲。
生力從胸膛溢出的鮮血,染紅一大片雪地,多天艱苦經營,就在最後關頭失敗。
去一切,功虧一簣。
生力好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天都城」正東門城樓之上,一個人高呼了一聲「好」,跟著誰都目瞪愕呆,變得鴉雀無聲。
一個「好」字,便教其它人呆住,只因為他從來不張聲,大家都把他視為啞巴,一個啞巴,怎麼原來卻會說話?
這個啞巴,就靠在耶律夢香身前,站在女牆之上,神情威武。他的面孔,有五分可愛,又有五分可憎,因為又像小白,又跟他娘親芳心相貌近似,精緻五官教人心甜。
對了!是仍未有名字的孩童,已兩歲足的孩子,是小白與芳心的孩子,竟突然衝口而出,為爹的出招讚歎。
余律令一劍直取小白右目,小白竟然以食指及中指一夾,便緊繁夾住了「夢香」
神劍。無儔劍勁竟就突然滯住,如泥牛人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下心中一凜,「夢香」神劍竟已急起劇變。
小白雙指一扭,竟就把「夢香」彎曲,劍身扭轉,劍尖彎了向後,指在劍身一彈,錚的一聲響,震得人心旌搖動,「夢香」神劍反刺射向余律令,迥刺奪目。
急側身閃避,但劍鋒仍割傷了頸,又削下一撮長發。
小白遞出右手,五指伸出,對余律令笑道:「我的劍法實遠不如余律盲兄了,只好用心於劍招之上,突破創出「劍神指」,望能另闢蹊徑,克敵制勝吧!」
余律令劍招失利,視為奇恥大辱,當即刷刷刷連刺三劍,分戳向小白眉心、咽喉及胸口處。
小白稱讚笑道:「好高明的劍法啊!」
雙手十指翻飛,左一撥、右一撥,十指穿插劍網中,彈射劍身,完全把劍勢化解,每一下都截住劍力,致余律令難以貫成一氣呵成強猛劍勢。
余律令數招不勝,出劍更快,拆到數十招后,變招愈見繁複,小白凝神接戰,全身勁力聚於雙手,金剛劍指憑著心中一片空明,隨機翻飛衍生奇招化解,彈震「夢香」神劍劍身、劍尖,先是守九攻一,繼而愈攻愈急,一半是攻,一半是守,與凌厲劍招針鋒相對。
小白閉關練成的「劍神指」猶未純熟,斗到一百招后,已是流暢不滯,出招已毫不思索,任余律令如何劍快,也能輕易拒擋化解。
余律令滿心不忿,老是追著要刺小白雙目,劍招奇幻,一經推衍,變化繁複之極,城樓上觀戰者,莫不頭暈眼花,被萬花筒一般的劍法迷得目眩,小白卻是隨敵招之來而自然應接。
惟是劍尖每每在小白眼前,不是被夾住便是劍身被彈,扭曲歪開,又或以手背撥卸勁力,如何閃電快攻,也徒勞無功。
小白步法詭奇精準,配合「劍神指」進退,敵退我進,令長劍難以於短距離揮殺,右肩扭腰頂撞,便轟開余律令,跟著手一搭上敵人前臂,又拉了回來,手肘斜攻,急疾無倫。
此套手腳相配合,以劍指破劍的武學,正是小白為了以弱勝強,與余律命拼戰所刻意創招而成。
論內力、劍招,小白也難突飛猛進,超越余律令,為求利己,小白便專註於拉近二人距離,先以劍指破劍招,近身短打,以快捷急攻纏鬥,便能取長補短。
「劍神指」因小白已突破入余律令中路,劍指直戳,狠狠戳中了胸膛,立時鮮血直冒。
同一霎時,小白胸口亦爆出巨響,余律令竟已再次棄掉「夢香」神劍,昴然出掌。
只見他臉上紫氣大盛,額上一點血光突出,詭異奇幻,樣貌變得猙獰可怖,竟與一向公子模樣全不相配。
小白劍指內力又豈能與神掌相比,整個人立如斷線風箏,急沖退後。驀地里余律令空手欺身而上,臉上那點血光竟漸漸化開,形如鬼魅,殺意衝天,神掌如排山倒海而來。
驚奇之下,忘了傷處劇痛,逼得小白以「劍神指」力拚,立時連爆出巨響,小白不停嘔出血來。
余律令的內力霎時竟又提升兩倍,小白難以抵擋,只覺五服六腑翻亂,已是強弩之末。
「臭小子,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啊!」
余律令竟瘋吼起來,而且愈叫愈響,聲音中充滿了憤怒、痛楚和絕望,活像一頭已失去理性的瘋獸,全力嗥叫。
小白已被無情掌力轟得埋在雪堆之內,四周全是血紅一片,受了重創。但他吐出來染紅了雪地的血,卻不比余律令臉上的血紅可怖,那原來在額上的一點血光,已像裂痕般在他臉上開叉,蜘蛛網般分佈,更是凸脹在臉皮上,把原來俊逸的面貌完全改觀。
余律令的聲音也嘶啞起來,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水,直下面頰,掛到下頦,肩頭更不停抽搐,拉動頸項血筋,竟令頭顱不斷一下一下的抽搖抖動地說話。臉上妖氣盛溢,充滿了陰森森的詭異氣氛。
一個瀟洒俊逸的翩翩公子,忽地搖身一變,成了陰聲怪氣、妖人模樣的邪魔,小白看在眼裡,已有三分明白,忙笑道:「呵……原來余律盲一直以情意劍法來作掩飾,余家武學,恐怕是比下三流手段更無恥、更可笑的妖邪一脈,真噁心!」
余律令臉上血筋更見可怖,像要裂破臉龐、爆出血水似的,一步又一步逼向愈是陰陽怪氣,雙目吐火,掄掌再攻,身法實在太過迅捷,小白急射出劍指,腳下又退,但攻勢如電閃、如雷轟,沒半分徵兆,委實可怖可畏,暴起發難,小白十掌中只能擋去一半,頭上、身上、手腳,不停被重掌轟得凹陷裂開,已見不支。
余律令陰惻惻道:「你今天可滿意了吧,已失傳一百年的余家『陰妖邪典』重現江湖了,我不能再跟你爭夢香公主了!」
充滿悲憤的慘凄聲,聽入耳里,不期然教人毛骨悚然。小白拚死擋住攻來重掌,惟是「陰妖邪典」催動殺力太強,小白被轟得退了又退,滾了又滾,手一摸,原來已在「赤龍」之旁。
原來余律令的全家,從來以陰性武學馳名,並記下有殺力無窮的「陰妖邪典」,每代女子繼承修鍊,必有所成。
到了余律令一代,自小修習,並不知悉「陰妖邪典」會害得男修練者走火入魔,偏向不男不女的妖化一面。但也因為從末有過男人修習此邪典,結果余律令卻是功力突飛猛進。
「陰妖邪典」漸漸破壞身體陽性性徵,導致下陰收縮變小,陰囊亦相繼縮小,臉上不見鬍子,皮膚顯得愈見光滑。
功力大增,遇強殺強,更令余律令威名遠播,成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惟是看著自己失去性徵,煩惱也隨之而來。
余律令只好改為練劍,寄情於耶律夢香,以變來逃避,又打扮成飄逸翩翩公子,致陰性感覺被掩飾過去。
深深把原來「陰妖邪典」的武學藏於心底,他要別人認識的余律令,是死心塌地為情愛,是飄逸俊朗的公子,絕對不是如今一臉可怖、血筋滿臉的丑怪人。
只可惜,小白激發出他藏於內心深處的邪功來,余律令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盡現噁心邪貌。
爆出最強內力,也同時爆出醜狀,余律令的華麗外貌已全然破毀,露出猙獰邪惡醜態。
小白的手搭在「赤龍」上,他很清楚,內傷已教自己無力再戰,只餘下刺出一劍的力氣,這一劍,關係重大,要一舉殺死余律令。
惡魔離小白只七步、六步,逼過來了。
小白笑道:「哈……余律盲,你又丑又盲,難怪公主嫌棄你,你這副尊容,作陪襯那風不惑惡妻李厲琤倒最適合呢。」盡情揶揄,小白已在無聲無息中握住了劍。
一劍穿心,殺余律令。
相距只有三步,余律令狠狠道:「我沒有盲、沒有殘廢,你才是盲,你才是殘廢!」
「夢香」神劍直刺,突然天上一個悶雷驚炸,完全打亂了余律令心神,他有一剎那間什麼也不能再以「心眼」來看。
掩蓋了一切聲音,儘是漆黑一片,憑什麼來辨別方向、前後?
當余律令醒悟過來,他的心已被「赤龍」貫穿,長長劍身完全沒入身體,前入背出,鮮血不停滴下。
余律令驚愕駭然,腦里一片混沌,如墜冰窖,凄然道:「我……是盲……是瞎子……
是殘廢!」
一掌轟飛小白,余律令已傷重不停吐血,頭也不迴轉身急走,但口中仍念念有詞道:
「我是……盲……是瞎子……是殘廢……哈……」——
第十一章仍望你轉身
胡琴聲纏綿婉轉,凄清蒼涼錚錚入耳,在床上卧著的小白,終被琴聲喚醒,矇矓雙目再見到的,是夢香公主的柔媚艷麗,身後還有絕色佳人雪姬、俏語、嫣唇相伴。
從死亡中跑了出來,公主輕輕一笑,幽艷的面靨更見動人心魄,眉宇間原來一股掩映的悒色,已隨之消散。
小白扮個鬼臉,教公主與三位仙子都失笑了起來,才緩緩起來,問道:「我看來躺了一段時間啊?」
公主淡淡道:「剛好是十天。」
小白愕然道:「十天?那……生力與一眾『鐵甲兵』回來了沒有?」
公主輕輕搖頭,那即表示一眾人已敗死在風雪中,一個不留,全都死得一乾二淨。
小白不禁黯然神傷,生力是他在芸芸新兵中,刻意提攜的小夥子,他好希望生力可以隨他打江山,隨他成長,可惜,生力還是功虧一簣,未能回到「天都城」。
公主冷冷道:「咱們都準備好了!」
小白望著公主,良久沒有回話,口舌微震,還是有點猶豫。
公主再道:「不是已決定了么?」
小白苦笑道:「是的,早已決定,但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有點悵惘,我小白始終是小白,還不及公主來得堅決。」
公主苦笑道:「你嘗過因為自己錯信別人,以致三十萬人為你而死,國破家亡,你便一定懂得如何掌握堅決的心。」
小白沒有再說什麼,吩咐傳召人馬,集合一起聽命。
決戰余律令,小白倒下,余律令也倒下,他既然仍活著,便會依照之前決定,帶走四萬「鐵甲兵」。
是時間離開「天都城」了!
「正東門」城門大開,一隊又一隊的「鐵甲兵」在兩旁群眾的相送下,離城而去。
共歷一年時間的同甘共苦,相依為命,城中百姓早已視「鐵甲兵」為一分子,君上大軍一去,城內只餘五萬老弱殘兵,面對芳心的十八萬大軍,相信不消十天,便定然被破城殲滅。
加上冰封的路已通,物資源源運往芳心大車處,人強馬壯相對城內枯瘦殘兵,無疑敵人已佔盡上風。
城破國亡,只是早晚而已,此時候舍城而去,委實誰都黯然神傷,教城中百姓、人牛、鐵甲兵都眼眶有淚。
「你們當中也有「天法國』子弟,『鐵甲兵』離城,『天都城』自然岌岌可危,有血性的『天法國』人都應該留下來誓死保衛家園,有誰願意留下,便留下來吧!」
城門之外,高喊留住人的正是伍窮父親伍擔湯,小白因他離去,「殺人皇」也就盡最後力量希望留住部分精兵。
小白的四萬「鐵甲兵」中,大約有一萬多原是「天法國」人,要是能留住他們,也許還有丁點可能力拒強敵。
城下一片死寂,那一萬多的精兵竟沒有一個動容,身為「天法國」中人,當然愛國,惟是大家更愛小白,早已把生命交給小白,其它的都擱在一旁。
小白回首望望孤清清的「天都城」,感慨萬千的嘆了一聲,不停搖頭,直至最後一個要離開的人走出城門,她,原來就是小白十步以後的婢僕,作了一大場夢,夢醒了,又走回往昔的路。
小白十步之後,還是她——十兩。
「不能帶我妻子離去!」趕在十兩之後追來的,是已登基為帝,「天法國」的英雄君主——伍窮。
伍窮一手握著十兩的手,臉上一片堅決,絕對不妥協的硬要把十兩拉回身邊。
小白淡然道:「要留住別人,便要先留住她的心,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伍窮冷冷道:「在『杏花樓』的婚宴,你已說得清楚明白,把十兩交託給我,十兩已是我伍家人,你不能帶她離去!」
小白與伍窮決裂,惟是十兩仍是伍窮唯一所愛。
伍窮的手又再握住十兩的手,那道熟悉的暖流又再透傳過來,曾經多少次患難與共,甘願為對方犧牲,抹不掉的種種情義,洗不去的前麈往事,又再湧上心頭。
伍窮是辜負了小白的友情,但卻從未辜負過與十兩的愛。當十兩惶惶然在皇位時夜夜難眠,伍窮總守在身旁安慰。
伍窮的溫柔、體貼,從未少過半分,這世上最愛十兩的始終是伍窮,她又怎能甩掉他的手。
「留下來吧!我,好需要你!」
十兩一直的低下頭,不敢面對,她有點討厭伍窮,很想離去,但卻似是還沒有足以拋棄二人情愛的決心。
更何況,此次一別,「天都城」被破,伍窮便必然被殺,一別成了永訣,再也無緣相見。
淚珠不停從眼眶中掉下來,十兩無法作出抉擇,她原來想要跟小白離去,把這裡感受到的痛苦、悲哀,都一一忘掉,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她還是對伍窮依依不捨。
伍窮,始終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在拜堂成親之時,她曾向天誓盟,把自己永遠交託給他,伍窮也一直沒有欠過自己什麼。
但……十兩卻很清楚,是伍窮出賣了小白!
小白挨近十兩處,從身上摸出了一錠十兩金,放在十兩手裡,說道:「這是那朱大頭交回給我十兩金,也就是當天在「收買人命』買下你的金子,就讓你留下它吧,從此,十兩自己擁有自己,一切決定,由你來主張,再見了!」
十兩伏在小白肩膀上,痛哭流涕,她實在不忍心離開小白,但這一剎那,她實在捨不得甩開伍窮那暖暖的手。
風雪早已過去,烈日再來,舉目遠望,視線清晰,一個人影疾射而來,誰也看得清楚。
他,枯瘦身影,衣衫襤褸,滿臉憔悴。
他,手執利刀,殺意若狂,衝來狂斬。
他,失蹤已久,應該已死,早已死去。
他,帶著胸口上的一道恐怖疤痕,斬殺過來,他的名字是——生力,未死的生力要殺人。
「為什麼要殺我們五百兄弟?」刀,直劈向伍擔湯,帶著悲鬱恨意,無盡辛酸,極憤極怒的一刀斬下。
好可惜,伍擔湯沒有被斬傷或斬死,他的護身罡氣震碎了刀,生力只能怒目凝視,恨不得要一口吞下眼前大賤人。
小白怒道:「是你殺了往『壺口』取糧回來的五百『鐵甲兵』?」
身邊的朱不三、將軍、血霸王,無不咬牙切齒,悲憤莫名,只要小白不加阻止,他們便要向這殺人者討回公道。
伍擔湯沒有否認,這個當然,他殺人從不手軟,多殺五百人又算得了什麼,只驚訝眼前小子,被一刀剖腹,在雪地上竟能奇迹似地生存下來,生命力如此強,委實驚人。
伍擔湯的反應沒令小白吃驚,致使小白全身顫抖的是他身旁的伍窮,伍窮稍稍低下了頭,他,竟然知悉殺人事件。
小白對伍窮冷冷道:「為了讓城內戰兵有糧,獨享其成,不被『鐵甲兵』拿走糧草,你答應了截殺生力的建議?」
伍窮依然沒有回話,慢慢的抬起頭來,冷冷神色已答覆疑問。
心酸痛苦突襲心頭,小白終於徹底明白他與伍窮決裂的感受,伍窮身為「天法國」
一國帝皇,必須為國家而竭盡所能,縱使犧牲已決定離去的五百個曾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如何?
不能再糾纏不清了,代價好大,小白的心好痛,他忍著傷痛冷冷道:「誰殺了我的兄弟,小白也決計會跟他算帳。」
伍窮冷冷道:「『天法國』沒有被滅,我會等著你再來!」
小白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伍窮道:「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沒有再多餘的話,小白領著「鐵甲兵」離去。
突然一劍,出鞘——刺——血——受傷……淚在涌,血在淌,濕衣衫!
百感交集,悲痛莫名,一刀兩斷。
嗚嗚咽咽的哭得十分傷心,心中一番火併,從前種種,在腦海中此去彼來,一劍便都解決了。
「你,決定了!」
「是你的決定,讓我死心!」
「你,恨我么?」
「不,沒有愛,也沒有恨,我也曾當過皇帝,我明白個中感受!」
「多謝!」
「但我卻願意捨棄皇位,你卻選擇了留戀!」
「留戀皇位,便失去了你。」
「我忍受不了你殺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忍受不了你用創傷我!」
「這便是代價。」
「代價也許太大!」
「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哈……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我先前早該醒悟,早該懂得決定。」
「保重!我最愛的十兩。」
「保重!」
「你……會懷念我么?」
「我……會懷念不是皇帝的伍窮。」
「保重,十兩!」
「保重!」
愛了不該愛的人,心中滿是傷痕。
犯了不該犯的錯,心中滿是悔恨。
愛總是難捨難分,直至夢醒時分。
心倦了,淚乾了,忘不了,難捨難了。
明白了,醒悟了,再見了,斷腸斷了。
風吹凜凜,愁思紛紛,不再親近。
莫問原因,莫嘆緣份,莫再傷感!
仍望你轉身,仍盼再與你親吻!——
第十二章殺神一百萬
號角聲此起彼落,旌旗招展,劍戟如林,戰馬賓士來回,芳心率領的十八萬大軍,聲勢浩大,已枕戈待發。
余家戰兵、葯口福戰兵、「武國」神武大軍、天武正將軍,聯合上陣,鼓角雷鳴,只見漫山遍野軍兵不見盡頭,軍容之盛,兵力之強,蓄勢已久,勢必踏破「天都城」。
失去了四萬「鐵甲兵」的「天都城」,城內非但沒有氣餒喪志,反而更同心協力,壯丁、人牛執戈持盾守城,殺志堅決,婦孺老弱不斷來往擔石運土,共抗強敵。
城內沒有殺聲震天,百萬城兵只默默苦幹,決心與大敵一戰定生死,每人均備有或箭或刀,決不退縮。
最後一戰,城破被殺,一百萬城民看來都會盡被殲滅,沒有一人願意苟且偷生。
伍窮手執敗刀,在城頭督師。他的身旁,就只有伍擔湯與侯殺神,眼見半月天布滿紅霞,景色瑰麗無倫,城下遠處敵軍飛騎賓士,猙獰面目在告訴他,今日非要斬盡殺絕不可。
芳心騎著戰馬,英姿颯颯臨陣督師,騎兵左右分開,百餘雲梯紛紛豎立在後,正準備隨時沖前。
經補充糧草后,十八萬大軍人人精神飽滿,芳心笑容滿臉,自信十足,「天都城」
只餘下伍窮帶領的五萬老弱殘兵,只要強行攻打,只消一天,肯定輕易攻破。
更甚者,城內缺糧餓慌多時,此消彼長下,十八萬大軍已是必勝之師,芳心在神駒之上不停冷笑,完全瞧不起伍窮。
芳心喝道:「傳令下去,待破城后,城內誰手執兵刃,不論男女老幼,統統就地正法,斬首示眾!」
當上了皇后的芳心,已變得比從前更冷酷無情,在嚴冬苦苦度過了一年多時間,教她天天著急,等待冰封雪溶的一天,終於難題解決了,連小白、夢香公主都帶著四萬「鐵甲兵」而去,她心中只想是天亡「天法國」,放手屠殺,以泄十八萬大軍心中憤恨。
大軍未動,一人排眾而出,越過最前排的騎兵,先來到城門之下,一人一刀,刀鋒冷與他的「泣血」,是來向殺絕他全家的大仇人「殺人皇」伍擔湯挑戰。
城門打開,伍擔湯手執「敗刀」,還拖著一個瞎了雙目,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步出城來。
刀鋒冷道:「他便是我那抱嬰孩兒?」
瞎了眼目的孩童,沒有回話,更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不停的轉動頭顱,活像感到些什麼,卻又有點迷茫。
伍擔湯道:「要是你希望你的孩子回答,便及早放棄好了,他非但是盲,而且又聾又啞,絕對是個可憐蟲!」
愈覺四周氣氛恐怖的殘廢小孩,像是怕得要命,竟蹲在地上,盡量曲身屈體,好想把自己收藏起來似的。
刀鋒冷目光如電,瞧見小孩右耳之下,有一塊黑痣,正好就跟失去的抱嬰孩子一模一樣。
刀鋒冷道:「你殺掉我一家上下,更抱走我兒子,挑斯腳筋,弄盲雙眼,又令他失聰,如此手段來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覺得是太過分、太滅絕人性嗎?」
伍擔湯道:「殺手本就應該滅絕人性,有啥稀奇!」
刀鋒冷道:「你把孩子交還給我,是因為孩兒的再現,會令我有了顧慮,刀法不能十足狠絕,便有破綻。」
伍擔湯冷冷道:「只要是人,便有血性,有血性的人會因情愛而露出破綻,自是必然。」
此時,突然戰鼓聲雷動,十八萬大軍中的十多萬戰兵,如怒濤狂涌,大旗迎風招展,分別衝來攻城。
殺聲霞天,蓋過一切說話,一切變得多餘,殺!
「殺人三式」第一式「殺千秋」。
目光如炬,心念急轉,伍擔湯在一瞥眼間,內心不斷盤算,「殺千秋」包含敵人的身形長短、神兵輕重、所處方位、撲殺速度,一念之間,如能掌握算準,便能挺刀斬向破綻。
極繁複的計算,如何博大精深、世無其匹的任何殺招,也逃不出掌握,霎時之間,額上已大片汗珠。
持刀的右臂不停晃動,徑自隨心念暗自划招。
「殺千秋」刀網鋪天蓋地而來,「敗刀」竟不退反進,人刀疾射入密麻麻刀網中。
「殺人三式」以全封殺刀式置人死地,刀勢密不透風而且殺力驚人,又如何會有破綻空隙。
精妙繁複的「殺千秋」,使動時圓轉如意,接連運暢毫無斧鑿之痕,一氣呵成的刀法大招,怎可能有如此大破綻。
刀光把伍擔湯包住,血來了,刀光盡斂。
刀鋒冷持刀的右臂上方,竟被刺破了一個大血洞,伍擔湯一擊成功,竟真的能破了不可能有破綻的「殺人三式」。
刀鋒冷苦笑道:「『殺人三式』不可能會有破綻!破綻只出於用刀者,出招者身上。」
伍擔湯道:「你還不夠條件當上『殺手樓』樓主。」
此時,十餘萬大軍已開始攻城,兩大高手於城門前對峙,戰車、軍兵都刻意避開,二人方圓三十丈之內,沒有任何人敢越過踏入,四周卻已是展開了猛烈攻城殺戰。
余律令的「霹靂神弩」掩護「雲梯」衝上,縱火射箭,不消一刻便殺聲震天。
城內的反抗力量實在有限,一大群守兵中,只有部分能分得食糧,氣力有限,一輪強弩急射,雲梯攀上一萬戰兵強攻,已有數個據點被沖開破守,只憑著老弱城民前仆後繼,十個殺一個的負隅頑抗。
「天都城」內,人人得悉此城一毀,必無人能得以倖存,繼后十一座城池亦必被逼雙手奉上,「天法國」也就完了。
故此每有敵兵闖入城,男女老幼都提起刀劍來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一個「神武大軍」戰兵闖入一戶人家,老爹撲出來殺,戰兵橫劈一刀便斬殺老爹。
老媽拿著柴刀砍人,破傷了背,戰兵反身剖開老媽肚腹。還又衝出三個小孩、一個跛腳的老傭人……殺啊!
六個殺一個,結果是同歸於盡。
但芳心又怎會料不到城中百姓會拚命,戰兵從四方八面闖入,只是第一輪攻擊,合計不足二萬,主力是「燒」!
箭上燃火,四處亂燒,燒得火海處處,那些頑強的傢伙失去了掩護,便被逼逃出來,任由射殺了。
這就芳心的計策,她先要用火攻,再以雲梯攻城,攻陷城頭,佔據一切高高在上的有利位置。火攻之下城民亂竄逃出,「霹靂神弩」便大派用場,一個又一個任意射殺。
一跛一跛的老伯逃出火海,神弩發射,射穿腦袋,好了,老伯不必再著急了啊!老伯身後的四個小孩哭如淚人,四箭齊發,穿心奪命,也就再沒有哭聲了。
殺人的「霹靂神弩」好可怕,頃刻間已奪去數千無辜性命。
殺「霹靂神弩」!
人如奔雷閃電,直殺開去,悍勇驚人,人刀合一搶殺在城頭,剎那之間已連斃二十名弩手,教人無不膽寒,一些甚至怕得手震,不敢提弩再射,全身都不自覺地軟了起來。
伍窮殺得性起,一夫當關,立時士氣大振,原已崩潰的守兵再度反撲過來,拚命再湧向城頭,誓要殺盡神弩手。
芳心也不在意,這垂死反撲早在她意料之中,原來二萬戰兵便由得大家殺吧!
只待勉強爆發出來的最後戰鬥力一竭,她的真正大軍便攻上,那便是「天都城」滅亡之時。
熟知兵法的芳心,面對的只是一個伍窮,兵力又數倍於他之上,而且人強馬壯,一天破城簡直易如反掌。
城內奮勇的殺,但火燒也愈來愈劇,家園相繼被焚毀,哭聲、淚聲都漸漸沒有了,剩下的只有殺聲!
芳心淡淡道:「伍窮也開始殺得有點疲倦了,葯大哥,你可以阻止他別再煩我城頭上的神弩手么?」
在芳心身旁的葯口福笑道:「放心好了,這小子便交給我!」
有了葯口福殺伍窮,只要刀鋒冷也斬下伍擔湯的人頭,「天都城」再也不能固守。
芳心在等,等伍擔湯一死,便大軍全力進攻。
正東門前,刀鋒冷決戰伍擔湯。
「殺人三式」有破綻,刀鋒冷失去了必勝把握。
邁步走向那曲身縮成一團的可憐孩子身旁,刀鋒冷擁著他,盡量給予溫暖,令他感到愛。
是他害苦了孩子,原是快快樂樂的嬰孩,卻突然失去一切,飽受折磨、虐待,原因只有一個,他是刀鋒冷的兒子。
輕撫孩子臉龐,既盲、又啞、又聾,要表達愛意、溫馨,只有貼臉相擁,抱得緊緊。
「對不起,孩子,爹一直教你受苦,從來也沒有讓你好好過活,是爹害了你,孩子,你會原諒爹么?」
也許,殘廢的孩子也感應到有人呵護他,他也很想釋放壓抑在心底的感情,兩個黑漆一片的眼洞,竟流出了淚水來!啞了,沒有哭聲,只有一絲絲喉頭髮出來的悲苦啼叫,卻比任何痛哭大嚎更慘、更苦!
父子倆就在千軍萬馬中相擁,構成悲涼的景象!
雙手抱擁,盡情傾出愛意,欠下的溫情,徹底付出,來吧!
喀喀勒勒……愛心相擁,血淚交纏,喀喀勒勒……終於,孩子在世上的一切苦痛都結束了,伍擔湯看得完全呆住,那刀鋒冷竟抱擁自己的孩子,以雙臂勒爆他身上每一根骨頭,親手殺掉,好狠心、好狠毒!
氣絕身亡的屍首,同時令刀鋒冷臉上回復瘋狂殺志,冷冷道:「你為我帶來的唯一破綻已失去了,連孩子都忍心殺掉,伍擔湯,我畢竟比你還更強、更狠,再來接我一招『殺千秋』,看我刀鋒冷最凌厲的殺力吧!」
刀網再來,伍擔湯心下急急盤算,他媽的,怎麼可能全沒破綻,一絲絲的破位都沒有,竟然是完美的殺著!
如何破?如何擋?
殺氣嚴霜,森寒煞氣噬來,「敗刀」與他的主人被吞噬掉了,刀在飛旋,飛出刀網,「敗刀」扭曲彎了,伍窮急轉身望向城樓之下,刀網同時爆出數聲巨響,伍擔湯全身上下,血痕斑斑,橫橫直直的排列整齊。
血痕交織成方塊狀,爆!先爆出一塊血肉骨屑,再爆,爆得好燦爛、好精彩,身軀爆成千塊血肉骨塊,死得不能再死。
伍窮躍下城門,執回那彎曲了的「敗刀」,刀仍在抖顫,彷佛先前碰上那殺招「殺千秋」,教它還在恐懼、顫抖!
「殺!」芳心同時一聲令下,十八萬大軍能戰的,都一同殺上,立即攻下「天都城」。
伍窮手執「敗刀」,橫刀血目,亂髮披肩,狂笑道:「哈……來吧,殺!殺!
殺!」
一人一刀,護城殺人,但又能殺得了多少?
葯口福與甜爺爺等四弟子並不急於一時,待伍窮殺得手軟身疲,才將他分屍,豈不更輕易。
小黑、小丙、小鳳伴在芳心身旁,看著氣蓋世領兵攻城,芳心刻意要讓功勞由氣蓋世取奪,小黑只是保護芳心的觀戰者。
塵土飛揚,鼓擊鑼鳴,快馬先闖,「天都城」絕對失守在即,突然萬箭齊發,騎兵一列又一列的倒下,人仰馬翻,殺聲從兩旁側處舌天響起,如潮水般湧出數以萬計、提刀拔劍在手的兇悍殺神來,這……究竟是什麼人?從哪裡跑出來?
羽箭似飛蝗射,人馬如惡浪湧現殺來,像似無邊無際,剎那間漫山遍野,儘是只穿上粗衣麻布的青壯少年,個個神威凜凜,中氣充沛萬眾吶喊,彷佛天崩地裂。
芳心失神心中暗暗盤算,竟點不盡湧來突襲敵人,少說也有十餘萬,大軍被夾在其中,殺了又殺,但敵人前仆後繼,奮勇搶攻,十八萬大軍被衝擊得潰不成軍,心中不禁大怯。
這十餘萬兵眾,原來都是在冰封之時,不斷從外地趕回,寄居於「天兵城」、「天帶城」一帶的勇武壯漢,他們都是「天法國」流落在外的壯丁,國家終於出了個能領導、帶來光明前途的好皇帝伍窮,一呼百和下,大家都拋下一切,趕回來守衛國土家園。
這十餘萬人,有人牛、殺手、武仆、戰兵……都是似伍窮的流落異鄉客,為保衛家園,都不惜放棄原已建立的,他們都好明白「國破家亡」的道理,「天法國」
有機曾強大起來,他們便應當付出血汗。
暮色蒼茫中,「天法國」湧來的青壯少年已展開殺戰,突然城門大開,城內竟也同時湧出數十萬提刀或槍、矛的城民百姓,凡是能走動的都同時湧出來殺,前、后、左、右夾擊,一百萬人同心拼殺!
眼見如此驚天聲勢,必定守御不了,已怯懼的十八萬大軍人人自危,竟亂作一團,任如何呼喚,也再難收抬已動搖的軍心。
葯口福眼見形勢逆轉,第一個領著葯家戰兵衝殺逃出,先是一萬兵由甜爺爺搶前,以盾牌標槍殺出血路,自己領著二萬大軍斷後。
並未因受重傷而缺陣的余律令領導之餘家戰兵,雖訓練有素,武藝精熟,驍勇善戰,但又那曾見過如此可怖場面,十二萬大軍一直殺至日落西山,就只餘下余弩、余夫、餘人三家將領著的二萬餘眾,其它的不是死在「天都城」前,便是不知所蹤。
芳心在小黑、小鳳、小丙保護下,勉強還能擋住大敵,但始終還是無法突圍,最後,只好靠小鳳了。
「小鳳,你知道我為何一直把你捧上半天高嗎?你能力最低微、又濫性胡鬧,又最令人討厭、最賤,我小黑卻仍護蔭著你,為的就是這一天。只要把你這最討人厭的賤種傢伙殺掉,除去大患,便能軍心大振,殺力大盛,剌激戰意,這方法來得不易啊!」
當小鳳被推出,任由一直被她擺布、玩弄、辱虐的戰兵殘殺,斬成肉糜,大家果然陣陣狂呼吶喊,小丙看到小黑淡然一笑,跟著殺得性起的「神武大軍」終能突圍而出,保住芳心、小黑性命。
伍窮與「天法國」民眾殺了一天一夜,終於把國家殺回來了,百萬民眾同聲吶喊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法國」在伍窮領導下,終於擺脫困局,再次昂首於天下!
伍窮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