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部 神兵祭
第一章無敵大臭屁
在人的心目中,雀鳥是各種美好事物的象徵。總是跟美好相聯繫,其中的「鶴」更被視為自由、勇敢及長壽的象徵。
丹頂鶴、白鶴、灰鶴、黑頸鶴、赤頸鶴、白頭鷓、白枕鶴、蓑羽鶴……種類繁多,但在「天野神鶴島」上,卻全都齊全。
當小白們抵達島上,半隻鶴也沒見到,可是在血腥殺戮開始后,一群又一群的不同種類神鶴,紛紛在空中飛舞。
傳說中,自從島上負責看守神殿的神主被殺光后,他們的靈魂就投身在神鶴上,當血腥來了,神鶴便出來看個究竟,也認清楚是誰在玷污「天野神鶴島」。
因此,當朱不三面對「百人一誅」放了個好大、好臭、好噁心的勁屁后,他看見那些神鶴都嚇得振翼高飛。
當然,身旁的桃子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鎮定的,只有一個見慣不怪的孩子朱小小。
朱不三連忙抽回褲頭綁好,吁了一口氣,輕鬆又調皮的道:「你他媽的真叉響,這個無敵大屁專為一百位忍士除褲而放,原汁原味,提神醒胃,不錯吧?」
那一臉輕鬆神態,教「百人一誅」怒極,德川神風貴為「江川藩國」九大將軍之一,對武士精神極為重視。
眼前這不知所謂的傢伙,竟把戰鬥、武功視為兒戲,做出決戰時除褲放屁這等令人光火的無聊事,怎不叫人怒火中燒。
當然,這無敵大屁真的極臭難當,也是德川神風痛恨朱不三,極為震怒的原因之一。
臭,是鼻子的感覺,但當極臭撲臉,臭氣何止弄得鼻子難受,整個呼吸系統,一直到肺部,都會極為難受,好比一堆糞便被迫吞下肚裡,再化成臭氣,充斥全身。
在人肉球內的德川神風,吸入臭屁最少,但已感到被朱不三盡情悔辱,他已決定要把朱不三「消化」。
「百人一誅」突然滾向朱不三處,在三尺前又忽地停了下來,開始了「消化」朱不三的「神風吞天」。
人肉球分解,先在表面的中間甩飛出一人,另一人扯著上一人的腳再又跟著飛出,一個接著一個,猶如線球的線甩出無異。
飛出來的忍士沒有向朱不三攻擊,只在半空中旋飛,繞過朱不三背項,再又拐個圓圈回來,繼續圍住朱不三轉動。
如是者轉啊轉,很快便形成了一條長長人肉鏈,從上而下,圓桶形般把朱不三圍困住。
朱小小已感到不妙,喝道:「爹,小心,『百人一誅』改變了戰略,想要貼身圍攻啊!」
還未能消化朱小小的警告之時,朱不三已開始被「百人一誅」消化了,人肉鏈又重重把朱不三困住。
任是朱不三如何攻擊,人肉鏈因為內力互相繁扣,而能卸去攻擊力,只繼續不斷的轉啊轉,把朱不三重重地包圍住。
朱不三大叫大嚷道:「哇,好肉麻、好噁心!我朱大頭只喜歡與皮光肉滑的美人兒有肌膚之親,你們這群渾蛋的皮膚又粗又汗臭,加上重重鐵甲冰冷相隔,哇,我好想吐呀!」
人肉鏈子不斷收緊捆纏,朱不三從頭至腳都被捆在內,密封包死,開始被消化了。在內的朱不三如何掙扎,都鬆脫不了人肉鏈,反而依然一寸又一寸的被勒實包緊。
如此繼續下去,朱大頭定然被勒得骨碎爆血,真的會被消化成一堆血肉模糊的人肉醬。
桃子瞧得驚心動魄,眼眶通紅,怕得好想哭出來。她已對朱不三有了好感,她可不想這大英雄死啊!
暴喝連聲,朱不三依然沖不斷人肉鏈,而且倒在地上,似是一條大蟒蛇般繼續纏扭。
朱小小沖前提刀斬向人肉鏈搶救,那一身黑衣包裹得全身密不透風的德川神風,竟從人肉鏈中飛了出來,用頭頂住了朱小小的一刀,再斬,肩膀一縮,頸擋刀,肩頭一側便夾住了朱小小的刀。
再要抽出刀來搶斬,已不能了。
似是一把大鐵鉗,把朱小小的刀牢牢鉗住,嘴角掛著不屑的笑態,說道:「放心好了,消化完你的胖爹爹,下一個便是你。」
朱小小當下棄刀,一掌轟出,德川神風的身體卻是柔軟得離奇古怪,如何攻擊,總是落空。
只要德川神風輕輕提氣,拳打向胸口,他的胸膛就向後凹入盈寸,避掉拳勁,攻他左腰,那位置又會凹向右側,自動閃避。
不論朱小小如何攻擊,十招都全落空,眼見那人肉鏈又再一寸一寸收緊,朱不三的反抗轉動掙扎已慢了下來,朱小小心急如焚,但卻又偏偏對付不了眼前的德川神風。
同樣急如熱鍋上螞蟻的桃子,眼淚竟掉了下來,哭泣著呼叫道:「朱大頭,你不要死啊,你的武功高強,一定能戰勝的!」
桃子能夠幫助朱不三的方式,看來真的就只有努力揚聲,鼓勵、刺激正垂死掙扎的朱大頭。
當你喜歡的人垂死,你才會發現自己對他多麼珍惜、重規,桃子也實在想不到,她竟然會為擔心這又胖又丑的豬頭而心痛、而落淚,她……好像對朱不三已有了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感覺……是愛……不……會吧!
桃子已沒有時間理會那凌亂的思緒,只想她已下嫁的朱不三吉人天相,發揮他的蓋世武功,掙脫不死。
「朱大頭,快掙脫出來!」
「朱不三,你英雄蓋世,娘子要你打敗『百人一誅』。」
「你不是愛我么?那便不要死!」
「不要死!不能死啊!」
高喊狂嘶,桃子的淚不斷湧出,因為那人肉鏈仍不斷勒緊,朱不三生存的希望已愈來愈低。
直至一陣腥臭氣味傳來,這腥臭太濃烈,真的中人慾嘔,如何也忍受不了。
桃子,甚至是朱小小、德川神風也不禁暈眩起來。
德川神風還聽到陣陣凄厲的叫苦叫痛聲,是從人肉鏈里傳出來的,一陣狂吼軋然而啞,此落彼起,人肉鏈里究竟發生了甚麼劇變?
正當德川神風驚駭之際,他發現人肉鏈的外圍也起了點點變化,痛苦呻吟聲同時而來。
忍士的下體,竟不知為何都滲出又腥又臭的血水來,而且慢慢擴散到身體的其他部分。
有些忍士已忍受不了極麻奇癢,伸手去抓,一抓之下,連皮帶肉都抓了下來,還令沾上血污的手也感染了麻癢。
「好痛!好癢呀!」
再也難以忍受下體奇癢之苦,人肉鏈喀啦一聲便斷開,內里的朱不三又如何?
「不要哭嘛,老公心軟,會心痛的啊!」被一大堆臭污血水包圍住的朱不三,從人肉鏈內走了出來笑道。
桃子望著臉上、頭頂、髮際,全是臭氣薰天的皮屑肉碎的醜八怪朱不三,卻竟撲上前擁抱,實在控制不了自己。
原來,一個極臭的男人,也可能是可愛的男人!
德川神風又如何?
看著地上的人肉鏈,處身內層的忍士,原來早已化成一堆臭骨肉,腐爛碎毀,未死的,下體都不斷潰爛,而且一直蔓延。
德川神風對朱不三怒目而視道:「你……用毒?」
朱不三極為不滿,先吻了桃子面頰,才瞪目怒道:「笨七賤狗頭,我的孩子才擅於用毒,你老太爺我用的是『病』啊,一下子傳染開去,名稱是『淫病』,那話兒好痛的呢,嘻……」
一下子被朱不三把自己辛苦練成的「百人一誅」毀了,只氣得德川神風誓殺之而後快。
朱不三還再笑道:「怎麼了,你忘了我那無敵大屁,臭氣薰天的那個屁了么?對了,那就是『淫病』毒源,把病毒隨臭屁射出,鼻子吸入,那話兒很快就會腐爛,先是麻癢,再他媽的擴散開去,包保連骨肉也會腐爛成一堆血水,這『淫病』好霸道啊!」
德川神風在江川不死麾下,一直與其他八位將軍鬥爭得你死我活,以求更上一層樓,這次追殺怨天世子,三位將軍都是自動請纓,如今大敗而回,又如何能面對!
「不把你宰了,我德川神風顏面何存,殺啊!」一步一步進逼,誓要殺掉朱不三。
反觀朱大頭卻極為鎮定,拉著桃子一同坐在草地上,托著腮「欣賞」殺上前來的德川神風。
朱不三在桃子耳邊笑道:「桃子啊,我朱大頭雖然又丑又胖,但要選擇相公,還是千萬要選我,別挑眼前賤狗賊?」
桃子看他大敵當前,依然談笑用兵,加上先前破了人肉鏈的「神風吞天」,心裡又再添三分尊敬、崇拜,對朱不三說的甚麼話已不大知道分析,只一味的點頭。
又從懷中取出巾帕,不停為真的太骯髒的朱不三抹這抹那,儘力清潔,甜在心口。
朱不三突然大喝一聲:「臭賤狗,怎麼不快一點攻來?難道昨夜去妓院找他媽的大奶子婆娘幹了一整夜,兩條腿發軟了么?」
沒頭沒腦的叱罵,卻好像是刺中了德川神風的死穴一樣,不單止慢,他竟然突地停住腳步。
為甚麼停止攻擊?
朱不三在笑,因為他早料到敵人一定不能走得好快殺來,所以不妨坐下來悠閑欣賞。
朱不三笑道:「桃子,相公我說的沒錯吧,這他媽的甚麼神風,原來最愛風流,到妓院去惹上風流病還不自知呢!哈……看啊,那話兒開始癢得要命了,如萬蟲在咬,又赤痛了!」
桃子隱隱見到德川神風的下體又有血污滲出,無可置疑,好快又會見到多一個人腐爛了。
原來德川神風先前在朱不三放屁時,雖被包圍在重重人堆之中,再加上內功深厚,但其實一樣已被「淫病毒」滲入體內。
只是發病時間較晚一點而已,絕對不能倖免,難怪朱不三早料他難以發惡對付自己。
朱不三抬頭看著德川神風滲血的下體不斷擴散,笑得人仰馬翻般嘻哈倒絕,指著德川神風道:「爛了弟弟,一生一世,無能虧虧,從此廢廢,哈……神風老弟,你那話兒好臭啊!」
德川神風突然咬牙切齒,飛撲向朱小小,朱不三不虞有此一變,連忙呼喝小心。
挺刀斬擋,朱小小急步即退,也不敢硬拼。
德川神風卻是一手擒住大刀,硬生生的強力抽扯,奪了大刀在手,一刀便向下體割去。
一陣刺痛透人心窩,德川神風當機立斷,把已腐爛的那話兒割掉,病源止了,那就不再怕身體會被蔓延腐爛致死。
隨即飛身逃去,但仍怒道:「朱不三,我會好好記住今日此仇,下回定然雙倍奉還!」
朱不三追前三步,大喝道:「喂,雙倍奉還,我已有一個小弟弟了,你多送我兩個,下體豈不是長了三倍,我想不必那樣誇張吧,哈:…但千萬要送上又粗又大的啊,那才是我朱大頭的尺寸啊!再見了,可憐的小太監從此變成無能了!」
不急於追殺德川神風,因為這次前來的目的是救人,而非殺人,只要救得了怨天世子使成。
畢竟朱不三也成長了,胡鬧也有點兒分寸。
桃子對這位武功出眾的大英雄,看他殺敗「百人一誅」,再氣得江川不死九大武將之一的德川神風幾近吐血,心中真的佩服得五體投地,更是好想服侍他。
拿來一大桶水小心為夫君清洗——
第二章一休七絕兵
狗尾草叢中,同時出現兩個怨天世子,小白面對布下「宮本劍陣」的宮本劍藏,要全力拚殺,又怕其中的真世子被殺,分心救人,但左右各一,不知誰真誰偽,又如何能救。
「衰天、賤天、病天,本世子才高八斗,能力比天高,怎麼可能就此死去,媽的你這臭賤老天真不知所謂!」
當右邊的怨天世子罵得痛快的同時,左邊另一個怨天世子也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仰天怒視,大聲叫罵道:「食屎老天,本世子該當成為天皇才是,你弄得我只當個世子,真的瞎了眼啊!」
兩位怨天世子,同樣會指天怒罵,面貌雖然不同,但與世子素末謀面的小白,就是無從分別。
看來宮本劍藏就是看準這點,特意派出一個偽裝的來混亂小白,也就能佔盡先機,在小白猶豫之時展開擊殺。
宮本劍藏掌握有利重點,劍陣再斬出劍浪,一揮前排劍,在狗尾草叢中的劍一分為三,左右如浪卷斬真假世子,一道劍浪則直取小白。若要同時救兩世子,簡直絕無可能。
小白如何應對宮本劍藏的計謀。
拔劍、提劍、衝殺!
只斬開湧向自己眼前的劍浪,直衝殺向宮本劍藏。不理真假世子生死,小白乾甚麼?
當宮本劍藏察覺小白意圖,殺力已斬開了纏身劍浪,直砍殺破頭顱而來,宮本劍藏急圈劍划圓,急扯回左、右兩方劍浪,合萬劍之勢形成厚厚劍牆,才能抵銷小白劍力。
一萬劍分作十層,一千劍一層,密密排在宮本劍藏與小白之間,劍陣變成只針對小白。
宮本劍藏冷冷道:「你竟不顧怨天世子的生死?」
小白兩手一揚,笑道:「宮本老兄,你有傷害過他倆么?對不會受傷、更不可能被殺的怨天世子,我又何須緊張?」
宮本劍藏眉頭深鎖,仍是疑惑不已,但不能說小白有錯,因為先前能殺傷真假世子的劍浪都沒有傷害過二人。
左、右各據一方的真假怨天世子,依然健在,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真的好奇怪。
小白笑道:「別再故弄玄虛了,要殺世子,我想憑著『江川藩國』的力量實在容易。困世子在此島上,目的只是為了引來『神山藩國』的高手來拯救,由宮本劍藏、德川神風、豐田武神三位截殺,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千殺一千,盡量削弱敵方實力罷了。」
「那甚麼江川老不死根本就明白神山八代不敢胡亂出兵,以免惹起大戰,偏偏又急於救子,惟有不斷派重臣家將來救,結果,卻一一被殲滅,那勢力日衰、人才凋零的『神山藩國』,便難以與『江川藩國』為敵了!」
小白分析得頭頭是道,直把宮本劍藏嚇呆了。
他以為自己安排的真假世子疑局,已是非常出色,怎料卻被小白一語道破,心底不禁油然生敬。
他又怎會知道小白天資過人,對如此簡單伎倆,七、八歲時便已能明白掌握,宮本劍藏劍法高強,但智謀卻遠遠落後。
詭計難不倒小白,惟有用劍。
眼前有一萬把劍,一萬劍戰「赤龍」!
宮本劍藏提劍沖入劍叢里,挑劍以劍控劍,立時挑撞起一千多劍攻向小白胸口。
小白一邊閃避、一邊大發議論,手中「赤龍」卻不再擋殺,索性回劍入鞘。
「唔,左邊第十二行第二劍慢了,跟不上節奏,因為你『膻中穴』氣阻不暢,劍勢挫消只餘七成。」
「前力第三劍短了半分,運劍成陣要先補此缺點,神兵未臻完善。正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
左閃右避,活像密密麻麻的劍網陣中,依然有好多空隙虛位,不慌不忙就能避開不傷。
小白只一瞥就瞧出無數破綻,宮本劍藏愈攻愈是急亂,信心也就開始動搖起來。
心意鬆懈,破綻也就更明顯!
「唉,此劍有三處破綻,太荒謬。」
「糟糕,此式有三分之一的劍軟弱乏力,根本傷不了人。」
「慘!慘!慘!劍如飄絮,信心蕩然無存了!」
愈戰愈是心寒,宮本劍藏對自己的劍陣基本上已是信心盡矢,小白突然暴喝一聲,再拔出「赤龍」。
「赤龍」金光暴綻,完全吞噬一萬劍,卷劍成惡浪,盡奪劍勢,反過來以一萬劍組成劍浪真龍。
曾殺敗不凡聖子的「神龍吞天」,金龍劍浪筆直射出,罡風疾然撲吞向宮本劍藏,教人神迷目眩,驚駭萬分。
劍龍現,如何戰?
一眨眼間,宮本劍藏突然又回複信心十足的霸傲意態,因為他已決定放棄劍陣。
只是一直企圖挽救劍陣,再利用來殺敵,宮本劍藏才迷惘起來,當接受失敗,決心放棄劍陣,那就鬆了一口氣。
但劍陣化成殺來的一萬劍組成之劍龍,如何拼戰?
勁力自他腳底吐出,裂開狗尾草叢,一陣炫目虛浮彩色突然升起,帶動這奇幻迷色的,是一把十二尺長,好長、好長的劍。
劍沒有劍鞘,執在手中斬出迷幻色彩,五彩繽紛捲住劍龍,金色添上紅色、黃色、綠色、紫色、橙色、藍色、青色。
每一種顏色都是虛虛浮浮,那虛浮竟緩住殺力,阻滯了殺性,停止了殺意。
劍盡低頭,一萬把劍被幻彩劍法盡挫其勢,劍龍崩潰,每一把劍都倒插在草叢泥地上,毫無生氣。
小白這一招「神龍吞天」初次被破,他對著十二尺長的神兵長劍怔怔若呆,這劍真的比起「赤龍」也不遑多讓。
宮本劍藏淡淡道:「天皇帝國一百年前出了一位大師,終生念佛修心,化除戾氣,以最清平之心,容下了最強殺力,七十年來合共鑄造了七項神兵,大師名為一休,神兵統稱為『一休七絕』。」
小白聽得入神,笑道:「不用多說,閣下手中十二尺長的劍,就是一休大師得意傑作了。」
宮本劍藏點頭笑道:「此劍名為『浮世繪』,是一休大師於七十歲時的心血傑作。」
小白對神兵也一樣入迷,竟暫且先拋下戰鬥比試之心,靜聽「一休七絕」的動人故事。
「大師自三十歲始,每隔十年便造一神兵,因為每一年齡悟性不同,心意有異,打造神兵的投入感覺也就截然不同,神兵感染其意,也就有著不同特性、殺力。」
小白被一休大帥打造神兵的故事吸引得神迷入定,說道:「不同年歲、不同遭遇、不同感覺,揉合造成不同的七神兵,好,有意思得很。」
「除本將軍的劍--浮世繪外,還有:
天狗醜人的刀--武士道
市松人形的鐵鏈鐮刀--五輪神
歌舞伎將軍的箭--風流
不動明王的戰旗--風林火山
持國天將軍的矛槍--幕府
平安大人的陀螺--貴族
哈……想不到閣下手中神兵,也足以跟一休大師心血結晶相比,真的有緣相遇,不枉此生啊!」
「一休七絕」被「天皇帝國」中人奉為稀世至寶,每一件神兵的主人,都是經一休人師精心挑選下,才相贈寶物。
手執神兵,立即一登龍門,身價百倍,成為萬人景仰的殿堂級人物,故此宮本劍藏對手中的「浮世繪」極為重視。
年已五十的宮本劍藏,在本土已久未逢有能力抵擋「浮世繪」的劍,今日得遇來自中土的「赤龍」,兩劍同樣散發出凌厲無匹的殺性,不禁令對劍瘋痴的他如獲至寶。
手執「浮世繪」不停顫動,兩神兵寶劍一戰,是他期待已久的盛事,終於,竟真的在他有生之年遇上、發生。
宮本劍藏獃獃盯著「赤龍」,恭敬問道:「閣下神兵有何名號,可否告之一、二?」
如尋幽探秘,宮本劍藏小心打探,真的好想多知道一點小白手中寶劍詳情,好奇之情溢於言表。
小白道:「此劍名為『赤龍』,是皇者之劍!」
宮本劍藏驚愕道:「皇者之劍?難道閣下在中土是一國之君?」
小白道:「說來慚愧,立國不久便遭敵人聯合滅了,逃住深山蠻荒,正期待再出擊的一天。但請放心,應該不用等太久,到時『赤龍』配合身分,將更顯皇者殺力。」
只見宮本劍藏不停的點頭,完全同意小白所言,從心底笑了出來,說道:「看來,『赤龍』也該是中土的劍中第一神兵了吧?」
小白笑道:「大概是吧,但還需時間來證明。」
宮本道:「不……沒時間證明了,我把你殺掉,奪『赤龍」在手中后,不會讓他出鞘再戰的。哈……我宮本劍藏一人盡得兩大地之第一神劍,本將軍也該被尊稱為『劍神』吧!」
仰天長笑,開懷歡暢,活像自己就是真的已經奪劍在乎,小白已被斬殺當場似的。
反觀小白,卻突然低首搖頭,不斷嘆息。
「你……幹甚麼如此無奈?」宮本劍藏問道。
小白冷冷道:「好可惜,我的想法跟閣下相違背,『赤龍』將把也算是寶劍的『浮世繪』碎毀,那位甚麼一休大師的七絕,無端變成六絕,將軍啊,都是你闖的禍!」
沉著冷靜的宮本劍藏,發現小白原來是在揶揄他,取笑他將一敗塗地,竟然毫無反應,一點也不動怒。
練劍者城府深淺顯示劍道能力高低,城府愈深,劍道所學更能專心一意,心無旁騖。反之不能定神專心,神迷浮遊,劍道又豈能有所成就?宮本劍藏手握「浮世繪」,自是難以動搖其專心一意。
甚麼諷刺、蠱惑言詞甚至過分讚美,對心神合一、劍道精神高尚的宮本劍藏來說,一概彷似微風拂過,不留半分痕迹。
小白曾在「天都城」前激得余律令亂了心性,不斷的笑罵他盲,令余律令戰敗,但眼前的大將軍宮本劍藏,卻就如一座大山,風吹不動,屹立在前,鎮定如常。
「浮世繪」長十二尺,宮本劍藏提劍直指小白,小白也不敢怠慢,手執「赤龍」,準備出擊。
緊閉雙目的宮本劍藏,身為「天皇帝國」第一用劍高手,執著「一休七絕」之一,肩負一休人師的尊貴榮耀,擔子好重,但他卻平靜如常,顯見心力實在異常沉穩。
兩劍對峙,殺戰一觸即發。
突然,「浮世繪」的虛幻意態在退,不停的退啊退,為甚麼?因為他的主人在退如疾風,宮本劍藏竟握著他的「浮世繪」退走,搞甚麼鬼?他不是要享受決戰么?
小白只知身後的朱不三、朱小小及桃子也來了,但三人出現,絕不妨礙殺戰,幹嗎要退?
不明所以的桃子還以為小白殺退手執「浮世繪」的宮本劍藏,驚駭莫名的啞口無言,在她心中,朱不三與小白實在跟仙神無疑,殺力實在太強、實在妙不可言。
桃子良久才能喃喃道:「豐田武神、德川神風,還有宮本劍藏,『江川藩國』的九大武將,三個都一一敗在你們兩位手上,簡直不可思議,這消息一定震撼至極啊!」
眼眸里儘是敬佩神色,原來身旁的都是不世大英雄,桃子頓時感到一種榮耀,蓋掩而來,好生感動。
一雙手緊緊擁住朱不三臂彎,頭兒挨在又闊又厚的肩膀上,陶醉得不得了,難得的是朱不三竟也十足大男人氣派,頭向上仰,趾高氣揚的,真看得人氣死當場。
小白走上前道:「桃子,如今只有倚靠你了,究竟他們兩個哪個才是怨天世子呢?」
桃子搖頭道:「我早對朱大哥說過了,我到『神山王宮』不久而已,還沒見過怨天世子啊!」
你眼望我眼,二人之中,究竟誰才是真命世子?
「你們搞甚麼鬼,殺了他吧,我當然才是世子!」
「做你的春秋大狗夢,看啊,我一表人才,怨天世子豈容易假扮。」
「還敢再裝作是我,你真無聊!」
「媽的殺了他吧,好煩人啊!」
不斷的對罵,甚至要置對方於死地,各自手持一劍的真假世子,令朱不三、朱小小、桃子都迷惘不已。
小白卻氣定神閑的走上前,左手拖一個,右手拖一個,笑道:「不要吵,先來握手言和!」
迫於形勢,兩人勉強握手,小白突然一腳踼得右邊的世子飛開十丈,先把餘下的世子護在身後。
倒在地上的世子愕然道:「我才是怨天世子,你是甚麼東西?竟敢亂打我?」
小白走上前笑道:「身為江川藩國九大武將之一,豐田武神,你竟然隱藏身分扮作是怨天世子,好可恥啊!」
眾人都一頭霧水,為啥小白會突然知悉誰是怨天世子,假扮者又是三大武將中,一直躲在雲層內沒露過面的豐田武神呢?
小白指著豐田武神的手,笑道:「你的手掌又粗又厚,是武者練功的必然,反觀怨天世子皮膚嫩滑,當然嘍,難道身為世子要終日操勞么?還有啊,你的手終日苦練『天鉤』,凹印已壓在手掌上,要掩飾身分嗎?哈……下回先切斷一雙手吧!」
緩緩站起來,拍掉身上灰塵,臉上展現一直隱藏的狂傲殺氣,豐田武神脫下衣衫,露出那虯結起伏的肌肉,一身上佳橫練功夫的健碩身軀,展示殺性兇猛,狠狠盯著小白。
「你先前一腿,踢得本將軍好狼狽,必須付出好大的代價!」——
第三章茶道禪與侘
白雪紛飛,也難怪啊,已是入冬時分了。
覆蓋在狗尾草上的雪花,出現了閃光,白日照耀下,顯得有點無奈,先是亮得發光,繼而便溶化了。
燦爛只在剎那間,很快便消化於無形。生命彷佛也是同樣疑幻似真,殺力的強光熙來,便溶解消失。
天地蒼茫,風雪人間里決戰,總有一人的生命會像風雪一樣消失,誰是陽光?
誰是白雪?
小白還來不及拔劍,豐田武神的一雙手已扣住他雙肩,制住小白不能動手拔劍出鞘。
雙手根本就更勝「天鉤」,五指比鋼鐵更堅硬,小白一呆之際,咆哮中的豐田武神雙肩同時爆開,疾射出四個天鉤,抓向小白雙耳及肩背之後,插入肌膚,扯!
豐田武神身體內原來竟先藏有四個「天鉤」,內力爆出攻敵,更能控制肌肉收縮,把「天鉤」扯回。
「天鉤」抓住小白耳後,正好能把小白的頭顱撕得一分為二,背後的一對也能分屍,同時又制住了雙手,要拔劍斬斷「天鉤」也就不可能,只得任由魚肉,難以反抗。
不斷的一分又一分扯回「天鉤」,扯得小白的臉容已有點扭曲,背後骨骼亦「喀啦喀啦」的作響。
小白忍痛揮出一掌攻擊豐田武神的胸口,對方被震退的同時,四個「天鉤」相對拉力也加強,小白所受痛楚更大。
不斷「天鉤」,絕對無法擺脫死亡威脅,但豐田武神十指深入肩膀肌肉之內,雙手難以提起,如何能拔劍?
笑得如瘋似狂的豐田武神,看見小白一籌莫展,也就更再加重指力,要小白多受點痛苦才死。
鮮血飛濺,小白的反應是笑。
「你上當了!」小白冷冷笑道。
上當?上甚麼當?小白,你在胡說八道!
從小白身上濺出的鮮血,部分濺在神兵「赤龍」劍鞘上,血化鎖著扣死劍與劍鞘的神龍,血龍飛升化現,解了劍扣,「赤龍」自動出鞘,從下而上,劃出了一條血線。
血線非但斬斷四個「天鉤」,而且把豐田武神一份為二,當他倒在狗尾草叢上時,仍不瞑目。
喃喃自語道:「不可能,我不能死,不會死的!」
人生真的寂寞如雪?來吧,就讓我的兩截屍首都蓋著滿天飛花白雪,好好把我的生命與光榮同樣封存起來。
雪花好漂亮,輕灑在小白身前的大將軍屍首之上。
多少英雄好漢都像他一樣被埋葬,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勝者為王,現實得比冰雪更冷!
冰雪冷,人心更冷。
人心冷,誰的人心最冷?
冷冰冰,臉如寒霜的宮本劍藏在遠處一棵樹頂再度現身,笑得好快樂,笑得猶如剛解除甚麼大威脅似的。
小白笑,無奈的笑,聲如洪鐘怒道:「寧願忍住劍決吸引,暫且不跟我一戰,為的就是藉我『赤龍』斬殺同是武將的豐田武神,居心叵測,歹毒可恥,你的心比冰雪還更冷啊!」
心冷,笑容更冷,宮本劍藏好期待小白能逐一先殺盡九大武將其餘七人,他會很耐心的等待,等其他武將死光,他的地位便變得穩如泰山,甚至威脅家主江川不死,那時才誅殺小白。
來吧,小白,快替我開路,快替我殺掉我討厭的其餘武將吧!
明爭暗鬥,不論是兩大藩國又或是天皇帝國,浪人、忍士、武士,大家都為爭取更大的成就而不擇手段。
「天皇帝國」的人都冷漠無情?但怎麼卻又由天皇、兩大藩國統治了數百年,整體架構還不曾動搖過?
愈深入了解「天皇帝國」,愈是不明所以,唉!
「老天爺,哈……我早說過你不敢把我置之死地吧,本世子不鳴則矣,一鳴驚人,爹要我打探的軍情已掌握了,我的能耐如此高強,應該是成為王者的最佳人選吧!」
怨天世子並沒有向來拯救他的小白、朱不三等道謝,反而是指天笑罵,性子古怪離奇。
世子突然走到眾人前,問道:「你們快報上名來。」
小白他們不明所以,也就逐一說出,只見怨天世子又指天咆哮道:「喂,天公啊,聽清楚了,小白、朱不三、朱小小還有桃子,都是來沾我光的傢伙,先前他們都因我的大福大運而不致遭殃,欠了本世子一份大人情,算了吧,當是緣分好了,你記下他們欠我人情就是了!」
出生入死來救世子,如今在怨天世子口中竟然變成了沾他的光,因為沾了他的福運而不致死去,甚麼還欠下他的人情,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如此強詞奪理,小白們真的啼笑皆非,不知所謂。
怨天世子一臉了不起模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眾人教訓道:「遇上我你們真的走運,切記啊,本世子是下凡神人,鴻福齊天,你們跟在我身旁沾了福運,必然受用無窮。他日本世子當上了藩王,就封大家為將軍,跟「江川藩國』大戰,勝利了就一定是我大福大運幫助了!」
「挑那媽的真有意思,原來道理可以如此扭曲,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世子啊,你說得頭頭是道,看來心裡也深信這歪理,我朱不三就是佩服你一等一的自圓其說、自鳴得意、自命不凡、自私自利、自欺欺人、自成一家,我朱大頭當真自愧不如!」
氣上心頭的朱不三忍不住反駁,話語中帶著譏諷之意,直接頂撞高高在上的怨天世子。
身旁的桃子立時怕得要命,全身顫抖起來。只因在「天皇帝國」的制度里,四大階級分明,世子的「貴族」身分,跟朱不三等的「官武」身分差了一等,朱不三絕不能得罪世子,否則便惹禍犯忌,可以處死。
被奚落的怨天世子卻竟然沒半絲怒意,淺露笑容,一手搭在朱不三肩膀上,像是相當要好似的。
「哈……你這胖豬頭的性子真好,有話直說、有屁便放,不似一般浪人、部下,口是心非,把一切不滿都藏在心裡,待機會來了,便狠狠報復,肥豬,本世子欣賞你!」
出生富貴的怨天世子,自小便被冊立為繼承當藩王的下一代主人,身旁的阿諛奉承者不計其數。
每一天對著面目帶笑、心底藏著另一種感受的人,怨天世子一路成長,不斷發現人性醜惡,也就極為憎厭。
小白看見他指天痛罵,彼此都是直腸直肚的性情中人,頓時大有好感,如此可愛人物,只要攜手聯合,藉其力量也許有可能阻礙「江川藩國」的侵略中土行動。
「呀,真不得了,這個甚麼桃子,竟是你朱大頭的嬌妻么?哈……皮光肉滑,嬌小玲瓏,氣質動人,身材美好,夜裡擁抱玩玩,真快樂透啊,恭喜你這豬頭艷福無邊呢!」
怨天世子的心直口快,原來各方面都一樣,只見被誇讚的朱不三頓時飄飄然,十二分受用,只害得桃子臉紅耳赤,低下頭不敢望人。
朱不三對怨天世子再無隔膜,他一手搭著世子肩膀,笑道:「世子原來對女人也頗有認識啊,挑那媽的我朱大頭這方面就差一點,只是床上神功則天下無敵,好可惜啊,我跟桃子還未洞房。」
怨天世子愕然道:「這個太過分了,要努力、奮鬥啊,下定目標,三天之內便要奪其貞操,操她個半死,這樣才顯得是大丈夫啊!」
「下定目標,三天,奪貞操,桃子不肯就範又如何?」朱不三傻呆當場,已糊塗了起來。
世子笑道:「太好了,要是她不肯就範,那就更加刺激,你沒試過么,強來個霸王硬上弓,快感更強得多了,唉喲,想起來也心痒痒,刺激、快感溶為一體,她死命掙扎,你按住她強行佔有,甚麼不要不要,哈……性慾更被牽動,好滿足啊!」
兩個人竟又談得甚為投契,朱不三對「天皇帝國」女性有了更深入了解,也就蠻有把握要桃子投懷送抱了。
說說笑笑之中,五人沿來路回到「神山藩國」去,因為個性相近,怨天世子好快就與小白、朱不三等建立了深厚友誼,四人同心,決意與主戰的「江川藩國」周旋。
小白等人救了怨天世子回來,又殺了豐田武神,還敗走威名顯赫的德川神風與及宮本劍藏,立時引起全國轟動,人人頌讚,畢竟「神山藩國」已許久未有如此威風過了。
近一百年來,「神山藩國」一直主張固守,休養生息,開墾土地,跟重武主戰的「江川藩國」實力愈益遠離。
每次有鬥爭、開戰,一定是「神山藩國」割地或賠償求和,早已司空見慣,這次重創敵人,當然整個「神山藩國」民心鼓舞,歡騰四起了。
小白甫回到「神山王宮」,已被單獨邀請同試「茶道」。
怨天世子作為引領,先與小白一同換上素白茶服,以示尊敬「茶道」之學。
世子的一向不羈臉容也突然不知去向,換來是截然不同的冷靜、平和,彷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當進入「茶室庭園」,地上鋪了一塊又一塊的石頭,作為踏腳之用,一直伸延成真善美。」
世子說道:「咱們必須小心的腳踏『飛石』而行,來吧,先從「中門』低頭進入內園。」
所謂「中門」,只是一道較矮的門口,要穿過便必須彎腰低頭,甚是麻煩。
小白道:「怎麼不把門建高一點呢?」
世子淡淡道:「首先,你應該明白『茶道』之真正涵意。『茶道』主要極為講究禮法,並結合了『禪』的精華及『侘』觀,再提升至藝術境界,讓人修心學習。」
小白對學問的追求甚是有興趣,再追問道:「中土有『禪』的觀念,我當然懂,但『侘』又是甚麼?」
世子道:「『侘』是指人要學習避免鋒芒太露,追求簡樸及抽象美。是剝開事物表面的假象,探究隱藏在內層的真善美。我們得到任何的榮耀、快樂,都好容易陶醉於表面感覺,這樣的外層虛幻,容易令人迷失,故此必須懂得探究內層精神的真善美。」
小白點頭,總算稍稍明白,指著前面的「中門」道:「此門就是要每一個來學習『茶道』者,任你是達官貴人,也必須低頭彎身,人人無分彼此,先撇開表面風光,拋棄特殊身分,清心寡欲,才能虛心靜慮,從『茶道』中領悟人生。」
世子微笑點頭,穿過「中門」,在「茶室庭園」中踩飛石前行,至一個水井之處停了下來。
世子以水瓢取水凈口、洗手,淡淡道:「前面『茶室』被視為聖地,每個客人在進入前,必須先以此『蹲』內的水清潔。」
兩人依照規矩,再前行至茶室入口「躪口」,在綁著繩子的「關守石」前止步。
小白已有點明白,沉默的神山八代是要他在救世子、敗大敵、奪得無上光榮的同時,更進一步去了解箇中感受的內涵意思,故此便相邀一同來到「茶室」靜思,學習「茶道」。
以「茶道」來提升個人修為,可見神山八代絕對是深不可測的人物,也是小白到了「天皇帝國」以後,所遇上的最了不起者。
進入簡單、寧靜的「茶室」,原來連布置也十分講究,絕不能亂,必須以簡樸、有禪的感覺為主。
牆上掛物,都是水墨畫及富禪風的書法,茶客所用的放「抹茶」茶葉罐「棗」、茶碗;燒水泡茶用的「釜」、「風爐」;取熱水用的「柄杓」、攪拌用的「茶究」,全都一絲不苟。
眼前,閉目靜思的神山八代已守候多時,他也一樣換上素白茶服,依照「茶道」規矩在修心。
小白也受到四周環境感染,恭敬的坐下,跟著嚴謹的「茶道」禮儀,吃糕點、捧茶、轉碗,以三口喝完茶。
沉默的神山八代依然如一座大山般屹立在前,慢慢感受茶的味道,深思靜慮,氣定神閑。
透過神山八代的處變不驚、冷靜沉穩,每個人只要細心欣賞,自能領悟、學習其中的高尚情操。
「有甚麼感覺?」這是神山八代的第一句話。
內里意思可能太多,是學習「茶道」的感覺?對神山八代有啥感覺、挫敗三大將軍有甚麼感覺?
神山八代要問的究竟是甚麼?
小白突然醒悟世子曾提及「侘」的精神,當下笑道:「感覺是平靜,正在跟藩王學習應有的感覺。」
神山八代笑了笑,竟親自又替小白送上一碗茶。
神山八代道:「『茶道』精神在於四個字『一期一會』,意思也就是主人和客人因茶相會,精神相通,情景稍縱即逝,此剎那的感覺是不可能再重複發生,一生只此一次。」
小白再又三口喝完茶,以茶碗正面面向神山八代,淡淡道:「小白初到貴境,惹來是非,得藩王賞識,彼此感受新鮮,相互溝通、信任,也只是淡淡然的開始,萌芽感覺只有今時。」
神山八代道:「人生在世,表面風光只是虛榮,彷如浮雲,一瞬即逝,心有所悟才是實在。」
小白道:「這也是『天皇帝國』的階級精神所在,大家不必理會自己地位或高或低,重要的是如何於自己的階級做得最好,成為最出色者。不妒人、不自卑,只要接受。」
神山八代笑了笑,小白真的悟性奇高,從中土而來卻很快便掌握到「天皇帝國」繁複的社會結構大道理。
只要人人依此思想作為信條,每個人都會甘心被高高在上的統治者領導,任由主使、差遣,不會抗命,順從貼服。
難怪當初桃子不愛朱不三,但只要被命令下嫁又丑又胖的男人,仍然會妥貼服侍,甘心當個任勞任怨的妻室。
妻室有她的責任,有她的必然,必須做符合身分的事,其他的喜惡感受,不應破毀妻室固有要履行的一切。
小白笑道:「藩王要小白領略的道理、精神,大致上都明白了,但看來藩王還希望小白的悟性可再深一層。」
神山八代長久才道:「咱們『天皇帝國』數百年來能屹立不倒,天皇、藩國的相互關係至為重要,要是平衡力稍有傾側,可能便會天翻地覆,甚至大地滅亡。」
小白道:「二百歲的江川不死不斷擴軍,力量如日中天,要改變原來平衡的形勢,就只有這老不死有此能耐。」
神山八代拿著茶碗道:「碗內的茶太滿,便會溢出,熱茶反而灼傷手指,過猶不及,反害自己。」
小白道:「三個月後,這瘋狂藩王將派兵攻打中土,企圖建立脫離『天皇帝國』的新國度。」
神山八代道:「三天後,已一百年沒有進京面見天皇的江川不死,將趁『時代祭』入京都。」
小白愕然道:「一定有所圖謀。」
神山八代淡淡道:「茶,太滿了,自然溢出來,是必然的事!」
小白道:「江川不死要對付天皇?」
神山八代道:「他要當天皇!」
驚訝失色的小白呆在當場,這江川不死實在膽大,以攻打中土為藉口,便可以堂堂正正擴充軍隊,待時機成熟,便先攻殺天皇,由他一登龍門,雄霸帝國一切,那時才再揮兵攻打中土。
原來野心家的意圖絕不簡單,江川不死要一舉數得,徹底完成霸業,無後顧之憂。
神山八代說罷,與身旁的怨天世子繼續喝茶,一派閑定,再沒有說甚麼話。
小白也同時喝茶靜思,大家也都在等待,等待答案來臨,也就是今日「茶道」的最終目的。
小白終於開腔,問道:「聞說天皇以下的朝廷文武百官,均由貴族擔當,貴族獨攬政權,生活虛矯華麗,日趨奢靡,尊稱為『平安貴族』,武學修為卻是相當出色。有人要刺殺天皇,卻必須先對付『平安貴族』,之下還有大批武士,絕對絲毫不容易。」
神山八代再也沒說甚麼,只是在點頭。
小白笑道:「一定是籌劃已久了,那江川不死已籠絡了部分『平安貴族』,聯手誅除異己,再行刺天皇。」
依然是平靜如常的神山八代,仍然在等小白的一句話,他好希望小白會答應。
「好,我入『京都』,刺殺那江川不死的事便交給我吧!」小白終於說出了神山八代期待已久的話,立時再送上茶,臉上鮮有的微笑來了,心結終於解開。
小白再三口喝茶,道:「但請也同時答應我,小白殺了江川不死,天皇及藩王閣下,就必須承諾不能侵佔中土大地。」
神山八代又再開口,答道:「一言為定!」
小白終於答應前往「京都」刺殺二百歲的江川不死,但如此無敵神人,小白能對付么?——
第四章挑那媽叉雞
「丸庭園」採用「築山迴廊」式設計,池塘位居中央,各色大小岩石環列在外,庭園四周櫻、楓等樹木環繞。
池中有個小島,象徵蓬萊仙島,傳說「蓬萊仙島」是中土仙人居住,又有長生不老葯的地方。
「丸庭園」內,一陣陣呼喝叫喊聲響起,嬌柔無限,好聽得不得了。在池塘旁的一角草地上,婀娜多姿的桃子正在練功。
只見她一個踉蹌似仆或跌的倒在地上,姿態卻是優美有致,雙腿突然向後飛踢,迷人姿態看得人神搖魂盪。
在一旁的朱不三竟眉頭緊蹙,狀似並不欣賞,不斷搖頭嘆息,天啊,這好色傢伙死性改了么?
草地之上又滾又爬,原來是好難表現出美妙動人姿態的招式,在身形婀娜的桃子演繹下,都仿似有了美麗的生命,瞧得人眉飛色舞,一動又是一種風姿,活色生「停啊!停啊!
你……究竟搞甚麼鬼啊桃子?」一臉不滿惆悵的朱不三,臉容綳得緊緊,急急走上前喝止。
桃子正在努力練功,原以為會被朱不三大讚不已,怎知換來卻是沒頭沒腦地責罵,立時悵然若失,進退維谷。
桃子膽怯怯道:「功夫……招式都是相公傳授的啊,桃子……已很努力的練習,沒有半絲偷懶呢!」
朱不三五指抓向自己的臉,極為不滿道:「放屁!放屁!你如此學我功夫,包保你一生一世也不可能打倒仇人,說甚麼報仇雪恨,唯一可能就是在夢中行刺,唉!」
原來桃子在「天野神鶴島」上,見到朱不三武功出神入化,仰慕不已,回皇宮后立即向他請求,拜入門下,要苦練他的神功。
桃子也實在很努力,朱不三所授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牢牢記在腦中,半分不忘。
只是朱不三的招式動作實在難堪又古怪,女兒家使出來甚為粗鄙,便稍加調改,變得優美異常。
朱不三氣上心頭道:「桃子啊,怎麼原來既直接又刁鑽的招式,你把它轉化成又柔又弱啊?」
桃子吞下了一口唾液,細細聲道:「我覺得招式太唐突、太難看了,就算依足你的指示,我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感覺』,好難發揮出精髓來,惟有稍加改良吧。」
朱不三怒火中燒,喝道:「放屁,你不是稍加改良,而是徹底摧毀,我的『朱氏賤格拳』,就是把原來本身粗鄙獨有個性,融入拳法中,令武功施展出來特別得心應手,拳意隨心意,心意動殺意,招式、個性合一,殺力自然高強。」
「你啊,胡亂把我的『朱氏賤格拳』改得柔柔弱弱,一拳打爆下體,你就拍一拍算數,天啊,你不打爆敵人,他雙腿就會踏破你頭顱,非但殺不了人,更要賠上性命哩!」
朱不三的一番教訓,把桃子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卻毫不反駁,因為她知道相公目的也只是對她好。
要復仇,親手宰掉大仇人,便必須擁有高強武功,朱不三平素對自己體貼入微,半點也不敢大聲。
現在卻是疾言厲色,為的也不過是害怕她學藝不精,在交戰對決時殺不了仇人,反被斬殺而已。
愈罵得聲色俱厲,證明朱不三愈是疼愛自己,桃子內心反而相當喜悅,總是含情脈脈的望著師父朱不三。
不停的點頭又點頭,朱不三指點得是,但她實在掌握不到其中粗鄙感覺,殺招揮不出威猛殺力來啊!
朱不三突然對著桃子喝道:「挑那媽叉雞雞!」
一句粗話劈頭而來,只把純真的桃子嚇得傻呆了,相公……他為甚麼對自己說髒話啊?
朱不三笑道:「怎麼啦,這句『挑那媽叉雞雞』感受如何?」
桃子道:「好噁心啊!」
朱不三笑道:「來,你也說一遍『挑那媽叉雞雞』,準備,要盡情投入,來吧!」
「挑……那……那……油雞!」桃子含糊道。
朱不三的雙目瞪得比月亮更圓更大,傻愕當場道:「你……說甚麼油雞?不是上酒樓、飯館啊,甚麼油雞、白切雞?」
桃子不好意思地道:「好難說得出口啊,我學武功吧,又何苦逼我說粗鄙話呢,刪改一點不是更好么!」
朱不三搖頭道:「桃子夫人啊,相公要傳授你的,正是最上乘武功啊!你知道嘛,一直以來你不能施展『朱氏賤格拳』,就是因為你純情的性子接受不了太粗鄙的行為、說話。從中也感受不了我最強的拳法精華,當然就不可能打出狂猛精髓殺力來了。」
「要改善,必須先要你融入我的性格,跟我有一樣粗鄙的言談、神態、行為,久而久之,習以為常,當然就能潛移默化,把性子結合武功,轟出神髓來了。」
桃子終於明白朱不三的一番苦心,原來要學「朱氏賤格拳」,自己必須先學會「賤格」,愈有朱不三的低賤性格,便愈能發揮武學精髓,桃子恍然大悟了。
「挑那媽叉雞雞!」桃子突然叫罵出來,竟然也覺得真的好有趣,不怕羞恥便朱不三仍是一臉不滿,不停的搖頭道:「不……哪裡有水準,聲調太柔了,再來!」
「挑那媽叉雞雞!」
「不……再認真一點,再把五官繃緊,再來!」
「挑那媽叉雞雞!」
「你,好得多了,但還是不夠氣勢,你不能雙腳合起來站著說粗話啊,應該把雙腳分開,一腳遞高踏在約二尺高的小台階或凳子上,再有一副不可一世的賤樣,怒喝才成。」朱不三再進一步細心指導,真的循循善誘,不遺餘力,盡心教導。
桃子果真一腳踏在假山石上,叉腰指著朱不三,怒喝道:「挑那叉雞雞,你早叉一點說嘛,麻叉煩又招狗積,你再不說明白一點,信不信我一叉拳打你媽的大鼻子爆飛鼻屎鼻涕,痛叉死你算叉數!」
朱不二呆在當場,也不知如何回答。
「哈……」
朱不三、桃子同時相視爆笑,嘻哈不絕,實在開心痛快,桃子終於掌握了「朱氏賤格拳」的「心法」,只要繼續苦練下去,必然大有所成,既賤格又武功超群。
爆笑聲中,桃子的心已愈來愈有「感覺」,她早對跟前醜八怪朱不三有傾慕之心,現在又習慣了他的粗鄙行為、說話,整個人慢慢溶化在同樣的世界里。
就似是一同呼吸,思想、反應都一樣,再加上他倆已共同生活,彼此同心,對方又是自己學習的對象,跟著有啥事發生,誰也可以輕易猜度推算出來了。
原來,一個你極為討厭的人,也會突然轉變,令自己對他有愛慕之心,世事果真難料。
朱不三一腳踢向桃子的屁股,哈哈大笑道:「嗯,你的大屁股又厚又豐滿,相當有彈性,真好踢。」
桃子也毫不示弱,一個鶴嘴啄中了朱不三的下體,痛得他呱呱叫了起來,桃子又笑道:
「哈……原來你那話兒也有彈性啊,割了下來炒飯,大概也相當彈牙呢!」
「丸庭園」內,兩個露水夫妻在胡扯亂打,你咬我耳朵,我咬你大鼻,你把泥沙塞入我褲內,我脫下你褲子塗上墨色,搞來搞去,不期然兩人感情已跨進了一大步、愛情,男女不一定外表相襯。
愛情,男女的性格卻必須合襯。
「神山王宮」的南門前方,有一所窄小的「本願寺」,寺內的住持是神山八代麾下三大神將之一。
這位神將從來不帶兵出擊,只負責固守正宮,部下全是由僧侶組成的「僧兵」,白衣連頭包裹,所用的兵刃都較為簡單,惟是殺性強橫,此浪人更勝一籌。
小白與怨天世子急忙趕到「本願寺」去,只因為怨天世子透露出原來神將的名字是不動明王。
「一休七絕」中的戰旗「風林火山」,當年一休聖僧就是把他贈給最適合的武僧不動明王。
小白見識過「浮世繪」后,也好想認識一休在三十歲時所鑄造的戰旗「風林火山」,便由怨天世子帶路,直闖「本願寺」去,再欣賞「天皇帝國」七大神兵之二。
小白道:「一休大師為何會把他在三十歲時,也就是『一休七絕』的最先神兵,贈送給不動明王呢?」
怨天世子道:「簡單得很,因為明王根本就是一休大師的唯一徒兒,近水樓台先得月嘛,有啥稀奇。而且,這『風林火山』在鑄造時,根本就是依照明王的特性去打造的。」
小白道:「真的好想來個一窺全貌,把『一休七絕』的每一神兵都欣賞齊全,嗯,那一休聖僧必然是非凡人物。」
怨天世子笑道:「只是個五尺矮個子,十分慈祥,嘴裡佛法頗有見地,就是這般而已。
哼,相比我這天生王命,富貴一生,非凡之尊,那笨和尚一休又算得上甚麼!」
小白笑道:「看來世子對一休大師也有極深入的認識,甚至好像還跟他有點交情似呢!」
怨天世子道:「當然了,他一直留在咱們『神山王宮』內,受咱們供養,彼此的關係當然融洽。」
小白就在「本願寺」前停下腳步,回頭張大口凝視怨天世子,有點不能置通道:「一休大師他……就住在此王宮之內?」
怨天世子笑道:「當然啦,就在你面前的『本願寺』,這九牛來從未離開過半步。」
小白對鑄造了七大神兵的神秘聖僧最是好奇,加上還有機會欣賞「風林火山」戰旗,不禁喜悅萬分,心情激動起來。
一步又一步踏入「本願寺」,還在大門前,一陣又一陣的熱流飄散出來,明顯的內里已熱燙如洪爐。
小白愕然道:「怎麼會如此酷熱,真奇怪!」
世子不答話,輕輕一笑,便引領小白走到更熱不可耐的第二層樓上,前面是一道大鐵門。
拉開重重的厚鐵門,高溫熱氣如火湧來,小白眼前所見,竟然是一座鑄造兵器的大火爐。
一個光著頭的五尺老僧,全身赤裸,只餘下遮住下體的一塊白巾,掩住最重要部位,正在努力鍛造一把新兵器。
眼前爐灶兩側壁上各開有十八個通風口,並插入竹管與鼓風器相接,爐的兩側各設有活頁式鼓風器。
冶鍊時,每台鼓風器由工人交互用腳踏之向爐中送風,並在爐內焚薪烘乾爐膛,再充入黑木炭,點火鼓風。
小白初次目睹鍛鏈刀劍過程,是在「武國」「劍皇宮」內,惟是今日所見又是一新耳目,與中土方法小同大異。
怨天世子笑道:「這就是我國獨有的『蹈吹』煉鐵方法,鋼鐵料完成再熔鑄為『刃』。」
先前那光著身子的傢伙正在反覆錘打,不斷把鐵料鍛薄,製造出鋒銳的神兵。
小白再走上前看個究竟,突然嗡嗡聲急急響起,手中的「赤龍」不停顫抖發出響聲,同樣,老僧人用長鐵鉗夾住正在錘打的「劍刃」,竟又激起火花濺射,不停躍動。
「赤龍」嗖的一聲便逕自飛出劍鞘,疾射而出,撲向還沒打造完成的「劍刃」。
老僧被突如其來的「挑釁」弄得手忙腳亂,只好極力箝住「劍刃」,免得飛脫甩出。
惟是「劍刃」似已具有靈性,不甘示弱也飛射而上截拼「赤龍」,兩「神兵」相遇揮斬,立時光華耀目,如與烈日爭輝,竟光亮得令人難以睜目而視。
強光暴射下老僧也感愕然,鐵鉗一松,「劍刃」便飛脫而出,與「赤龍」展開燦爛激戰。
血色賁動的紅光,勇猛精進,在半空漾起凄美的顏色,教人神迷魂盪。那盪心搖魄的聲音鑽入耳中,更像是痛苦、恐懼、絕望一同湧入心肺,扭曲五臟六腑似的。
星火四散,太過分的燦爛奪目,內里卻又暗藏極痛極震撼之哀苦,「赤龍」與「劍刃」
竟射入了烈火洪爐里,激得火舌高張,熱氣騰騰再升,斗得難分難解。
那老和尚突然躍起,手上大鐵鎚重重轟在洪爐之上,洪爐立時應聲爆炸,兩神兵也再飛射而出。
老和尚以鐵鉗再夾住「劍刃」,小白則一手奪回「赤龍」,收回鞘內,緊緊按住。
但「劍刃」重遇爐火,炙熱再升,竟熠了鐵鉗再甩射飛出,老和尚一手執握,五指扣死,竟然以自身內力壓下「劍刃」的荒唐殺性與高漲炙熱,手臂仍不停顫抖。
滿頭大汗的老和尚一臉慌張,笑道:「唉喲,好哥哥,險些兒被你的『皇者之劍』害得我百歲無禮啊!」
小白笑道:「大師看來應該就是『一休七絕』的鑄造神匠一休聖僧了吧?所謂百歲無禮,是何意思呢?」
一休伸出舌頭兒,滿臉頑童模樣,一屁股先倒坐在地上,氣喘咻咻道:「先別喚我作甚麼聖僧,最怕這些無聊冠冕,你喜歡便叫一聲大師,不喜歡喚我作禿驢也一樣。這『劍刃』是我今年百歲所鑄造的最新神兵,你的劍要是毀了我的心血,豈不就是百歲無禮,沒有了我自己送給自己的賀禮了么,明白么?」
小白眼前一亮,再踏上半步望清楚,訝然道:「這就是『一休七絕』以外,每十年才鑄成的神兵最新者!」
一休挺舉起「劍刃」笑道:「可惜啊,一直沒有足夠心思,還不能打造完成,這『天皇帝國』皇者之劍,剛巧碰上你手中的中土皇者之劍,相互妒忌,也就拼個你死我活了。」
走上前也細心欣賞小白的「赤龍」,嘖嘖稱奇道:「七十年前,我也曾聽說過中土有一『赤龍』,乃皇者之神兵,用者必須具有皇者特質,否則便駕馭不了此神兵,呵……真妙,今天我終於碰上了。」
突然一休的臉上充滿疑惑,不一會兒又顯得惆悵,再一會兒竟又哈哈大笑,像似是茅塞頓開,暢快不已。
「哈……對了,對了,我一直只專註在『劍刃』的打造上,卻遺忘了『劍鞘』的設計、結構過程,以神龍把死,憑血化扣拔劍,此劍設計當真心思縝密,我卻忽略了啊!」
一休對「劍刃」笑道:「好了,你很快便能大功吉成,有了啟示,我就輕鬆多了。他日『天皇帝國』這皇者之劍再遇上中土小兄弟手中同樣的皇者之劍,一定精彩絕倫哩!」
放下了心頭大石,一休大帥也就更為輕鬆、愉快,引領小白等走進另一道門,竟教小白呆住。
房內滿是石刻、陶瓷、字畫、雕花木器、漆器、象牙器皿,甚至是一桌一凳,竟全都是中土最常見之物。
踏進房裡,甚至是或杯或碗,也是中土之物,彷如已回到中土,感覺跟正宮是兩個世界。
一休拿著杯子不停轉動,十二分欣賞道:「我對中土文化最為著迷,這些都是平素蒐集回來的妙品,只是我覺得還不足夠,最好再改個中土的名字,那就最妙不過。」
小白看見這鑄造神兵的大師,竟然半瘋半痴似的,心裡油然動了玩弄這老頑童之念,便道:「那大帥有了頭緒沒有呢?」
一休滿臉苦惱,坐在地上不語,只是不停的搖頭,活像已因此而大受打擊,悶悶不樂似的。
小白笑道;「我有個建議,這名字十分之好,不如大師試試考慮又如何?」
一休當下大力點頭,小白道:「大師常常要被善信問這問那,求教指點,你自己也在不停問,究竟用啥中土名字最好,每天在問,『問』是煩惱,不問便快樂,故此,名字就叫『莫問』,豈不妙哉!」
一休獃獃道:「啊,我就叫『莫問』,哈……很好啊!」
小白強忍住笑,道:「對了,莫問,乖,聽話,哈……」
莫問,也就是小白孩子大懶蟲的名字,好玩的小白誤導一休大師為自己改了「莫問」這中土名字,每一回小白叫他,就彷如呼喚自己的孩子,口舌上佔盡便宜,老和尚卻是蒙在鼓裡。
一休還在大聲嚷道:「莫問,我一休從此就是莫問,好名字,好名字啊!」
被愚弄的一休還在高叫自己是莫問,小白笑得別腰背痛,人人敬重的大帥,卻被他玩弄於股掌,實在好玩。
不停的摸著矮個子老和尚的頭,笑得淚水也溢射而出——
第五章膽大一巴掌
「皇首城」內的大牌坊下,城中老街,各式各樣老牌店號、徽式小肆、旗幡飄揚,人流熙攘,儘是古你風情。
所有的城民,頭兒都向上抬,定睛望著牌坊上的城主笑莫問,心裡都好緊張。
每一個人都好想勝利握在莫問手中,他來了以後,進行的舊制度改革,令每一個人都能憑著才能,有機會爭取個人成功,擺脫貧困,彷佛人生成敗都握在自己手裡。
對戰敗的人來說,這種感受非常重要。可以盡量把精神投入於自我提升、鍛你里,不必再陷入亡國的苦痛追憶中。
莫問當了城主後,政績極為出色,「皇首城」的男女老幼,都好想他留下來繼續統領大家。
莫問卻偏偏選擇認輸,究竟是何道理?
只要效法上一次與夢兒的比試,莫問再一次倒頭大睡,靜待鳥兒在大火過後,再飛返回來,要嬴名昌世簡直易如反掌,但現下又如何,莫問為何認輸?他還對著傲霸的名昌世在笑。
「大王好像極為相信命理玄學,還搭建觀星台觀測天象變幻,等了十年才奪得權力,又不肯當皇帝,只躲在大福大運的名天命之後,當真迷信得過分,但為啥會篤信命運至此呢?」
莫問從不認識名昌世,只知他對玄學、命理極為注重,半生一直依照天命而帶動自己命運,是切切實實的迷信者。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發箭吧!」只見名昌世卻避而不答,再將弓箭遞給莫問。
但從他鮮有的僵硬神態來看,莫問可以極為肯定這位殺人不眨眼、殺性最凌厲的太上皇,有一個最嚴重的致命傷--恐懼。
他的眼神是從開始便閃閃縮縮,莫問看得好清楚,名昌世一直不敢正視自己,他,好恐懼。
莫問只是一名小孩童,身為武功高絕的前殺手樓樓主,名昌世為啥會怕莫問?
好奇怪的問題,不可思議,但事實卻真是如此。
莫問笑道:「喂,別怕呢,對面叢林已被你一箭燒通了頂,一隻鳥兒也沒有,你好成功啊!」
眼神仍是難掩莫名的恐懼,名昌世索性閉目不視,他就是不相信莫問能嬴他,說道:
「我等得好不耐煩。」
莫問笑道:「你不用再等,我已經認輸了!」
莫問再次把弓箭放下,莫問竟然棄戰?竟然把「皇首城」雙手捧上,讓名昌世輕易奪取?
這……究竟藏著甚麽玄機?
一向自負,但對此戰卻沒有百分之百信心爭勝的名昌世,臉上流露出莫名驚絕對在意料之外,莫問竟然棄戰而承認失敗,最驚訝者,除了名昌世外,當然還有一個在牌坊之下的芳心。
宛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知只要甜睡一覺就能等到明天,再一箭射下兩隻鳥兒,那便輕鬆取勝。莫問卻明明能勝而不勝,甚至不戰而稱敗,芳心雖工於心計,卻也如墜進五里霧中,未明原委。
莫問笑了笑,對著眼前的大梟雄名昌世道:「閣下已佔得此城,下一步該當便是『皇國』的其餘二十九座城吧。」
名昌世道:「你回去告訴伍窮,本王的下一步還包括他的頭顱,叫他千萬小心。」
莫問笑道:「大王,你也要小心啊!」
名昌世驚駭驟現,惶急道:「甚麽?你說甚麽?」
只是你言一句,名昌世卻是反常的緊張,驚疑不定,瞪目凝視,莫問也對此不明所以。
以武功而論,名昌世遠在自己之上,為甚麽他偏偏好像很害怕自己呢了究竟是甚麽原因干,莫問沒有再探求下去,走到牌坊之下,與依依不捨的城民一一道別,大家都璃著滿眶淚水,捨不得莫問離去。
是莫問燃點起大家努力向上、改善生活的希望,他所制訂的新制度,令大家都願意付出、發舊圖強。
「珍重啊,笑城主,咱們永遠懷念你。」
「我的孩子定會好好在『書院』苦讀,多謝你啊笑城主!」
「你的錢幣制度教我們學會了許多許多。」
「你的度量衡制度太神奇了,商貿交易因有了此度量衡,彼此就不用爭拗。」
「十一歲的好城主,請受小人一拜!」
拜在莫問身前的,是莫問上任之初百般揶揄、指摘他的方老闆,這買賣木材的奸商,現在已反過來支持莫問了。
「皇首大道」之上,左右兩旁都擠滿淚流滿臉的城民,他們唯一碰上,不用嚴刑重罰、不靠武力鎮壓,整個城的城民都拜在神妙的創新制度下,莫問神力,又有誰及。
鮮花拋起,為離去的莫問小城主留下芬芳,意即表示莫問的功績將千世長存,萬世留芳。
在高高牌坊之上的名昌世,一臉詫異,實在不明所以,為啥這只是來了數個月的小孩,竟可以把民心都拉攏過來?
伍窮的「天法國」滅了「皇國」,國讎家恨在前,偏偏城民對此敵人派來的城主寵愛有加,支持至極,名昌世一向為武力、霸權的崇尚者,當然不會明白政事手段的神妙。
但內心已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了解莫問施政之法,原來不費兵卒殺力,亡國城民也會甘心俯伏的。
出了城門,芳心終於再難耐心中疑惑,正要向莫問問個究竟,大懶你卻又回復他的怠懶本色,伸一伸懶腰便走進早已預備好的馬車上,哼著無聊簡單調子便欲沉睡去。
芳心並沒有打擾孩子,她很明白,這數月來孩子實在好累,就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吧。
莫問突然擁住芳心,把頭兒壓在她腿上,喃喃道:「娘的內心一定不停在問為甚麽了。」
芳心輕輕替孩子拍背,淡淡道:「你當然有自己的道理,娘可仍未猜得出來啊!」
莫問仍是闔上眼,身子屈曲而睡,仍再喃喃道:「娘先前應該看到,孩子離開之時城民都依依不捨。由此可見我所訂下的許多制度,名昌世必須好好繼續維持,否則便難以得民心。只要名昌世沿用我的所有制度,便證明他只是我的執行人,也就是逃不出我規你以外。」
「此模式奠定了我的制度設定是大為成功,否則便一敗塗地,我不把『皇首城』交給名昌世,這試驗便永不能肯定。」
芳心愕然道:「試驗?」
「當然啦,對,是試驗。」莫問悠你道:「我從『一萬險』出來幫助伍窮,唯一要乾的就是試驗,爹當大王時一定不會讓我作如此大膽試驗,跟伍窮便可以大玩特玩了!」
好一句「試驗」,原來莫問要引證一下自己的理論,也要試一下自己的才能,便答應助伍窮一臂之力。
莫問道:「戰鬥勝利只是一時,過十年、八年,你的兵士都老了倦了,如何能像從前一樣威風八面。得到民眾的支持才是真正勝利,伍窮要學習的就是這些。」
說了一陣,大懶你便倒頭大睡,他的話芳心當然明白,但如日中天的伍窮,是否會輕易接受失去一城的莫大恥辱?
伍窮會就此放過莫問麽?
早已對伍窮心存恐懼的芳心,實在好擔心孩子回到「皇京城」如何面對伍窮,被視為死罪的「棄城投降」,會有甚麽結果?
莫問棄城投降的消息,比他所乘的馬車那八條腿跑得快多了,不消一刻已傳遍整個「皇京城」。
當莫問進城時,飽受民眾白眼睡棄,嘲笑之聲不絕於耳,跟他離開「皇首城」時的際遇自是截然不同。
甫踏入「皇宮」,一臉幸災樂禍的春冰薄已歡天喜地的走上前來「迎接」了。
「呵……我們偉大的制度家回來了,大家請為小城主鼓掌,好啊!」整個「皇宮」的「窮兵」侍衛都隨著春冰薄有節奏地拍掌,肆意奚落,要把莫問的自尊踩在地上任意糟塌。
內心對莫問痛恨至極的春冰薄,他當然妒忌伍窮對這小子的過分寵信,明明他才是當城主的最佳人選,莫問一來,這好位置便交給了他,完全趕過自己頭上,實在氣忿。
春冰薄絕對只是個沒有甚麽才能的「小人」,他甚至連「偽君子」也稱不上,這個膽大妄為的小人很明白,自己要繼續向上爬,阻礙在前的,必須小心對付,莫問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伍窮對莫問的信任太過分了,不藉今日莫問落難多踩一、兩腳,難料明天這小子又時來運到,被伍窮再次提升為甚麽宰相之類,那便大大不妙,故此春冰薄特別針對莫問。
大懶你突然停步,走向嘻皮笑臉的春冰薄身前,也咧嘴露齒的笑了起來,說道:「誰都說我們的春冰薄膽識過人,最該受人敬佩,呵……好了,今天終於得見,失敬,失敬!」
春冰薄不屑道:「啊,怎敢高攀咱們的大城主呢,甚麽膽識過人,哼,又怎如閣下呢,把『皇首城』弄得翻天覆地,一塌糊塗,最後還雙手送人,哈……你才是最大膽的呢!」
話不饒人,春冰薄早已恨得牙你你,心想莫問這回闖下大禍,伍窮定然會治以重罪,這小傢伙也就再不能受寵了。
但面前的大懶你卻似是毫不在乎,猶似認為拱手把「皇首城」送給名昌世,並非甚麽了不起的一回事。
大懶你抬頭盯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春冰薄,笑道:「那我們應該比一比,誰才是最膽大妄為啊?」
突然而來的挑戰,春冰薄又怎能示弱,連忙道:「哼,如何比法啊大城主?」
大懶你扯一扯春冰薄的手,示意他微微彎腰才細聲在耳畔告之,春冰薄卻道:「不必了,就讓大家一同知悉比斗形式如同,我不要你敗得不明不白便是。」
素聞笑莫問聰明機靈,智謀過人,春冰薄當然不會貿然比試,還是把一切公開有個證明,免得被對方愚弄。
莫問也就公開說出了比試誰更「膽大妄為」的條件,春冰薄、一眾「窮兵」,甚至是芳心都頓時驚呆了,莫問瘋了麽?
大家只獃獃凝視這大懶你,他是找死來了,春冰薄沒有點頭,也沒有再說甚麽,他只「期待」莫問的「膽大妄為」結果,好了,這笨傢伙一定預知會被處死,故此趕去投胎也。
眾人跟在大懶你之後,抵達伍窮批閱奏章的「真龍殿」,參拜過後,莫問便帶著笑容走至伍窮身前。
伍窮冷冷問道:「你雙手把『皇首城』奉送給名昌世,竟不發一兵一卒抵抗?」
莫問道:「大王認為應該多此一舉?」
伍窮道:「多此一舉?」
莫問道:「大王一直認定我能擋住名昌世?」
伍窮道:「當然!」
莫問道:「好!」
突然莫問出其不意的一巴掌摑在伍窮臉上,清脆響亮,臉上猶留下五指紅印。
這就是莫問與春冰薄的打賭,真正膽大妄為的大懶你,失守「皇首城」後,還要當眾掌摑伍窮。
已貴為九五之尊的伍窮,完全沒料到會被十歲的莫問侮辱,盛怒下龍目直瞪,正要下令斬殺,但話到唇邊,卻又硬生生吞下肚裡,半個字也不敢吐出來。
二人相視對望,百感交集,氣氛極為緊張,下面的芳心、春冰薄等,都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莫問終於先啟齒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錯用了我便該當受罰。但我可以告訴大王,跟名昌世爭戰,以其今日盛勢,實不能應付,接著,『皇國』的其他城池,包括這『皇京城』,也必然會落在他手上,大王宜先退回『天法國』去。」
伍窮終於把怒意壓抑下來,冷冷道:「你先回「御殿』稍事休息,一切朕自有主張。」
莫問表面沒半點變化,但他的內心卻是欣喜萬分,他猜想的都沒錯,伍窮這次要芳心帶他來,最大目的就是對付名昌世,並且十足相信莫問一定會壓倒對方。
從名昌世對自己的無故恐懼,莫問推算出他倆一定有一個共同的關鍵秘密,知悉自己就是名昌世的剋星。
秘密是甚麽?莫問當然猜想不出來,但連自己當眾掌摑伍窮他都能忍耐怒火,莫問再一次肯定了。
但自己怎可能是強者名昌世的剋星?
莫問轉身住「御殿」休息,一臉迷惘,當然,在他前面的一大堆迷惘臉容,更是誇張。
春冰薄的眼神充滿敬佩,大懶你啊,掌摑伍窮大王也不被處死,你當真是太了不起矣!——
第六章死將變窮將
「紫和殿」是伍窮用作休息的地方,但今天卻多了一位高官在埋頭苦幹,拿著算盤算了又算,滿頭大汗不斷滴下。
他的身前全是寫滿句子的紙張,他已咬住筆桿許久了,仍未能再多寫下一字,真奇怪。
但算盤還是啪啪作響,到了最後,還是拿著一張紙條,送到坐在桌前的伍窮身前。
一共十張一模一樣,都寫上了完全沒有錯漏半字的紙張,擺在伍窮跟前,矮小的風不惑活像花了不少心力,一下子憔悴得不得了,吁了一口氣,便放下手上算盤。
伍窮怒目瞪視,口中念念有詞道:「一字記之曰『問』:前功盡廢,功虧一簣,江山從此毀,聯為上策。」
風不惑抹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氣喘咻咻地道:「已再多算了十回,也是一模一樣,絕對不會有錯。」
伍窮道:「唯一可能是宰相你騙我。」
風不惑卻毫不驚惶,鎮定萬分道:「咱們已必然是同舟共濟,加上大王派在『皇首城』的探子,曾偷看莫問與名昌世射箭決鬥,也清楚見到名昌世膽怯心驚,我的批命又怎會錯!」
「當年名昌世拿出他的生辰八字,要我為他連夜批算,結合他以星命術所推出的同一答案,便毅然放棄與名天命及名太宗爭皇位,才免了被名太宗下旨處死,繼而又等了十年,才乘著良機靠攏名天命這大福大運天人,登上太上皇之位。」
「這句『一字記之曰「問」』:前功盡廢,功虧一簣,江山從此毀,聯為上策。」
他當然會牢牢記在心中,笑莫問,天下就惟有他的名字有個『問』字,對付名昌世,笑莫問就是他的剋星。
原來,十年前神相為名昌世批命就已批出肯定答案,難怪伍窮要找莫問這大懶蟲來對付名昌世。
伍窮連莫問的一巴掌都能忍住,為的就是十年前神相風不惑曾為名昌世作過詳細批命,其中有著一字記之曰「問」此批言,暗示了笑莫問就是名昌世的剋星。
伍窮又怎會不知名昌世絕不好惹,反覆再算,神相風不惑仍然確定批言準確無誤,他只好繼續維持原來的計劃。
伍窮道:「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只好夥同莫問,跟名昌世一決生死,把他埋葬好了!」
風不惑道:「但對付名昌世之前,咱們的四位不速之客,必須先行好好打發。」
伍窮忽爾笑了起來,腦海中又似是構思出甚麼有趣的事。
四位不速之客突然來訪「皇京城」,都是為著同一目標,他們都要來跟伍窮討價還價。
「皇御園」的亭台樓閣,假山水池,跟從前沒有兩樣,那高貴清幽的園林環境,仍然賞心悅目。
平湖上的「幽居亭」內,有四位不速之客,清一色都是十六、七歲,全都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有神。
坐在石桌之上,雙目生成彷似鬥雞眼狀,只五尺高的傢伙,手持一把割禾用的鐮刀,名叫--毛產,是「狂意族」派來的代表,看來態度極為不羈。
倚在樑柱的少年,臉闊身粗,十指又短又堅硬,手中的一把劍用爛布帛層層的包裹著,名為--招尤,是「農族」的代表。
蹲在地上動也不動、口中含著一柄小刀,眼目神情呆亂,雙手長得幾如兩腳一樣的,名叫--巔瘋,是「異族」派來的代表。
還有一直沒有露面,躲在一條梁木之後,太陽光照射下,他的人影投射在「幽居亭」中央的--影劍,是「海霸族」的代表。
就是這四位少年人來跟伍窮討價還價。
伍窮甫踏入「幽居亭」,已感到被重重包圍住,氣氛甚是凝重,殺意不斷在燃燒。
陪著伍窮前來的,還有「窮凶極惡十兄弟」,分別站在隔著平湖的對面迥廊內,依照伍窮吩咐,緊守崗位。
「就憑你們四位,便要朕把『皇國』三十座城池分出來,讓『異海狂農』四族各占其六,未免太笑話吧!」伍窮眼目一掃,目光如炬,霸氣狂焰猶如扔下巨石般把四人重重壓住。
蹲在地上的巔瘋,吐出小刀子,在石地板上畫了又畫,刻上了一頭肥豬,吃得飽飽的,十分趣致。
跟著再一刀劃下,一道疤痕從肚腹割下,原來的肥豬變被剖開,變得奇詭可怕。
倚在樑柱上的招尤笑道:「大王啊,『天法國』窮人多,但咱們四族也不少呢,要是把三十個城池平分,彼此的貧民都有了好資源,那就皆大歡喜,無比的美好。」
伍窮冷冷一笑道:「你們都是『異海狂農』四族不久前才招募的『死將』,沒家室、沒負擔、沒前途、沒希望,於是把生命押上,助四族爭取利益,再從中取利。」
「死將」是這混亂時代下的「特產」之一,數以十萬的軍兵中,年輕人要冒出頭來未免太難,因此「死將」便應運而生。
只要你孤苦無依,更不畏死,便可以隨時向三國四族任何一方提出任何不可思議的計劃,再由自己實踐。
如此一來,四族付出的只是極少,但收穫卻好可能極大,「死將」便可走捷徑而一飛衝天。
就如影劍、毛產、巔瘋與招尤四個少年人,因看見伍窮一舉攻下「皇國」,便自告奮勇,聯合力量,以「異海狂農」的共同勢力,趁著「武國」名昌世來攻,便上門威脅。
伍窮不肯割城賠上利益,便可能在應付狂霸的名昌世之同時,更要對付聯合來攻的四族。
伍窮笑道:「你們四人確也膽大妄為,明知不可為而為,只要我一口拒絕,依軍令你們回去后,便會當下處斬,你們不怕么?」
原來當「死將」的最大危險,就是完成不了任務,就算能安然回去,也必定被處斬,以免留有後患。故此「死將」必須視死如歸,不成功便成仁,只有渴求一飛衝天的少年人才膽敢去試。
「大王不必太多廢話,我們的四條賤命哪裡值錢,死了就如螻蟻被踏扁,平常之極,但大王卻不一樣,名昌世來攻,再加上異、海、狂、農四族,大王抵擋不了,就要付出寶貴的生命。」
桌上的毛產在咄咄進逼,伍窮也感到此子的氣焰特別囂張,看來對自己的實力極具信心。
伍窮踏前一步,笑道:「我伍窮從來瞧不起光說話、沒行動的小子,要想拿到你們所希望得到的利益,一飛衝天,便先要顯示出力量來,明白了沒有?」
反過來向四位少年人威逼、挑釁,伍窮就是要看看這四個狂妄小子,究竟有何能耐。
他自己十七、八歲時,在「劍京城」中為爭出人頭地,何嘗不是一樣的不顧生死,為能付出賞銀的人賣命。
名太祖要他與小黑殺誰,他就二話不說拿著「敗刀」去割下那人的首級,至於那人武功如何、身分是甚麼,伍窮從不會問半句。他只知道名太祖能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便是。
為財賣命,伍窮當年也一樣。
毛產緩緩站起,在桌子上對伍窮道:「好,那就讓我先來領教大王高招,把養尊處優的九五之尊打得清醒。」
膽大瘋狂的四小子,身處「皇宮」之內,只要跟伍窮展開殺戰,必然惹來四方八面「窮兵」護駕,只憑四雙手又如何能敵,因此一動手便肯定了四小子必死無疑。
但頑固的伍窮不肯就此割讓城池,他們計劃失敗,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便把心一橫豁出去算了。
橫豎要死,先殺伍窮,留下威名再被處死便出色得多。
鐮刀旋飛鉤向伍窮脖子,招式古里古怪,伍窮一步先退,但不虞毛產的內力竟能令鐮刀震出烈火,火舌搶前已捲住伍窮頸項,焚燒割斬,一招便要取伍窮性命。
伍窮腳下吐勁,竟震飛地下磚石,疾射向毛產的下體,痛得他如刀割切,勁力滯阻,招式頓然潰散。
一腳再踢出,把震射飛起的一塊尖銳磚石直壓插入毛產下體,攻勢接連不絕,只痛得毛產叫得如殺豬般可怖。
痛,是一種感覺,一種教人「怕」的感覺,當痛楚來到,喚醒神經,便會自然反應退縮。
但已豁出去,視死如歸的「死將」又豈如平常,痛反而刺激起殺性,愈痛愈要攻,一退便怯,一怯便死!
毛產的下體被割開了一尺長的口子,當然痛得無以復加,但他依然要攻,一頭撞向伍窮,頓時血花飛濺。
被瘋狂殺招所傷,伍窮的額頭血滴滴在流。
同一時間,影劍也逼殺而來,他的輕功飛快如電,閃來閃去只見急影在身後,伍窮如何轉身也看不見影劍的正面,他總是躲在自己的身後,但偏偏卻不出招。
一個永遠在你身後的敵人,所帶來的威脅實在恐怖,隨時出劍刺殺,壓力鎖住伍窮,教伍窮每招都必須留有三分餘地,隨時應付影劍的突襲,伍窮功力頓然削弱剩下七成。
地上的巔瘋也動手了,身體一翻,頭下腳上的飛踢伍窮,突然又只以頭支持身體,雙手抓向伍窮雙腿。
倚在樑柱的招尤,小心翼翼的慢慢拆掉包裹神兵的布帛,當神兵露出,伍窮一瞥之下也深覺奇怪,世間上豈有如此古怪武器。
一塊駁接另一塊,用不同大小、不規則的或刀或劍,相互熔接打造而成的「雜刀」,凹凹凸凸,這裡突出一塊,哪裡突然崩爛,總之就是一把修修補補的怪武器。
「雜刀」來了,要向「敗刀」討教。
一刀斬出,因為刀鋒不規則,斬起刀勁也或斜或曲的難以預料,伍窮也只好抽出「敗刀」挺擋。
以一敵三,還有一個隨時出招的影劍,伍窮卻沒有下令十兄弟助戰,他似乎好喜歡這殺戰。
四小子拚死來攻,死纏爛打,就算功力末及,也以頑強鬥志補足,伍窮亦拚命斬殺,殺得如瘋似狂。
許久未試過如此忘形、不顧一切的去殺。從前只是毫無負擔,一個希望出人頭地的小子,每一回殺戰都好危險,但偏偏半點不怕。他媽的我不怕死便是,總之我要你先倒下。
從前的拚死感覺,自當上了「天法國」皇帝后,怎樣也不可能再燃燒起來,終於,今日再被這四個小子燃點。
殺啊,哈……身體何處受傷全不在意,只要盡情瘋狂一戰,也許醒來已在地府了,哈……
伍窮的拚死狂態跟四小子完全一樣,陷入瘋狂殺戰中,影劍的威脅竟不再理會,影劍只好出招。
他刺出了十劍,每一劍都覷准機會才急射戳出,好得很,十劍全刺中伍窮,因為影劍只挑或腿或手來刺,破綻較大,伍窮防守力較低,也就相對容易得手。
可是,影劍卻不滿意,甚至是感到沮喪,因為他身上也同時中了二十刀,也都是四肢受傷,傷處恰巧比伍窮多一倍。
以一敵四,伍窮愈戰愈勇,四人愈拚命,他愈是瘋狂,愈是滿足,這種感覺許久不曾試過了。
伍窮突然收招,「敗刀」回鞘,幹甚麼?
不必問,只要殺,「死將」的反應好直接,只可惜他們都不能再殺,甚至不能再動。
貼在身前身後,衣衫互相廝磨,相距不足數寸。四個小子的前後都貼著十兄弟其中二人。
收刀回鞘就是一個信號,十兄弟必須把四個小子的活動範圍收窄,最好令他們不能再動。
影劍、毛產、巔瘋、招尤的一雙手都被十兄弟前後扣鎖擒住,最要命的是前後都有一把刀,架住脖子的左、右。
伍窮以他自己來先試盡四小子的武功招式,身法、步法、刀法、劍法都給十兄弟瞧得一目了然,再下手便萬無一失。
當毛產等四人要後悔已太遲了,幸好他們早已認定要付出性命,故此一點也不後悔。
死亡只是結局,生命押出去了,死亡是二分一機會,並不太難接受,盡量死得痛快一點便是。
伍窮笑道:「四位不畏死的小子,就算朕放你們走,回去后大家也必然會被判死。」
毛產等當然明白「死將」的失敗結局,嘻嘻笑道:「呵……大王你還沒死過啊,我們死了以後,有機會便回來告訴你死亡的滋味吧!」
伍窮冷冷道:「要死也應該先干出一番驚人快事,如此就丟掉生命,人生豈不太無聊!
你們都是希望干大事的人,既然回去異、海、狂、農四族要被處死,何不加入我『天法國』,當我伍窮的『戰將』、『闖將』、『鋒將』、『鐵將』四大『窮將』?」
影劍、毛產、巔瘋、招尤都頓時啞口無言,腦里一片空白,原來要來對付的人,竟反過來拉攏自己。
伍窮道:「冒死前來拚命,你們為的也只是一個出人頭地、一飛衝天的機會吧,我伍窮有容乃大,最愛良才,只要你們向天發誓忠心於朕,朕就當下賜封四位為『窮將』,從此榮華富貴在手。當然了,要是你們能力末及,就算擁有權位富貴,只要一戰慘敗,人頭落地,那就甚麼都化為鳥有,一切只是過眼雲煙!」
伍窮在戰鬥中感覺到四小子都是可造之材,只要收歸旗下,嚴加鍛鏈,一定會大放光芒。
「天法國」正要大展拳腳,把四位少年人都容納旗下,實力再加強,對付名昌世便更是容易。
「願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四個小子突然能提升為大將,所求的功名利祿立時滾滾而來,加上回去四族也是必死無疑,當然懂得選擇,投向伍窮,從此一飛衝天。
把禍事轉化成美事,伍窮的心計已是愈來愈出色,霸者氣概在舉手投足間也處處可見——
第七章芳心計神通
「皇國」的「皇首城」被名昌世輕易奪來,他所帶領的天武上將蕭殺及威武猛將薛無訣,便繼續向其餘二十八座城池進發,要一一收歸旗下,好讓「武國」耀武揚威,達成拓展疆土的野心。
原來二十多座城的城主,均為皇姓「皇國」血裔,伍窮一一予以撤換,全以「天法國」
立下戰功的武將代之,當然難以獲得原居城民的大力支持,不出三個月,已先後再被攻陷了十數座城。
伍窮非但沒有派大兵前赴助陣,反而把力量都集中於防守「皇京城」,看來是靜待於此準備與名昌世決一死戰。
首先,伍窮要十兄弟及四「窮將」一同閉關,把「皇御園」列為禁地,所有人等均不得入內打擾。
而代伍窮暫時執掌國策者,便是皇后芳心。
除非有芳心手諭,否則誰也不能妨礙伍窮等閉關提升武學。待名昌世兵臨城下時,伍窮便出關斬殺。
在芳心的領導下,首先鞏固「神皇怒潮」,加建戰台,再把怒潮大河兩岸百姓遷入「皇京城」內,先把牲口全都帶走,再把成熟的莊稼收割,跟著一把火燒了所有稻田。
如此一來,就算日後敵人大軍來到,要是短時間未能破城,糧草便難以補充,也就無以為繼。
芳心又命數萬軍民在各處布置陷阱,掘起土地,放置尖刺木板或是鐵蒺藜,盡量減緩敵人進攻殺勢。
同一時間,又加強防守,在城牆以外加以改建,把城門全改築為「瓮城」。
所謂「瓮城」者,城門是開在旁側。敵人進攻入城,便變成打橫暴露一列長蛇陣,易於被守城者攻擊。
從城樓上集中以弩射殺,因距離近又是側攻,敵人極難抵抗,便大大有利於「皇京城」
內的「窮兵」。
芳心利用名昌世攻打其他城池的時間,又構築防禦用的「馬面」,即在各城門前築起純作防護性的弧形城牆,把原來防線伸延向前,再減低城門遭受直接衝擊的機會。
此外,還掘有壕溝,阻止戰車直接推進。
芳心曾帶兵兩次攻打「皇京城」,當然熟悉如何部署,同時憑著她的戰法經驗,「皇京城」在三個月內,已變得固若金湯。
三個月來,伍窮都未曾露面,甚至連春冰薄也不得進入「皇御園」,在芳心的領導下動員全城民眾,大戰氣氛瀰漫,「窮兵」們都不敢鬆懈,加緊防範、備戰。
每一天,芳心都帶著孩子莫問到各處巡視。
從探子消息回報,在第四個月的今天,名昌世在蕭殺的衝鋒陷陣下,已攻破所有剩下的二十八城,大軍已開始彙集。
芳心當下命令,從今天起只開東門,其餘各城門緊閉,又命東門每日只准開啟四個時辰,還要作出嚴格檢查方始准許進出。
大懶蟲走到附近的「天京酒樓」,要了一客糖醋魚塊、一壺五加皮,店小二的反應卻是哈哈大笑。
店小二大嘴兒笑道:「我們的大懶蟲少爺啊,要是你能給我一尾鮮魚,我送你五加皮又何妨。」
大懶蟲露出憂鬱愁容道:「天啊,娘怎麼如此快便下手,慢一點還可以呢,魚兒死光了真可惜!」
大嘴兒苦笑道:「十天前的事了,河裡被放置了劇毒,從上游到下游,大大小小的魚、蝦、蟹,一概死個清光,看來『武國』大軍到來,真的連河水也不敢喝呢!」
大懶蟲只得獨自買醉,笑道:「城內的百姓卻是好輕鬆,跟守城的『窮兵』好大對比。」
大嘴兒也偷偷喝下一杯,藉故坐下休息,偷偷道:「我們早見慣了,多年爭戰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城民,況且當日伍窮進城,那些甚麼『天皇帝國』的傢伙殺人實在太殘忍,大家都把仇恨算在伍窮大王身上,這一仗他敗了可能大家會偷笑呢!」
大懶蟲笑道:「哈……你這怕死鬼,當日向『窮兵』下跪投降的,你一定是第一個。」
「唉喲,哪裡是啊,我一早已給嚇得暈倒,不省人事了!」大嘴兒跟大懶蟲很容易就成了好朋友,只因大懶蟲沒半點架子,在「皇首城」的政績又傳遍開去,大家都對他恭敬有加。
大嘴兒道:「我每天看到皇后你娘親四處巡視、指點一切,大懶蟲啊,你想這仗雙方會持續多久、名昌世又能否成功破城呢?」
大懶蟲笑道:「名昌世中計了!」
突然斷言一句,大嘴兒立時呆住,立即再追問道:「中計?中了甚麼計啊?我半點也不明白啊?」
大懶蟲拍拍大嘴兒的頭道:「你當然不會明白了,上天把最好的都放在你嘴上去,其他部分都一概差得很,尤以這腦袋為甚,你懂得為老闆試菜試酒便是了。」
大嘴兒還是死纏不休問道:「大懶蟲啊,我又不是甚麼探子,把中計的箇中秘密透露一點也不礙事吧?」
大懶蟲又喝下一碗酒,才淡淡然道:「我娘並不是以武功聞名,她身為主帥,必然以『戰法』為對戰主力,表面上她做了許多防禦功夫,惟是兵不厭詐,讓人家看到的,又豈會是主力?」
大嘴兒半明又半不明,稍稍點頭道:「那即是我們最老最好的酒,不一定用漂亮的酒瓶盛載,反而一些味道清淡的普通貨色,卻要用最名貴包裝,這樣才吸引人買來送禮啊!」
大懶蟲笑道:「嗯,你這傢伙倒有點悟性,好應該送到沙場去呢!」
大嘴兒問道:「那名昌世只是狂霸武者,論戰法、謀略,當然不及芳心皇后了,看來他今日必定一敗塗地。」
大懶蟲抬頭望出去外面蔚藍的天,笑道:「表面上當然是啊,惟是那傢伙深通『星命術』,要是推算不了天命安排,那廝又豈會貿然出兵呢?但芳心身旁卻又有神相風不惑。」
「哈……當真是旗鼓相當,必然斗個你死我活!」大嘴兒興奮得不得了,來侵略的敵人相互大戰,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只作壁上觀戰,倒也有趣。
「皇京城」已是戰雲密布,但地處偏西的「武國」「劍京城」卻是熱鬧依然,比十年前更為興旺。
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長街」比從前更是人潮洶湧,那曾是朱不三最愛留連的「怡紅春閣」,更是大展拳腳。
在耶律夢香公主的「酒池欲林」消失后,「怡紅春閣」便來個東施效顰,把所有的甚麼「天羅仙衣」、「軟欲溫輕」、「處子獻瑞」,都一一來個就地取才,抄襲改良。
當然,「怡紅春閣」的姑娘都比不上原來夢香公主的婢女漂亮,也沒有甚麼貨真價實的「處子」。
惟是「酒池欲林」始終收費太過高昂,城中一般富戶及常到訪「劍京城」的商賈都無緣問津。
「怡紅春閣」就是看準此點,以巧立名目為招徠,擴大佔地,參考模仿所有玩意,雖然不算出色,但人客只是玩玩,比平常多花費一倍也不算甚麼,從此「怡紅春閣」的「酒池欲林」便傳頌開去。
只要你有二兩銀子,就能享受從前夢寐以求的快活色慾,當然教人樂死,故此有人每晚都前來進貢。
一隊人馬緩緩走近「怡紅春閣」,只見八人大轎異常華貴,漆朱紅,楠木竿,四處掛滿了密垂的珠簾,轎衣綉了一條好威猛的神龍,威風凜凜的不可一世。
大轎並沒有在大門停下,反而一直內進,在十六個一身勁裝打扮的高手護送下,直入「怡紅春閣」之內。
大轎一直向前,從前院走到後院,直抵「酒池」之前才停了下來,十六個護守的高手也退了出去。
「酒池」之內足有五、六十個各式各樣的俏麗姑娘,好奇怪的,有一半是風騷入骨,但卻又有另一半全身顫抖,甚為驚怕,像是受驚小鳥,外貌也相當純真。
「哈……聖上駕到!」
噗通一聲,從轎上飛撲向「酒池」去,立時酒花四濺,嬌聲驚啼,一個雙目被蒙著的客官如瘋似狂四圍亂摸。
素有經驗的妓女們當然懂得潛入酒池下面閃避,可憐那些純真嬌俏的小姑娘,卻被胡亂的撲擁或攬抱,亂摸亂搓抖。
「哈……本皇捉到了,左手的有半斤,右手的,哈……太誇張,足有一斤二兩。」
扯開蒙頭布巾,天啊,這色迷迷的大淫蟲,竟然是娶了芳心后,便從來沒有行過房的當今「武國」天子名天命。
只見他兩手各自捧著兩個少女的一邊乳房,自豪得不得了的命人拿來秤子,要當眾秤一秤乳房的重量。
名天命哈哈笑道;「朕算得沒錯,你倆便要脫光衣服在後宮住上七天,每一刻都不許穿衣,待朕一見就衝動,一衝動便玩玩,哈……快樂更勝神仙哩!」
先來個伸出長舌舔完又舔,再來放在秤上秤個清楚,說也奇怪,竟然真的一個半斤,一個一斤二兩,半分也沒估計錯誤,這名天命真的有點能耐,但也委實荒唐。
六十艷妓中為首的春蘭,急急走上前來,笑道:「皇上啊,上一回小枝與夢色給你帶進宮中,七天後回來只剩下半條命而已,請皇上高抬貴手,別要兩位妹妹進宮了,好么?」
名天命一雙手又抓住春蘭的大奶子,笑道:「你這雙三斤三真多嘴,又來打擾,他們是新鮮貨色嘛,又是良家婦女初下慾海,當然要由我這等高手來調訓一下,才能成才啊!」
說得眉飛色舞,雙手也絕不閑著,四處亂摸的同時,弄得一對小嬌娃淫聲驚啼,果真盪心搖魄,令人血脈沸騰。
為啥原來不敢交歡洩慾的名天命,竟突然大變?
這全賴名昌世當了太上皇之故,當年小白離開「劍京城」前,在七日情中的第二日,以「盜臉術」易容為名昌世,要脅他對天發毒誓,從此不得歡好淫慾,以免有子繼承帝位。
這荒謬事一直騙倒愚笨的名天命,惟是自名昌世回來當上太上皇,經一番詳談,方知悉被小白欺騙了近十年。
不再受誓言陰影威脅的名天命,立時瘋了似的終日沉醉淫慾樂趣中,宮中一、二千佳麗妃嬪也玩厭玩膩,索性天天泡在「怡紅春閣」,快快樂樂的在「酒池」里胡來,縱情色慾。
苦忍了十年的名天命變成了色中餓鬼,加上朝中大事一概有太上皇名昌世料理,他懶得去管,便盡情玩樂。
三國四族中,又哪有如此快樂的皇帝,你說他是昏君,但這昏君卻是優哉游哉,無憂無慮的過著充實的每一天。
外面世界的爭戰,彷佛與他毫不相關,每天醒來,只想想今天要嫖多少美女便是。
名天命在「酒池」中撲來撲去,與名妓們追追逐逐之際,但見一個雙目圓瞪、笑容甜美的少女,獨自呆在一角,一直沒有移動過半分,十分害羞似的。
這些神情落寞的美少女最是怯懼,玩弄起來定然最痛快、最有挑戰性,能讓她哀求苦叫,必然是賞心樂事。
推開其他美女,游步而前撲向少女,名天命笑道:「哈……小妮子獨個兒好悶呢,待朕來給你一點又痛又愉快的感覺吧!」
雙手夾著柔軟的兩頰,沖前上去親她一親,突然驚駭僵死,全身冷汗涔涔而四周的少女不停發出驚呼狂叫,一些更是嚇得哭叫起來,怕得要命。
發生了甚麼事?
名天命雙手仍然按在那少女的雙頰上,可是她的脖子以下卻早已不再存在,頭兒只是「放」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而已。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笑道:「二太子,我的老相好皇帝,好久沒見了。」
名天命抬頭一看,嚇得牙關不停顫抖,說了兩個字:「伍……窮?」——
第八章有苦我自知
在「酒池」之內,一身戰衣的伍窮帶著詭秘笑容,右手一提,那失去頭顱的屍身便扔在名天命頭上,嚇得他立時呱呱大叫,大呼救命,不停向後逃去。
「酒池」內其他的俏麗艷姬,當然也都花容失色,驚呼狂叫,有些相擁抱頭痛哭、有些立時暈厥。
伍窮身後的「窮將」,個個都痴笑起來,頓時笑聲與呼叫聲此起彼落,造成一個相當矛盾,卻又詭異的對比。
嚇傻的名天命眼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伍窮,雙手撥酒不停向後退去,只覺觸碰到艷姬的頭,便大力推開,一推之下,卻被太輕的虛浮感覺嚇得縮手。
「媽啊,又是……個人頭!」對了,原來又是個血淋淋的人頭,唯一不同的只是人頭屬於男性。
竭力定神,方才驚覺這個人頭原來是他帶來的十六個護衛之一,在無聲無息中,竟都死得乾乾凈凈了!
那一大堆的人頭,全被扯住頭髮,握在雙手中。合共十個少年人,帶著冷酷如冰的臉容,竟然輕易便斬殺了十六高手。
「窮凶極惡十兄弟」的殺人本領太高強了,所以殺得並不太痛快,惟有依照伍窮命令,把名天命玩弄一番以滿足變態快感。
一個接著一個,把手中人頭扔向已不停驚呼的名天命,無論他如何閃避,甚至走進艷姬堆中,呱呱慘叫,人頭依然扔在他身上,甚至撞向他的頭頂,撞個頭崩額裂。
忽地頭上一濕,原來是撞爆了頭頂上那個剛扔來的頭顱,跌出了兩顆眼珠,掉在名天命的額上,再慢慢滑過眼睛,掉到嘴角,那些留在臉上的液體,是血還是淚?
「眼睛……是眼睛,哇!」幾近怕得哭了出來的名天命,心頭只覺冷冷冰冰,大夥兒見他如此膿包,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從前也曾殺性頑強的名天命,自當上皇帝以後,早已荒廢武功,更寄情風花雪月,近來更迷上色慾,身體淘空,氣虛血虧,早已失去昔日威武殺性,變成弱不禁風的無能鼠輩。
加上眼前突然出現強敵伍窮,臉上帶著恐怖笑容,再三呼氣定神,方才勉強鎮定下來。
伍窮看著這從前不可一世的二太子,如今在自己面前醜態百出,滿臉儘是不屑之色,對他極為鄙視。
四大「窮將」之一的招尤刻意揶揄道:「死到臨頭了,能有一大批艷姬陪葬,臭皇帝,你總算不枉此生矣!」
一言驚醒,名天命不停的顫抖,聲音也抖顫起來:「甚……么?伍窮,你……要殺朕?」
伍窮報以冷漠一笑,也就等於肯定了招尤的話。
偷偷進入「劍京城」刺殺名天命,這就是芳心的戰法中最重要一環,擒賊先殺皇,一了百了。
芳心先放出消息,假意稱伍窮、四「窮將」、十兄弟都在「皇御園」閉關,又不讓任何人打擾。
暗中伍窮等已帶領一隊兵馬,連夜兼程,直殺往「劍京城」去。為避免被其他人識破,所有人都扮成農民一般模樣,以矇騙路上一切眼目,直趨目的地「劍京城」。
「皇京城」芳心所作的一切防守策,也都是為了兩大目的,一是要混淆視聽,轉移名昌世目標,不讓他察覺有異,立即班師回京,把大好計劃打亂,變得好夢成空。
第二,是要真的盡量拖延,待伍窮殺了名天命后,再趕回來兩面夾攻,藉名天命之死來動搖敵人軍心,一舉殲敵。
芳心妙計,把名天命玩弄在股掌之上,只是,實行上必須有伍窮,這才能天衣無縫。
伍窮再開腔,笑道:「你既是福人,又大福大運,殺了你后,原來從福人而引發的『福緣』、『福運』,也就一掃而空,名昌世失去了福運大靠山,從此大禍降臨,也就死期到了!」
名天命雙目發獃,腦海中仿似甚麼驟然凝固,伍窮殺他是為了殺名昌世,把他原來應得的福運奪走,那他怎還有可能活下去,必死無疑,名天命不得不絕望了!
「敗刀」抽出鞘,閃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勢,刀光罩住名天命,要殺他實在稀鬆平常。
伍窮冷冷道:「朕給你最大面子,你是我刀下亡魂中唯一的王者帝君,來吧,殺啊!」
一刀斬下,名天命引頸而待,殺!
好快的一刀,卻落空了!
名天命沒有死,他赤條條的站在伍窮身前,轉身一看,救他的原來是「天武大將」萬骨枯,身旁還有一名以竹笠蓋臉的高手相隨。
萬骨枯手持一把大關刀,萬軍莫敵的萬骨枯,曾大破「異族」,坑殺十萬大敵,是「武國」多年來最出色的大將軍。
名昌世在離城之前,就把保護皇帝的重任交給他,果然,這委託幸不辱命。
伍窮、四「窮將」、十兄弟,要殺名天命,便必須先殺萬骨枯。伍窮又笑,他笑得更是痛快淋漓。
笑聲揚起,毛產的鐮刀劃出一道火舌,烈火同時自體內以內勁燃燒,包裹全身。
而毛產原來的「鏈刀」,也有了變化,從前的彎曲狀態減少了,刀身更闊,這些都是伍窮為毛產帶來的「蛻變」提升。
已八十歲足、垂垂老矣的一品大將萬骨枯,對武林中事了如指掌,他淡淡的說出了毛產手中的刀原來之名稱:「孕火破體刀。」
天啊,竟然是上代江湖中,曾叱吒一時的「孕派」,呆產手中那柄與「橫刀奪愛」齊名的「孕火破體刀」。
當然,毛產手中是全新的刀,並非昔年神兵,這位原為「孕派」外戚旁支的後人,於先輩留下來的記錄中,發現了一些有關早已失傳的「孕火破體刀」秘學,從此便埋首鑽研。
在毫無他人輔助之下,毛產這小子委實驚人,前後花了七年工夫,重新再仿照鑄造出來的「孕火刀」,其形失真,乍看起來就只像鐮刀。招式憑著零星紀錄,只能盡量從苦練中領悟。
在追隨伍窮后,伍窮得悉箇中一切,便助毛產再鑄孕火刀,又貫入內力提升至可以揮出「孕火」的層次。
經多月來苦練,原來資質極高的毛產,已練成一身不下當年呆產的「孕火破體刀」,面對萬骨枯也毫不示弱。
身形展動,化作旋轉烈火,急如電光疾掠,火勁狂舞,熊熊烈焰包圍住萬骨估。
萬骨枯處於熱勁核心,身旁四周火舌吞吐,無隙能覓,如困在一張火網之中。
「孕火破體!」一聲疾喝怒吼,已失傳多年的神功劈斬而下,萬骨枯以手中龍頭大刀迎上,欲以浩瀚內勁震散孕火,可惜,他估計錯誤了,孕火穿過護身氣勁,直鑽入其腹內。
只要能「種」下「孕火種」,「孕火破體」便成功了。只見萬骨枯的肚皮漸漸隆起,活像一個快要生孩子的孕婦無異。
肚腹因孕火不斷燃脹,最後必然裂爆焚燃,破體而亡,這是毛產初次揮出如此成功殺著,內心喜悅盡現五官。
萬骨枯卻是處變不驚,龍頭大刀剖開腹下一寸餘,急運內力泄出火勁,肚皮也就漸漸回復原狀。
在旁的招尤笑道:「哈……毛老弟,看來你的內力火勁燃爆太慢了,未能及時炸爆敵人肚腹,這位老頭兒才能及時剖腹泄去火種,令老弟你前功盡廢呢!」
難以置信的毛產,辛苦努力只換來一剎那痛快,跟著立即又再冷卻,滿腔失意只能搖頭嘆息。
失意,當然有權沮喪、苦惱,惟是在戰場拚死的同時,就絕對沒有這權利,就是一刻的失神,也可能因而命絕。
千鈞一髮雷霆殺力的龍頭大刀毫不遲疑殺來,只因為用刀的萬骨枯已八十歲了,他當然極有殺戰經驗,絕對懂得掌握稍縱即逝的良機,當毛產感到刀勁已破開了他的臉龐,痛楚才驚醒自己。
退,孕火刀擋,再退。
好可惜,萬骨枯的一刀蓄勢已久,敵人愈退,他的殺力更是連綿不絕,刀勢已成,毛產已死定了。
「當」、「當」、「當」的三聲,來自三種兵刃,這及時而來的三聲化解了毛產的大難。
影劍在萬骨枯背後刺出的劍,巔瘋的小刀及招尤的「雜刀」,聯合起來挫減擋住殺力,毛產才勉強逃出生天。
以一敵四,萬骨枯當然毫不怯懼,只是要又能同時護佐名天命,看來已是天方夜譚。
十兄弟慢慢向「酒池」靠攏,最擅於防守的十個少年人,最開心有機會殺人,畢竟沒有太多沾上血腥的機會。
萬骨枯提刀狂斬欲躍出去救,只可惜四「窮將」已非六個月前般武功粗糙,要敗一人已非易事,何況四人聯手。
伍窮沒有注視萬骨枯,也不去看十兄弟與名天命,他在留意萬骨枯身後的那個神秘人。
完全看不清他的面目,但竹笠帽子之下,那種難以言喻的氣質,伍窮卻好像很是熟悉。
他可以肯定,這傢伙必然是自己很認識、很相熟的人,「劍京城」內,還有誰會是具備勇武氣勢的強者?
甚至是比萬骨枯更強、更深藏不露,他,究竟是誰?
當十兄弟準備動手殺那哭了起來的名天命,竹笠一動,人影晃動,白影疾閃,一剎那間,十兄弟竟然都被踢中頭顱不同部位,爆出聲響,濺起血花,彈飛退開。
只是一招雷電霹靂神腿,竟已傷了十兄弟?伍窮神馳目眩,心下暗暗納罕,暗自發毛,竟似是著魔中邪。
他簡直不敢相信,如此神腿,加上那散發出來的氣質,但這明明就是……
伍窮喃喃道:「苦--來--由!」
天啊,竹笠下的竟然會是應該仍困在「死蔭幽谷」內的道醫苦來由?——
第九章本來無一物
位處荒郊的「神國寺」是一座名剎,它的建築群布置跟一般佛寺並不相同,外觀有六層屋檐,上面是一大、四小共五個錐形屋頂,寺身側面牆上有藏式梯形窗戶,外形宏偉而不笨拙。
一痴大和尚滿頭白髮,看來已有七、八十歲,他為啥要來此荒僻的古剎呢?
小黑跟在十步之後,小心察視四周,肯定僧侶、和尚只有十人,善信則一個也沒有,殺這和尚並不太難。
一直以來都是啞妹子替他打點一切,由她轉述客人要殺的獵物,他只負責執行殺令。
啞妹子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為他的腳鑲上兩枚鐵圓球,讓他練成「鞭腿」,否則今生也是跛子廢人。如此大恩大德,小黑當然感激,但同時又暗暗對啞妹子動了情。
她實在太美,臉容七分嬌俏、三分艷,一雙大眼睛永遠的情深款款,口中雖不能吐出愛字,但臉上已是滲出情愫。
今天的小黑已非昔日風光,他還哪有足以吸引異性的條件?何況還是氣質清秀的啞妹子。
但她從不嫌煩,在醫理小黑時,每隔兩個時辰便替他的傷口換藥。為怕小黑血氣運行不暢,又不停為他按捏搓揉,服侍體貼,甚至是到了今天,每早清晨起來,啞妹子也必定已為他準備好早點。
人生至此,還能有如此佳人在旁相伴,夫復何求?
故此就算不為報恩,小黑也絕對願意為她賣命,只要啞妹子要他去刺殺誰,那人便不能活命。
小黑凝視一痴的背後,冷笑一聲,正要趨前殺去,一痴卻突然轉身,對小黑問道:「自古以來,『神國寺』以花木品種之多而著名,施主,你會喜歡甚麼花種呢?」
突然無聊一問,小黑也不知如何回話,便敷衍道:「甚麼花都一樣,隨便好了!」
一痴淡淡道:「不,怎能隨便呢,寺內有丁香數百株,號稱『香雪海』是為首選,目下正是花開時節,香氣濃郁,飄揚數里,施主不妨吸一口氣嗅嗅香味,且看是否稱心如意?」
小黑勉強深吸一口氣,說也奇怪,花香果然與眾不同,精神立時鬆弛起來,十分受用。
一痴笑道:「哈……看來閣下對此丁香是鍾情了,很好,很好,貧僧就送上此花與君相伴終生。」
小黑不置可否,但總覺一痴太熱情,便問道:「大師為啥要送我香花?我可絕非識花之人。」
一痴上前捧來了一大束丁香,便送到小黑懷中,笑道:「在你墳前,這些丁香一定會燦爛奪目,伴施主長埋黃土。」
丁香撒跌在地上,小黑凝望著這一痴和尚,他看來並非如表面一般平和、慈祥,這老僧是蛇蠍心腸啊!
一痴笑道:「我佛慈悲,一切眾生,臨命終時,若得花緣,香隨魂飄,飄到阿鼻地獄,還留香氣,善哉!善哉!」
小黑冷冷道:「你早知我要殺你,便刻意領我到此寺中,原來大和尚比我更愛荒郊殺戰。」
一痴恭敬道:「非殺戰也,是殺人而已,施主要來殺我,卻原來要被我所殺,天網恢恢,就是如此。」
小黑的「鞭腿」已隨時準備出擊,但卻是有點迷惘,眼前這老和尚竟然懂得武功?他全沒一絲殺氣,難以捉摸啊!
一痴突然再問道:「是夕姬那傻女孩命你這笨人來殺我么?老衲應該沒猜錯吧?」
夕姬?誰才是夕姬?是收買啞妹子的人,還是啞妹子她就是夕姬?小黑可全無頭緒。
一痴接道:「那『無敵』寶刀還在她手上吧!」
一連串教人不明不白的問題,小黑臉上一片迷惘,已清楚表示了答案,他甚麼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不必理會,殺!
「鞭腿」踢攻而上,膝蓋以上因為還有鐵球關節,竟然向上拗曲攻踢,刁鑽之極的腿法,攻其不備。
一痴卻彷如是輕身燕子,彈躍而上,甫觸碰小黑的「鞭腿」便藉勢飛升,順勢卸力,空中翻身便避開了古怪腿攻。
小黑的「鞭腿」卻不肯罷休,立時飛身急舞,旋圈疾攻,使出歹毒的一式「五分天下」。
一式足以轉裂撕開五髒的腿法絕學,是小黑的最強殺著,只要踢中敵人胸膛便必殺無疑。
一痴在空中飄落,「鞭腿」追殺,「五分天下」旋轉殺力疾趕而來,終於壓在一痴胸膛上。
哈……老禿驢,你死定了。
「五分天下」旋出殺力,但眼前所見卻教小黑驚愕迷惘不已,老和尚身輕如燕,竟雙手不停上下擺動,依著小黑的腿旋向同一方向,他的身體正好貼著腳板,也同時旋動,又是順勢卸力,任小黑如何吐勁,只把半空中的一痴轉得更急,一點兒也傷不了他。
小黑的「五分天下」就如此輕易被破,驚駭之際,突然一痴將手伸入袋中,電閃疾射出一物來。
暗器如拳頭般打來,小黑也不敢怠慢,撐身急退,「鐵發功」擊出,把暗器打掉。
「呵……怎麼已鑲嵌了兩個『懷石』來用,再多給他一個,卻又棄之在地,這又是甚麼道理啊?」
輕飄飄如羽毛御風而下,一痴從地上拾回他稱之為「懷石」的一個光亮鐵球。
小黑細看清楚,不禁驚愕不已,這不就是啞妹子為他鑲在腿上,令「鞭腿」可自由踢向任何角度的鐵球?
一痴笑道:「對了,鑲在你大腿及小腿中的那兩個小鐵球,是貧僧繼『無情』、『無量』及『無敵』三劍后,精心鑄煉的好玩小玩意,賜名『懷石』,即用來代替禪僧修練時放在腹前的暖石,這小東西能旋轉如意,暗悟招式,比一顆笨石更有滿足感覺呢!」
「懷石」原為「天皇帝國」僧侶平常修練時常用的一顆小石頭,示意暖石已滿足,能忍受飢餓煎熬。
其後又轉化成食用的「懷石料理」,意即先果腹,之後才有精力品茗,是規限甚多的一種高級享受。
小黑到此已大約捉摸到一痴的身分,此人必定與啞妹子有莫大關係,而啞妹子放在洞中那把奇怪大刀,一定就是一痴老和尚所說的三大名劍之一,內里文章一定極為複雜。
一痴不停把「懷石」放在手掌上把玩,臉上那輕鬆笑態一直沒有停過,活像胸有成竹似的。
「那傻夕姬真笨,以為單憑你這跛手醜八怪便能刺殺老衲?太可笑了,為師門下有此笨徒兒,真是出醜人前!」
小黑冷冷道:「不必說得太多,我容不下這些解說,我來,只是要殺人,其他一概與我無關!」
一痴笑道:「施主,你好沒道理啊,我徒兒從老遠的『天皇帝國』盜走了『無敵』及打造『懷石』的秘本,現下發現贓物在你腳內,你不單止不願交還,更要殺我,好兇悍呢!」
小黑道:「你要拿,便要把我的生命一同取去,否則便留下你的性命,讓我有個交代便是!」
近十尺長的發鞭作為攻擊主力,一式「死纏爛打」揮出,「發鞭」急射卷向一痴脖子,急急繞了三個圈便勒緊扣死,一痴的身體卻輕飄飄的被扯得浮起。
沒有藉力點,也就不可能勒死一痴。
「死纏爛打」卻不一樣,「死纏」成功了,便是「爛打」,「鞭腿」向上踢擊,轟得一痴肚腹氣血翻亂。
一痴在半空反方向旋轉,想要解開脖子上發鞭扣結,惟是小黑一直不斷急射,髮辮始終纏死勒緊。
好個一痴,突然又再射出手中「懷石」,深入小黑後頸大椎骨處,再五指一扭,小黑頓然慘痛狂嚎。
原來一痴的插入位置,正好是頸骨相接連處,「懷石」轉動,正好逼得頸骨的兩節關節甩開移位。
小黑劇痛之餘,神經受損也就未能發力扭動髮辮,一痴輕輕鬆鬆便擺脫了「死纏爛打」。
急步退後的小黑稍稍移回頸骨位置,心底不禁發毛,眼前的一痴老和尚,絕不好惹啊!
別說要殺他,就是能夠不被他所殺,安全逃出去也算是相當了不起。
二人正在對峙之時,那寺中的十個僧人,就只有三、四個敢偷偷在殿前一旁觀戰,全身卻是不停顫抖。
躲在大殿內的僧人,甚至下跪念經,聲音顫抖的念個不停,將二人當作是邪妖化身,大鬧「神國寺」。
一痴向小黑拜了一拜,又痴笑道:「施主的高強本領貧僧已領教過了,來而不往非禮也,施主也來試試老衲的『本來無一物』吧!」說罷雙手卷出勁風,身後的兩個僧人竟被卷了過來。
不懂半點武功的兩個胖禿驢,被勁風卷射而來,背對背分別貼向一痴,只見一痴雙掌突然化作血紅,左右挺前,按在胖僧人的背後,奇怪的事立時展現。
兩個原來肥胖的禿驢一下子竟然「瘦了起來」,而且是面無血色,雙頰凹陷。
反觀一痴的雙手竟然一節又一節的滾動脹起,他媽的真邪門,是雙掌吸掉了兩個和尚的血。
「本來無一物」,有的都是從別處「借」回來,一痴現下正在借血,兩僧人的血急促被吸扯注入自己身體,身軀不斷在膨脹,跟左右已消瘦乾屍一樣的和尚,正好形成了強烈對比。
當兩個和尚的乾屍倒下來時,一痴已是全身脹滿,體軀大了一倍也不止,而且全身赤紅。
小黑也見識過不少歹毒邪功,但眼前一痴的「本來無一物」,實在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脹大了的一痴不再輕飄飄了,右掌推出,五指各爆開一條血柱,一痴反手運血成劍,便疾劈向小黑。
小黑不知如何去擋,身上已被血劍斬傷多處,一痴的快劍如疾電急風,根本避無可避。
左手掌心再爆開,又射出血柱,以內力凝固形成幻變血刀,刀劍相交拼斬,小黑勉強以長辮運轉成辮盾擋格,但一痴嘴裡一吐,又如拉弓放矢般,勁吐出鋒銳血箭。
小黑險險一側,血箭穿射不中心臟,只貫穿了右胸膛,炸開了一個大血洞。
吸來的血多的是,小黑能避得了多少箭?
突然刀影一晃即逝,在赤紅的血人身上炸出一道驚虹,把所有不屬於原有體軀的血,都逼了出來。
一痴心底突然升起一陣恐懼,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他最害怕的事情難道真的已經發生?
小黑那負傷的身體已被刀影的主人帶走,刀影的主人原來是一痴的愛徒,也就是那寶刀「無敵」的主人。
主人名叫夕姬,是一痴老和尚三名弟子之一,其餘二人,一為不凡聖子,一為天草太子。
一痴獃呆的站著,凝望地上一大灘血水,這些「本來無一物」汲取儲在體內的血,竟然被「無敵」一刀斬離了體。
這一刀有個名稱,是為「柳生一刀」,是先輩刀中皇者「柳生刀訣」記下的其中一招。
一痴為了能夠參與「富士神兵祭」,一償多年來的宿願,他必需將「無敵」從夕姬手中取回。
一痴好後悔把「無敵」交在夕姬手中,更後悔的是被她盜取了「柳生刀訣」。
可是後悔卻無補於事,要補救惟有殺了夕姬及小黑,奪回他的一切,這才是上策。
「夕姬,你對師父好狠啊!」眼眸里充滿痴情愛意,他媽的七十歲老和尚瘋了——
第十章危城困獸斗
又回到「白虎城」的「白日大道」上,那三層高的「妙曲樓」二樓一閣,受了傷的小黑不停飲酒。
烈酒可以暫時壓制一下傷痛,但其實這些傷痛也沒啥大不了,小黑所受過的創傷可比如今的厲害得多,只是,他內心的疑慮,卻教他好想以酒暫時麻醉一下。
啞妹子也好,夕姬也好,就算小黑如何問,不能張聲的她又怎能詳細回答?
「你有很多事想問?」說話的竟然是啞妹子,由此證明,她從來不啞,只是不願張聲而已。
小黑笑了,他在哈哈大笑,有啥好笑?
啞妹子道:「有啥好笑?」
小黑又喝下一口烈酒,笑道:「我在恥笑自己,簡直沒有可能,我與你同在一起時間近年長,竟也不知你是裝聾扮啞,哈……我小黑怎會如此愚笨,哈……太可笑了!」
啞妹子也甜甜一笑,說道:「道理好簡單,因為你愛上了我就是了,愛,把你的心眼蒙蔽了!」
直接的一句話,教小黑頓然呆住,一針見血,啞妹子說得沒錯,他的確是愛上了這純真的美人兒。
啞姝子笑道:「你當然可以妄想,但好可惜,夕姬已有了心上人,暗戀已久,不能把愛分給大哥呢!」
令人好失望的答案,小黑的心好痛,但他望著突然脹紅了臉、滿臉羞怯的夕姬,見她那種少女情懷,瀰漫著一種清純眷戀,萬縷柔情,無限憧憬,驀然回首,那秀麗臉蛋又掠過一抹笑意,嫣然若夢,玉頰飛紅,搖頭頭的又捧住了額,不讓人望見她那害羞臉孔,甚麼苦惱、愁煩、不滿,都一掃而空,全都跑得不知去向了。
面對著嬌羞無限,小黑竟然被徹底溶化,只要夕姬快樂,她選擇甚麼都好,自己也應當為她快樂啊!
原來,真正的愛上一個人,是可以為她犧牲,不勉強爭取,不努力破壞,小黑變了,他再也不是從前的賤種小黑,自從心裡有愛,又受過大劫難,小黑開始變得有人性。
好一陣子之後,夕姬才慢慢把她的秘密詳細告訴小黑,讓他了解清楚自己的一切。
夕姬笑道;「我來自『天皇帝國』的『江川藩國』,自小便由師父一痴和尚養大,還有兩位師兄一同成長,師父一直對我寵愛照料,他平生最出色的刀,鑄造了二十年才成功,竟然不交給兩位師兄,卻把寶刀交給了我,這就是我手中的『無敵』。」
小黑冷冷道:「你師父外表慈祥,一臉笑容可掬,惟是卻笑裡藏刀,當中一定有計謀在後。」
夕姬突然臉色驟變,甚為憤怒道:「他的計劃好簡單,辛苦撫養我這美人兒長大,為的就是要在老年娶我為妻,供他肆意淫辱,我被賜予『無敵』以後,師父就要求我下嫁。」
「哈……這痴情老怪物刻意破色戒,當然也不是甚麼真正出家人了,只是個幌子吧!」
小黑冷冷道。
夕姬笑道:「我若一口拒絕,這老怪物貪色鬼一定會弄些煩我的手段,於是我立即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又積極布置新居,在他迷迷糊糊於快樂里時,便盜取了他最珍而重之的『柳生刀訣』秘笈,還有你身上的兩顆『懷石』的鑄造方法,再帶著『無敵』,遠走到中土躲藏,教他不能參與『富士神兵祭』。」
小黑道:「這一痴和尚在『天皇帝國』一定勢力非凡,否則你也不必逃來老遠的中土吧!」
夕姬道:「從此,我便要遠離最心愛暗戀的他,天啊,好苦哩,幸而又碰上大哥,才不致太悶哩。」
小黑道:「我明白了,你暗戀的人,一定英俊不凡,飄逸若仙,還有,一定與夕姬妹子你好相襯的了。」
夕姬又是雙頰飛紅,好一陣子才能點頭示意,看來她真的迷上了那暗戀中的男人,不能自拔。
小黑道:「他不會叫小黑吧?」
夕姬莞爾一笑,帶著少女的羞澀,垂下了頭,玩弄著衣角,怯怯的說道:「他……是我大師哥不凡聖子啊!」
跟著又是一陣像紅桃迎風綻開的笑容,側頭望向街上,但見人來人往,其中有些情侶牽手結伴,互相依偎,又或打情罵俏,仍是情竇初開的夕姬好生羨慕。
夕姬獃獃望著樓下情侶雙雙對對,目光充滿渴望,幽幽道:「要是有一天我能倚在大師哥的寬闊肩膀上,就算地老天荒,日月墜毀,大地沉淪,我也只願此刻來到。」
在這無知的少女心中,對情愛充滿無限憧憬,只是她卻偏偏愛上不該愛的人--不凡聖子,要是她知道了水晶晶及珊瑚的凄慘遭遇,一切定然改觀,可惜,可惜她卻是一無所知。
小黑也為意中人可能得到幸福而開懷,充滿關切地問:「那甚麼不凡聖子現下與你不正好天各一方么?好難重遇啊!」
夕姬的美目在四處顧盼,笑道:「我就是知道他奉了江川藩王之命,會來中土,故此才追來的,嘻……啞妹子只是裝啞,可一點都不笨哩,或許大師哥會突然出現在人群中呢!」
堅定的話音在風裡特別清脆好聽,拂來的一陣清風,秀髮飄揚,惹得四周食客也禁不住偷看風情。
溫婉中帶著清麗秀氣,微仰的下頷白澈動人,連話聲也特別動人,美得真有點兒過分。
小黑迷醉於美色之中,只覺能與夕姬同行,成為好友,已是天下間最值得回味之事了。
夕姬道:「大哥啊,你怎麼不問我為何要裝成啞巴啊?」
小黑笑道:「傻丫頭,你的話音如此古怪,甫開口便誰都清楚你的來龍去脈,當然要裝作啞巴了。」
夕姬笑道:「哈……大哥你好聰明哩。還有更要緊的,是一旦我的身分暴露了,師父便很容易尋覓到我的行蹤,為了逃避,便只好裝聾扮啞,免得一時大意暴露行蹤。」
小黑道:「可惜最終那一痴大和尚還是追蹤而至,你只好先下手為強,讓我誤以為他是我們受人交託要刺殺的目標之一。」
夕姬裝作不滿道:「可惜啊,大哥卻殺不了老淫蟲,妹子只好又要找個更好的藏身之所了。」
突然人聲嘈雜,雞飛狗走,塵土飛揚,只見一大隊人馬在市集策馬賓士,小黑笑道:
「終於來了,余家的『余兵』看來已按捺不住,要一舉攻下小丙的五座城池,哈……看來小丙要被迫出關了!」
時正微寒,「白虎城」河畔,一線夕陽斜照,映得江中水波粼粼,乍眼看去像是一幅名家山水畫。
河面有水草浮遊,間中還有魚躍跳動,寧靜使得人也好想浮在水面,享受那種優遊。
從高處望向河水,與最愛的人在一起,真的別有一番滋味,小黑好想能永遠留住這一刻,跟夕姬躲在這偌大的榖倉里,不問世事,只要能與夕姬長相廝守的過一生,小黑已經好滿足。
可是,當他瞧見夕姬那謎樣笑態,充滿幻想的眼神,小黑便清楚明白,在夕姬的夢想世界中就只有一個不凡聖子。
「這穀倉就是『余家』這次突襲『白虎城』的據點之一,師父他最怕人多暴露身分,這裡最安全。」夕姬笑道。
當然,還有一個很無聊的原因,就是小妮子好喜歡在這穀倉內,穿過窗戶欣賞河上景色。
想像跟神目迷人的大師兄不凡聖子結伴同遊,微風拂面,碧波蕩漾,雙雙挽手跟水鳥同唱,欣賞比翼振翅,最好彈鋏高歌,再來一壺美酒,美景良辰方才不算白白錯過,夕姬痴痴想得傻了。
「喀啦」一聲,榖倉的大門被推開,三十個一身勁裝打扮的「余兵」,抬著一個布袋進來,為首的赫然便是余家余律令的徒兒余弩,布袋裡究竟又是甚麼?
「哈……小丙、笑天算以為咱們是全力攻城,怎知卻中了調虎離山計,那笑天算還自稱甚麼神機妙算,簡直不知所謂,笑話之極!」余弩一臉不可一世,甚是囂張。
一腳踢向布袋,原來布袋當中藏著一個人,余弩一刀割開袋口,一副天真稚童笑臉滾了出來。
身體四肢都被綁紮得結結實實,小嘴裡還塞著一個紙團,可憐被擄的他卻還是痴痴笑臉迎人,好生詭異。
余弩身後的「余兵」,也不知為何,眼見這稚童在笑,一股冷冷的陰寒感覺便從體內透散出來,立時打了幾個寒顫。
余弩提起稚童,把他口中的紙團丟掉,笑道:「哈……聲東擊西,手上有了你血海這張王牌,那笑天算投鼠忌器,不交出五座城池來也不成了,呵…;這妙計比興兵攻打省掉不少氣力呢!」
天啊,原來余弩擄來的,竟然是小黑、笑天算的寶貝孩子血海,用以要脅小丙,免得勞師動眾攻城。
在閣樓一角藏身的小黑,震怒使得他臉上皮肉急跳,恨不得立時衝下去把所有賤人的生命摧毀,臉兒掙得通紅,但他卻依然不動聲色,按捺住衝動,為甚麼呢?
余弩對著一臉痴笑不變的血海,笑道:「啊……原來小丙跟笑天算生下來的是個白痴,難怪讓你終日只困在宮中了,哈……白痴血海,你會懂得痛么?」
一巴掌摑在小血海臉頰上,要這小白痴從笑轉哭,可是竟然不成功,小血海應該好痛,卻還是保持著那痴痴冷笑。
「他媽的還笑甚麼?哭,快哭給大爺看!」又再來三巴掌,摑得左、右臉頰都紅腫了,但笑容竟仍依然不變。
小血海愈是保持陰陰冷笑,余弩等愈是怕得要命,心頭一急便抽出大刀,怒喝道:「你再笑,大爺就剜去你雙目!」
突然小血海不單止笑,還張口叫道:「爹!爹!」
只是簡單兩個字,已明確傳遞了一個可布的信息,小黑依然未動,因為那道熟悉的殺氣已裂牆破入。
余弩前面十尺的一道磚牆,忽地爆裂碎開,磚塊大石如箭疾射向前,余弩大刀迎斬,勉強擋開,惟是他身後的「余兵」,卻都被大石、磚塊砸得頭破血流,死得一乾二凈。
回身急提自己的神兵六尺大弩,再回頭時,貼在眼前三寸的,竟然是個滿頭銀絲的皺皮百歲醜人,臉上滿布皺紋。劍光霍霍地從頭頂壓下,還來不及細想,那恐怖、殘酷、鶩愕的感覺已如狂濤湧現。
從頭頂到頸骨再至身體的脊椎、下盤、四肢,小丙的「飛天」劍一招劈斬,震得全身碎裂爆開。
軟如棉絮般癱倒在地上,全身痙擘,目光渙散,眼白盡灰,余弩竟然連一劍也擋不住。
眼前的小丙,他那淬厲無匹的劍招擊殺,割裂人體,把所有的骨頭都震碎,卻偏偏不讓余弩立即死去。
當然,最開心的是小血海了,今天他的玩物大得多,一定更好玩。他從身上取出一小色香粉,灑在余弩身上。
藥粉與體汗碰上,發出猶如肉香的氣味,不一會兒,原來匿藏在榖倉內的一大群主人,都跑出來了,足有三、五百頭之多,都是近三斤重的肥大黑毛老鼠,慢慢的逼近余弩處。
小血海又笑了,這幕老鼠咬噬垂死掙扎的人,一定比螞蟻咬殺垂死蟑螂更有趣、更精彩呢!
小丙閉關以後,額頭不知怎地竟深深凹陷,眼神幽異詭奇,活像一頭兇猛雄獅,教敵人望見不寒而慄,凜然氣勢不可匹敵。
一身錦袍,冷靜得極端,竟滲透出從未有過的王者霸氣。
從前的百歲衰公,今日卻是百歲戰狂!
小丙對地上的小血海報以極為關切的笑容,便冷冷道:「出來吧,咱們早晚也該一戰!」
閣樓上的夕姬獃獃望著身旁依然默然不動的小黑,小丙已發現了他們,下去一決雌雄吧!
小黑如何?他在笑,因為穀倉的大門打開了,一道寒光閃現,小丙的對頭人來了。
余律令踏入穀倉,笑道:「終於能逼你現身了,今日來是收回替你打造的神兵『飛天』劍,當然,也一併取回你的性命!」——
第十一章挑戰養人居
「神山王宮」內「本願寺」的一休房中,小白、一休、怨天世子暢談甚歡,一休對中土的事物極為認識,交談起來也就特別投契,當然,小白的話題卻離不開天皇對侵佔中土的意向。
一休滿臉憂愁道:「天皇只要有『平安貴族』在宮中陪他,已是心滿意足了,對甚麼侵略中土大計又哪會有興趣,只是那老不死居心叵測,不斷擴展軍力,對天皇已構成極大威脅。」
小白笑道:「大師,你的皇者之劍不是要送給老不死,作為賀他當上天皇的大禮吧?」
一休道:「不……老不死又怎會信我,他寧願找我師弟為他鑄造神兵,也不會找我麻煩,這劍是老衲的百歲神物,哈……不必贈給他人了,我太喜歡,還是留在身旁好了。」
小白不禁愕然,笑道:「原來大師對劍法也大有研究,失敬啊!」
一休笑道:「別取笑老衲了,老了,老了,後浪推前浪,又哪裡比得上我徒兒不動明王呢,他的『風林火山』一握在手,風雲變色,『一休七絕』中,他的戰旗鑄造最早,最有我年少衝動的感應、精髓。」
小白原來也是為了欣賞「風林火山」而來,當下隨一休出寺,找不動明王去了。
怨天世子一直沒有插上半句話,原來這十年以來,他每天都向一休大師遊說,希望他相贈這「皇者之劍」。
早晚怨天世子也要繼承神山八代的王位,他好想握有一柄驚世神兵,好想人人對他羨慕,好可惜,今日一休終於向小白說出了神兵的主人,不是他,竟然是一休自己。耿耿於懷的怨天世子只是個庸才,但要是手上握著一休神兵,天下人都將對他另眼相看了。
因為一休從來只會把神兵贈給最有潛質,又配合神兵的人,怨天世子有了「皇者之劍」,就是「天皇帝國」用劍的第一人,自然威風得不得了。為了這種風光感覺,世子好想得到「皇者之劍」,他千方百計也只是想令一休把神兵雙手奉上。
人每每就是這樣,喜愛追求超越自己能力範圍的東西,從不小心分析實際壓力所帶來的禍患,仍不計後果。
有多大個頭,便戴多大頂帽。看來對「貪心」不盡的人來說,這只是廢話,貪,就是一切動力之源。
怨天世子愛出風頭,卻又能力低微,依世襲制度,他生下來就是高人一等的貴族,永遠的高高在上。早晚他都必然將繼任為「神山藩國」藩王,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只要一步一步循序漸進,便平穩、安然。
偏偏怨天世子這種不甘心之徒,太高估自己,衝動魯莽行事,希望大家把他視為真英雄。當藩王對他來說完全沒有挑戰性,怨天世子的目標是要成為強者,他每天都在想,雖然都只是「妄想」!
但妄想也要有個目標,怨天世子的目標就是江川十兵尉,也就是江川不死的孫女。
這傢伙身分只是世子,但他老爹早死,那江川不死又倒在他的「壽衣棺」內,五十年也沒露過面,「江川藩國」實際由他主宰一切已久,江川十兵尉已儼如藩王無異。
這個只年長自己一歲的十兵尉,必須由自己把他一刀斬殺,他媽的以後有否法子利用小白助自己完成殺死十兵尉的理想呢!
「本願寺」旁邊有個「南蠻亭」,亭子之前擺放著六個大鐵籠,籠子都是特別打造,四邊的鐵網都塗上劇毒,只餘下一個一尺丁力的小孔,用作平時傳遞食物入籠之用。
這六個大鐵籠,就是「南蠻亭」著名的「養人居」,也就是不動明王每月必來之地。
當一休大師領著小白、世子同到「南蠻亭」時,卻見一個人跪在「養人居」前磕拜。
誠心磕首又磕首的近八尺巨人,身邊插在地上的正是一休三十歲時打造的「一休七絕」
最初神兵「風林火山」戰旗。
只見十尺大旗隨風飄揚,旗幟三邊皆鑲有鋼片,鋒銳如刀,教人可怖的是「風林火山」
有種幽靈附在四周的感覺。
跪拜在地上的禿頭和尚緩緩站起,他奶奶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分得出雙眼、鼻子和嘴的位置,他的相貌實在可怖,臉上密密麻麻有著數以百計大小長短不一的疤痕。
再脫去身上僧袍,真嚇人,前前後後,甚至四肢、頸項,都滿是花斑斑的紋身,殺氣奇盛。
一休笑道:「哈……怎麼啦,我的徒兒不動明王沒把你嚇壞吧,為了爭取成為『富士神兵祭』第一神兵高手,這十年來他苦心設計了『養人居』,好努力啊!」
小白疑惑道:「甚麼是『養人居』啊,又有啥作用?」
一休笑道:「籠內的都是來自『江川藩國』忍士刺客,分別被不動明王擒下后,便囚禁於此,沒有被賜死,為的就是要『養人』,而這六個鐵籠便稱為『養人居』了。」
小白道:「人家來當刺客,失手后還要養他們?」
一休道:「還不止,夜裡更有美女相伴,解決性慾所需,隔著籠子合歡,相當有趣呢?」
小白愈聽愈糊塗,實在不明所以,究竟這樣有何怍用,是教化他們的佛家方法么?
打開第一個鐵籠,走出一位身高六尺、滿臉鬍鬚的赤裸壯漢,排在兩旁的僧兵拋出了一把十二尺長的劍,小白驚訝不已,這不就是仿照「浮世繪」所鑄造的一樣神兵?
大鬍子雙手執劍,立時精神大振,舉劍圈斬在地,斬得石板飛起,再一劍開飛射而起的石板相互交碰擊撞,分別割射向身前入定的和尚巨人不動明王,招式與宮本劍藏的「劍陣」
倒有三分相似。
大鬍子乘時搶上再刺,喝道:「納命來!」
不動明王輕輕搖頭,雙腳依然不動,手一抄,握住「風林火山」一揮,那面旗原來還捲住了許多,如今一下子增長近三十尺,把整個大鬍子與他攻出來的石板,全包裹在內。
劍招都被包住了,招不成招,又如何傷人?
飛身一踢「風林火山」尾端,整個大鬍子便彈了出來,血跡斑斑的傷盡全身,全都是被原來攻出的劍招所傷。
脫力的大鬍子再飛回籠內,僧兵又再上鎖,「養人」依然被養著,敗得無話可說。
淚水從原來雄糾糾的大鬍子的眼眶裡掉了下來,激動的哭將起來,並且大力捶打鐵籠,好痛苦似的。
不動明王不停的搖頭嘆息,旁邊的僧兵此刻抱出一個只有一歲多的獨目嬰孩。
大鬍子高喊狂叫,瘋了似的哭嚎不止,僧兵卻毫不理會,把嬰兒向大鬍子一遞,提刀便斬去他一雙腳,原來已瞎了一目的嬰孩,變成又盲又跛,怪可憐的。
「賤種,求求你吧,別害我兒子,來殺我吧!」大鬍子歇斯底里的呼天搶地,教人慘不忍睹。
不動明王卻仍寂然不動,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對方的痛苦請求似的,心態出奇的冰冷。
不動明王道:「已三年了,閣下的劍法只提升了三倍,太令老衲失望,唉,太不專心了!」
大鬍子哭道:「你……你放了我兒,放心,我一定會提升劍法百倍,我一定能做到的,你先放了我孩子吧!」
不動明王道:「閣下真的有信心再在劍法上突破?」
大鬍子道:「當然!當然!我已想出了三大絕招,先前的一式后還有其二,多給我一個月,必定能令你大驚失色的。」
不動明王慢慢點頭道:「再下去仍提升不了,就證明你已到了自我劍法極限,留你下來也是徒然,下個月,你再敗陣,你跟那孽畜也得受苦,你當然要死,孩子就再把手筋挑斷,扔到街上行乞好了。」
多歹毒的心腸,小白聽得心都涼了半戳,殘害敵人的孩子來逼他提升武學,以助自己更了解「一休七絕」其他神兵所擅長的絕學,從而達到知己知彼的目的,但手段實在太冷酷了吧。
六個鐵籠分別困著六個來自「江川藩國」的刺客高手,每一個所用的兵器都是跟「一休七絕」中「風林火山」以外的其他六絕一樣,這六位「養人」,就成了不動明王鍛鏈的夥伴。
一休道:「為了爭取在『富士神兵祭』中勝出,我這徒兒已無所不用其極了。」
小白疑惑道:「好奇怪啊,那大鬍子已被困了三年,怎麼會有個一歲多的孩兒呢?」
沒說半句話的怨天世子笑道:「哈……這還不簡單,明王在刺客被捕的初時,用鐵籠單獨囚禁於另一處,夜裡派來妓女相伴,寂寞難耐下,又有誰不會動了慾念。」
小白立時省悟道:「那些妓女與『養人』交歡,肚子里有了孩子,那就是『養人』的種,跟著就可以利用來要脅『養人』就範,逼他們終日勤於練武,否則便殘害無辜的孩子。」
怨天世子笑道:「這無恥的方法,果真好有效。」
小白憤然道:「太卑鄙、太卑劣了!」
一休淡淡道:「唉,苦中人,報應苦,罪孽深,恨更深,這『養人居』原來並非在我『神山藩國』,十八年前是在『江川藩國』的某一處,『養人居』內其中一個可憐人,正就是不動明王。」
小白冷冷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休搖首嘆息道:「他那已十七歲的孩子,至今生死未卜,唯一方法就是戰敗『江川藩國』九大武將之一的歌舞伎,以『風林火山』力壓『風流』箭,在『富士神兵祭』中稱皇,才有可能逼對方說出可憐孩子的去向!」
小白看著一臉冷漠的不動明王,原來強者的內心也存在著好深的苦痛,再退一步看,「江川藩國」跟「神山藩國」之間的恩怨情仇,實在太深太複雜,絕不可能輕易化解。
又打開了第二個鐵籠,一個接著一個的「養人」被迫決戰,誰殺不了不動明王,無辜骨肉便要被殘害。
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第十二章京都平安禍
數百年前,「京都」由天皇先祖帶著一群家僕開墾,經歷了近百年努力發展,文明才在這片大地開花結果。
「京都」棋盤形的街道建設,跟中土異常接近,統稱為「條坊制」,「大京都」共占整個「天皇帝國」四分之一大,而心臟位置為真正的「京都城」,南北、西東各自有兩條大街相通,把「京都城」劃分為四份,上、下、左、右的區域皆稱為「坊」。
一「坊」內有六條小路,將「坊」劃分為十六個小區,井井有條,簡單易明,相當清晰。
「大京都」有「櫻花河」穿越,土地特別肥沃,天皇以此為根據地,務農為基礎,發展自然迅速。
單是「京都城」內,已住有近百萬城民,其中有十萬是世系貴族血裔,享有超然特權。
部分貴族執掌政事,生活奢靡,全居於「天皇神宮」內的二千「平安貴族」,最為恃寵生驕,獨攬國家決策大事權力。
「平安貴族」為保護貴族利益,擁有忠心耿耿的二十萬「武士」,地位是「官武」,惟權力卻比「忍士」及「浪人」大得多,隨時執行天皇聖旨,任意斬殺無辜。
剩下的七十萬平民百姓及奴隸,當然也比兩大藩國更舒適、更高人一等,從藩國抽取每年所得稅收,「京都」內每個人都會受惠,天子身旁,當然享有特權了。
小白、朱不三、朱小小、桃子等四人,由神山八代及怨天世子帶領下,一同進入「京都城」去,總算一開眼界。
時值冬末春至,積雪尚未完全溶解,薄薄的一層冰鋪在各處建築物瓦面之上,發出潔白亮麗光采。
街道四周只見櫻花盛放,在朝陽底下,花兒顯得份外嬌艷,色彩繽紛,似跟大街上的美艷姑娘爭妍鬥麗。
「哈……你這不男不女的鳳眼怪物,挑那媽叉雞雞,臉上還塗白粉,大男人弄成這般,真不知所謂!」朱不三見到街上迎面而來的古怪扮相,禁不住取笑起來。
桃子急忙掩嘴,但可惜已太遲了。
朱不三上下打量,只見來人手執小扇子,姿態婀娜,卻偏是男兒身,捧腹大笑之餘,又再道:「如此這般的噁心打扮,真好想一拳把你這狗屎妖孽打叉死算數,哼!」
穿著白袍的來人,原來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帶著陰沉冷酷的臉色,嬌聲道:「你並非本國中人!」
朱不三再要取笑下去之際,桃子已拉他走開一旁,急忙道:「別闖禍啊,剃光眉毛,用墨畫上粗短的線條代替,留長發,臉上塗白粉,跟美女鬥豔,是『平安貴族』的特色打扮啊!」
「呵……原來如此,他媽的沒啥好搞么?怎麼偏偏要弄成粉臉女兒家模樣,真混球!」
桃子在朱不三耳邊輕輕道:「因為天皇最愛男人,『平安貴族』都希望受到寵幸,便紛紛作一樣打扮來吸引天皇啊!」
朱不三失笑道:「你奶娘的賤格,要是天皇喜愛了狗,豈不是人人爭著披毛上身,搖尾乞憐?甚麼『天皇帝國』,在這群狗男女主治下的國家,又怎會風風光光?」
桃子也禁不住失笑起來,突然又一手啄中朱不三那話兒上,詐作發怒道:「叉你小弟弟,再如此胡言亂語,一會兒進入『天皇神宮』覲見天皇,定然給你害死了!」
朱不三隻好收口,但看到好玩的東西,還是不免向桃子發問,又再在她耳邊細聲發表高見。
自桃子隨朱不三學習「朱氏賤格拳」后,說話的語調、動態,甚至在思想上,自然都跟朱不三愈來愈接近。
桃子不知不覺中,連走路的姿態也粗魯了起來,看得街上的路人皆搖頭嘆息,她卻是毫無所覺。
朱不三、桃子,這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小白看見也覺好笑,但內心也不斷為他們祝福。
時光飛逝,朱不三的四位艷麗夫人,已去逝十年多了,孤寂了好一大段日子,要是能重獲一份真愛,絕對是妙不可言。
朱小小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終日愁眉苦臉的他,不斷打聽大仇人不凡聖子,他的心中就只有復仇二字。
當日不凡聖子潛入海底,從此不見蹤影,以他一身神功武學,又是水戰慣將,豈會溺斃。
可惜得很,從打探所得,知悉不凡聖子乃「江川藩國」的九大武將之一,要想找機會對決斬殺,就必須靜心苦候。
他早已決定,殺不了不凡聖子就不會回去中土,就算小白、朱不三都走了,自己還是要留下來殺這大仇人。
經過大街,被五色繽紛的店鋪吸引得眼花撩亂,走了好一段路,「天皇神宮」終於出現眼前。
寬闊的護城河包圍住整個「天皇神宮」,穿上戰甲的「武士」在四處巡視、守衛。
手中兵刃、盔甲均比兩藩國的兵丁勝上十倍以上,比起中土的更是光滑、出色,打造技術明顯更高。
小白忽然在想,要是能知悉對方的鍛造技術,他日回到中土也就可以混合應用,再進一步提升戰力了。
踏上以小石子砌成的大道,一直走向大殿,四處都是嘻嘻哈哈、不停追逐的平安貴族。
有些追著侍衛擁抱、有些二人拉扯著另一個男兒身的「武士」,光天化日下肆意胡來。
可以肯定,「平安貴族」已把整個「天皇帝國」弄得一塌糊塗,要不是有兩大藩國苦苦支撐,恐怕早已兵變,所有的「平安貴族」都被拉出去,一個又一個斬首示眾了。
小白原來寄望天皇能施以壓力,逼江川不死停止侵略中土人計,但看見「平安貴族」的虛矯華麗、窮奢極侈,他已可以肯定,被寵如神仙的天皇,必然是一等一的大昏君。
這答案很快就來了!
在轎內的神山八代與怨天世子,毫不受「平安貴族」的尊重,前前後後穿插嘻笑,跳來奔去,絕不把二人放在眼裡。
抵達宮中,眾人被安排於「大極殿」內守候,等了又等,快三個時辰過去,天皇才姍姍來遲。
穿上一身華麗袍服,天皇甫在殿外人轎落下,一百名的「平安貴族」便排成一行,兩個兩個的跪在身前。
屈曲手腳,俯伏在地,二人一組,一個接一個的,一直延展到「大極殿」內,組成了人肉墊子。
氣定神閑的天皇重重踏在「平安貴族」背上走動,身邊還有一個紅袍闊袖的「平安大人」扶持,步履輕盈的一直向前走。
被踏著的人肉墊子一動也不敢動,原來若是天皇失足,即表示天皇受挫,國家將有大難臨頭,下面的人必須當下拉出處斬。
緩緩而進,天皇坐在高台之上,俯視而下,神山八代帶領眾人向天皇拜了又拜,完成了許多繁複儀式,才准跪下來與天皇面談。朱不三萬般不願,但也只好極力忍耐。
神山八代尊敬地道:「天皇萬福,這四位便是微臣特別帶來的中土高手,武功很高。」
「閉嘴!」一聲叱喝,天皇輕輕揚手,身後的平安大人就捧出了一個木盤子來,其他也有幾個「平安貴族」捧來了好多樽酒,放在另外一些木盤之上。
天皇冷冷道:「我很懷疑他們的能力,來吧,先過得了『貝合』這關,再談其他。」
小白們面面相覷,真的不知「貝台」為何物,過關?過甚麼關?真的一頭霧水。
天皇隨手一指,便指向跪下來總是身體搖晃不定、好不自在的朱不三,喝道:「你,樣貌最丑,肥大似豬的傢伙,你先來試試,輸了便要其他人各飲一樽酒作處罰。」
朱不三一臉茫然被請了出來,走到天皇身前,看著那盤子之上,原來有一個石造的小瓶,上面有蓋子密封,表面雕上櫻花,手工很是精細,內里又有甚麼呢?
「來吧!」天皇喝道。
朱不三惘然道:「來?來甚麼啊?」
天皇突然大笑不已,說道:「哈……大肥豬真笨得可以,連『貝合』也不懂么?如此的無知,神山八代啊,你搞甚麼鬼呀?」
已是近五十歲的天皇,心態猶如孩童無異,朱不三心中有氣,要不是為了顧全大局,旱已叉叉有聲,罵個半死了。
天皇指著平安大人道:「乖乖,你來解釋一下吧,呵……笑死我了,又丑又笨,真可憐呢!」
平安大人笑道:「瓶子內有三百六十個蛤蜊殼,這比試好簡單,你搖動瓶子把內里的蛤蜊殼都攪亂,跟著倒出來分成兩堆,每人一堆,堆中殼子上下對合,能成對最多的就是勝方。嘻,好好玩的啊!」不停拍掌又笑,這平安大人真古怪。
朱不三心裡有氣,終於按捺不住怒火,說道:「請問這位太俏麗、太動人、太天真的甚麼平安大人,咱們到來,目的是要替天皇殺敵,剿除大患,武功、智謀,跟這『貝台』遊戲有何相關呢?」
實在已極力忍耐,不敢動怒,朱不三滿臉脹紅,憤怒得不得了的眼神、意態,全都呈現在臉上。
天皇又突然喝道:「醜八怪,你懂個屁,你們連運氣都不好,又怎可能有戰勝機會。戰鬥也好、比賽也好,一切都是運氣好壞決定勝負,若你運氣好,本皇交下任務,你們當然可以完成。要是運氣差,那就一定完蛋,運氣啊,你明白了沒有,哼!」
罵得甚是痛快的天皇,原來一生只信運氣,要重用小白他們,當然就要試試大家的運氣了。
歪理當然說服不了小白,但絕對可以令朱不三一時語塞。
看啊,這些無聊廢人,一個只懂玩樂,一些只懂陪笑,卻是高高在上,剝削下層勞苦者的辛勤成果而自肥,他們都過著富足的生活,不是好運氣又是甚麼?
再說下去,朱不三必定反臉,只好勉強搖了搖瓶子,依照規矩玩便是。平安大人用小扇很快就把蛤蜊殼一分為二,大約平均就算,先讓朱不三揀了一堆,之後就開始把殼子併合。
天皇甚麼都慢,惟是玩這遊戲就順手快速得不得了,一下子便完成,而朱不三則花了五倍時間。
平安大人小心點算,朱不三能闔上的共一百對,而天皇能闔上的,共有一百四十對,天皇勝。
天皇與身後一大堆「平安貴族」哈哈大笑起來,全體不停拍手,開心得不得了。
天皇笑道:「好啊,好啊,快賜酒!」
小白突然一手把四樽酒拿起,走到捧酒來的「平安貴族」身前,打開瓶子,四樽酒都向他頭上倒去。
一會兒,奇景出現了,那人身上的肌肉一塊又一塊脫落,狂嚎嘶痛,頃刻便死去。
小白冷冷道:「好可惜,我對用毒的認識也不差,這用遊戲作幌子的殺局,天皇啊,可無法成功了。」
原來掛在天皇及眾「平安貴族」臉上的笑容,都一下子全消失了,平安大人兩手一揚,一百個「平安貴族」把小白等四人重重包圍了起來。
「來自中土的小白、朱不三、朱小小,本來只在中土憑著甚麼無能『鐵甲兵』跟咱們對抗,殺了不凡聖子帶領的萬人精英,又協助天草太子收藏大頭,如今還敢來刺殺天皇?好大膽啊!」
平安大人擋在天皇之前,緩緩後退。
猝然驚變,小白等呆在當場,竟送羊入虎口,面對一百個殺性瘋狂的「平安貴族」,就算殺出重圍,外邊還有許多武士、許多許多敵人啊!
如何能戰?
「挑那媽叉雞雞,好啊,反臉正好,我不打叉死你這群不男不女狗種,我就不叫朱不三,來吧,我一拳打叉爆你們眼袋、春袋,挑!」朱不三先撲上前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