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節外生枝
耿牛此時也放開代總管,跟在鄭風等三人身後下樓。
鄭風等人一到門口,就聽萬古雷道:「三位隨我來,別擔心,有我這兄弟殿後!」
鄭風回頭一瞧,是幫了忙的楞頭小夥子,這才明白兩人是一夥的,於是毫不猶豫跟萬古雷進了旅舍後院,被邀到房中就座。
樓上的代總管丟不起這份人,等焦大來到面前,趕緊叫他解穴,還得不讓人瞧見,焦大把其餘三人叫來圍住代總管,在其他人看來,他們是站在一起議事,等焦大解了穴,代總管怒氣沖衝下樓,哪裡還有鄭風的影兒?
其實,旅舍就在酒樓旁邊,他也不好去搜查,只向店伙打聽,有沒有姓鄭的住店。店伙說沒有,他們只好到別家去打聽。
此時,萬古雷對鄭風等三人道:「在下萬古雷,這位叫耿牛,在下年初在開封一家酒樓上聽過三位的談話,料知其中定有隱情,當時匆忙,未與三位交談。不料今日碰上,特請三位過來一敘,不知鄭兄可願如實相告?」
三人聽說他就是江南神劍,不禁大喜,向他道謝相救之情。之後,鄭風道:「此事事關重大,方天岳現任都督僉事,無人招惹得起,在下不欲牽累萬爺,還是不說的好!」
萬古雷一笑:「方天岳與在下同在燕軍效力,在下雖未再任軍職,但朝中有不少朋友,鄭爺不妨說出冤情,大家再來設法。」
開封雙義中的老大吳健道:「鄭老弟,你處境危殆,方家人找你欲殺人滅口,你不如講出實情,萬少俠當能替你排憂解危!」
鄭風道:「萬少俠在京中雖有官場上的朋友,但只怕不肯相信在下的話,說也白搭,但若萬兄不怕牽進是非,在下可以把實情相告。」一頓,續道:「那是洪武三十一年的事,方天岳派人送書信到方家莊,告知老莊主,他已投效燕王,讓老莊主派三名高手到北平府聽他調遣。來人到北平后,住到東城的天香樓,他自會來聯絡,不許到王宮找他。莊主便派在下和張由、許剛上北平府,臨走時再三囑咐在指定的酒樓等候。在下等三人到達北平后,住到了天香酒樓的附設旅舍,方天岳在第三天晚上找到了我們。他要我們假扮刺客去刺殺燕王,他說此舉旨在取得燕王殿下的信任。在下等說,燕王有這麼多衛士,在下等如何能接近燕王,又如何能從刺殺現場逃離,如果被燕王抓住,我等只怕保不住性命。他說他會作好周密布置,包括我們進退自如。他說只要我們幫了他這一次,他就把方家不外傳的劍術傳與我們作報答。他走後,我們三人十分不安,都說一向自詡為正道英雄的方公子,怎會幹出這等欺詐的事來。但我等自小在方家長大,蒙莊主授了武功,方公子的話不聽不成,只好聽天由命。過了幾天,他又在夜間來到,說明天燕王要去個秘密地方考較衛隊的功夫,要我們……」
萬古雷忍不住岔言道:「那天在下親眼目睹有兩名刺客從樹上躍下,當即和耿老弟截住他們,被方天岳出劍殺死……」
鄭風訝然道:「原來兩位在場,被殺死的就是張由和許剛……頭天晚上,方天岳要我們藏身在他指定的樹上,告訴我們要如何做,他說只要我們跳下樹來,嚇一嚇燕王,他會與我們交手兩回合,我們就抽身逃走,只要動作快,他如果不追,衛隊里沒人追得上我們。他說燕王衛隊無什麼高手,全是一班小人,他只有以救駕來取得殿下的寵信,否則那班小人壓在他頭上,永無出頭之日。他走後,我們三人商議了一番,連夜趕往埋伏地點。查看了地形后,張大哥出了個主意,叫我不要與他們同時躲在一棵樹上,到時由他和許老弟下樹,我在樹上藏著,留一個人有兩個好處,一是接應他們逃走,二是防止方天岳殺人滅口。我和許老弟聽他這麼說嚇了一跳,問他怎會有這種想法,他說既然方少爺想得出這種辦法來取寵於燕王,那他就不是個正人君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所以我們也留一手,防個萬一。後來的事不幸被張大哥言中,他和許三弟就死在他劍下!」
萬古雷怒道:「方天岳想出這種卑劣辦法欺君不說,還殺人滅口,心腸也太狠毒!」
鄭風道:「那日我匆匆逃離北平府不敢回方家莊,改名換姓到處流浪。後來經人引薦認識了開封雙義,這才吐露心曲,欲謀報仇之計。但方家實力甚強,方天岳又任了都督僉事,憑我們三人之力。這個仇如何報得?於是只能含冤受屈,等待時機。此次天豹鏢局與祁連老祖約斗,驚動了江湖,各地武林人都想來看熱鬧。吳大哥說,他想找一位朋友幫忙,這位朋友行蹤無定,說不定會到少華山來看熱鬧,不妨一同前往,碰碰運氣。在下擔心方家也有人到場,但吳兄、王兄都說,屆時人多,諒他們不敢怎樣,否則就把方天岳的醜行當眾抖露……」
吳健岔話道:「可他們還是動手了,倒打一耙,真是無恥已極!」
萬古雷道:「兩位找到那位朋友了嗎?」
吳健道:「沒有,也許他不會來了。」
王陽東道:「這位大哥姓卓名彤……」
萬古雷笑道:「原來是他?」
耿牛一笑,到廂房找卓彤去了。
吳、王二人道:「萬莊主認識他?」
萬古雷笑道:「他是我們天豹庄的副莊主,剛才也在酒樓上,只是先離開一步。」
正說著,只聽卓彤的聲音道:「你賣什麼關子,我怎知是什麼人找我?」
一進門,吳、王兩人同時站起道:「卓大哥,不認識咱們了嗎?」
卓彤仔細瞧了瞧,這才認出,笑道:「十年不見,原來是兩位老弟,我真有點認不出了呢,幸會幸會,你們也來湊這場熱鬧!」
萬古雷笑道:「適才酒樓上,就是他們三位碰到麻煩,卓兄離得早沒看清!」
吳健、王陽東大是興奮,他們最崇敬的卓大哥,居然就是天豹庄的副莊主,可見萬古雷決不是個平庸之輩,否則卓大哥一向倨傲不馴,等閑人豈在他眼中?這次和萬莊主結識,就不怕方家莊的人再找麻煩。
當下,萬古雷把鄭風的事說了,卓彤聽得鬚髮皆張,怒氣衝天,大罵道:「武林世家竟有這種卑鄙小人,若是撞到我手上,定不輕饒!你們只管跟著我們,看那姓代的敢不敢來找岔!別人怕他姓方的,我卓某卻不放在心上!」
萬古雷道:「鄭兄,我修書一封,你立刻趕去京師,到承恩寺拜見道衍法師,把信交給法師后,聽從法師指示……」
鄭風道:「是那位授官不做的道衍法師?」
「就是他老人家。我相信法師會將方天岳醜行奏稟皇上,看看會有什麼結果!」
「好,這就請萬莊主修書。」
萬古雷讓小二找來筆墨紙張,當即修書一封。鄭風和開封雙義商議,決定連夜出城。
他們走後,其餘人才到萬古雷的宿處來打聽消息,屋中坐不下,便到天井裡相聚。萬古雷說了方天岳的醜行,眾人都憤憤然。尤其是秦憂、羅斌等人,古雷就是吃了這個人的虧。
忽然,小二從前院來,問哪一位是秦爺,他表妹來探訪。還有哪一位是萬爺,有兩位姓羅的大爺造訪。話一落音,秦憂跳了起來,也不說話,徑自往前院走。萬古雷也站起來,問小二:「兩位羅爺在大門外嗎?」
里院門那兒有人道:「萬兄,咱們在此!」
隨著話音,羅燕當先走了進來,正好碰上已走到門口的秦憂,一笑道:「大表哥!」
秦憂一怔:「原來是你!」
隨後羅勤、羅輝也走了進來,萬古雷連忙迎了上去,道:「三位也來了,請進請進!」
羅燕見秦憂愣愣瞧著她,笑道:「怎麼,分別幾個月就不認識啦!」
秦憂一笑:「哪能呢,只是沒想到!」
羅燕道:「走吧,別傻站著。」
此時嚴寒等也過來迎接,羅燕甜甜地一一順序叫了表哥,使他們高興不已。
袁小芳、鍾蝶看在眼內,十分驚詫,陶悲他們居然有這麼個漂亮表妹,但從未聽他們說過,一時間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
萬古雷立即把三兄妹引薦給不相識的人,大家又寒喧一番,耿牛、羅斌搬來了凳子,請他們坐下。
羅燕等見天豹庄有這麼多人,十分羨慕,堅定了投靠天豹庄的決心。
萬古雷笑道:「賢兄妹怎麼也來湊熱鬧?」
羅輝道:「說來話長,咱們本想到太原府找你們的,怕你們已經動身,便直接來了華縣,北平府咱們是呆不下去了!」
羅燕接著道:「黑鷹幫那丫頭把北平府的小幫會、街頭混混都收歸帳下。六月中旬,她發了個貼,請三英門、五虎堂做客,說是有重要事相商。咱三兄妹去了,五虎堂曾堂主沒來,只來了總執事張麟。宣蕙英當下很不高興,問張麟:『你們曾堂主為何不來?』張麟冷冷道:『敝堂主有事,宣幫主有話對咱說也一樣!」宣蕙英冷笑道:『咱黑鷹幫是北平府第一大幫,請你五虎堂來議事,那是看得起你們,別他媽的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張麟大怒,倏地站起來道:『咱五虎堂與你黑鷹幫素無來往,你宣幫主對咱擺的哪門子架子,告辭!』說完扭頭就走。站在門口的衛士把門擋住,叫他回去規規矩矩坐好。這四個衛士是宣蕙英的貼身丫頭,叫什麼黑豹、花蛇、白虎、青龍,女孩兒家,竟取了這種不倫不類的名字。張麟吼道:『閃開,不然咱張某人就不客氣了!』眼看他們要動手,咱們既然在場,不能不管。咱便說:『宣幫主,你請咱們兩家來是為了議事,不是為了爭吵,何不坐下來好好說!』又對張麟道:『張總執事,不要為些須小事破臉,坐下來聽聽宣幫主有什麼高見,你也好帶話回去稟告曾門主。』他看著咱時,咱就對他使眼色。他便說:『好,沖羅姑娘這句話,咱們聽一聽!』說著轉身回來坐下。咱怕宣蕙英節外生枝,忙叫她說出找咱們來的本意。宣蕙英傲慢地揮了揮手,四個丫環分站在門邊,然後又對她的總執事吳有光說:『你告訴他們!』吳有光便道:『各位,今日請你們來,是商議一件大事。咱黑鷹幫宣幫主智慧武功過人,使黑鷹幫日益壯大,茲為一統北平武林,大家統一號令,方能在江湖上揚名,與武林各大派爭個高下,是以請五虎堂、三英門併入黑鷹幫,你們各位……』言未了,張麟哈哈大笑,道:「宣蕙英,你一個婦道人家,竟敢如此狂妄,五虎堂從未將你放在眼內,你想做北平武林霸主,不過是水中撈月亮!張大爺沒心思奉陪,走也!』他剛站起身,宣蕙英已從中間座位上躍了下來,出手就是一掌。張麟並不畏懼,舉掌來迎,咱們三兄妹來不及制止,只聽『啪』一聲響,張麟退了兩步,宣蕙英卻未移半步,臉上神情極為古怪,似笑非笑,瞪著兩隻眼睛瞧著張麟。張麟似乎很吃驚,倏地抽出佩刀,卻聽宣蕙英冷笑道:『你已經中了咱的掌毒,去死吧!』張麟叱道:『胡說八道,張大爺……』話未完,他忽然尖叫一聲,刀也落在地上,一個身子往後栽倒,在地上翻滾哀嚎,咱們驚得站了起來,宣蕙英冷冷對咱們道:『瞧見了嗎?這就是不服黑鷹幫的下場!』旋又對堂下喝道:「宰了他,把屍身拖出去!』那個名叫黑豹的丫頭立即跳過來,一刀切下張麟的首級,對主子道:『幫主,把這首級送到五虎堂,讓曾志雲見識見識!』宣蕙英咯咯笑道:『好極,這是他的榜樣!』五虎堂的張總執事,武功與咱們兄妹在伯仲之間,沒想到吃宣蕙英一掌就送了命,可見她練腐骨蝕心掌的說法不假,咱們身處險境,就算不怕她,但教她腐骨蝕心掌的豺精若出來,咱三兄妹決不是對手。因此咱對宣蕙英說:『幫主好武功!三英門合併黑鷹幫一事,咱們回去合計合計,明日來黑鷹幫答覆!』宣蕙英道:『還合計什麼?張麟就是你們的榜樣!咱要你們立刻答應……』咱回道:『三英門門徒不少,回去后告訴大家,說說合併黑鷹幫的好處,否則處之過急,一些門徒不願,逃走了怎麼辦?』她說:『敢!咱把逃走的人一個個捉來,剝皮剜心!』咱又道:『五虎堂那邊,也由咱們去勸上一勸,幫主要的是人手,不能都殺光。』她說好吧,限明日早上回話。咱們出來后,馬上到了五虎堂,曾堂主聞言后大怒,要與黑鷹幫拼個死活。咱們勸他立即遠走,因為誰都不是豺精的對手。他不信豺精坐鎮黑鷹幫,經咱們苦勸,他才答應立即走人。咱兄妹回到三英門,召集門徒說了經過,發放了銀兩,要他們投奔天豹庄,咱三兄妹算了算日子,怕上太原找不到你們,便到此地來等候,你們果然來了……」
萬古雷道:「好個宣蕙英,看樣子要作亂了,她會不會跑到華縣來?」
羅勤道:「難說,這個人心性已變,她如果聽說萬兄在這兒,說不定就會來找!」
萬古雷搖頭道:「但願她別來添亂!」
羅輝道:「此次來華縣的武林人不少,咱們住的那家旅舍,有幾個是精英會的人,言談間似與萬兄有仇,欲乘機向萬兄報復。精英會是個什麼幫會,萬兄知不知曉?」
萬古雷把精英會的人員以及在南昌的行為說了,然後道:「要是他們來了,要多加小心,知道那幾人的姓名嗎?」
羅燕道:「他們只是四個人,兩個年青男子、一個老者和一位姑娘,姑娘好象姓常。」
萬古雷苦笑道:「又是她,煩死人!」遂把「結仇」經過說了,又道:「我何嘗殺了她爹,這全是曾玉麟、方天岳那班人挑撥的,我不明白他們何以要這麼干!」
西門儀道:「方天岳這個人當真陰險,他挑撥這位常姑娘與你為敵,想來定有深意,那常姑娘武功若非超人一等,就是有什麼靠山,否則不會栽誣於你。」
衝天鶴柯瑞道:「先生說得是,以我看來,尋仇的怕不止她一個,熊震宇、南海尊者、白雲庄的孟輝,他們會不會來?因此我們要小心,明天別出門,以防節外生枝。」
萬古雷道:「好,明日大家呆在店裡,夜裡睡覺也要警覺些。」一頓,對羅家三兄妹道:「請賢兄妹搬過來住,彼此好照應。」
羅輝道:「咱們也有這個意思。」
於是羅輝兄妹去取衣物,眾人各自歇息。
不久,羅輝等三人來到,羅燕彼安排到袁小芳、鍾蝶房裡,三人馬上親熱起來,說個沒完。她們年齡相仿,性情都很爽直,是以十分投緣,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第二天,大家三三兩兩在屋中閑談,李傑、查俊、褚紅、楊大刀、羅輝、羅勤到外面打探消息。據他們回來說,衡山三劍,追風刀、天地雙魔等人也來了。衡山三劍等人去聯絡白道上的人,天地雙魔則聯絡黑道上的人,打出精英會旗號,旨在為精英會揚名。這事引起了轟動,因此茶肆酒樓上的江湖人,都在議論此事。有的感到驚愕,有的擔憂,有的讚頌。他們還宣稱站在祁連老祖一邊,與天豹庄為敵。有消息說,他們試圖與祁連老祖聯絡,不知有沒有聯絡上。眾人聞言,不禁擔心。若衡山三劍等人與祁連老怪聯手,情勢極為不妙,萬古雷請了幾位前輩人物來商議,決定見機行事,若敵勢太強,就不必硬拼。
傍晚,眾人飯後在院子里乘涼,忽聞小二的驚呼聲,接著有條漢子闖進里院,查俊、李傑連忙上前截住,問他找誰。
漢子嚷道:「俺找萬公子,礙你們什麼事!」
萬古雷連忙走過來:「是哪位?」
漢子叫道:「是俺,張鎮東!」
萬古雷上前一看,是條黑大漢,面貌有些熟悉,道:「你是黑金剛張兄?」
張鎮東也有好幾年沒見萬古雷,興奮地一把拉住他叫道:「你就是萬古雷萬公子?」
此時小二哭喪著臉道:「大爺們交代過,有人找要先通報,可這位爺強闖了進來……」
李傑摸出一錢銀子給小二:「沒事了……」
小二這才轉怒為喜,轉身走了。
萬古雷一把抱住張鎮東:「啊喲,你是是張兄,有好幾年不見了,怎會來到這裡?」
張鎮東也激動萬分,緊緊抱住萬古雷道:「萬公子,俺奉公冶小姐之命……」
萬古雷扯開他的手,道:「快說,她在哪兒?」他的聲音都變了,一顆心在顫抖。
張鎮東虎目含淚,道:「萬公子,總算找到你了,放心,嬌嬌小姐一家平安……這裡人多,俺與你進屋子再說……」
萬古雷道:「無妨,都是自己人,就在這裡講吧!」說著拉他們到眾人跟前引薦。李傑又搬了個凳子來讓他坐下,眾人便圍了過來,讓他與萬古雷在中間。
張鎮東道:「俺從頭說起吧,那日燕王大軍入城,小姐盼你到來,誰知方天岳來了,要小姐答應嫁給他,否則就要抓捕小姐一家……」
萬古雷大怒,罵道:「果然是這小子從中作祟,卑鄙無恥已極,我饒不了他!」
張鎮東道:「方天岳遭拒絕後派人守住府第……啊,俺忘了說,當天皇宮起火時,宮裡的吳公公和韓公公、姜公公便來找小姐,說受公冶公子之託,保護公冶大人……」
萬古雷詫道:「原來是他們三位,我一直奇怪,除了公冶大人,還有一位老人是誰。」
張鎮東道:「方天岳派人守住府第,小姐命大家晚間逃出。俺和韓公公、姜公公把守衛的人打翻,連夜逃出了京師。一路沿西南方向走,輾轉逃至饒州府,偶在旅舍聽人說城外二十里有座莊院叫秋水園的要出售,因是凶宅,無人敢要,俺聽小姐吩咐,買下了莊院,躲了一些日子。后因小姐打抱不平,引起官府注意,派人來查問。夜間還有錦衣衛來暗查,被俺和韓、姜兩位公公殺了,然後逃至湖中飄蕩。因為小姐仗義幫了村民,村民也幫小姐,有幾位漁夫願把自己的船供俺躲藏……」
萬古雷岔言道:「秋水園我去過,那天還找了漁夫打聽,那是一家三口,除了一對中年夫妻,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兒子……」
張鎮東一拍手:「哎呀,是你呀!那是陳老大一家三口,他們進城買應用之物。回來時說,有個年青的公子爺打聽秋水園的主人,他們以為是官府的暗探,什麼也沒說。小姐問他公子爺什麼模樣,猜想可能是你,但公冶大人和吳公公都說不大可能,你在軍中任都指揮使,怎會單人獨騎來到這種地方……」
萬古雷跺響一隻腳,大聲嘆道:「唉,唉,咫尺之遙,就只咫尺之遙哪!偏偏又錯過了,真是太冤枉吶,唉,這個陳老大呀!」
大家也為他惋惜,太不湊巧啦!
張鎮東道:「也難怪陳老大,他們都已成驚弓之鳥,那天便把船駛往遠處。後來到了都昌,沒呆多久又到了湖口,在漁村寄住在漁民家,一有風吹草動就往船上跑。那夜公子爺你大聲喊叫時,俺九個人都在船上,因為已察覺到有人到村裡暗訪,所以天一黑就到了船上。公子一喊,大家從夢中驚醒,三條船立即駛離岸邊。公冶小姐和大家都不敢應聲,怕招來敵人,為了公冶大人和夫人的安全,只好裝聾作啞。公冶小姐急得直流淚,咬緊牙關不作聲,俺當時心裡也難受得象刀割一樣……」
眾俠大都未聽萬古雷講述過這段情節,一個個嗟嘆不已,為他們難過。
萬古雷道:「我當時不知你們在何處,加之敵勢太強,只好出此下策。」
張鎮東道:「沒料到的是,船才動得一動,就有三個人從岸上往船上跳,竟是小姐在京師認識的朋友,一個是飛虎堡少堡主申勇志;另兩個是雙龍鏢局的鏢主陳衛張權……」
萬古雷岔然道:「我早發現了他們,卻不料讓他們撿了便宜,這麼說來,你們在一起。」
張鎮東道:「是的,小姐與他們很熟悉。申少堡主勸小姐到飛虎堡避難,小姐執意不允。他又遊說公冶大人和夫人,說飛虎堡如何如何安全,大人這般東躲西藏不是長久之計。公冶大人和夫人被說得動了心,便答應到飛虎堡去住上幾天歇歇腳。小姐無奈,只好不再反對。到飛虎堡后,老堡主一家甚是熱情,安慰公冶大人和夫人說,住在飛虎堡不必再擔心追捕,請大人夫人放心歇息。哪知才過了兩天,老堡主竟然向公冶大人和夫人提親,要公冶小姐下嫁申勇志少堡主……」
萬古雷氣得罵道:「我早知這小子不安好心!是個十足的偽君子!」
張鎮東道:「公冶大人回絕了老堡主,老堡主不等大人說完就說,飛虎堡肯容納大人一家藏身,實在是冒了太大太大的風險,若非小兒申勇志戀上公冶小姐,飛虎堡哪裡敢窩藏朝廷欽犯,因此請大人三思,若是兩家結了親,成了一家人,飛虎堡自然該冒這麼大的風險。若是大人不允婚,飛虎堡不敢再挽留大人。大人將此事告知小姐,小姐大怒,立即收拾東西準備走。申少堡主又來求情,請小姐留下,說他願為小姐拋頭顱、灑熱血,小姐明明白白告訴他,說已經和萬公子有婚約,萬公子正在尋找她,你申勇志在湖口時親耳聽見的……」
萬古雷心中大是受用,道:「是的是的,我們早有婚約,他申少堡主該知趣些才對!」
張鎮東道:「他才不知趣哩!小姐才說完,他就跳了起來,大喊大叫,說這算什麼婚約,既不是媒妁之言又非父母之命,你做小姐的怎麼這般放肆……小姐也勃然大怒,叫他滾開,命大家立即離開飛虎堡。陳衛、張權也生了氣,說申勇志不該這般無禮,願隨小姐出走。申勇志後來改變了態度,向小姐賠不是,願護送小姐離堡。小姐不理他,不歡而散。申勇志威脅說,他要找萬古雷一決高下,要小姐走著瞧,說小姐拋棄他總有後悔的日子……後來,一行人到了壽縣,夫人得了病,在旅舍里看病求醫。這幾天里,俺與張權、陳衛出去打聽能不能在附近買到房子,結果在八公山腳下覓到一座小四合院,便買下來住了進去。張、陳兩位時時外出打探消息,聽到萬公子與祁連老祖約斗一事,吳公公主張讓俺三人前來尋找公子……」
萬古雷抬頭向天合掌道:「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嬌嬌一家總算平安!」
大家也都鬆了口氣,總算有了嬌嬌的下落,此間事了,便可以前往壽山去接嬌嬌。
萬古雷讓張鎮東把張權、陳衛叫來同住,張、陳二人見萬古雷氣宇軒昂、英姿颯爽,氣勢上也比申勇志強,自己更是相形見絀,公冶嬌與他才真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必再痴心妄想。他二人從見到公冶嬌的那一刻起,但十分崇慕公冶嬌。便他們自知配不上她,一直不敢有非份之想。他們願意追隨在她左右,甘願為友為仆,為她不惜獻出自己的一條性命。因此申勇志再度到京師來時,說起公冶一家的處境,三人便相約外出尋訪,以助嬌嬌一臂之力。哪知找到嬌嬌后,申勇志竟以婚姻要挾嬌嬌,二人大怒與申勇志翻了臉,實現了追隨於嬌嬌左右的願望。此時他們告誡自己,從此後只能做萬古雷與嬌嬌的朋友。
這一夜,萬古雷激動得睡不著,嬌嬌的倩影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一想到彼此就要見面,他更是興奮不已。但明日事關重大,他必須養精蓄銳,對付強敵。除了祁連老祖,還有天地雙魔、衡山三劍等虎視在側,因此他不能出任何差錯。於是強行調息,不久進入無我之境。
天明,眾俠用過早膳,往十多裡外的少華山趕去,一路上江湖客絡繹不絕,去看熱鬧。
雙方約定拚鬥的時間是午時初,萬古雷等到達時,還差一刻。只見成百上千的武林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興奮地議論著、等待著。萬古雷等走到場地中間站定,吸引了周圍人眾的目光,對他們指指戳戳,高聲議論。
忽然,響起了鑼聲:「咣——咣——」
循聲看去,沿山腳出現一隊武士,簇涌著三乘大轎,快步走來。
萬古雷估摸著,對方不下百十來人,他們片刻間就來到空場,離萬古雷等人三丈外站定。
「咣、咣、咣!」又是三聲鑼響,隊伍中走出三人,羅斌輕聲對萬古雷道:「中間那人不知是誰,兩邊的就是大太保和七太保。」
話聲剛落,就聽大太保喝道:「天豹鏢局萬古雷,出來答話!」
羅斌應道:「祁連老祖出來答話!」
七太保冷笑道:「姓羅的,祁連老祖何等身份;豈肯屈尊與你這等無名小輩照面,今日有老祖座下四大天王主持大局,快叫萬古雷出來領罪,你小子滾到一邊聽候處置!」
羅斌道:「好大口氣……」
萬古雷岔言道:「在下萬古雷,今日應祁連老祖之約而來,請主人出來說話。」
他聲音很高,但傳到人們耳中卻是很小,一個個不禁搖頭,大名鼎鼎的江南神劍,內功不過如此,怎能與祁連老祖對陣。
對方中間的漢子道:「你就是江南神劍萬古雷?卻原來這等模樣,並非三頭六臂!」
萬古雷笑道:「萬某是人,自然就是這般模樣,不知祁連老祖是不是長了三個頭、六支胳膊六支腿,與人不是一個樣?」
這話引來旁觀者的笑聲,氣得漢子吼道:「萬古雷,你給咱住口!今日咱要你的命!」
萬古雷道:「你是何人,報出姓氏!」
漢子道:「大爺乃祁連老祖座下四大天王之首彭豹,且讓你多活片刻,老夫有話對今日來觀戰的江湖朋友說!」一頓之後,他向兩邊瞧瞧,運起中氣道:「各位朋友,天豹鏢局趕盡殺絕,毀咱西北道上好漢十三太保,老祖因此召天豹鏢局人眾到此,要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懲治彼等這班狂妄之徒,以曉喻中原武林,凡是冒犯西北道上綠林好漢的狂徒,當以天豹鏢局的敗亡下場為戒!」
這番話,道出了少華山之約的真實意圖,解開了旁觀人眾的一個疑問。
祁連老祖派人在嘉峪關下戰書,何不親自率人就在那裡把天豹鏢局的人殺了復仇,又何必千里迢迢到這兒來?原來祁連老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當著中原武林人的面,殺雞給猴看,向中原武林示威,為西北綠林張揚!
接下來又聽彭豹繼續說道:「祁連老祖數十年來,以陰魄掌、斬龍刀兩大絕技稱雄江湖,平生未逢敵手,為西北道上武林之霸主,從無人敢捋虎鬚。五年前,老祖為將陰魄掌修鍊到極致,閉關練功,參悟武學最高境界,於今年開關,獲
得大成。老祖重出江湖,乃西北武林、中原武林之大幸!今後不論何門何派,不管是西北武林還是中原武林,見老祖青蛇令牌如見老祖本人大駕親臨,屆時奉令行事,不得有誤!願意投奔老祖麾下效力者,不可坐失良機,於懲戒天豹鏢局狂徒后,速來投效!」
此話一出,周圍人眾紛紛議論,這祁連老祖功夫又有了長進,不滿足於西北武林的第一把交椅,他的青蛇令牌要到中原來號令各幫各派、成為中原武林霸主了,這不是太狂妄太過份了嗎?中原武林人才輩出,豈願受綠林巨盜的駕馭?這老小子真是利令智昏!
在一片喧嘩聲中,不時聽到有人大罵祁連老祖做夢吃仙桃,痴心妄想……
彭豹大怒,大喝道:「是哪個活膩了的王八,膽敢出口罵人,有種的滾出來送死!」
這一吼,人聲漸漸靜了下來。
人叢中有人高聲道:「姓彭的,你太小覷了中原武林,憑什麼青蛇令要號令中原幫派,祁連老祖武功天下第一嗎?咱看不見得,莫說中原武林,就連西北道上你那老祖也不能稱第一,有人就比祁連老兒技高一籌……」
彭豹吼道:「胡說八道,你小子信口開河,犯了滅門死罪。有種的站出來?」
那人道:「姓彭的,爺爺並非怕你,今日是你們與天豹鏢局拚鬥,與爺爺無關,因此爺爺不會出來攪局。剛才爺爺戳了你的痛處,你就暴跳起來,你敢說出西北道上武功第一的人嗎?諒你不敢,還是讓爺爺告訴大家吧!各位英雄,當年西北道上殺人最多的鬼手刀尉遲軒,才是西北武林道上的第一高手……」
這話一出口,引來一片贊同聲。
彭豹卻仰頭狂笑,引得大家都注意他后才道:「無知小兒,五年多以前,鬼手刀尉遲軒曾來拜訪祁連老祖,引發了一次較技……」
場上人眾馬上安靜下來,生怕漏了隻言片語,全部集中注意聽他往下說。須知鬼手刀尉遲軒當年殺人如麻,中原武林道屢受其害,卻一直未能尋到他除害,蓋因他殺人後回西北大漠躲藏。一兩年後,他又會突然出現在中原各地,殺人越貨,搶掠珠寶,然後再次隱蹤。人們至少有十六七年沒聽到過他的影蹤,如今突然有人提起,還說這個凶魔與祁連老祖較技,怎不引起大家的關注呢?
萬古雷此時也動了好奇心,很想聽聽兩個凶魔拚鬥的結果,但他忽然聽到喘氣聲,回頭一瞧,只見秦憂等四人胸脯起伏,面上有焦急關切的神色,不禁一笑,四個老兄心更急。
此時只聽彭豹繼續道:「鬼手刀尉遲軒在喝酒時,說起他這些年除了教徒弟就是練功,因此武功大有長進,今日特來向老祖討教,以報二十年前的一刀之辱!各位,鬼手刀尉遲軒與祁連老祖相約交過手,以爭西北武林道上的霸主地位。一百多招后,鬼手刀衣襟被劃破,不得不承認祁連老祖比他高明……」
萬古雷身後的秦憂等人忽然同聲喝道:「胡說八道,是鬥了千招,不是百招!」
他們的插話,使萬古雷等人大感驚奇。
彭豹喝道:「你們是何人,竟敢打斷老夫的話!那鬼手刀輸給了祁連老祖的事千真萬確,你們知道個什麼……」
秦憂道:「江湖上傳的,你想胡吹可不成,自有旁人知曉,你遮不了丑!」
彭豹厲聲道:「無知小輩,過一會再取你性命!」一頓繼續對大家道:「那日祁連老祖告訴他,你不必急於報仇,不妨再去苦練十年再來。尉遲軒不聽勸告,非要比試,結果仍然輸了一刀,臨走時約定,五年後再見高低……」
場上人眾聽得津津有味,催他往下講,有人高喊道:「所以祁連老祖閉關練功,就為的是對付鬼手刀尉遲軒,足見鬼手刀武功卓絕!」
彭豹喝道:「胡說八道,你小子……」
話未完,吵嚷聲四起,催他快講,他只好繼續往下說:「今年開春,鬼手刀尉遲軒迫不及待趕來祁連山,正值老祖閉關期滿。老祖說,你屢次三番對本座不敬,今日是你最後一次比武,因為你再不能活著下山!尉遲軒口出狂言,說他穩操勝券。老祖於是和他比試,最後以陰魄掌結果了他的性命……」
兩魔拚鬥,一魔喪命,這結果出入意外。
彭豹續道:「以鬼手刀的身手,尚且死在老祖掌下,試問各位,老祖難道不是天下第一嗎?又有誰能把鬼手刀置之死地……」
萬古雷聽他胡吹,沒了興趣,只聽到後面四個怪人的低聲議論。
秦憂道:「你們相信不相信?」
陶悲道:「也許是的。」
嚴寒道:「祁連老祖閉關五年,真有那麼大的長進能殺了他?」
楊孤道:「老祖並非在刀法上取勝,用的是陰魄掌,咱估計是用了計。」
秦憂道:「不管怎樣,他大概死了!」
嚴寒道:「是的,死了!」
楊孤道:「不會再復活吧?」
陶悲道:「既然死了,一了百了。」
此時旁觀人眾中有人喊:「你說的是真的嗎?鬼手刀給除掉了,真乃武林之大幸!」
又有人叫道:「老兄,大幸什麼,死了個鬼手刀,這不出來了個祁連老祖嗎?他殺的人決不比鬼手刀少,武林又要遭劫了!」
又一人喊道:「怕什麼,有少林、武當在,祁連老祖不敢到中原橫行!」
彭豹怒斥道:「瞎了眼的東西,少林、武當又怎麼了,他們敢對青蛇令無禮嗎!」
有人叫道:「今日就有少林的方外弟子在場,不妨站出來說句話!」
立刻就有許多人贊同響應,呼聲不絕。
此時一個威武的聲音響起,只聽他道:「各位噤聲,今日大家是來看熱鬧的,瞧瞧祁連老祖與天豹庄的一場拚鬥,你們怎麼這般不識相,有戲不看,卻要自己去演嗎?難道你們要出頭,代替天豹鏢局與祁連老祖交手不成!」
這話使在場人眾清醒過來,紛紛閉上了嘴。這話確實不錯,忘了此行的本意了。
彭豹也怕節外生枝,趕緊接話道:「不錯,今日大家是來為天豹鏢局送終的,就請各位看一場好戲,袖手旁觀!」一頓,喝道:「天豹鏢局的鼠輩聽好了,老夫命你等及時屈膝投效,除了幾個元兇必懲,老祖網開一面,從此刻起快快走過來,老夫饒你不死……」
耿牛喝道:「俺可沒有饒你不死!」
彭豹手一揮:「八大金剛何在,速速拿下萬古雷等人一夥,敢抗命者殺!」
八大金剛齊聲道:「遵命!」
忽然有人喊道:「慢,老夫有話說!」
只見西南角上,走出幾個人來,萬古雷認出是天地雙魔王通、柯典、衡山三劍王昌玉、袁子安、高文超和追風刀張兆,不禁一懍!
六人往場中走來,引得大家議論紛紛,許多人認出了他們是誰,不勝驚異。
彭豹長期呆在西北,不認識他們:「你們是何人,莫非來為天豹鏢局助拳?」
王通道:「你錯了,我等乃精英會首腦人物,與萬古雷這小子有過節,今日與你們聯手,將天豹鏢局的這一窩狂徒通統殺盡!」
「精英會是什麼幫會,老夫怎未聽說過?」
張兆介面道:「老夫追風刀張兆,這二位是天地雙魔……」他一一引薦了其他六人,這些響噹噹的名號,再度使旁觀人眾興奮起來,今日之局煞是有味,好戲還在後頭!
只聽張兆續道:「精英會乃天下第一大幫派,無論少林還是武當,都不能相提並論……」
此言一出,全場大亂,有吹嘴的,有大罵他吹牛的,有罵他們狂妄無知的……
張兆運起內力繼續說:「各位稍安無燥,聽在下把話說完,各位就知道精英會的份量了!精英會會集了黑白兩道的高手……」
彭豹喝道:「少說廢話,會主何人?」
張兆大怒,但為了聯手對付萬古雷,只好忍氣吞聲,答道:「會主皇甫楠大俠,總護衛使是魔鷹皇甫佑安老前輩和鐵臂翁游敬老前輩,我們六人是精英會護衛使……」
此言一出口,全場人眾為之一驚,魔鷹居然還活在人世間,而且創建了精英會,由他兒子任會主。而鐵臂翁乃武林正道的頂尖高手,卻與魔鷹合作,這真是匪夷可思!
只聽張兆續道:「有他兩位前輩為精英會護法,試問天下各門派,能相提並論嗎?」
大概彭豹眼中只有他們的祁連老祖,其他什麼人都不在他眼下,只聽他冷笑一聲道:「你說的這兩個老兒,豈能與咱祁連老祖相比?咱問你,你到場中來張揚精英會是何意圖?」
張兆大怒,這個渾人實在太狂,但為了大局,暫且忍下一口氣,便道:「兩位前輩在中原武林無人不知,名聲之大,用不著在下多說。今日在下等到此,欲與閣下等聯手,除掉天豹鏢局一幫狂徒……」
哪知話未完,就聽彭豹喝道:「今日祁連老祖懲戒天豹鏢局,沒有你精英會的事,什麼聯手不聯手,除掉幾個狂徒,還要你來相助嗎?真是無知得很,快給咱站到邊上去!」
眾人見精英會碰一鼻子灰,不禁大笑起來,張兆等人又羞又惱,十分尷尬。
王昌玉哪裡忍得住,喝道:「鼠目寸光的東西,真不知天高地厚,精英會高手如雲,乃天下第一大幫,四海英雄,莫不歸心。關東九十九寨總舵把子,混世太保柴子奎率先來歸,大洪山於家寨寨主飛劍追魂於永吉隨後投效,南昌府梨花庄莊主衛天雄成為本會南昌分堂堂主、襄陽府武林世家一劍追魂方莊主之子、追魂劍方天岳、前軍都督僉事與本會……」
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響徹全場,顯示出其深厚的內功。眾人循聲瞧去,一個中年女子和一個年青女子走進了場中。
中年女子邊走邊道:「各位英雄,休聽王昌玉胡說八道,以謊言欺哄大家!奴家姓祝,名芸,乃關東九十九寨總舵把子柴子奎之妻。幾年前,拙夫被皇甫佑安一封書信召去,至今生死不知。拙夫走後沒了消息,奴家便派高手進京師打探,卻無拙夫蹤影。不久之後,精英會派了不少人到總舵,企圖使賤妾就範,但賤妾堅決不答應,彼輩便在兄弟們中挑撥離間、威脅利誘,瓦解了九十九寨,這就是事實真相,請大家主持公道,千萬別上當!」
天魔王通喝道:「一派胡言亂語……」
言未了,人眾中呼喝迭起,質問王通等有無此事,一時間大亂起來。
與祝芸並肩的女子運起內功說道:「各位英雄,小女子乃大洪山於家寨寨主之女於芳,數年前家父也是接到皇甫佑安的書信去了京師,從此音訊全無,精英會一派謊言……」
人眾中再度掀起喧嘩,亂作一團,有咒罵的、有質問的、有起鬨的……
蓋因關東九十九寨和於家寨在江湖上都極負盛名,是以兩位舵把子的命運人眾十分關心,紛紛追問雙魔三劍,為祝於二女鳴不平。
祝芸又道:「精英會會主皇甫楠,是前錦衣衛指揮使,依仗官勢壓人……」
衡山三劍倏地拔出長劍,張兆忙叫他們不要動手,以免觸怒場外人眾,不好收拾。
彭豹大怒,吼道:「誰敢攪了今日之局,就是咱們的敵人,你二人滾出場去!」
就在此時,忽然有幾人騰空躍入場中,眾人定睛一看,是八個蒙面人,男女各半。其中兩人披金色斗篷,兩人披銀色斗篷,他們戴的是黑頭罩。另四人兩男兩女戴紅頭罩、披紅斗篷,胸系紅綢蝴蝶。這身打扮,剎時震驚全場,許多人喊叫出聲:「血蝴蝶!」
萬古雷等也為之動容,原來冒牌的血蝴蝶就是他們扮的,不知是何許人。
只聽一個披金色斗篷的人沉聲說道:「適才精英會自不量力,夜郎自大,以江湖第一大派自稱,狂妄已極……」
他聲調不高,但喧亂的人們卻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個安靜下來。就憑這份內功,也叫人不敢小覷,大家聚精會神聽他說話,何況他語出驚人,全然不把精英會放在眼中。
「縱觀天下,唯我一陽教才配稱天下第一教,教主功臻化境,天下無敵!……」
「啊喲!這樣的大話,他也敢講!」有人大聲叫道,「教主是誰,報上名來!」
金斗篷叱道:「什麼人,膽敢無禮!」
「你吹什麼大氣,何謂天下無敵?你……哎喲!」說話的人突然慘叫一聲倒地而亡。
周圍的人大驚,連忙四散躲開。有膽大的幾個人蹲下查看屍體,有人說了聲:「好歹毒的暗器!」便沒入人眾中不見。
金斗篷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我等乃教主座下金衣使者、銀衣使者乃血蝴蝶,奉教主鈞旨昭告天下武林,我教教主令諭所到處,不論幫派個人,均須設香案接旨,並按令諭行事,不得有誤,敢有忤逆不從者,滅其滿門!」
話聲一落,人群大嘩。
「啊喲喲,這不是接聖旨嗎……」
「好傢夥,出來了個自封的武林霸主!」
「不對,是武林皇帝,你聽他要設香案接旨呢,哈哈哈,這教主大概是個瘋子!」
「老夫活了一世,沒見過這麼狂妄的人!」
金斗篷沉聲喝道:「無知鼠輩,膽敢冒犯教主,不想活命了嗎?本座問你,你比終南二友如何?你的武功、名望及得上二友嗎……」
人們聽他提到終南二友,立刻靜了下來。
「教主下令,召納終南二友為殿前使者,無奈二友自恃武功高強,狂妄自大,竟然不識抬舉,要與教主比試,自取滅亡。教主以一敵二,五招內擊斃二友,其子女門人有五人歸降,其餘三十人妄圖反抗均被活捉,個個受刑而死!此乃咎由自取,不足為訓,奉勸爾等江湖幫派,以終南二友為前車之鑒,勿再步其後塵,免遭滅門之禍……」
一番話驚得人人目瞪口呆,一時鴉雀無聲。終南二友是一對夫妻,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武功決不在各大派掌門之下,竟然以二敵一,走不出五招,死在一陽教教主手上,真是匪夷可思,不知事情的真假。
金斗篷見自己的話震懾了全場,不禁十分得意,續道:「今後本教金衣使者、銀衣使者所到處,各幫派個人均得以禮相待,否則血蝴蝶將誅除滿門,一個不留!」
語聲剛落,兩聲鑼響,只見祁連老祖一方三乘轎子中的左右兩乘轎中,出來兩個三十來歲的妖嬈婦女,在八名佩刀丫環的簇涌下,慢步走到場中,四大天王、八大金剛均躬身行禮,然後如眾星拱月,分立兩側。
萬古雷十分高興,沒想到今日這般熱鬧,這場戲的主角不光是天豹鏢局和祁連老祖,還有精英會和一陽教,戲該如何收場,連他也不知道,只有拭目以待!
祁連老祖一方的兩位夫人出場,引起了人眾的議論,認識她們的人還不少。
有那膽大的大聲道:「這不是催命雙妖趙季花、王素蘭嗎?何時投靠到祁連老兒門下了?」
有人高聲回答:「老兄你真是孤陋寡聞,人家在六七年前就是祁連老兒的夫人了,要不然能有這麼大的排場嗎?」
「咦,老兄你弄錯了吧,祁連老兒能要這樣的破鞋做如夫人嗎,豈不是太丟面子啦!」
「瞧你說的,祁連老兒是色中餓鬼,什麼樣的貨色都要,他最喜歡的就是破鞋,哪裡還要什麼顏面,要不然會大肆張揚,招引那麼多人來看熱鬧嗎?還有他自己做縮頭烏龜,躲在轎子里不出來,讓這兩個妖婆出來丟人現眼就是明證。這年頭,臉皮厚的人還真不少!」
「聽老兄這麼一說,祁連老兒豈不是成了市面上的街頭混混了嗎?」
「呸!連混混都不如。」
「老兄這話有失公允,臉皮厚的人並非只是祁連老兒一人,你不聽一陽教那幾個渾蟲,說什麼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嗎?還有衡山那三個沒出息的老東西,居然在大庭廣眾面前為皇甫佑安那老不死的吹喇叭抬轎子,一派奴才相,叫人好不噁心,這些人臉皮不厚嗎?」
這兩人分明是一唱一和譏諷祁連老祖等人,把一陽教連同精英會一鍋煮。這兩人膽子真夠大了,不少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萬古雷聽出是宮師叔和湯老五的聲音,不禁喜出望外,有他們在場,今日可對付強敵。
彭豹氣得七竅生煙,朝聲音傳出的方向撲去,大喝道:「鼠輩你滾出來!」
衡山三劍也相繼撲到,大吼大叫,要那兩個人的命,嚇得那一帶的人四處散開。
趙季花嬌聲喝道:「回來!別讓兩個鼠輩攪了今日之局,咱們還有正事要處置!」
彭豹立即躍回,不再追尋那兩人。
衡山三劍也只有壓下火氣,怏怏而回,因為你根本就找不出是什麼人在搗亂。他們一走,場上也安定下來,等著瞧下面的戲如何演。
此時趙季花又道:「今日祁連老祖為西北道上綠林好漢十三太保出頭,懲治太原府天豹鏢局一幫鼠輩,精英會與一陽教卻藉機在此揚名,自詡為天下第一大派,讓人笑掉大牙!當今武林,唯祁連老祖為尊,你們該有自知之明,立即退出場外,不準在此張揚……」
追風刀張兆岔話道:「夫人此言差矣,我精英會與天豹鏢局有過節,願與貴方攜手,將天豹鏢局這幫小人斬盡殺絕,這本是件好事,但夫人話中未免過於坐大,精英會總護法皇甫前輩,武林輩份不比祁連老祖低,大家以平輩論交,說什麼以祁連老祖為尊,這就……」
趙季花喝道:「你是什麼人,敢對祁連老祖不敬,言語間這般放肆!」
天魔王通冷笑道:「趙季花,十年不見,你姐妹原來做了祁連山的壓寨夫人,由此就可以渺視天下英雄了嗎?我看未免太狂了……」
趙季花岔言叱道:「王通,你好放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你給咱滾出去!」
王通暴跳如雷:「趙季花,你以為你是誰?狗仗人勢的東西,敢對大爺無禮……」
四大金剛之首彭豹一聲大吼,亮出兩柄短斧,惡狠狠向王通衝去。王通哪甘示弱,立即扯出懾魂鏡迎了上來。只聽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兩人以硬對硬,以快制快,瞬間交手三個回合。旁觀人眾看出,兩人勢均力敵。片刻后,又戰了七個回合,仍分不出高下。
趙季花喝道:「住手,咱有話說!」
彭豹聞言,只得跳出圈外,氣咻咻瞪著王通,大有再拼之勢。王通也回瞪著他,似乎不殺他難解心頭之恨。
趙季花恨聲道:「王通,你精英會今日就算與祁連山寨結下了梁子,有種的不要走,待咱殺光天豹鏢局那幫人,再找你算賬!」
王通冷笑道:「就憑你趙季花,我還沒把你放在眼中,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
趙季花氣紅了眼,尖聲叫道:「王通,你今日果真要找死嗎?」
王通吼道:「莫說是你,就是祁連老祖親自上陣,我姓王的照樣接著!」
趙季花怒極,一聲尖叫,眾人只見寒光一閃,她已亮出一柄彎刀,閃電般殺向王通。旁觀人眾屏息凝神,一個個盯著斗場。
催命雙妖在江湖上以鬼詐和心狠出名,兩人武功雖高,但決不是天地雙魔的對手,今日要不是仗著祁連老祖的威勢,諒她趙季花也不敢與王通交手。因此大家都以為,只要趙季花敗下陣來,祁連老祖就會親自出馬。大家就盼著見老祖一面,瞧瞧是什麼模樣了,江湖上已有十多年未聽到過他的消息。
然而,大家都估計錯了,趙季花已非比當年,與王通力戰二十回合未露絲毫敗象,只見她一把新月彎刀出招奇詭狠辣,而且勁力十足,可見她的內功也有了長足進步,王通手中的懾魂鏡,竟然奈何不了她,使人們大為驚詫。
萬古雷仔細觀察趙季花的招術,發覺變化微妙,出招奇巧,實是一套上乘刀法,便對秦憂等人道:「這刀法很是高明,值得借鑒!」
秦憂道:「這就是斬龍刀法,十分厲害!」
嚴寒道:「她已得到祁連老兒的真傳。」
楊孤道:「就是咱們的刀法,也不比她強,真叫人出乎意外,祁連老兒閉關五年,沒有白費一番心血!」
陶悲道:「看來咱們大仇難報!」
萬古雷問:「怎麼?諸位與這女子有仇?」
秦憂道:「非也,咱們的仇人是老祖。」
楊孤道:「咱四兄弟併肩子上,拼他個魚死網破,四條命換他一條老命!」
嚴寒道:「值得,就這麼干!」
陶悲道:「好,同歸於盡!」
袁小芳大驚,道:「你說什麼?為何要同歸於盡?我們這麼多人,不會只讓你們去冒險!」
陶悲道:「祁連老祖是咱們的仇人,可他武功太高,人多不過是白送死,這事你不必管,咱們兄弟四人只要拼掉了老祖,死而無憾!」
袁小芳看他面色嚴峻,不象是說著玩的,急得鼻子一酸,掉出了兩滴眼淚,道:「為什麼要拚命?沒別的辦法了嗎?」
陶悲迅速瞟了她一眼,忙把頭轉開,低聲道:「他武功太高,咱們沒別的辦法。」
羅燕道:「你們的仇人也是咱們的仇人,大家同仇敵愾,幹麼非得拚命不可?」
鍾蝶道:「咱也有仇人,至今大仇未報,若只知道拚命,咱早就沒命了!」
萬古雷道:「妹妹們說得是,四位老兄別只想著拚命,報仇的事,不爭這一朝一夕……」
話未完,忽聽王通大叫:「不要臉的潑婦,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忙向場中看去,只見王通跛著腳退出圈外,地魔柯典急忙揮動懾魂鏡擋住趙季花。
場外人眾中有人笑道:「趙季花本就是婦人,不是一條好漢,王通你這話算白說!」
又有人道:「催命雙妖的繡花針不是用來繡花的,一向只用於催命,誰叫你不小心!」
只聽王通大罵道:「王素蘭你這個賤人,膽敢暗算你大爺,大爺饒不了你……」
眾人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聽王素蘭冷笑道:「王通,你中了姑奶奶的五毒針,命在旦夕,還耍什麼威風,你就等死吧!」
王通咬牙切齒:「賤人你等著,大爺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柯典虛晃一招,跳出圈外,背起王通就跑,衡山三劍也緊隨而去,旁觀人眾又把目光射向一陽教的金衣使者,等待第二場好戲開場。
趙季花將刀入鞘,對金衣使者道:「你們站在這裡不走,要做什麼?」
金衣使者道:「本使來此,意在昭告天下武林,一陽教乃天下第一大教,今後凡有一陽教教眾上門,都必須熱誠接待……」
趙季花道:「夠了,一陽教並非江湖霸主,憑什麼要號令天下武林,你們未免太不自量,在祁連老祖跟前,有你們張狂的餘地嗎,姑奶奶命你們馬上滾開,休要在此礙眼!」
金衣使者大喝道:「住口,你膽敢對一陽教不敬,本座讓你知道一陽教的厲害!」
話聲一落,一個裝扮成血蝴蝶的姑娘不聲不響撲向趙季花,刀光一閃,兩人交起手來。
血蝴蝶使的也是彎刀,但弧形沒有趙季花的那麼大,刀身也比新月刀窄,施展出來的刀法大開大合,剛猛無比。
萬古雷對眾人笑道:「你們瞧,總有人喧賓奪主,我們反而成了旁觀者,真叫人好笑!」
羅燕道:「這叫以毒攻毒,讓咱們省心。」
秦憂道:「你錯了,祁連老兒還沒露面,他就等著對付咱們:」
萬古雷贊道:「好刀法,這冒牌的血蝴蝶武功竟這般高,刀法頗具大家風範,這一陽教當真不可小覷!」
羅斌道:「這些人不是好東西,使出來的刀法卻很正道,令人不解!」
說話中,場中二女已鬥了十個回合。這一來,旁觀人眾也十分震驚。江湖上突然多了兩個自稱第一大派的精英會、一陽教,口氣都大得嚇人,都要凌駕於武林各派之上,他們的人也都展示出了一流的武功,再加上個野心勃勃的祁連山寨,武林從此不得太平,因此大都憂心忡忡,議論開來。
忽然,金衣使者喝道:「住手!」
血蝴蝶當即跳出圈外,只見那王季蘭手一揚,一線烏光一閃,打出了三枚五毒針,哪知對方早有人盯住了她,見她又施暗算,兩名血蝴蝶同時把手一揚,打出了四枚三棱釘,把三枚五毒針擊落,另一枚三棱釘直射王季蘭咽喉。王季蘭急忙往後一仰,使個鐵板橋,這才堪堪避過,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金衣使者道:「瞧見了嗎,本教虎賁衛士血蝴蝶的手段如何,知道厲害了吧!今日本座不欲與爾等爭高下,但爾等必須記住,一陽教乃天下第一大派,必須敬重!」一頓,揮揮手:「走!」
場外有人叫道:「不知羞恥,明明懼怕祁連山寨的惡鬼,卻偏偏要充好漢,呸呸,這算什麼天下第一大派,真他媽的丟人!」
又有人道:「一陽教在祁連老兒眼前揚威,他卻躲在轎子里不敢出來,真叫人納悶!」
這兩人分明是在挑撥兩邊火併,但說的話也合情合理,許多人乘機起鬨。
萬古雷聽出是宮知非湯老五的聲音,不禁好笑,他們躲在人叢中搗亂,難以找到他們。
此時一陽教一伙人剛走了幾步,就聽見一聲沉喝:「一陽教的人站住!」
金衣使者等人馬上迴轉身,只覺眼前黑影一晃,一個身著緇衣的高大老頭已從空中落到跟前,身法之快出人意外,不禁一懍。
場外人眾見祁連老祖不聲不響突然冒了出來,先是一驚,繼而為他的身法喝彩。
老頭一臉橫肉,雙目精光閃爍,虎視耽耽盯著金衣使者,道:「你一陽教今日先來向祁連山寨示威的嗎?教主是誰,快說!」
趙季花等見老祖出場亮相,趕緊躬腰行禮,大聲道:「參見寨主!」
祁連老祖不理,直瞪著金衣使者。
金衣使者道:「本座奉教主令諭,昭告天下武林,本教為天下第一大派……」
祁連老祖冷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馬上給咱滾出去,再敢自吹自擂,一個也別活!」
金衣使者道:「住口!本座奉教主令……」
祁連老祖出手就是一掌,迅快無比。金衣使者連忙一掌擊出,兩掌相擊,只聽一聲震響,金衣使者蹬蹬蹬退了三步,祁連老祖也被震退了一步,這金衣使者果真了得。
旁觀人眾大氣也不敢出,等著兩人再拼第二掌。片刻后,金衣使者忽然搖晃了起來,眨眼間仰天倒了下去,這一來,驚得人眾發出了叫喊。祁連老祖,果然不凡!
此時另一金衣使者恨聲道:「一個月內,一陽教定滅祁連山寨,不留活口!」
話一完,當先躍走,身法之快,眨眼便沒了蹤影。其餘人帶走了屍身,緊跟而去。
好,兩撥攪了場的人都走了,這回書歸正傳,該看正主兒較量了,可是偏偏又有人出來打岔,令旁觀人眾驚奇不已。
只見四個氣度不凡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揚聲道:「我等乃南海尊者座下四龍星,與天豹鏢局萬古雷小子有仇,稍後再與萬古雷小子算帳,萬古雷你小子聽見了沒有?」
萬古雷笑道:「聽見了聽見了,你就在旁等著吧!」
人眾中有人叫道:「啊喲,又是一尊惹不起的神,江南神劍怎麼了,到處結仇?」
又有人道:「招惹南海尊者,未免太不明智,天豹鏢局今日可沒有好果子吃!」
此時,又有人從另一邊人叢中走出來,為首的是個氣度不凡的年青人,只聽他道:「在下建昌府白雲庄孟輝,今日特來找萬古雷小子算帳,稍後與之了斷!」
人叢中有人笑起來:「哈哈哈,這是幹什麼?莫非天下的名人都與江南神劍有仇嗎?」
又有人叫道:「武林世家也來趕這趟渾水,今日天豹鏢局遭了厄運,栽定了!」
祁連老祖滿面怒容,瞅了他們一眼,冷聲道:「照你們這麼說,祁連山寨治不了天豹鏢局,還等著你們來收拾局面嗎?」
姜華一愣:「並非如此,我……」
祁連老祖不再理會他們,對著天豹鏢局一方,氣勢洶洶喝道:「誰是萬古雷,滾出來!」
萬古雷道:「你就是祁連老兒嗎?萬大爺在此!」說著大步走出。
旁觀人眾都未見過江南神劍,此刻一瞧是個年青人,不禁為他捏了把汗。
祁連老祖掃了他一眼,揮手道:「來人,把這小子拿下,大卸八塊!」
彭豹一擺手,八大金剛中有一人走出。
耿牛不等招呼,挺身迎上。
金剛喝道:「什麼人,通名!」
耿牛道:「虎力士,耿牛!」
金剛冷笑道:「你也敢叫自己虎力士,敢不敢與咱較較力,咱要你開開眼界!」
耿牛伸出一支手:「來啊!」
金剛道:「握住大爺的手,揪你過來!」
兩人兩隻大手緊握一處,開始較力。
金剛要把耿牛扯過去,耿牛則把他扯過來,這樣的較技別開生面,大家都饒有興味地瞧著。看兩人都是身體壯實之輩,較起力來肯定很有看頭。可是,他們失望了。不過相持了片刻,金剛就被耿牛一把扯了過來,步履踉蹌,站立不穩,跌了個嘴啃泥。
「啊喲,哈哈哈……」旁觀人眾大笑。
金剛一下跳了起來,羞憤之中狂吼一聲,扯出鬼頭刀劈向耿牛。耿牛亮出直背雙鋒刀,只用了三個回合,便用刀背把金剛打扒下。
彭豹大驚,急忙揮舞兩把板斧出戰。
那金剛從地上爬起來剛走回陣中,就被祁連老祖打了一掌,慘叫聲中跌出丈外倒斃。
「好殘忍的手段!」人叢中有人叫道。
耿牛與彭豹鬥了十個回合不分上下,發現對方比十三太保和金剛強了許多,當下便加提了功力,猛砍猛殺,佔了上風。彭豹兩把板斧只顧得防身,毫無回手之力。
「好個虎力士,當真了得!」人叢中有人大聲稱讚。
又有人道:「勝得了天王,勝不了老祖,到頭來依然是死路一條!」
突然,趙季花躥了上來,新月刀一閃,劈向耿牛,彭豹氣喘吁吁退了下來。
耿牛見識過趙季花的武功,立即再加提功力,一把直背雙鋒刀舞得罡風呼呼,威勢極大,將趙季花迫得手忙腳亂,花容失色。她這才知道這蠻漢的厲害,不施用殺手鐧只怕不能取勝。正欲運動施出殺手之際,眼角瞟見王素蘭手一揚,知道她打出了五毒針,只要對方被打中,自己就可乘機取他性命。但對方似早有防備,刀上罡風一掃,五毒針無影無蹤。沒奈何,這個蠻漢太厲害,她只有施出最後一招。
施用這種辦法殺敵,絕對行之有效,但消耗真元不少,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復,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施用。但觀今日之局,對方主將尚未出場,若自己戰不下對方,豈不是要寨主親自出戰,把對手一個個打死。這樣做有損祁連山寨的威名,因此自己非把對手拾掇掉不可,不用老祖親自動手,就能懾服對方。
主意打定,她運起功來,不斷把左掌拍出。這在局外人看來是一種奇怪的舉動,就象她在用手巴掌替人扇涼一樣,十分可笑。
場外有人笑道:「咦,她這是在幹什麼?跳舞不象跳舞,難道在替對手打扇子嗎?」
有人應道:「她怕人家身上發熱,扇涼呢,你瞧她想得多周到,多麼體貼對手!」
於是引來一片笑聲,人們議論紛紛。
萬古雷也十分不解,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剛好聽見羅燕在問秦憂:「大表哥,這婦人用手虛拍,是在發劈空掌嗎?咱看著又不象。」便道:「不是發劈空掌,想來她練的是毒掌,想以掌毒把耿師弟毒倒……」
「哎喲,那怎麼辦……」眾女一起叫出聲。
萬古雷笑道:「沒事沒事,耿師弟不懼毒,天下毒掌功都傷不了他。」
秦憂道:「不對,祁連老祖的陰魄掌並沒有毒……」
萬古雷一楞:「什麼,沒有毒?那她不斷打出掌風是為何來……」
秦憂道:「不知道。」
嚴寒道:「陰魄掌開碑裂石,能震破對方護身罡氣,此外有股寒氣。」
萬古雷道:「寒氣?莫非她以寒氣傷人?」
陶悲道:「不可能,這寒氣只使人感到一股冷氣而已,傷不了人的。」
萬古雷道:「那就奇怪了,她……」
言未了,秦憂大叫一聲:「不好……」喝聲中人已飛躍而出。與他同時躍出的還有嚴寒。
萬古雷驚得朝場中看去,只見耿牛直挺挺倒了下去,秦憂正好一把抱住了他,嚴寒則敵住了趙季花。這一變化實出眾人意料之外,明明是佔了上風的耿牛,何以漸漸身手不靈活,直到硬僵僵倒了下去。一時間,驚呼聲四起。
萬古雷正欲飛身而出,秦憂已抱起耿牛躍回,只見他臉色發青嘴皮發紫,一摸腕脈,肌膚冰冷,脈息微弱,當下不假思索,伸掌按到耿牛氣海穴上,以羅漢功陽剛之氣度入,卻絲毫不見好轉,內氣受阻不得入,又以玉蟾神功之陰柔之氣注入,這才通行無阻,氣機活動起來,臉色也有了好轉,正待再以內力助他康復,忽聽諸女驚叫,抬頭看去,只見秦憂等四人已全部出場,秦憂與趙季花對陣,嚴寒已倒在地上,楊孤正與王素蘭廝殺,陶悲踉踉蹌蹌跌倒在地,祁連老祖已撲向楊孤。萬古雷大驚之下飛身而出,與此同時西門儀也躍了出去。
楊孤正好舉掌與祁連老祖相拼,萬古雷和西門儀剛剛落地,只聽「呼」一聲響,楊孤踉蹌倒退三步倒下。祁連老祖只退了一步。
秦憂此時撇下趙季花,騰身向祁連老祖撲來,存心拚命。萬古雷大吼一聲,以羅漢功打出一掌,發出響聲,威勢極大。這一掌旨在驚嚇祁連老祖,使他無法和秦憂對掌。
果然,祁連老祖聽身後罡風驟響,不及出掌迎擊正面撲來的秦憂,當即雙臂一振,朝斜刺里騰躍出去。秦憂以命相拼,使出了全身功力,卻打了個空。而萬古雷及時追了過去,施出五蟾神功,以十成功力擊出一掌。祁連老祖冷哼一聲,以十成功力取他性命。只聽一聲爆響,兩人周圍被罡風激起一轉塵霧,將兩人籠罩其中,旁觀人眾只見兩個人影對峙,看不清面貌神色。但行家都估計到,這一聲巨響兩人定是出其大半功力,不是一死一傷就是兩敗俱傷。但觀兩人身體下陷,僵立不動,必是後者無疑,當下驚得目瞪口呆。
就在此時,從兩個不同方向突然躥出幾十個人來,大家看得清楚,一撥人以衡山三劍為首,直撲萬古雷,一撥人披金銀披風和血蝴蝶一道,直撲祁連老祖。這用心很明顯,趁此機會產除自己的敵人。離場中不遠的南海四龍星和白雲庄的孟輝等人,也不約而同撲向萬古雷。這一瞬間,眾人清楚地看見有一灰袍身影,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只見他搶先到了萬古雷跟前,一把將他抱起,旋即騰空而起,躍出七八丈,落地時再一個騰越出去了十來丈,片刻間沒入了山林里。
與此同時,西門儀、羅斌等眾俠迎戰最先衝到的四龍星和孟將軍等人,萬古雷被劫他們根本無法顧及,因為眨眼間衡山三劍等人已到,除了羅燕等諸女守衛著負傷的耿牛、嚴寒等人,其餘人全都在廝殺。那一邊,一陽教的人也和祁連山寨的人大打出手。王素蘭抱著祁連老祖,由大金剛護送,早已遁往山林。
羅燕等諸女此時也被精英會的人找上,她們為了保護傷者,拚命抵擋敵人。幸得宮知非、馬禾、湯老五等人以及柳銘柳錦霞一夥趕來相助,這才扭轉局面。精英會的人見對方有了高手,只得迅速撤走。剩下四龍星、白雲庄的人也無心戀戰,緊跟著退出場外,眾俠這才相聚,由羅斌把宮知非等人引薦給大家。眾俠聽說宮知非等是萬古雷、耿牛的師叔,俱都十分敬重。
宮知非首先為耿牛切脈,然後道:「不要緊,他只是中了精寒之氣。「遂一掌按在其氣海穴上,以內力助他,不一會耿牛有了好轉,當即打坐調息,以內力逼出精寒。他又依次為嚴寒、楊孤、陶悲診脈,然後摸出煉製的祛毒丹,每人餵了一粒,道:「此葯甚熱,以內力助藥力發散,幾天就可痊癒。」
眾人聞言,大大鬆了口氣。袁小芳、鍾蝶眼淚汪汪,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宮知非一一施為,嚴寒等人果然好轉,自己盤腳行氣逼出精寒。
羅斌道:「師叔,古雷大哥他不知被何人擄去,我們……」
宮知非驚道:「什麼?不是你們的人?」
馬禾道:「這傢伙輕功甚高,看不清他的外貌,若是古雷落於敵手,那就糟了!」
宮知非道:「此人身手極高,若是要古雷的命,戳一指就夠了,又何必擄他去,也許是為了救古雷也說不定?」
羅斌道:「但願如此!」
宮知非道:「我們是聽了消息來的,這祁連老怪不是好惹的,他的陰魄掌已練到了十成火候,能以精寒傷人,耿牛吃虧在沒有防備,那妖婦以精寒之氣扇他,他卻渾不知知覺……」一頓又道:「不過話說回來,我老爺子也沒料到祁連老兒能把陰魄掌練到至極。」
羅斌道:「這精寒之氣致命嗎?」
宮知非道:「那還用說,這精寒之氣進了內腑,凍塞了穴道,凍壞了內腑,還能活嗎?」
羅斌驚叫道:「哎呀,古雷大哥豈不……」
宮知非道:「他內力深厚,以掌力震傷了祁連老兒,卻不知他傷勢如何……」
正說著,柳銘等人前來告辭,約好晚間相見。祝芸與祝芳是親姐妹,好幾年不見,祝芳隨祝芸走,彼此有說不完的話。
他們走後,有一老一少走了過來。
老頭朝西門儀行禮道:「西門先生,久違了!」
西門儀又驚又喜,回禮道:「原來是華兄,十年不見,華兄風彩依舊!」
華兄嘆口氣道:「今日幸得見到先生,不然老夫將要鑄成大錯!」
西門儀詫道:「此話怎講?」
華兄一指隨他來的年青女子:「還不是為了她!」一頓續道:「容后再稟,先請西門先生引薦……」
西門儀忙道:「各位,這位是老友八公叟,江湖上久負盛名……」
八公叟忙道:「不敢,老夫華子平……」一指低著頭、局促不安的姑娘道:「劣徒常玲」一頓又道:「還不見過各位大俠!」
常玲含著淚,向大家行禮。
羅燕看清她相貌,吃了一驚,道:「咦,你不是要找萬大哥報仇的那個常姑娘嗎?」
華子平忙道:「正是正是,老夫正是為了此事而來,這其中定有誤會……」
羅斌道:「此事令古雷兄和我等不解,常姑娘幾次尋仇,莫名其妙。我、秦兄、耿牛弟等人同屬天豹衛,與古雷兄一起衝鋒陷陣。常姑娘說什麼她老父與古雷兄陣前通名,遭古雷兄暗算的話十分可笑。試想兩軍對陣,幾萬其至幾十萬人馬廝殺,那真是動天震地,如大海潮湧,兩軍相接,除非是認識的人相逢,否則誰又知道誰是誰?更不知道是誰殺了誰!古雷兄事後思量,悟出個道理,恐是曾玉麟、許亮、方天岳從中挑撥離間,別的原因實在想不出來。當然啦,也許姑娘並不認識曾、許等人,究竟姑娘是聽誰說,古雷兄殺了令尊,就請當著令師的面,說個清楚,也好讓我等釋疑!」
華子平道:「聽見了嗎?你就直說了吧!」
常玲似感意外,道:「尊駕也認識曾、許兩位公子和方將軍嗎?」
羅斌道:「怎麼不認識,彼此是仇人……」遂把過去的事講了個大概,諸俠中大多不知這段淵源,一個個聽得扼腕嘆。
常玲流淚道:「原來如此,我上當了。家父死於萬大俠之手,確是曾、許兩人說的,他們說是方天岳告訴他們的。我想方天岳與萬大俠同屬燕王一方,說出來的話不假……」
羅斌道:「方天岳一定還說,這事是天豹衛百戶張善明告訴他的,白河溝大戰時,張善明親眼目睹萬兄與令尊對話並殺了令尊。」
常玲訝然道:「尊駕如何知曉?」
羅斌道:「張善明被方天岳收買,時時將我等的一舉一動報知方天岳,是以方天岳後來把他調到身邊當了千戶。方天岳為何要唆使姑娘尋仇,今日我才得以明白。原來姑娘的授業師傅是八公叟,方天岳為萬兄樹一強敵。」
華子平厲聲道:「如今你明白了嗎!」
常玲又流出淚來,道:「明白了,我錯怪了萬大俠,實在對不住……」
華子平忿然道:「你一聲對不住就完事了嗎?為你那子虛烏有的父仇,把老夫騙下山來不說,還背著為師入了邪道幫會,敗壞師門清譽……」他越說越氣,指著常玲吼道:「老夫今日要清理門戶,將你逐出門牆……」
常玲大駭,連忙跪下,痛哭失聲。
西門儀勸道:「華兄,常姑娘上了人家的惡當,並非有意為非作歹,可否看在老夫薄面,饒了她一遭!」
華子平氣咻咻道:「西門先生有所不知,她居然入了精英會,欺哄老夫說,精英會中全是白道著名英雄,什麼衡山三劍、什麼金剛掌等等,今日親眼見到這些人與妖魔邪道混在一起,而且宣稱老魔頭是惡鷹皇甫佑安……」
西門儀岔話道:「她年幼無知,誤入歧途,華兄不必看得太重,今後悔過就是了!」
此時,秦憂忽然岔話道:「一個人入了邪道也不要緊,並非從此就不能再走正道!」
羅斌道:「常姑娘已省悟,前輩該容她有個改正的機會!」
其餘人也紛紛說情,八公叟這才平了怒氣,道:「起來,你說說你是怎麼中了邪的!」
羅燕、袁小芳把常玲拉起來,好言相勸。
常玲止住哭聲,道:「那年徒兒到德州兵營探訪家父,方知已在白河大戰中殉國,便在營中燒香哭祭亡靈,被曾、許二人碰見,以上級官佐之名份,慰勉了一番,問及家世,又見徒兒帶著兵刃,又問及師門,便愈發客氣起來,邀我進城做客,並答允查找家父骸骨。過了三天,他們說見到了方天岳將軍,他為燕王送信給李景隆來到德州,方天岳告訴他們家父是如何如何被萬公子殺了,並告訴我某天某日萬公子從德州返回北平,要我去報仇,他二人派人助我……那天報仇不成,返回德州,他二人要我回廬州后找周元成,報仇之事須等待時機,今後周元成會助我完成心愿,此刻雙方征戰,根本無法報仇。我攜了曾玉麟的親筆信回了廬州,那周元成卻自己找門來,說接到曾大人的書信要照顧我云云。此後他兒子周雄有提親之意,被我拒絕,說不報父仇決不論及婚嫁。以後,戰事平息,燕王入京,有一天周元成把我叫到家中,說曾大人、許大人和一批朝廷忠臣不願歸降燕王,組成了精英會,旨在幫助救濟死難將士的眷屬,說我是忠臣之女,也該入會,於是徒兒糊裡糊塗便答應下來……」
華子平嘆道:「你好糊塗,竟這般容易上當!虧得老夫聽你片面之言答應為你報仇下山,看清了這夥人的面目,否則豈不越陷越深!」
西門儀道:「常姑娘,總壇在何處?」
常玲道:「回前輩的話,晚輩不知,廬州是分堂,周元成是副堂主還未設堂主,據我所知,連周元成也不知總壇在何處。」
華子平道:「精英會非正道幫派,因此神神秘秘,不知幹些什麼勾當!」
羅斌道:「常姑娘已入虎穴,要跳出來只怕不易,精英會決不會放過她,要多加小心!」
華子平嘆道:「少俠說得是,老夫有個不情之請,望西門先生和各位大度,不計玲兒之過,將她收留,以避精英會的追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西門儀道:「只要常姑娘願意就可留下,但天豹鏢局面臨各方強敵,迭遭風險,常姑娘留下也未必安全,是以請華兄和常姑娘三思!」
華子平問常玲:「聽見了嗎?由你決定。」
常玲孤身一人在家,母親年前過世,好不孤獨,是以願意和大家在一起,便道:「徒兒願和各位大俠一起,只是萬公子……」
西門儀笑道:「萬莊主為人寬厚,決不會與你計較,只管放心!」
華子平道:「想來也是,否則以萬莊主的身手,你兩次尋釁,還不要了你的命?」
常玲向西門儀和眾人行禮,謝收留之恩,大家紛紛回禮,都說歡迎她來入伙,袁小芳等拉著她問長問短,很是親熱。
此時耿牛、嚴寒等運功已畢,雖然未復功力,但已能行走,耿牛連忙向師傅、師叔們行禮,嚴寒等則向宮知非謝救命之恩。
隨後,眾人返回旅舍。經大家商議,在此停留兩天,一則查訪萬古雷的下落,二側讓嚴寒等再調息兩天,然後分兩路,一路去接公冶嬌一家,一路直接返太原。
※※※※※※
當晚柳銘等人來到,柳錦霞、祝芸也住在鄂州大洪山,對一陽教冒充血蝴蝶一事,柳錦霞十分惱怒,說今後一定要找到她們。羅斌請她們到天豹庄做客,她說以後再來,當務之急是要查找精英會總壇,救出柴子奎和於永吉。大家說好互通消息,今後多聯絡,聯手對付精英會。一個時辰后,他們才告別回去。
后兩天,眾俠搜索少華山,無功而還。
第三天,人分兩路起程。
因公冶嬌一家被精英會的人假朝廷之名追捕,因而去八公山的人不能少。有羅斌、耿牛、四個怪人、八公叟師徒、羅燕等三女加張鎮東三人共十四人。宮知非等人繼續留下查訪萬古雷蹤跡,他們始終放心不下,雖然判斷救走萬古雷的高人並無壞心,但總想得到證實。
於是,大家互道珍重而別。
張鎮東等人心急似火,擔心在離開的這段日子裡又發生不測,因此催著大家趕路。每日起早貪黑,十分辛苦,四天下來,人馬疲乏。
羅斌決定在汝州停留一天,讓姑娘們好好歇息。她們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才起身,懶洋洋跟大家上酒樓吃飯。一行人佔了兩桌,男男女女又帶著兵刃,十分扎眼。羅斌四下里一掃眼,發現酒樓上的人都盯著他們看,也不當回事,正欲回過頭來,卻與一雙熟識的目光相對。
剎那間,他愣住了,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隨即雙手抱拳致意,人也站了起來,遲疑地慢慢走了過去,這才看清那一桌上大半是熟人,他們也都吃驚地瞪著他。
「楊兄、沙兄、梁兄、沙姑娘、梁姑娘,久違久違!」他多少有些尷尬地念叨著。
楊正英抱拳禮說:「羅賢弟別來無恙!」
沙天龍、楊正雄、梁建勛、梁雅梅也與他招呼,沙燕只看著他,不出聲。
一塊從小長大的小夥伴,此刻相見卻無多少親切之感,似乎已經陌生。
梁建勛道:「羅賢弟請坐,說說閑話。」
羅斌不好拒絕,同時也想知道他們在這兒做什麼。沙燕本與他相戀,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後來她移情於楊正英、與楊梁兩家來個不辭而別,他與她這段情就算了結。幾年不見,沙燕風姿依舊,但他已沒有再存一絲情意。
坐下后,楊正英也不引薦與他們同桌的四個男女,問他道:「羅賢弟為當今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想來已榮歸故里,衣錦還鄉,不知到汝州來做什麼?江湖上傳聞萬公子建了天豹鏢局,這到底是真是假?」
羅斌聽他話中有譏刺之意,便道:「我與萬兄已離開軍旅,建天豹鏢局自然是真的。只因赴祁連老祖少華山之約回來,假道汝州去安徽看望個朋友。」一頓又道:「楊兄和各位不是投在李景隆麾下嗎,如今在汝州做官……」
沙天龍道:「李景隆無能,我等空有報效朝廷之心,不願受其累,早就脫離行徑。」
梁建勛道:「燕王篡位成就帝業,羅兄、萬兄該是有功之臣,不封王也封侯,羅兄、萬兄有榮華富貴不享,倒叫愚兄納悶了。」
楊正雄道:「對啊,小弟也覺不解,不知其中可有什麼原因,羅兄能相告嗎?」
羅斌道:「有何不可,萬兄被方天岳陷害,同時也為了公冶一家,所以被皇上免職,小弟則是自己遞了辭呈,隨萬兄同赴太原,尋訪皇甫楠一夥,以報殺父之仇!」
沙天龍冷笑道:「原來燕王過河拆橋,萬兄真真是白辛苦了一場!」
楊正英道:「可惜可惜,功虧一簣!」
羅斌道:「萬兄非追逐功名利祿之徒,這其中各有苦衷,非外人所了解!」
梁雅梅見話不投機,忙換了話題:「羅兄,少華山之約傳遍江湖,結果如何?」
羅斌本要離開,聞言只得把當時情形說了說,沙天龍等人聽得十分仔細。
聽完,沙天龍道:「你是說萬師弟與祁連老祖對掌,兩敗俱傷,萬師弟中了陰魄掌的精寒之氣嗎?這精寒之氣,頭一次聽說。」
沙燕傲然道:「這是他們瞎編的,天曉得世上有沒有精寒之氣……」
羅斌慍道:「信不信由你!」
沙燕冷聲道:「我當然不信!」
梁雅梅連忙岔言道:「萬兄沒有了下落,你們沒有尋找嗎?」
羅斌道:「找了,沒有蹤跡。」
楊正雄道:「劫走萬兄的那人,是一付什麼樣的形貌?」
羅斌遙頭:「當時忙著迎敵,沒看清。」
沙天龍傲然道:「少林掌門大師已派了人去少華山旁觀,相信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待我派個人去少林寺幫你們打聽打聽!」
羅斌道:「多謝多謝!」
沙天龍道:「我等在汝州開設了金獅鏢局,武功又蒙少林掌門大師指定其師弟惠可大師傳授,早已今非昔比,是以金獅鏢旗所到處,倒也無人敢小覷。今後天豹鏢局有事,不妨知會一聲,看在過去的情份上,自當相助。」
羅斌道:「原來各位也干起了走鏢行當,大家彼此彼此,金獅鏢局有事,天豹鏢局也不會袖手旁觀,只要各位知會一聲就是。」
沙燕道:「真好笑,金獅鏢局有少林寺做後盾,天下人誰敢招惹,會有什麼事?還是多操心自己的鏢局吧,以後麻煩還多哩!」
這話嗆人,羅斌心想,她脾性不改,現在又靠上了少林,更是目中無人,不妨損她兩句,便道:「是是,在下等自知武功不濟,走鏢麻煩不少,不過世事多變,話也不能說滿了,誰知道誰哪一天要栽跟頭……」
忽然,同席一位英俊後生岔了話:「這位兄台,聽你話中之意是有輕視少林之意。據在下所知,除了無知之輩,天下武林人無不尊崇少林。一個人要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不把世間各大派看在眼內,那就是屬於無知一類。敢問兄台,你把自己歸入哪一類!」
沙燕「噗哧」一聲笑起來,坐起她旁邊的一個美麗女子則咯咯笑道:「褚大哥你這話說得真妙,簡直是妙不可言!」
羅斌微微冷笑道:「日子長著呢,在下歸哪一類,兄台今後去判斷吧!」言畢起身,對梁、楊等人一抱拳:「告辭!」
那英俊青年道:「慢,你知咱是誰嗎?」
羅斌冷冷道:「又何必要知曉?」
沙天雄道:「羅賢弟,這位是沙燕的未婚夫,少林寺監寺惠明大師的方外弟子,姓褚名槐,江湖人稱嵩山劍客,大大有名,你不該慢待,今後說不定有求助的時候……」
羅斌大為驚詫,這沙燕怎麼又不要楊正英了,攀上了少林監寺的弟子,心中更為鄙薄沙燕,便道:「這位兄台出口不遜,並非我存心和誰過不去。至於求助之說,那是笑話,天豹鏢局確信能夠自保……」
適才訕笑的女子怒道:「你好沒見識,天豹鏢局算得了什麼?咱爹旋風鉤蔡澤,是少林掌門的師弟,江湖上無人不知,他老人家親自坐鎮金獅鏢局,誰敢招惹?你天豹鏢局能相比嗎?也敢說這樣的大話!」
羅斌轉身就去,懶得答理。但聽見梁雅梅道:「天豹庄不可小看了,萬大哥武功高強,這是我們親眼目睹的……」
那女子道:「你們畢竟來登封太晚,對少林武功的博大精深知之甚少,說白了,你們有些孤陋寡聞,自小在京城長大,未得出來闖一闖,長長見識,是以把姓萬的看得高於……」
梁雅梅最看不慣她,道:「那也不盡然,我們雖未行走江湖,世面倒也不少見!」
沙燕道:「我嫂說得對……」
那女子道:「咦,還未成婚哩,怎麼就叫起了嫂子,叫人多難為情!」
沙燕笑道:「遲早都要這麼叫…」
羅斌回到席上,心想原來沙天龍與旋風鉤蔡澤的女兒定了親,怪不得口氣大了。
羅燕道:「都是些什麼人,為何不引薦?」
羅斌道:「是一塊從小長大的朋友,可惜後來各為其主,大家互不來往了。」
吃喝完畢,羅斌不再去打招呼,徑自下樓回旅舍,稍事歇息,便上了路。
羅燕有意無意和秦憂走在一起,袁小芳則跟陶悲,鍾蝶聽了她二人的主意,和嚴寒並肩,常玲看在眼裡,不由去注意楊孤,但只和師傅八公叟走在一起,只偶然和他並轡。
晚上四女住一屋,袁小芳問常玲,心中有無意中人,常玲說沒有,她就勸常玲親近楊孤。提起這話題,羅、鍾二女也來湊趣,說得常玲動了心。第二天,她也就大膽接近楊孤。
四個怪人似乎很是高興,但一涉及師門來歷、家世之類的話題,他們就裝聾作啞、閉口不談。如果姑娘們說起自己小時的趣事,他們就會聽得津津有味、興高彩烈。
這次八公山之行,羅燕等三女早就有了解對方身世的打算,是以請求西門儀准許她們同行,可惜一路上來,多是緊趕路,無暇說話。今日中午上路,走得不快,有了說話的機會,可他們又來個死不開口,倒叫她們沒了主意。
第二天起,又開始緊趕路程,一路風霜,終於到達了八公山。
張鎮東、陳衛、張權搶在頭裡帶路,進了個小村子,出了村子不遠,就是那幢小院。可是他們剛走出村就大吃一驚,只見小院已不復存在,只有燒黑了的斷壁殘垣,當即趕了過去,嚇得話也說不出來。羅斌等在後不這麼回事,問道:「三位,這是什麼地方?」
張鎮東跳下馬來,禁不住一陣衝動,大叫道:「出事了、出事了!天殺的,是什麼人乾的好事……俺該早些回來!這可怎麼辦哪!」
眾人一驚:「是這屋子嗎?」
陳衛嘆息道:「是的,我們來晚啦!」
羅斌道:「快找村裡人打探打探!」
陳、張二人忙向村子走去,其餘人只是看著燒得精光的廢墟發獃。
張鎮東咬牙切齒:「俺不殺絕了這幫作孽的賊囚,一輩子心不甘!」
不多會,陳衛、張權轉來,說問不出什麼情節,村民說是前天夜裡發生的事,他們渾然不覺,第二天早上才發現小院燒光了。
華子平邀大家上山,商討對策。眾人隨他來到半山,只見一座小莊院座落在蔥鬱的林木環繞中,十分涼爽清靜。
女兒華芝和僕役夫婦慌忙出來迎接,見有這多人來,十分驚奇。
常玲和華芝手牽手去安排住屋,十五間屋子足夠眾俠安頓。大家則在院子里小坐,僕役夫婦忙著燒水沏茶。羅燕等三女見常玲、華芝從一間屋裡抱被蓋出來一間間鋪床,便去幫著兩人幹活。華芝本來寂寞得要命,有這許多姐妹來,那份高興就不用談了,她興高彩烈問個不停,為常玲等人的經歷欽羨不已。
半個時辰后,諸俠一個個被安排進了屋,放置好物品,又集在院里喝茶,商討尋找公冶一家的辦法。據村民說,屋子被燒是十天前的事,眾俠判斷定是有人來襲,吳公公等護著夫人老爺逃走,屋子被人燒了。要說公冶一家落入賊手,似乎不大可能,因為三位公公和公冶小姐武功都極高,脫身並不難。那麼,他們去了哪兒?來犯的賊人又是哪一夥?
這實在無法推測。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只有張鎮東低著頭氣惱,一句話也不說。陳衛、張權也只是聽,並不岔話,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陳衛才開口。
他道:「在下有個猜測,不知飛虎堡與這件事有無干係,待在下與張兄前往一探如何?」
張權道:「我也有這種想法,不妨去找申勇志探探口風,興許能問點什麼出來。」
張鎮東站起來道:「走,找這小子算賬!」
陳衛道:「張兄你別去,待我二人探了口風回來再作道理,魯莽不得。」
羅斌道:「如此甚好,二位明日走吧。」
晚飯時,大家悶悶不樂,草草吃完睡覺。
翌日天不亮陳衛、張權便出了門,一路緊趕,太陽西斜時便到了廬州。兩人找家上等旅舍住下,打算第二天上午登門拜訪。稍事休息,兩人找了家熱鬧人多的酒樓去用餐。
剛坐下來便聽到周圍的人都在議論飛虎堡,說明天是少堡主申勇志承繼乃父堡主之位的喜慶日子,老堡主因身體有恙,需要靜養,不再過問堡中瑣務云云。只有兩個中年人,說出些不一般的話。這兩人就在他們鄰桌,說話似無忌諱。
一人道:「段兄,飛虎堡老堡主一向不是好好的嗎,哪裡來的病,這其中有無古怪?」
段兄道:「黃老弟,愚兄也有些納悶,這事確實令人感到突然,想必是有些原因。」
「段兄近日有沒有去過飛虎堡?」
「一個月前去過,堡主好好的,並無一絲病象,談話中也無讓位的意思,所以……」
「以段兄之見,這其中的原因……」
「這不好說,愚兄一無所知。」
「最近沒見到駱二管家嗎?」
「見到的,大約是半月前的事吧,他進城買應用物品,只聽他說來了貴客……」
「什麼人物?這就有點意思了!」
「他沒說,愚兄曾問過他,他笑笑說,以後再告訴老弟,這些人來頭很大……」
「這些人?那麼說不止一個了,有幾個?」
「他似乎不願多提這些客人的事,隨便聊幾句就走了,所以愚兄什麼了也沒問出來。」
「這麼說,老堡主讓位與這些尊客有關?」
「不知道,沒憑沒據,不好猜測。」
「駱二管家說這些客人來頭很大,這話頗讓人費猜疑,少林、武當的掌門無事不會來吧……」
「來頭大的人在江湖上多著呢,不好猜。」
「段兄明日去賀喜嗎?」
「愚兄有了請貼,自然是要去的。」
「小弟也得到一張請柬,明日去瞧瞧熱鬧。」
陳衛、張權互瞧了一眼,仔細再聽下去。
姓黃的又道:「少華山的事段兄聽說了!」
段兄道:「聽說了。說江湖上又冒出個精英會、一陽教,口氣都大得嚇人,都有稱王稱霸的氣勢,大家說江湖從此進入多事之秋!」
「精英會有黑白道的稀世高手坐鎮,一陽教則詭秘莫測,在這多事之秋,老堡主讓出位子,小弟總覺得其中必有原因。」
「飛虎堡是江湖四大武林世家之一,在武林中的地位不亞於各大門派,有誰能迫使老堡主讓位?賢弟未免多疑了!」
「段兄,並非小弟多疑,廬州城的變化,難道段兄一點不知道?」
「這話從何說起,城池依舊,何來變化?」
「有人在暗中拉幫結夥,段兄莫非不知?」
「愚兄當真不知,賢弟不妨明說!」
「周元成家門庭若市,廬州府的鏢師、大富人家的護院都往他家跑。一句話,城內有武功的,都是他家的座上客,這不令人詫異嗎?」
「賢弟這話未免有些誇張,你我二人就沒有到他家去,雖說如意刀周元成在咱們安徽省是個人物,愚兄卻從未巴結過他!」
「不錯,論江湖聲望,莫說段兄你不比他差,就是小弟也微有薄名,諒他也不敢小覷,但近日與小弟平素有來往的一些朋友,忽然間都誇說周老兒如何如何好,是皖境武林界眾望所歸的人物。小弟卻頗不以為然,和他們爭了起來,之後他們與小弟就來往得少了……」略一頓,姓黃的壓低了聲音續道:「其中有一位勸小弟道,黃兄,這是大勢所驅,別為自己惹禍,實不相瞞,廬州練武人都要聽命於周前輩,他是天下第一大幫會廬州分堂的首腦人物……小弟說少林、武當是天下公認的大派,莫非是少林、武當要在各地設分堂嗎,他說黃兄別說笑,少林、武當自然不會設什麼分堂,這天下第一大派就是精英會,周前輩是副堂主。小弟說,原來如此,何不早說,只是這精英會從未聽人說過,怎麼敢自稱天下第一大派,真是狂妄已極!他說精英會的秘密他不能透露,不久黃兄就會知道。這事小弟並不放在心上,直到近日少華山之約,才知精英會是怎麼回事。聯想起來,廬州有了他們的分堂,飛虎堡與他們會不會……」
段兄道:「你的意思是,飛虎堡與精英會有沒有來往勾結,照咱看,不會有來往。」
黃老弟道:「那就看明天,周元成去不去飛虎堡賀喜,還要看少堡主如何對待他。」
段兄道:「精英會廬州分堂並未掛出牌子,就是說尚未公開身份,少堡主未必知曉周元成的身份,接待他也屬平常,能看出什麼來?」
「段兄,若是周元成拉你入伙,你……」
「愚兄可不願受人管束,況這精英會是老魔皇甫佑安父子創建的,豈能做得出好事!」
「小弟擔憂的是飛虎堡,若是歸順了精英會,那麼廬州就是人家的天下,我輩就無立足之地了,因此今晚約段兄來,就為的是打聽飛虎堡動向,哪知段兄什麼也不知曉……」
「飛虎堡決不會屈服於精英會,愚兄與老堡主有十多年的交情,深知堡主處事謹慎,一向不願多管閑事,怎會屈尊投靠一個幫會!」
「但願如此,上天保佑!」
張權、陳衛見兩人也說不出個名堂來,便匆匆吃畢回旅舍。
張權道:「陳兄,飛虎堡會不會投靠精英會?申少堡主心高氣傲……」
陳衛道:「明天去飛虎堡看看再說。」
「飛虎堡接待了什麼客人呢?」
「明天看申勇志怎麼說。」
次日,打聽得飛虎堡慶典下午舉行,上午一律不會客,兩人只好待在旅舍里。申時正,帶了禮品騎馬來到城西五裡外的飛虎堡,只見莊院大門張燈結綵,一夥吹鼓手在門前吹吹打打,飛虎堡大管事鄭雲在門口迎客,查驗請柬;
兩人牽馬來到門口,鄭雲一看是他們,不禁一怔:「咦,兩位不是走了嗎,怎麼又……」
陳衛道:「聽說申兄就任堡主,特來祝賀,以表一份心意。」
鄭雲道:「原來如此,兩位請進!」
進了門,馬就拴在一邊的馬樁上,二管家駱峰帶他們到第一幢樓客室,放下禮品,又引他們到第二幢樓大廳看茶。
這裡已坐了好幾個來祝賀的客人,彼此面生,只相互點個頭。
飛虎堡房舍不下數百間,共有五座樓房,成品字形排列在園中,其餘大量的平房分列兩邊,相距二十多丈。樓房後面,有個小花園,裡面有兩座小樓,是內眷所在地,平日不許外人進入,裡面自有一班使喚丫頭和僕役。兩人知道申勇志住在花園裡,便起身出門,到花園去找。哪知才走到第三幢前就被人擋住。
「對不住,客人請回大廳,少堡主不見客。」一個武士對兩人說。
沒奈何,兩人只得返回大廳。見客人越來越多,其中包括昨晚酒樓上見過的段、黃兩人,他們與幾個熟人坐在一起,交頭接耳談論。
又過了一會,二管家駱峰來到大廳,請賓客到大院左側的演武場觀禮。眾人便跟隨他來到西側演武場。那兒本搭有個三尺高的檯子,此時已裝飾一新,掛有紅綢綵球;台上支放著二十多張椅子。面對台上,數百名堡內武士已列隊在場。賓客則坐到台前兩側的椅子上。
大管家待賓客坐定,運起中氣喝道:「有請堡主、貴賓入場!」
只聽一陣鼓樂聲,演武台牆後走出十二名青衣武士開道,後面是錦衣華服的申勇志和五位貴客,在堡內七大鐵衛的簇涌下,繞行到側面石級處登台,數百名武士歡聲雷動。
十二名武士上台後分列兩側,申勇志和五位貴賓在前排坐下,七大鐵衛坐在後一排,不見老堡主露面,引得台下賓客一陣輕聲議論。
大管家鄭雲走到台前大聲道:「各位,今日飛虎堡雙喜臨門,少堡主承繼父業,就任堡主,此乃一喜……」
台下堡眾舉刀歡呼,表示擁戴。
鄭雲等歡呼聲息,續道:「申堡主在大喜之日,迎來了幾位貴客,容在下向各位引薦。」
他躬著腰,朝坐在申勇志右側的一位高大魁梧的六旬老頭行禮道:「這位是精英會總護衛使、當今最負盛名的武林前輩游敬游老爺子,江湖人稱鐵臂翁……」
台下堡眾又是一陣歡呼,而兩側的賓客卻驚得面面相覷。他們有的人知道精英會來人,但沒有想到會是鐵臂翁,他看起來這般年青,也使他們驚詫不已。而有的人萬萬沒想到飛虎堡居然把精英會的首腦人物當貴客,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一個個瞠目結舌。
接下來,鄭雲又躬身引薦坐在申勇志左側的六旬精瘦老者道:「這位是精英會總執事歐鵬歐老爺子,江湖人稱索命閻羅……」
台下依例又是一陣歡呼,賓客們再一次受到震動,這位歐老爺子可是個殺人太多、由白道變成了黑道的少有人物。他本來行俠仗義,但下手過於狠辣,人們視他為黑道煞星。
第三位客人是精英會護衛使兼襄陽分堂堂主、一劍震武林方誌欽嫡孫、追魂劍方天岳。
賓客中有的興奮,有的沮喪。誰能想到,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方家,成了精英會一員。
第四五位客人是精英會飛鷹特使曾玉麟、許亮。引薦完畢,堡丁再次歡呼。
陳衛、張權聽到這些貴客的姓氏,覺得大大不妙了,申勇志已倒向了精英會。
此時,大管家鄭雲又道:「飛虎堡的第二件大事,請精英會特使曾玉麟閣下宣布。」
曾玉麟含笑起立,走到台前,從懷中摸出一付白絹,大聲道:「奉精英會皇甫會主鈞旨,由在下授予飛虎堡主委任書,任命飛虎堡主申勇志為精英會護衛使兼廬州分堂堂主……」
此言一出,堡丁按事先吩咐大聲吹呼,台下賓客有的歡呼雀躍,有的噤若寒蟬。
曾玉麟等歡呼停息,續道:「任飛虎堡大管家鄭云為分堂總執事,二管家駱峰為副總執事,七大鐵衛為分堂護法……」
宣布完畢,將白絹委任書雙手遞與申勇志,申勇志滿臉笑容接過,然後走到台前,接受堡丁參見堂主之禮。堡丁一排排走到台前,躬身行禮,口稱:「參見堂主,賀喜堂主!」
參見完畢,鄭雲請賓客到膳廳用膳。
陳衛、張權無法接近申勇志,吃完飯只好回旅舍,兩人對坐商議。
張權道:「奇怪,方天岳不是在京中做官嗎,怎會做了襄陽府的分堂堂主!」
陳衛道:「天曉得怎麼回事,且不去管他,如今武林四大世家有兩家進了精英會,有一家與天豹庄結仇,還有一家不知動靜。照此下去,精英會不斷壯大,天豹庄吃得消嗎?」
張權道:「先不說遠的,說近的吧,你說公冶一家是不是被申勇志勾結精英會趕走的?」
陳衛道:「鐵臂翁、索命閻羅都是功臻化境的稀世高手,他們要是去捉拿公冶嬌,那就危險了,明日去見申勇志,當面問個清楚!」
張權道:「他會老實告訴你?」
陳衛道:「碰碰運氣。」
二人商議一陣,別無良法,又不敢去堡中夜探,只有當面問詢這一招。
第二天一早,兩人來到了飛虎堡。
門丁認識二人,請他們在第一幢樓的客室等候,去後園通報。盞茶功夫,申勇志來了,一見面就冷笑道:「你二人不是投靠了公冶嬌嗎,怎麼又來找我?」
陳衛道:「申兄,看在多年交情……」
申勇志道:「我現在是堡主,又是精英會護衛使兼廬州分堂堂主,稱呼上不可隨便!」
陳衛忍氣道:「是是,在下錯了,申堡主身為武林世家,在江湖上聲名赫赫,為何進了精英會成為他人麾下之將……」
申勇志又一次岔話道:「錯了,本座在精英會地位崇高,身任護衛使,與衡山三劍這樣有名望的武林前輩平起平坐,有什麼吃虧的。」一頓,忽然恨聲道:「這都是公冶小賤人逼的,我對她一片忠心,她卻不顧廉恥,私下與那姓萬的小子訂下終身,既然你這般無情,我也只好無義,偏不讓你和那姓萬的小子得逞!哪知我還未及動手,姓萬的小子就短了命,縱使還有一口氣活著,那也會變成個廢人,這叫作天報!但公冶嬌小賤人依然戀著他……」
陳衛岔話道:「申堂主怎麼知道?」
申勇志道:「本座怎麼不知道?如今小賤人在本座手中,她還敢嘴硬……」
陳衛忙道:「什麼?公冶小姐在府中?」
申勇志道:「自然不在,她另有好去處。」
張權道:「在哪兒?」
申勇志道:「你想救她嗎?嘿嘿嘿,本座勸你死了心,就憑你二位手上這點功夫成嗎?」
張權性直,慍道:「在下功夫雖不濟,但也要盡一番心力!」
申勇志冷笑道:「張權,你二人肚腹里打什麼鬼主意,別當我不知道,打見到公冶小賤人那天起,你二人就掉了魂魄!可那小賤人根本就不把你二人放在眼裡,只對我申某人有兩分情意。要不是萬古雷這小子認識她在先,她定會與本座雙飛雙宿。因此你二人只是白費心機,毫無自知之明,居然棄本座而去,討好巴結那小賤人,以為只要跟在她身後,就能討得一點歡心,真是愚蠢透頂!」
陳衛不讓張權說話,道:「堂主錯了,我二人自知配不上公冶小姐,所以從未作非分之想,我二人只是屬守一個『義』字而已!」
申勇志忽然沉下了臉:「你二人死乞白賴纏著那小賤人,怎麼會離開八公山,到什麼地方去了,這會兒又從何處回來,照實講!」
陳衛道:「堂主怎知我等在八公山?」
申勇志道:「本座怎麼不知,連這點能耐都沒有,你當飛虎堡就這麼無能?」
陳衛道:「這麼說來,是申堂主引導精英會的幾位高手,到八公山加害公冶小姐一家?」
申勇志道:「是又怎樣,你莫非要替她出頭?快回答本座的問話,你二人上哪兒去了!」
陳衛料想瞞不過他,便道:「我二人上少華山看熱鬧去了,剛剛回來……」
申勇志叱道:「胡說八道!你二人必是受公冶嬌那小賤人指派,到少華山去尋找萬古雷那小子,結果失望而歸,你休想瞞我!」
張權忿然道:「不錯,我二人沒見到萬公子,但萬公子卻沒有死……」
申勇志道:「沒有死才好哇,讓他和公冶嬌以後雙雙到地府中去見面……」
陳衛道:「申兄,在下奉勸一句,做人不要太狠辣,公冶小姐與你無仇……」
申勇志叱道:「住口!你不配與本座稱兄道弟,本座的事哪有你指手劃足的餘地!」
陳衛仍然沉住氣,道:「申堂主,我二人是來打聽公冶小姐消息的,小姐去了哪兒?」
申勇志道:「憑什麼要告訴你?小賤人去了哪兒,與你二人有何相干?」
陳衛道:「我二人願追隨小姐馬前鞍后,以盡朋友之誼……」
「那好,就跟著到地府去見閻王爺吧!」
張權實在忍耐不下,叱道:「你好無禮,當年在京師,在雙龍鏢局我弟兄何時虧待過你,管你吃住,大家都是好兄弟,沒想到你投靠了精英會後,竟這般猖狂起來……」
申勇志冷笑道:「誰讓你二人跟那小賤人走,對我無情無義……」
張權道:「公冶小姐不答應你婚事,你竟喪心病狂鋌而走險,投入了精英會……」
陳衛忙道:「好了好了,說這些無益,人各有志,不可勉強,大家兄弟一場,不必爭吵。在下求見老堡主一面,請堂主代為通報。」
申勇志道:「老堡主不見客,你別妄想!」
陳衛道:「家父與老堡主相識多年,家父去世后,曾蒙老堡主垂顧,時時遣人來京師看望,作為晚輩,來飛虎堡看望老人家也屬平常,堂主說什麼妄想不妄想,真叫人不解!」
申勇志道:「少嚕嗦,你我之間已無什麼情義,除非你二人知過悔過,投入我分堂效力,過去的事才可以一筆勾銷,否則……哼!」
陳衛道:「我二人既然找不到公冶小姐,就打算回京師再開鏢局,堂主好意心領!」
申勇志道:「說得好輕巧,既然找上門來,你二人還想離開飛虎堡嗎?」
陳衛心裡叫苦,表面不動聲色,道:「在下不解堂主何意,請堂主明示。」
申勇志道:「你二人既然去了少華山,一定結識了萬古雷的同夥,你把個中情形老實招來,半點不得隱瞞!」
陳衛道:「我們在約斗的那天下午赴到現場,根本來不及與他們說話,萬古雷受傷后被人劫走,接著就是一場混戰,我二人便一走了之,急急趕回八公山稟報消息……」
申勇志狐疑地盯著他看了片刻,道:「你二人是不是想投靠天豹庄?」
陳衛嘆口氣道:「我們只是奉小姐之命見萬古雷,他不在了,我們自然不會去天豹庄。」
申勇志道:「天豹庄成得了什麼氣候,不久就會在江湖上除名,你二人放聰明些,不要自尋死路。」一頓,續道:「好,看在過去的面份上,今日放你們離堡!」
陳衛碰了張權一下,站了起來,道:「多謝堂主,我二人這就回京師,今後再相見!」
申勇志一揮手:「去吧!」
衛陳和張權恐怕他改了主意,急急走到大門,解了馬韁,連忙回城。
一到旅舍,收了東西換了家旅舍,以假名住店,在房裡商議行止。
陳衛道:「好險,被他扣在飛虎堡才糟,你我快商議出個辦法來,儘快回去報信。」
張權道:「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他,這廝已死心塌地歸順精英會。我看公冶小姐定然是落在他手裡,不如現在就走,回去叫人來救小姐!」
陳衛道:「你不聽他說,公冶小姐不在堡里嗎?他的話真真假假,不可全信!」
張權道:「今夜潛進堡中,探查明白。」
陳衛道:「堡中防守甚嚴,只怕進去容易出來難,你我失手,連個報信的都沒有!」
張權道:「那麼依你如何?」
陳衛道:「我在堡中熟人不少,七大鐵衛與家父也很有交情,或可從他們嘴裡聽到些消息,不管如何,都該試上一試。」
張權道:「你如何去見他們,讓申勇志這廝知道了,還能脫身嗎?」
陳衛道:「只有冒險一試,午膳後去。」
兩人於是到街上去用午膳,陳衛留心著走動的人流,看有無人躡蹤,卻在人叢中發現個熟人,靈機一動,趕快走到對街,對前面一個匆匆行走的青年漢子道:「紀兄紀兄,止步」!
紀兄回頭一瞧,十分欣喜,道:「原來是陳兄,什麼時候來廬州府的?」
陳衛笑道:「這不剛剛進城嗎?走走走,找個酒館邊吃邊談。」
紀兄道:「不成啊,小弟還有事,到堡里去吧,小弟在家為兄接風。」
陳衛道:「不妥不妥,吃了再去不遲,你有天大的事,總不能不吃飯吧!」
紀兄道:「我進城為家父配藥……」
「怎麼,紀叔生病了?」
「嘿,一言難盡,咱們慢慢再說……」
「先吃飯,吃了飯愚兄陪老弟去見紀叔,相信紀叔不會怪罪於你!」
紀兄想了想,道:「好,上雲香樓去,那兒的酒很好,由小弟作東,為哥哥洗塵。」
陳衛大喜,替他對張權引薦道:「這位老弟姓紀,名小龍,是飛虎堡七大鐵衛之三紀南叔叔的嫡子,紀叔與家父最是交好。」
張權忙道:「在下張權,久仰令尊大名,緣慳一見,今日與紀兄相識,實是大幸!」
紀小龍年僅二十三四,人生得端正,為人謙和,免不得又客套一番。
三人進了雲香樓,要了個雅間,點了酒菜,先敘離別之情,三杯酒後轉入正題。
陳衛道:「紀叔得的什麼病?」
紀小龍嘆子口氣,低聲道:「兩位不是外人,小弟以實話相告,家父不是生病,是受了內傷,調養了七八天,不見好轉,叫人心憂。」
陳衛也輕聲道:「怎麼?飛虎堡有外敵?」
紀小龍道:「兩位今日來到,可知飛虎堡已正式掛牌,成為精英會廬州分堂了嗎?」
陳衛不再瞞他,道:「實不相瞞,我二人昨日下午還去參加了盛典……」
話未完,紀小龍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來,兩位也是精英會的人?」
陳衛道:「哪兒的話,精英會的頭兒是什麼人,我輩豈甘與之同流合污?愚兄萬萬沒想到,申少堡主竟然與之為伍,老堡主為何不露面,又為何不阻止這樁醜事,真令人不解!」
紀小龍道:「陳兄這一向去了何處?前些日子不是和少堡主打得火熱嗎?」
陳衛道:「讓我仔細講與老弟聽……」
他把為公冶嬌與申勇志翻臉以及從少華山回來后的情形,一一說了個詳細。
紀小龍放了心,道:「原來如此,請恕小弟多疑,這實在也是迫不得已,若不小心謹慎,只怕性命不保」
陳衛道:「老弟說得是,我與張兄已得罪了申勇志,從他嘴裡什麼也套不出來,我猜想他就是去八公山侵擾公冶小姐的罪魁禍首!」
紀小龍道:「你猜對了,正是他!」
「可否把仔細情況說與愚兄?」
「這事小弟並不清楚,先由精英會那幫人來了之後說起吧……」
原來,十來天以前,飛虎堡忽然來了幾位不速之客,拜帖上赫然署著鐵臂翁、索命閻羅、追魂劍等人的大名,堡主不敢怠慢,親自率少堡主、七大鐵衛到大門口迎接,然後請至一樓會客處看茶。
堡主道:「游前輩及各位大駕光臨,敝堡甚感榮幸,不知前輩此來,有何吩咐?」
游敬道:「不敢,此來拜會堡主,一則久聞大名,緣慳一見,特來拜望,以慰生平之渴慕!二則代精英會禮聘申堡主為護衛使併兼廬山分堂堂主,以便彼此攜手,共創大業,不知申堡主意下如何,總不至於拒絕吧?」
堡主聞言大驚,七鐵衛也瞠目結舌,這事實在太過突然,叫人莫明其妙。
申堡主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道:「多承前輩厚愛,但飛虎堡從來在江湖自立,並未有過入幫入會的打算,精英會此舉,未免令人不解,這是從何說起?」
游敬道:「這有什麼不解的,精英會看重飛虎堡在江湖上的聲譽,因此老朽親自來廬州禮聘閣下,申堡主不難從中看出精英會的誠意。否則,等閑之輩,要老朽親自出馬嗎?」
申堡主一向只愛栽花不喜栽刺,不願得罪江湖同道,因此能不破臉就不破臉。當下道:「是是,承蒙前輩垂愛。但在下有一問請教前輩。精英會由皇甫佑安父子主持會務,不知精英會創建的宗旨是什麼?」
游敬道:「本會聚天下練武精英,在武林中獨樹一幟,與各大派抗衡,不讓他們專橫跋扈、頤指氣使,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樣說堡主覺得理由夠了嗎?」
「夠了夠了。在下感到奇怪的是,前輩何以會和黑道人物共組精英會……」
「皇甫會主早年就入軍旅,貴為錦衣衛指揮使,怎能說是黑道?況老朽與其志同道合,從來看不慣以武林泰斗自居的少林、武當,他們依仗人多勢眾,橫行江湖,老朽參予組成精英會,就為的是稱雄武林,與少林、武當抗衡!」
「這麼說,精英會要與少林、武當為敵?」
「那就看他們自量不自量了!」
「飛虎堡向來自掃門前雪,不參予幫派之爭,是以辜負前輩美意……」
「你不願參加精英會?」
「祖訓規定如此,還請前輩鑒諒!」
方天岳岔言道:「堡主此言差矣,我方家莊也一向不介入門戶之爭,但江湖上風波迭起,勢必波及自家。本會護衛使左信元前輩,就與飛虎堡有過節,倘若會主不勸止,左前輩早來尋仇。此是一例。如今本會敬重飛虎堡,堡主若推拒不入本會,豈不是瞧不起本會嗎?」
七大鐵衛之三的紀南,性情最為耿直,聞言怒道:「什麼話,飛虎堡不願入伙,難道要強迫不成?世上只怕沒有這條理!」
歐鵬道:「你是何人,敢來岔嘴!」
堡主忙道:「有話好說,不必爭執。這事關係重大,容我等仔細商議再說!」
方天岳道:「申兄年青有為,不妨勸勸老父,免得說僵子大家面子過不去!」
申勇志道:「入不入伙,全憑自願,飛虎堡豈是怕人威脅的?各位明智些才好!」
游敬道:「入不入會,由不得你們,本會聘書已下,即日生效,不如吃碗敬酒!」
堡主道:「前輩此言未免欺人太甚,飛虎堡自上代祖先創業起,歷經三代,從未被人侮弄過,也從不向幫會屈膝,老夫決不入會!」
游敬道:「你切莫後悔,意氣用事只會毀了飛虎堡,你當真要吃罰酒不成?」
堡主道:「老夫再三相讓,你們逼人太甚,飛虎堡決不屈從精英會!」
游敬冷笑道:「好得很,老朽久聞飛虎堡八十一式流星劍法甚為了得,今日正好討教!」
歐鵬厲聲道:「申老兒你且權衡清楚,若不識時務,小心斷子絕孫!」
紀南喝道:「住口!你休出狂言,大爺就見識見識你歐鵬的手段!」
曾玉麟道:「堡主,在下有一言相勸,若要比試武功,大家不妨點到為止,若是堡主輸了,那就任了堂主,不要走漏消息,壞了名聲。若是我等輸了,自然不敢再勸堡主入會。這樣做大家既切磋了武功,又保住了體面,堡主意下如何?」
堡主原不願擴大事態,當下道:「好,一言為定,就請各位到後院來。」
於是,堡主帶一行人進了第三幢院子,這裡寬敞平整,無人來往。
紀南打頭陣,對付歐鵬。紀南使雁翅刀,歐鵬使九環刀,兩下里廝殺起來。鬥了三十個回合,紀南被歐鵬一掌擊傷,敗下陣來。
游敬道:「老夫出手,飛虎堡的人只管上來就是,免得延誤時光。」
七大鐵衛之首在堡主示意下出戰,那游敬空著兩手,小臂上各套一付牛皮袖套,只十個四合便把鐵衛之首一掌打翻。
堡主正欲上陣,鐵衛之二搶了先,走不過十個回合便被打翻。
堡主無奈,抽劍上場,施出渾身解數,與鐵臂翁大戰了五十六個回合,被鐵臂翁一掌擊在胸上,當場吐了一大口鮮血倒在地上。
四大鐵衛見狀,欲與游敬拚命,被堡主抬手制止,申勇志驚得扶起爹爹欲往後院走,被游敬喝止道:「慢,少堡主與我們回到前廳,堡主由四鐵衛攙扶回房。老朽這一掌已將他真氣震散,從此成了廢人,但卻保住了性命,你若不順從老夫,當即取你性命?」
申勇志一聽,心膽俱寒,只得垂頭喪氣跟著游敬等人返回前院客室。
游敬道:「你父冥頑不化,老夫不得已出手懲戒。如今他功力已失,今後由你繼任堡主,並任精英會護衛使兼廬州分堂堂主,你若拒絕接受,老朽要了你小命,打殺七鐵衛,讓如意刀周元成來飛虎堡任堂主,飛虎堡從此在江湖除名,何
去何從,你扔下一句話!」
方天岳、曾玉麟、許亮又把話來勸他,他聽說曾、許原來的身份,不敢小覷。彼此年齡相仿,人又俊俏,先自有了好感,況且別無選擇,不如任了堡主兼堂主,獨霸一方,為所欲為,不再受父親管轄,倒也威風痛快。於是點了點頭,表示願意服從精英會的調遣。
此時,鐵衛之四、五又帶了爹爹的話來,自即日起,由他繼任堡主並答應入會。
他當即道:「既是堡主之命,無不遵從!」
紀小龍說完,又道:「堡主失去功力,為保申家血脈基業,與七鐵衛商議,暫時屈從精英會,請七鐵衛鋪佐少堡主,今後謀求復仇大計。但少堡主卻與方天岳、曾玉麟、許亮打得火熱,天天相聚晤談,十分投機,老堡主的心意早被他拋諸腦後,一心一意入了精英會。把精英會的人安置到堡中款待,待如上賓。精英會來廬州府的高手不止游敬五人,還有八人住在旅舍,全被他請了來。又過了三四天,他們忽然外出,申勇志帶來受傷的四鐵衛和十個武士相隨,第二天下午回到飛虎堡,據說抓來了幾個人。我因爹爹受傷,無心過問……」
陳衛忙道:「關在何處?」
紀小龍道:「聽說在後花園……」
陳衛道:「事關重大,請賢弟打聽清楚!」
紀小龍道:「遲了,昨日夜間,精英會的人悄悄走了,聽說抓來的人坐了一輛車……」
陳衛、張權急得一下站了起來:「去何方?」
紀小龍搖頭:「不知道,但小弟可去打聽,下午來見兩位兄長回話。」
陳衛把自己來廬州的意圖說了,紀小龍這才明白原委,答應一定設法打聽明白。
飯後,各自分手,陳、張二人在旅舍靜候。
過了兩個時辰,紀小龍匆匆而至。
一見面,紀小龍道:「小弟找幾位鐵衛叔伯打聽了,他們也不知把人帶往何方……」
陳、張二人急得直嘆氣,焦慮萬分。
紀小龍道:「對不住兩位,精英會那伙人行動詭秘,就是去八公山,幾位叔伯也不知究里。到壽縣住下后,晚間才出動,到了個村子跟前,叔伯們被留在村外,說攔截逃跑的人。半個多時辰后,申勇志又來,叫眾人回廬州,說是要抓的人已得手。至始至終,四位鐵衛叔伯都不知抓了什麼人,有幾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們只是跟著跑了兩天路。」
陳衛道:「老弟已儘力,多謝!望令尊不要屈從精英會,若飛虎堡難以棲身,可和賢弟到太原府天豹鏢局來,大家聯手對付精英會!」
紀小龍道:「家父性剛直,決不屈服,至多為了堡主,陽逢陰違,大哥的意思,小弟一定轉稟家父,請大哥放心!」
陳衛把天豹庄和鏢局的情形說了個大概,囑紀小龍父子保重,他與張權要連夜趕回八公山報信。於是,互道珍重而別。
※※※※※※
萬古雷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裡。周圍黑黝黝的,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過了幾天。他覺得四肢無力,就象大病了一場。回想與祁連老祖動手的情形,只覺得對掌時突覺一股極寒之氣,透過穴道鑽入內腑。他立即再運羅漢功護體,但已經來不及兩掌罡風相擊。大震之後,內腑翻騰,雙腳下陷,內體冰冷得就象塞進了幾塊冰,剎時手足僵直,知道要糟,若是對方再出掌,他只有等死的份。幸好老傢伙也受了重傷,不能再出第二掌。他於是以剩餘的功力逼住心頭那股冰寒之氣,試圖將它逐出體外,哪知卻毫無作用。就在此時,場中大亂,有許多人向他撲來,可他動也不能動。忽然間,有人近身點了他睡穴,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確認自己活著,便懶得再動,他發覺手腳已不再僵直。可心裡仍有一股寒氣在躁動,使他十分不舒服。漸漸地,這股寒氣漫延開來,順經脈穴道擴向四肢,手腳又漸漸僵硬起來,嚇得他連忙運起羅漢功,方才發覺氣息微弱,他只剩下了一成功力。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差點叫出聲來。便連忙控制心頭慌亂之情,思索解救之法。
他與祁連老祖對掌時,運的是至剛羅漢功。因為聽說對方練的是陰魄掌,便想以陽剛之勁去克制,哪知卻被對方寒精之氣透穴。那麼玉蟾神功能不能以陰柔之勁逐出寒精呢?為了自救,只好冒險一試。若不成功,只怕再加重內傷,但事已至此,只怕是顧不得了。
他於是默誦心訣,運起玉蟾神功逐那股陰寒,不到半個時辰,手腳已無適才僵硬,丹田那股精寒也不如先前那般冷凍,證明玉蟾神功能化去這股寒氣,便繼續運功調息。一個時辰后,手腳暖了過來,試著慢慢坐了起來,打起盤腳繼續運功,兩個時辰後方醒來,自覺丹田寒氣減少了些,不禁欣喜若狂。他感到內力有了增加,已有二成功力,便繼續運功。待再次醒來時,神清氣爽,丹田內寒氣又少了些。他睜開眼來,發覺洞內有了光亮,知道已是早晨,正欲起身,卻聽得輕微的腳步聲,連忙躺倒下去,只見一個人從拐角處走了進來。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在池州府結識的酒翁。當即又坐了起來,卻聽酒翁道:「快躺著,別動!」
萬古雷只得依言躺了下去,道:「前輩救晚輩一命,大恩大德……」
酒翁道:「錯了,老朽只救了你一付皮囊,卻救不了你一條命。你中了陰魄掌的精寒之氣,老朽雖運功助你,卻無法把這股寒氣從丹田替你迫出,在以後的日子裡會時時發作,直到要了你的命,天下無人救得!」
萬古雷一驚:「這陰魄掌如此厲害,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嗎?」
酒翁道:「胡說,陰魄掌雖厲害,也並非不可戰勝。你只要與祁連老兒拼掌時閉住穴道,他就無奈你何。以你的功力,不會敗給他,可如今你已後悔莫及,成了個廢人!」
「此話怎講?請前輩示下。」
「精寒之氣在你體內時時發作,你既然運功禦寒也無濟於事,待你體內殘存的功力消失殆盡,你一條命也就完結,不是廢人是什麼?」
萬古雷心中頗不以為然,但不說破,只嘆口氣道:「聽天由命吧!」
酒翁又道:「你失去功力並非壞事,從此可以退出江湖,不必再去糾纏江湖恩怨。」
萬古雷道:「晚輩那些同伴呢?」
「他們已走,你已經昏睡了五天五夜。」
「我們這是在哪裡?少華山上嗎?」
「不錯,這是一個秘窟,任何人找不到這裡來,你可安心靜養,就在這裡升天吧!」
酒翁說說走了出去,不一會從隔壁端來一碗稀粥和兩個饅頭,外加一碟鹵牛肉叫他吃。
不見食物還好,一見頓時就餓得慌,趕緊坐了起來,接著稀粥就往嘴邊湊。
酒翁「咦」了一聲道:「老朽還說來喂你,你居然自己坐了起來,真是怪事。」
萬古雷顧不上說話,他生平從未吃過這麼美味的粥和這麼香甜的饅頭、鹵牛肉,如風捲殘雲,一下就吃了個碗底朝天。
酒翁道:「你這是餓壞了,還要不要?」
萬古雷道:「慚愧,若有,還請前輩再給些饅頭來,若有稀粥和牛肉,不妨也……」
酒翁又去了隔壁,端了碗粥,三個饅頭,半隻滷雞來,萬古雷也不客氣,通統吃下肚。
酒翁搖搖頭道:「想不到你還是大肚羅漢,夠了嗎,還要不要?別撐壞肚子!」
萬古雷吃出一身汗,舒暢極了,道:「夠了夠了,前輩用過早膳未?」
酒翁道:「都被你掃光了,哪有咱的份?」
「啊喲,這怎生是好?……」
酒翁去外間拿了酒和雞進來,問他:「你要不要也來兩口?」
萬古雷道:「喝兩口吧。」
酒翁把酒葫蘆遞給他,他喝了兩大口,滿頰生香,贊道:「好酒好酒!」把葫蘆遞還。
酒翁道:「要喝再喝個夠吧,反正你在世上也沒多少日子了,得樂且樂。」
萬古雷笑道:「不喝了不喝了,前輩請用吧。」一頓續道:「前輩也來少華山看熱鬧?」
酒翁道:「池州分手后,老朽就一直跟著你。在南昌府,那三個年青男女要暗算你,被老夫點了穴道,看你怎樣處置。你殺了人家的爹,現在女兒又送上門來,你要不要斬草除根。總之,老朽在考查你。」
「這又為了什麼?」
「老朽想收你為徒。本來,老朽從未有過這種念頭,等閑人老朽也看不上。在池州府見了你之後,不知為何就動了心。在南昌府,老朽見你招惹的是非多,並非安份守己之人,對你便失去了興趣,懶得再跟著你。不料又聽到你與祁連老兒的約斗,動了好奇心,便到這兒來瞧瞧。現在老朽知道你是誰的徒弟了,幸虧老朽沒收你當徒弟,要不豈不是自搬石頭自砸腳?哈哈哈,這也是天意,誤打誤撞把你送到老夫手中。現在,你該對夫說實話了。」
這一番言語,尤其是後面的話,使萬古雷莫明其妙,便道:「前輩的意思在下不懂……」
「你自然不懂,你要是懂了,還吃得進這麼多饅頭稀飯嗎?不要緊,老朽問一句你答一句,慢慢你就會懂了。」
「是是,請前輩垂問。」
「你師傅是誰?」
「家師有三位,一位姓沙,名……」
「胡扯,一個人怎會有三個師傅?」
「在下確有三位師傅,並無虛言。」
「好,哪三個?你只要說出姓名來即可。」
「沙宏、狂叟、覺禪大師。」
「什麼?你居然編了謊來哄老朽?」
「前輩何出此言?晚輩豈敢把什麼人都拿來當做師傅,而把真正的師傅放在一邊?」
「你袋中的小鐵片環是什麼玩意兒?」
「是一種暗器。」
「這暗器叫何名,誰教你的?」
萬古雷心想,追命飛環刺聲名太壞,宮師叔再三囑咐不要泄露名稱,我就隨便取個名搪塞就是了,因道:「此稱名環鏢……」
酒翁冷笑道:「是嗎?誰傳授的?」
萬古雷道:「是一位姓宮的前輩。」
「把姓名說出來!」
「叫宮知非。」
「他不是你師傅?」
「不是,在下的師傅是沙……」
「夠了夠了,你當老朽不諳世事嗎?你不是宮知非的徒弟,他怎會傳你這種暗器?」
「他老人家與家師狂叟交好……」
「慢,狂叟的姓名你沒說。」
「在下不知老人家姓氏……」
「你又在胡說!聽著,老朽念你是個將死之人,不對你動刑,但你若再敢胡說八道,老朽就以分筋錯骨手法治你,看你老實不老實!」
萬古雷見他雙目凶光閃爍,料想不是說著嚇唬自己的,他這樣逼問,定有理由,得小心應付。於是道:「狂叟師傅從未見示姓名,否則在下哪有不說出恩師姓氏的道理?」
「你是不是宮知非的徒弟?」
「不是,在下稱他老人家師叔。」
「他現在在何處?」
萬古雷心想,先前他就說知道我是誰的徒弟了,這話是什麼意思?接著問追命飛環刺是什麼玩意兒,再接著要知道宮師叔在何處,莫非他是宮師叔的對頭不成?
這樣一想,便道:「他老人家行蹤無定,晚輩也不知他哪兒去了。」
「咦,看來不動刑你是不說真話的了!」
萬古雷見他放下酒葫蘆,看樣子真要動手,靈機一動,突然向後一倒,渾身打起抖來,以示那股精寒之氣又在丹田作怪。
酒翁一愣,緩和下來,道:「等你發作過後再來問你,你再不說就動刑!」
萬古雷其實並不完全是裝的,此時寒氣又從丹田中冒起,使他靈機一動,藉機使計。這股寒氣已被他煉化了不少,因此發作得並不厲害,他故意誇張欺哄酒翁。
酒翁注視他一會,道:「老朽已為你耗去了不少功力,你一時也死不了,待老朽去城裡買些應用之物回來,你也就發作過了。」
萬古雷待他走後,急忙運功逼住精寒。此時他已恢復了四成功力,另有酒翁貫注的一股內力,一時之間還不能融和。他先逼住精寒,後設法把酒翁注入的內力融和,半個時辰后仍未能合一,只好又去逼那股精寒。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寒氣又去了大半,他於是繼續運功。一個時辰后,寒氣已經消失,功力恢復八成。
此時,他輕鬆地吐了一口氣。既使酒翁要對他下手,他已能自衛。功力恢復八成,聽力也敏銳起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入耳,他趕緊倒下躺著。不一會,聽見酒翁在隔壁放置東西,待進來時帶來一大股酒味,想是在城裡灌足了老酒回來。一見躺著睡覺,便又踅了回去。不一會就傳來一陣鼾聲。
萬古雷連忙坐起,又聽了聽,確認酒翁已經睡著,尋思逃出洞去為上策,免得有了衝突不好,畢竟人家救你來此,幫你保住了性命。
他四周瞧瞧,發現神罡劍就在壁角,摸摸身上,飛環刺和銀票都在,於是站起來拾起劍,朝洞口走去。來到洞口,發現隔壁有一洞穴,酒翁靠在石壁上打盹。一條通道經過洞穴往前延伸,便輕輕走過洞穴,沿通道往前走。通道斜著往上去,繞了幾個彎,成螺旋形,上到頂端,見一出口,被灌林叢遮蔽。越過灌木叢,便來到洞外。只見滿山蒼翠,不見出路。當下也不管方向,施展輕功,往前飛奔而去。他的想法是,先離開酒翁越遠越好,慢慢再辨別方向,尋找下山這路。他一陣狂奔,在樹林里飛躥,足有半個時辰,方才停下步來打量周圍。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峽谷,耳聽淙淙流水聲,便沿著小溪往下奔,一個時辰后,終於出了山谷,來到了山腳下。再往前奔,只見遠處有個村莊,便直奔村莊而去。在村裡找到農夫,打聽方向,買了匹馬當座騎,直奔華陰縣府,由那兒出潼關奔河南,轉道入皖,去八公山。
曉行夜宿,一路緊趕,這天到了八公山麓,按張鎮東所說尋到了村子,見到的是一堆瓦礫,哪有什麼院子。找村民打聽,方知原委,料想公冶一家又出了事,不禁焦慮萬分。
接著又上山去尋找八公叟的宅院,好不容易才找到。敲了敲門,一個僕役出來問他找誰。
「華老先生在家嗎?」他說。
僕役道:「不在,尊客高姓?」
「在下萬古雷,與羅斌、耿牛、秦憂……」
話未完,僕役忙讓開身道:「原來是萬爺,請進請進,主人留有書信在此。」
萬古雷大喜,忙跟了進去,僕役從屋中取出一封書信奉上。他拆開一看,方知公冶一家已被精英會方天岳等人劫走,諸俠去廬州府追蹤,公冶一家不知被帶到何方。落款的是羅斌,書於三天之前。他立即辭別這位僕役,趕往廬州,但天色已晚,只好在壽縣用餐。天黑後上路,直奔廬州,馬疲走不快,天亮時方到,找了家大旅舍歇息。
這一路上來,他夜夜行功,已將酒翁注給他的內力融合,不僅功力恢復原狀,還增加不少。他坐床上行功一個時辰,精力盡復。
羅斌等人到何處去追蹤鐵臂翁游敬呢?他們在廬州能打探到公冶嬌一家的下落嗎?看來只有到飛虎堡去尋根究底了。於是除了吃飯,他都呆在房間里,直呆到二更將近,方才換上夜行衣,從窗口躍出,直奔城西飛虎堡。
不到頓飯功夫,他已進了大院。只見周圍黑沉沉一片,並無人巡邏。五幢樓房無燈光,只有後園有燈光閃爍。他小心地進了花園,防止有暗樁查覺了他。這花園不算大,有一幢小樓,樓下樓上都有燈光。他輕輕從樹上一躍,躥到了走廊上,貼著牆站立傾聽,客室有人說話,聲音蒼老,有氣無力。
「這麼說來,我兒甘願降賊……」
一個清朗的聲音岔話道:「爹,命孩兒答應游老前輩的是爹,爹說話怎又不算數?」
「當時爹要你答應任精英會廬州堂堂主,那是為了保全你的性命,一味頑抗下去,申家豈不絕了后?因此爹用的是緩兵之計,待挺過了這一關,再想辦法。現在爹傷勢有了好轉,幾經思量,方才定出出逃之計,你竟然……」
「爹,並非孩兒不願出逃,但又能逃到哪兒去呢?精英會高手如林,若派人追蹤,爹又失去了武功,孩兒如何能保得住爹爹性命?」
「那依你說,就這麼忍辱下去嗎?」
「爹,精英會並未侮慢飛虎堡,孩兒任總壇護衛使,與衡山三劍、追風刀這些前輩平起平坐,十分榮耀。再任得廬州分堂堂主,皖省武林,無不以飛虎堡之命是聽,這又何等威風,飛虎堡的聲望,從未有如此之高……」
「精英會有天地雙魔、索命閻羅、惡鷹這班魔頭作祟,必將禍害天下武林,若飛虎堡為虎作倀,精英會消亡之日,勢必禍及飛虎堡……」
「爹爹未免多慮了,有皇甫和游敬兩位稀世高手坐鎮,這世上只怕無人能敵!」
「爹的話你竟然一句也聽不進去嗎?」
「爹,你說咱們要逃到何處去?」
「不管到哪兒,為的是脫離賊巢。」
「爹,飛虎堡還是飛虎堡,怎麼成了賊巢?」
「飛虎堡如今成了廬州分堂,你說是什麼?」
「爹,飛虎堡眾多的丁壯,咱們能棄之不顧,就這麼撇下他們逃去嗎?」
「這是萬不得已的事,以後他們會明白的。」
「爹,你身體不好,早些睡了吧!」
「慢,你……」
「啊喲,孩兒早就想睡了,有話明日說吧!」
此刻申勇志出了門,從走廊那一頭下樓去了,只見他頭也不回,出了花園。
「唉!孽障,不聽老人言,以後……」
萬古雷心想,這老者定是堡主,他已失去功力,又不甘心屈服於精英會,不如走去見他,看能不能打聽出點什麼來。主意打定,從牆角轉出,大步進入客室。
申堡主正自老淚縱橫,忽見個人走了進來,不禁一怔,道:「什麼人,敢闖私宅!」
萬古雷抱拳行禮:「在下夤夜冒昧來訪,驚憂了前輩,還請恕罪!」
申堡主見他有禮,便強自鎮定道:「你是何人,找老夫何事?」
萬古雷道:「能否容在下坐下回稟?」
申堡主見他氣宇軒昂,不象為非作歹之徒,便道:「好,坐下說話。」
萬古雷道:「在下萬古雷……」
申堡主一驚:「咦,你就是江南神劍?」
「正是在下……」
「不是說你與祁連老祖同歸於盡了嗎?」
「在下並未喪命,那祁連老兒恐也活著。」
老堡主精神一振,道:「久仰久仰,你果是江南神劍的話,老夫也有事拜託!」
「前輩若信得過,在下一定儘力。」
「你聽見老夫與犬子的說話了嗎?」
「聽見了一些,知道前輩失去功力,不願屈服於精英會,想離家出走躲避……」
「原來你都知曉了,你的蹤跡未被我兒發覺,足見輕功高明。」一頓續道:「少俠來找老夫有何事,不妨先說!」
「在下意欲打探公冶一家下落……」
「啊,你是說被游老兒拘禁之人?」
「正是正是,請前輩道其詳。」
「老夫所知不多。自那日被游敬那廝以內家掌力震破內氣之後,便在這小樓上靜養。才過了兩天,夜裡來了人,把老夫驚醒。只聽對面房間有人說話,道:『公冶老兒,你夫婦就在這屋裡住,不許出門一步!』旋又聽一個姑娘的聲音道:『讓翠喜、鳳喜隨我父母住樓上!』只聽方天岳笑道:『小姐,兩位老人家有程夫人、俞夫人主僕侍候,難道還不夠嗎?』那小姐道:『方天岳,你卑鄙無恥!』方天岳怒道:『住口!你已落到我手中,再敢猖狂,先把你老母剁去一個手指頭!』小姐恨聲道:『方天岳,你走著瞧!』又聽一個老者的聲音勸道:『公冶小姐,大人和夫人落在他們手中,暫且忍一忍就是了,不必多言。』接著犬子的聲音道:『公冶嬌,你還想著那姓萬的嗎?他與祁連老祖同歸於盡了,不知你心中滋味如何?』公冶小姐道:『申勇志,你投降效精英會,沒皮沒臉,還有勇氣和人說話嗎?真是無恥已極!』小兒氣得罵她:『你私下裡與人定終身,才真是不知羞恥……』方天岳岔話道:『申兄,怎麼回事,公冶嬌與那萬古雷私定終身嗎?』小兒道:『不錯,是她自己親口說的!』方天岳問公冶小姐:『真有此事?』公冶小姐道:『不錯,有又怎的,與你何干?』此時游敬命他們不要再開口,安置大家睡覺。第二日早上,老夫便被抬到外間的第五幢樓。小兒就任堡主和堂主的那天夜裡,把公冶小姐他們押走了,第二天老夫才知道,因為又把老夫搬回來。」
「他們去了何處?」萬古雷焦急地問道。
「這事老夫問過小兒,他說公冶一家是朝廷重犯,往京師那邊去了。」
萬古雷尋思道:「不錯,方天岳要立功,把公冶一家送交朝廷,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申老堡主又道:「老夫知道少俠救人心急,但老夫有一言相勸,不知當說不當說?」
「前輩有何指教,儘管說就是。」
「不敢。老夫以為少俠一人,決不是游敬等人的對手,因此不可孟浪……」
萬古雷急著要走,岔話道:「是是,晚輩決不冒險,但晚輩必須查出他們到底去了哪兒,事情緊急,前輩有何事相托,就請直言。」
申堡主知他急待離去,便道:「少俠以後若有機會,請助老夫一臂之力,擺脫精英會。」
「這個……若少堡主甘願效忠精英會……」
「請少俠看在老夫面上,替申家留後。」
萬古雷道:「今後事不可逆料,在下與精英會會主皇甫楠有殺父之仇,立誓要滅了精英會。倘若有那一天,在下定牢記前輩的囑託。」
申堡主嘆了口氣:「精英會勢大,少俠定要謹慎從事,以免報仇不成,反受其害!」
萬古雷又一揖:「多謝前輩教誨,在下要去追蹤方天岳等人,以後再來拜望前輩!」
話聲落,他人已掠出門外,片刻就到旅舍,留下銀子,到馬廄牽了馬,叫醒小二開門,徑自出城往東而行,直奔京師。
中途在一個鎮上換了馬,夜裡繼續趕路,第二天清晨便到了京師。用過早膳,在旅舍略事歇息,徑直往承恩寺來。道衍法師見到他,十分高興。
在方丈室,萬古雷說了經過,請法師設法打聽公冶一家被關押在何處。
道衍法師詫道:「有這等事?方天岳已被皇上革職,他莫非想要立功復職不成?但老衲在朝廷並未聽說公冶大人被捕的消息。」
萬古雷一愣:「方天岳被革了職?」
「不錯,開封雙義和鄭風持賢侄書信來見老衲,老衲第二日就秘奏皇上,念其靖難有功,免去都督僉事之職,貶為庶民,永不錄用,鄭風等人沒把這消息告知賢侄嗎?」
「原來如此!難怪方天岳入了精英會。鄭風等人還未見到愚侄,所以不知此事。方天岳抓捕公冶大人,只怕是為了立功贖罪……」
「何以見得?」
「公冶大人之子公冶勛護衛建文帝逃亡在外,皇上認定公冶大人知道建文帝去向,因此定要把公冶大人捉拿歸案……」
話未完,道衍法師道:「賢侄不用再說,其實皇上並非定要捉建文帝,此中玄機老衲一直未曾對人說起。捉拿公冶大人,只是方天岳的主意,老衲斷言,他不會把公冶大人交朝廷處置,因為他不可能再復官。」
萬古雷一怔:「師叔此言當真?」
道衍法師道:「賢侄你試想,捉來建文帝又如何?殺了還是拘於獄中?」
萬古雷不假思索道:「天無二日,自然是殺了,留下終是禍害!」
「建文帝何罪,該處死?」
「這……小侄說不上來。」
「既無殺的理由,殺了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須知他是太祖傳下的天子,比不得旁人。」
「但若不殺,由其在外,倘若振臂一呼,仍有忠貞之士率兵勤王,燕王這龍椅又如何坐得穩?因此愚侄猜想,斷不會饒恕了建文帝。」
「賢侄忘了,皇上已照告天下,建文帝死於火中,有宮女指認屍骨,言之鑿鑿。倘建文帝不甘流亡,欲拋頭露面,只要一口咬定是假冒建文帝,天下人又如何能辨得真假?」
「這……師叔說得是,但總有忠貞之士……」
「皇上已坐穩龍椅,天下臣服,況建文帝東躲西藏,怕被官府查覺,他決無膽量去投奔哪一個地方官員,而地方官員又有誰敢窩藏廢帝?所以建文帝登高一呼,四方勤王之兵由各地湧來之事,斷不會有,否則燕王又怎能揮兵直下京師,不戰而克。因此,任建文帝四處飄泊,做個平民,總比捉來殺了的好!」
「這是皇上親口說與師叔的嗎?」
「沒有,皇上從未對老衲議及此事。」
「那麼,只是師叔的推測?」
「替建文帝剃度為僧的是僧官溥洽大法師,他還設壇作法詛咒皇上,可謂罪該凌遲處死,但老衲密奏皇上,請開釋大法師,皇上准奏,非但不問罪,依然讓法師做僧官。這事意味深長,賢侄當可從中悟出些道理!」
「就是說,建文帝若知道這消息,就該明白,只要他不再以廢帝身份出現,就無性命之憂,只管安心做他的和尚去……師叔,是這樣的嗎?愚侄的猜測不知對否?」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又何必說破?」
萬古雷嘆口氣,不再多說。
道衍法師道:「方天岳又在公冶大人身上做文章,一是為了公冶小姐,一是為了賢侄。皇甫楠殺了令尊,必然對賢侄處處設防,不除去賢侄,他寢食不安。依老衲之見,若能抓獲公冶大人一家,就可要挾賢侄。賢侄一時找不到他們,他們也會找上門來。」
萬古雷道:「師叔說得是,這皇甫楠不知藏在何處。若不往京師來,又去了哪兒呢?」
道衍法師道:「皇甫楠是前錦衣衛官員,自不會藏在京師,只在京師設下耳目。依老衲推想,此人決不會隱在荒山野嶺,蓋因彼輩追求功名富貴,一向窮奢極欲慣了,怎耐得荒山之清苦,況古有『大隱於市』之說,老衲料定他們一定藏在某個城之中,決不會錯。」
萬古雷道:「多謝師叔點撥,京師分堂由歐炎主持,愚侄前往一探,或可得些消息。」
道衍法師道:「除魔衛道,風險極大,賢侄多加小心,以後與愚師叔多加聯絡。」
萬古雷心急似火,辭別法師,徑自到六順巷去找宮知非,哪知人還未回來。羅斌留言上曾說,宮師叔等人在少華山尋他,真是不巧。
從六順巷出來,經過承恩寺廣場,卻被他撞見一個熟人,京師鎮天鏢局總鏢頭黃興隆之子黃飛羽,便趕過去招呼道:「黃兄,久違了!」
黃飛羽愁眉苦臉,心情沉重,抬頭一見是他,喜得一把拉住他衣袖:「啊喲是萬兄呀,有救了有救了,天不該亡我鎮遠!」
萬古雷詫道:「黃兄何出此言?」
黃飛羽竟然滴下兩滴淚珠,哽咽道:「一言難盡,萬兄隨小弟去家中一敘!」
萬古雷道:「黃兄遭了災禍嗎?」
黃飛羽鎮定下來:「回家說回家說!」
鎮遠鏢局就在大功坊上段,離廣場不遠,不一會便到。
萬古雷見鏢局門口進進出出,來到一進院子,只見幾個鏢伙正吃飯,人人無精打采,蹲在階沿上。進到第二院,來到客室坐下,黃飛羽對一個僕役道:「快把我爹和顧兄他們都請來見客,說有好消息!」
那小廝甚是詫異,把萬古雷多看了兩眼,便匆匆奔內院去了。
黃飛羽道:「這些年不見萬兄,傳聞萬兄投奔了燕王,后又聽說在太原開設了天豹鏢局,又與祁連老祖約斗於少華山,說是同歸於盡,不料萬兄卻好端端出現在小弟眼前,真是萬幸!小弟眼前難關,只有請萬兄相助!」
萬古雷道:「好說,有用得著小弟之處,黃兄儘管直說。只是小弟也有要事纏身,在京師不能停留,黃兄不妨先把難事說出,彼此再斟酌斟酌,想個萬全之策。」
黃飛羽一愣:「萬兄也有急事?這就太不湊巧了,敢問萬兄何事奔忙?」
萬古雷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但只說個事端吧。公冶小姐被精英會的人劫持,小弟從廬州府追來,撲一個空……」
黃飛羽一驚:「啊喲,這便如何是好?」
正說著,總鏢頭黃興隆、神槍顧仲賢和顧玉剛、顧玉梅兄妹相隨走了進來,萬古雷忙站起來行禮:「二位前輩、顧兄、小姐,多時不見,還記得在下萬古雷否?」
眾人大喜,彼此又寒喧坐下。此時又進來個年青少婦,經引薦,是顧玉剛之妻潘雨荷,華山派掌門的女弟子。顧玉梅和黃飛羽已結了親,兩家便重振旗鼓,重新開張鏢局。
黃飛羽等大家坐定,道:「爹、岳父,兄嫂,萬公子有急事到京,本不想煩擾,但鎮遠鏢局面臨滅頂之災,只怕是顧不得了,因此由我先向萬兄敘述經過,再商議對策如何?」
黃興隆道:「若得萬公子相助,事情大有可為,你就把經過告訴萬公子吧。」
顧仲賢道:「老夫無異議,說吧。」
黃飛羽道:「靖難之役結束,天下復歸太平,我們又開始走鏢,仗著過去的聲譽,倒也平安無事。不久我和玉梅妹妹完了婚,有岳父一家相助,鏢局生意十分紅火……」
萬古雷心想,定是失了重鏢,賊人勢大,光他們兩家出頭也無濟於事,要我助他們去索鏢,可我哪有這個閑空呢,真是要命……
「哪知就在三天前的下午,子午刀歐炎派徒弟送來張請帖,原來是做生日大壽宴客。我們與他幾年未有這交往,尤其是前些年他一統京師武林與萬兄為敵之後起,數年間未照過面。請帖有兩張,一張是給岳父一家的。經商議,大家都是京師武林人,便備了兩份禮,屆時去歐府祝壽。那天歐府十分熱鬧,張燈結綵,披紅掛綠。沒料到我們在入席時,卻見到了曾玉麟、許亮入坐了主賓席。隨後壽翁起立向大家敬酒致謝,說曾玉麟有重事向大家宣告。曾玉麟笑吟吟開言道:『各位,今日是歐老前輩雙喜臨門之日,一喜是歐前輩華誕,二喜是歐前輩榮任精英會京師分堂堂主……』他這麼一說,不少人起立歡呼,多數人卻噤若寒蟬,一個個瞠目結舌。那曾玉麟續道:『本座與許公子身為總壇飛鷹特使,奉會主之命前來駕壽,並宣諭諸位,京師武林今後歸屬京師分堂,若有冒犯分堂堂主,不聽命行事的,總壇將派護衛使、金鷹武師、銀鷹武士誅殺滿門,不留活口。望諸位慎重處事,以免害了家人!』一番話,氣得大家哪裡還有心思吃飯,不一會便走了不少人,我們也連忙離開。當時,並無人起來頂撞,沖著歐老兒的面子,也忌憚皇甫佑安父子,大家心照不宣。回來后我們一家人商議,不必理睬歐老兒,看他們有什麼花招……」
萬古雷道:「歐老兒早就以京師分堂堂主身份到過南昌梨花庄,參與抓捕公冶一家,卻原來直到三天前才公開掛牌。」
黃飛羽續道:「原來如此,他們是在暗中行動。昨日上午,歐老兒派兒子歐傑、徒弟陳晃上門,邀家父、岳父到他府上一敘。兩位老人家說局務纏身,改日再登門拜訪。歐傑板下臉來道:『事關鎮遠鏢局存亡,兩位不去,只怕後悔莫及!』我便勸兩位老人家不妨去聽聽歐老爺子的高見,由我和顧兄陪著去。到了歐府,歐炎在客室會見我們,開門見山道:『恭喜二位,經老朽力薦,請二位任精英會京師分堂副堂主,副堂主共有四位,還有兩位是……』家父不等他說完,岔言道:『對不住,我等走鏢之人,成天忙於瑣務,無暇參加幫會,歐堂主盛情心領,告辭!』歐炎沉下臉來道:『慢,還有一事……』說著從桌上拿起封書信讀道:『請黃鏢主一閱。』家父問:『這是什麼?』歐傑在一旁冷笑道:『黃鏢主一閱便知!』家父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份委任狀和一份通諜。文告上說,鎮遠鏢局收歸精英會京師分堂,以後經營所得之利分五成,四成交總壇,一成留作鏢局開支。家父大怒,道:『豈有此理,這不是太霸道了嗎!』歐炎道:『此乃總壇通令,限兩日內回復,若不遵從飛鷹令,後果自負!』家岳接過通令看了一遍,又遞與小弟與顧兄,小弟連忙道:『回去商議,後日答覆。』家岳臨走時對歐炎道:『不可逼人太甚!』歐傑冷笑道:『有話找總壇談去,對分堂說何用?』家岳道:『總壇在何處,你當老夫不敢去嗎?』歐傑道:『放心,只要你們敢不遵從通令,七天內總壇金鷹武師、銀鷹武師就會找上你的門。若是對幾位另眼相看,說不定還有護衛使大駕光臨!』家岳道:『歡迎歡迎,只管來就是!』歐傑陰笑道:『前輩知曉護衛使是哪幾位嗎?晚輩不妨引薦幾位,衡山三劍三位前輩、天地雙魔兩位前輩、關中雙煞兩位前輩……我看有這幾位就夠了吧,不必總護衛使游老前輩、皇甫老前輩大駕親自光臨……』他說得十分得意,歐炎和他的門徒都笑了起來。我們當即告辭,回來商議對策……」
顧玉剛道:「歐傑亮出的都是一等一的大魔頭,憑我們兩家和二十多名鏢師,萬難抵敵,因此打算關了鏢局,可鏢局又不是說關就可以關的,有的鏢車外出未歸,有的貨主已與鏢局定好走鏢的日期,所以進退兩難。萬兄既然來了京師,還望助一臂之力!」
萬古雷十分作難,他這裡要搭救公冶嬌,不能耽擱,可鎮遠鏢局的事又不能不管。他略一思忖,道:「歐傑說七天內總壇的人會找上門來,這無疑是說,總壇不在京師,要五六天才能趕到……不對,分堂要先報消息,總壇才會來人,這一往一返需要五六天,可見總壇離此不遠,那會是在什麼地方呢?」
黃興隆道:「賢侄估計不錯……」
言未了,萬古雷突然想起,劫持公冶嬌一家的人中就有曾玉麟、許亮,他二人三天或四天前到京師,那麼其餘人會不會也到京師呢?看樣子應該在京師多查訪兩天。主意打定,才又專心聽黃興隆說話。
「……老夫之意,鏢局只有關門,若賢侄能在京師停留幾天,等鏢局了卻俗務,關了門后我等離家暫避,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黃飛羽道:「萬兄也有急事,須得想出辦法來,一點也不能耽擱!」接著把公冶嬌的事說了,眾人不禁扼腕嘆息。
顧仲賢道:「既然公冶小姐一家罹難,我等豈能坐視不管,當盡鏢局之力,查找線索。」
萬古雷道:「當年我家的店鋪、碼頭還有私宅全部都被皇甫楠佔了,如今大概還在他手中,此外他在京師秦淮河畔有幾處私宅,但不知確切地點,再有懷慶坊金牛巷的房舍,原是他安插武林豪客的地方,如今他雖然隱跡於外地,這些房舍只怕還在他手中,都可以探查。」
顧玉剛道:「先用午膳,然後分頭去打探,把鏢師鏢伙都派出去。」
萬古雷道:「如此甚好,多謝各位!」
黃興隆道:「賢侄休要這般說,皇甫楠禍害京師武林已非一日,我等與他已是誓不兩立。今後與賢侄天豹鏢局聯手,一南一北,共同對付精英會。老夫相信京師武林不甘受其驅使者還大有人在,大家攜手同舟共濟,諒他精英會也無奈我何,老夫今日就去邀約同道。」
萬古雷道:「好極!天豹鏢局與鎮遠鏢局南北呼應,相互照料,當保鏢貨無虞。」
眾人越說越起勁,壓在鏢局眾人心中的陰雲也就消失,一個個變得精神振奮起來。黃飛羽又派人去叫了一桌酒席,大家開懷暢飲。
此時,鏢伙來報,有位自稱姓羅名斌的羅爺來拜訪黃少鏢主,萬古雷大喜,對眾人道:「兄弟們來了,不愁人手也!」
眾人極是高興,黃飛羽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不一會只見他帶了羅斌、耿牛進來。萬古雷叫道:「兩位老弟,愚兄在此!」
羅、耿兩人大喜:「啊喲,大哥也在……」
萬古雷替大家引薦了一番,重又坐下。忙不迭問:「秦兄他們來了嗎?」
羅斌道:「都在都在,大哥你傷好了?」
萬古雷把在山洞養傷的情形說了,眾人都驚奇不已,江湖上從未聽過酒翁其人。
羅斌道:「好了好了,大家一路都牽挂著大哥,盼望大哥能見到我留下的書信,沒想到會在京師黃兄處見到大哥,真是再巧不過!」一頓,續道:「我們從八公山返回廬州后,陳衛兄又找到飛虎堡鐵衛紀南的兒子紀小龍,經他設法打聽,夜裡精英會的人是往東去的,有兩輛馬車。我們當即向東追趕,沿途打聽,果然有兩輛馬車和一些騎手經過。後來一直追到京師,便沒有了消息。我們住在北邊太平橋附近的昌隆旅舍,天天出外查訪,三天來沒有結果。今日小弟忽然想起飛羽兄,不知還在不在京師,他地頭熟,或可打聽些消息,便和耿賢弟前來……這下好了,大家重又會集,以免你牽我掛……」又一頓道:「鎮遠鏢局重又開張,該向各位道賀,我只顧說自己的事,未免失禮了,請前輩們包涵則個!」
萬古雷喜滋滋道:「有幾位兄弟姐妹在,足可和精英會一搏,不怕人手不夠!」
黃飛羽喜道:「有幾位仁兄到京師?」
羅斌道:「連我一十五人,男十女五。」
黃飛羽道:「好極好極,我這裡住得下,請大家都來局裡住吧!」
顧玉梅道:「男的住二院,女的住內院,現在我就去叫人準備房間。」說著站起來走了。
羅斌道:「人多打擾,恐鏢局不便……」
黃飛羽笑道:「哪有什麼不便的,鎮遠鏢局差點就關門大吉,有你們來,再好不過!」
萬古雷說了精英會逼迫鏢局就範的經過,羅斌這才明白,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又坐了一會,羅、耿回去叫人搬家,萬古雷等則繼續用膳。飯後,在客室坐等羅斌等人。
黃飛羽、顧玉剛帶鏢師鏢伙分頭到街上打探消息。半個多時辰后,羅斌等人來到。大家見到萬古雷都十分高興,常玲卻低著個頭,不敢和他說話。華子平要她向萬古雷行大禮賠罪,被萬古雷止住。陳衛、張權和黃家也是相識的,他們只坐了一會,便回雙龍鏢局去看看,不打算過來住。其餘人經萬古雷引薦,免不了又寒喧客套一番。顧、黃二老與八公叟特別親近。
萬古雷問起嚴寒等人傷勢,他們已恢復如初,丹田中的寒氣已煉盡。萬古雷也說了自己的受傷經過,下次遇上,要先閉穴才能交手。
耿牛道:「原來如此,俺與那賊婆娘交手時,她把左掌來扇,發出一股寒氣,俺不以為意。可是過了片刻,寒氣鑽心,全身冷僵,一頭栽倒不省人事。下次遇上,閉了穴道,看她還有什麼手段可使,俺非把她宰了不可!」
萬古雷道:「我替你輸氣時,羅漢功不管用,可與祁老兒對掌時,忘了這一點,又以羅漢功對敵,吃了大虧,以後再不會讓他佔到便宜,他最好別再來招惹我們。」
楊孤道:「老弟你為救我們而受傷,多謝!」
萬古雷笑道:「老兄,自己人不說兩家話,你我弟兄還說什麼謝不謝的。」
黃興隆與顧仲賢對視了一眼,心中十分驚異,這些年青人,身手竟這般高。
嚴寒道:「咱們此次也得了教訓,對付陰魄掌總算有了辦法。這祁連老祖是咱們四兄弟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不來招惹,咱們也要去找他,這事還不算完全結。」
萬古雷道:「我差點忘了這一點,實在對不住。四位老兄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過些日子我陪四位上祁連山找他!」
秦憂等四人聽了這話十分高興,異口同聲道:「多謝老弟!」
羅燕向姑娘們使個眼色道:「咱們是天豹庄的人,要去大家一起去!」
袁小芳、鍾蝶齊聲道:「不錯,一塊去!」
四個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同聲道:「不成,祁連山寨不是好去的!」
袁小芳招手把羅燕、鍾蝶、常玲叫過來,輕聲道:「我們也你瞅我我瞅你,然後一起說:『就是要去!』明白了嗎?」
於是四女學著四個怪人的樣,誇張地瞪起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然後齊聲道:「就是要去!」說完齊把眼光看著他們。
秦憂等人一愣,又相互瞧瞧,那邊眾女也相互瞧瞧,學得維妙維肖,引得眾人大笑。四女忍不住也咯咯咯笑起來,四個怪人也咧開了嘴,嘿嘿笑個不住。
萬古雷搖著頭笑道:「難得難得,四位也有這麼開心的時候!」
不一會,顧玉梅、潘雨荷帶大家去自己的房間,把隨身物件安置好,重又聚在三院的天井裡,說說笑笑等候黃飛羽和顧玉剛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