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少谷主」!原來紀南還是千毒谷的少谷主!

藍如風、史琬正在和張、任二長老動手,這時不約而同的喝道:

「千毒谷的九毒寡婦來了,還不快住手?」

張、任二長老自然看到了,果然依言收手,雙方各自躍開。

這時,大路上另有六六條人影,飛掠而來,轉瞬就到了廟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紫臉濃眉的少年,正是丐幫幫主韋凌雲,跟在他身後的有六個人,全是年在五旬以上,手中各持打狗棒。

丐幫的人立時高聲叫道:

「參見幫主。」

張、任二長老率同丐幫弟子,一齊抱拳行禮。

紀南被她一口叫出身份來,臉色極為難看,目光看著閻九婆,問道:

「閻婆婆,是你劫持了大哥?」

閻九婆訝異的道:

「沒有呀,少谷主的大哥又是誰呢?」

紀南臉上不期一紅,怒聲道:

「難道雲龍山莊少莊主徐少華不是你劫持的?」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原來少谷主和那姓徐的小子結了兄弟,難怪你要幫著外人紀南道:

「我問你有沒有劫持徐少莊主?」

閻九婆道:

「我老婆子可沒有劫持什麼人?」

紀南道:

「那你在他身上下了散功毒總不會錯了?」

史琬一下閃了出去,喝道:

「你還說大哥不是你劫持的?」

藍如風跟著上去,和史琬並肩站在一起,說道:

「你把大哥藏到哪裡去了?」

閻九婆霎著一雙三角眼,呷呷笑道:

「你們是不是吃錯了葯,一個說老婆子劫持你們大哥,一個又說老婆子把你們大哥藏起來了,老婆子幸虧又老又丑,如果是新寡文君,人家真還相信我窩藏了小白臉呢!」

紀南叫道:

「三弟、四弟,還是由我來問她。」

一面正容道:

「閻婆婆,我問你,你真的沒有劫持大哥。」

閻九婆道:

「老婆子幾時和少谷主說過謊了?」

「好!」紀南又道:

「那麼你明知徐少華是我邀請去的,當時是我貴賓,你為什麼要在他身上下毒?」

史琬、藍如風聽得不期一怔,大哥是赴千毒穀穀主之約去的,如今聽紀南的口氣,竟然會是他邀約大哥去的!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閻老婆呷呷笑道:

「因為他得罪了老婆子。」

紀南沉下臉色,冷峻的道:

「閻婆婆,我尊你年紀比我大,也跟隨了爹多年,但你未經我同意,擅自向我邀請去的貴賓下毒,這算不算犯紀?」

「犯紀?」閻九婆翻著三角眼,冷冷的道:

「老婆子這犯什麼紀?」

「大膽!」紀南喝道:

「閻九婆,你敢對我這樣說話?」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少在老婆子面前擺威風了,老婆子身為千毒谷主左護法,一切只聽谷主的,少谷主的話,老婆子可以不聽。」

紀南聽得大怒,喝道:

「你反了!」

「少谷主自己應該檢討才是!」

閻九婆陰惻惻的道:

「千毒谷的規矩,不許結交外人,少谷主卻和外人稱兄道弟,老婆子奉谷主之命,要你立即回去。」

「你說什麼?」紀南不相信的道:

「你奉爹的命,叫我回去?你有何為憑?」

「沒有谷主的金令,老婆子敢假傳聖旨?」閻九婆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紫金令牌,說道:

「你看,這令牌不假吧?」

紀南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紫金令牌不假,心頭驚疑不止,說道:

「我不信。」

閻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連谷主的金令,也敢違抗嗎?」

紀南道:

「你把令牌給我,我會去問爹的。」

閻九婆陰沉的道:

「少谷主可知谷主傳下令牌之時,如何交代老婆子的嗎?」

紀南道:

「爹如何交代你的?」

閻九婆一字一字的道:

「谷主交代,少谷主如若違抗金令,不肯回去,要老婆子把你擒回去。」

「爹不會這樣說的。」紀南駭異的道:

「你……這令牌是哪裡來的?」

「自然是谷主親手交給老婆子的了。」

閻九婆尖笑道:

「少谷主,老婆子不想對你出手,你還是乖乖的跟老婆子去見谷主吧!」

紀南怒極,身軀一陣顫動,大聲喝道:

「閻九婆,我明白了,是你盜取了爹的金牌,你……心懷不軌……」

閻九婆陰笑道:

「你是不是不敢去見谷主,呷呷,其實谷主早就來了!」

紀南身軀一震,急急問道:

「爹在哪裡?」

閻九婆尖笑道:

「谷主早就料到少谷主不肯聽老婆子的話的,所以親自趕來紀南道:

「爹不會來的,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閻九婆呷呷笑道:

「谷主親自來了,這種話,老婆子怎會說謊?」

她剛說到這裡,突聽左首松林中響起十幾個人同聲的高呼:「谷主駕到!」

接著,從林中迅快的走出十幾個黑衣漢子,分兩邊站停。

然後緩步走出一個身穿一襲寬大黑袍的老人來,這人臉色微黑,濃眉大眼,蒜鼻獅口,一把連鬢白髯,直飄胸前,生相極為威重。

他,當然是千毒穀穀主紀千里了!

閻九婆慌忙躬身道:

「屬下見過谷主。」

她身後八個黑衣漢子也跟著一齊躬下身去,高聲道:

「屬下參見谷主,」

只有紀南看得身軀一陣猛顫,嘶聲喝道:

「你不是爹,你是什麼人?膽敢冒充我爹!」

黑袍老人突然仰天長笑,沉喝道:

「若男,你連為父都不承認了?」

他這聲長笑,聲若裂帛,蒼勁如同有物,顯見功力之深,無與倫比!

丐幫眾人聽到他的笑聲,莫不悚然變色,史琬更是暗暗震驚不止!

紀南神色更是激動,氣憤的道:

「你不是,閻九婆,你這老妖婦,這完全是你的陰謀,對不,爹對你不薄,你……你居然敢勾結外人,出賣千毒谷,這假冒爹的究竟是什麼人,你說!」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別激動,有什麼人吃了豹子膽,敢假冒谷主?你們總是父女,有什麼話,回去說不好嗎,幹嘛要當著這許多人面前使性子?」

藍如風聽她說出這句:「你們是父女」,心頭不禁一動,暗道:

「原來紀南果然也是女的!」

紀南斬金截鐵的道:

「我不去。」

黑袍老人含笑道:

「左護法,若男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會勸她回去的,丐幫這場過節,就交給你辦好了。」

閻九婆躬身應了聲「是」。

黑袍老人含笑朝紀南走來,說道:

「若男,你還是隨爹回去吧!「

紀南連退了兩步,刷的一聲抽出劍來,喝道:

「好個惡賊,你假冒我爹,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再過來,我和你拼了。」

說到這裡,回頭叫道:

「三弟、四弟,我們總是結義一場,難道你們眼看著好人假冒我爹,要逼我跟他走,都不肯幫我,袖手不管嗎?」

史琬一時之間沒了主張,回頭朝藍如風道:

「三弟,你看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

「我看這人假冒千毒穀穀主,是不會錯了,其中只伯另有陰謀,他說得對,至少我們和他是口盟兄弟,如果大哥在這裡,也一定會幫他的。」

史琬道:

「那我們就一起上。」

說著,鏘鏘兩聲,兩人同時掣出長劍,一左一右閃身而上,和紀南並肩站立。

史琬喝道:

「我們決不會讓他落到你手裡的。」

黑袍老人目光一瞥兩人,嘿然笑道:

「兩位小兄弟不覺得多管閑事嗎?」

史琬越聽越覺得此人口音可疑,驀地逼上一步,顫聲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

黑袍老人不期微微一怔,笑道:

「老夫自然是千毒谷主了。」

紀南道:

「三弟、四弟,他不是。」

黑袍老人忽然輕輕嘆息一聲,點頭道:

「好,你既然不願跟為父回去,那就算了!」他似有後退之意!

史琬喝道:

「站住,你把面具取下來給我瞧瞧!」

藍如風長劍揮動,喝道:

「截住他,不能讓他走,大哥可能就是他擄去的。」

紀南道:

「四弟說得不錯,今晚不能讓他走。」

史琬聽得心頭暗暗震驚,三個人不約而同品字形朝黑袍老人圍了上去。

這時,另一邊卻也起了極大變化!

本來卸甲廟前一片不算很大的草坪上,以丐幫的人數最多,除了幫主韋凌雲,還有右護法長老甘逢春和八大長老、二十名弟子。

他們原是為了鳳陽分舵二十五人,悉數在卸甲廟被千毒谷的人下毒暴斃,才聞訊趕來的。

後來黑袍老人現身之後,紀南說他是假冒千毒穀穀主,事情中途起了波折,丐幫的人也就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但從黑袍老人交代閻九婆:「左護法,若男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會勸她回來的,丐幫這場過節,就交給你辦好了」,他說出這番話之後,這片草坪上就分成了兩邊:

一邊是黑袍老人和紀南的爭論,作者是順著一路寫下來的。

另一邊,則是千毒谷左護法九毒寡婦閻九婆奉命對付丐幫的事,作者也得從頭寫起。

引句從前章回小說的成語,這叫做話分兩頭。

卻說閻九婆朝黑袍老人躬身領命,就倏地轉過身去,呷呷尖笑道:

「韋幫主,你總聽到了,谷主吩咐,咱們之間的這場過節,由老婆子全權處理。」

韋凌雲道:

「柏長老是你下的毒,請你先交出解藥來再說。」

閻九婆道:

「這個容易。」

她隨手輕彈,旁人雖然看不到什麼,但解藥的粉未,已經迅快彈入柏長老鼻孔。

不過轉眼工夫,柏長老四肢已經動彈,往後退下。

韋凌雲道:

「多謝閻婆婆。」

閻九婆道:

「不用謝。」

韋凌雲道:

「好,咱們現在言歸正傳,敝幫鳳陽分舵的二十五個弟兄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貴谷,貴谷把他們一舉毒斃,閻婆婆對敝幫總有個交代吧?」

閻九婆似笑非笑,陰惻惻的道:

「韋幫主真的要老婆子交代出來嗎?」

韋凌雲道:

「事關敝幫二十五名弟兄性命,閻婆婆自然要對敝幫有個明白的交代才行。」

「好!」閻婆婆點著頭,問道:

「此事關係你們丐幫一件大事,韋幫主最好指派兩位丐幫中有地位的長老出來,作個見證。」

韋凌雲聽她說得如此鄭重,這就回過身去,拱拱手道:

「有勞甘長老、柏長老兩位出來作個證,聽聽她要如何交代?」

話聲甫落,從他身後走出一個左眼已瞎的老化子,一個是方才被紀南刺了一劍的柏長老,一齊拱手道:

「屬下遵命。」

閻九婆霎著一雙三角眼,問道:

「兩位是丐幫的長老嗎?最好請先報個萬兒給老婆子聽聽,夠不夠份量?」

左眼已瞎的老化子哼道:

「丐幫右護法長老甘逢春。」

柏長老接著道:

「丐幫執法長老柏長青。」

閻九婆唔了一聲,點著頭道:

「獨眼龍甘逢春、鐵猴子柏長青,論份量果然夠了!」

甘逢春喝道:

「廢話少說,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閻九婆道:

「千毒谷一向以用毒出了名,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這回卻替人背了黑鍋,兩位說說看,老婆子要不要把這個罪名洗刷洗刷?」

甘逢春嘿然道:

「你的意思是說敝幫鳳陽分舵二十五個弟兄,不是你們千毒谷毒斃的?」

閻九婆呷呷笑道:

「老婆子說不是,你們肯相信嗎?幸好老婆子還有一個證人,兩位不妨先聽聽他說些什麼?」

柏長青道:

「證人是誰?」

閻九婆沒有理他,舉手朝身後招了招,說道:

「你可以出來了。」

只見從她身後走出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漢子,此人頭上戴了一頂破氈帽,帽沿壓得很低,幾乎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走到閻九婆面前,面對丐幫兩位長老,就趑趄不敢上去。

閻九婆道:

「你不用怕,有什麼話,只管當著兩位長老說出來,一切有老婆子擔待,沒人敢殺你的。」

那人應了聲「是」,勉強又走了兩步。

獨眼龍甘逢春問道:

「尊駕是什麼人?」

閻九婆道:

「你膽子放大些,現在可以把氈帽取下來了。」

那人答應一聲,依言摘下了氈帽,突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說道:

「小的叩見兩位長老。」

獨眼龍甘逢春口中發出一聲輕咦,說道:

「你是小六子?老幫主逝世之後,你就不辭而別,原來投到千毒谷去了。」

小六子,正是伺候丐幫老幫主王三元的小廝。

「不是的。」小六子叫屈道:

「因為有人要殺小的滅口,小的只好逃走。」

「殺你滅口?」鐵猴子柏長青目射奇光,問道:

「什麼人要殺你滅口?」

他是因「滅口」這兩個字,大有文章,是以目光注視著小六子,一霎不霎,等他的回話。

小六子道:

「小的不敢說,說出來小的就沒有命了,左護法金長老、廬州分舵的吉舵主、和風陽分舵的卜舵主以及二十四位弟兄都已經死了,小的實在害怕……」

他口中說著害怕,但臉上可是絲毫也看不出他有害怕之色。

閻九婆一張滿布皺紋的臉上,卻有了一絲笑意。

柏長老越聽越不對,心中暗道:

「他竟然把左護法長老金大有、廬州分舵舵主吉直夫和鳳陽分舵二十五個弟兄之死扯在一起。

這倒真是丐幫一件大事!不錯,金長老和吉舵主都是中毒死的,這麼說,難道這中間果然有什麼隱情?」

一念及此,這就說道:

「小六子,你不用怕,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有幫主和甘長老以及本座等人會替你作主的。」

小六子望望獨眼龍甘逢春和鐵猴子柏長青,然後說道:

「小的那就……直說了。」

「不用吞吞吐吐。」甘逢春道:

「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小六子看了韋凌雲一眼,才道:

「老幫主患的是氣喘病,發作的時候,時常會喘不過氣來,所以時常由小的替他老人家揉著胸口,那一天……」

獨眼龍甘逢春問道:

「你說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小六子道:

「就是老幫主去世的那一天。」

甘逢春道:

「那一天怎樣?」

小六子道:

「那是快近中午時光,老幫主的房裡,只有少幫主和小的兩人在場,小的就在替老幫主揉著胸口。

老幫主喘著氣道:

『凌雲,為父這病只伯拖不了多久了,你是為父的義子,為父一向把你視如己出。

照說,為父一旦去世,這幫主應該由你來繼承,但……唉,本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中弟子,遍布大江南北。

你今年才二十二歲,年紀太輕了,只怕難以服眾……而且你武功也沒有練成,更不能分心。

因此為父仔細想來,如果為父去世之後,這幫主的職位,還是由左護法金長老暫代,等你到了二十五歲,再正式接任,有這三年時間,你對『擎天三式,也可以練成了,就可以挑得起這副重擔來……」

韋凌雲聽得濃眉掀動,喝道:

「小六子,你這番話,是什麼人教你的?義父去世那一天,已經連說話都十分困難,根本沒有說過這些話。」

獨眼龍甘逢春拱拱手道:

「幫主,且聽他把話說完了。」

柏長青也點著頭道:

「右護法說得是,且聽他說下去。」

韋凌雲沒有再作聲。

小六子繼道:

「老幫主說到這裡,少幫主就說:『時間已近中午,小六子,你去廚房裡看看,替爹熬的稀飯,熬好了沒有……』小的就奉命到廚房裡去……」

「你胡說!」韋凌雲怒聲道:

「義父那時候只是喘氣,根本連水都喝不下去了,我怎麼會要你去廚房裡看稀飯?」

甘逢春道。

「幫主,就算小六子胡說,咱們也要聽他說下去,才能分得出真假來。」

一面朝小六子喝道:

「你說下去。」

小六子道:

「老幫主那時候確實喘得很厲害,小的也覺得奇怪,就算稀飯熬好了,老幫主也喝不下去。

但少幫主這樣吩咐小的,小的只好到廚房裡去,小的站起來的時候,就由少幫主替老幫主揉著胸口。

等小的從廚房裡回來,只見少幫主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老幫主兩眼翻白,張大了口,已經沒有氣了!」

他這話雖沒明白說出來,但大家都已可想得到,老幫主的突然死去,顯然是和韋凌雲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有關!

這一瞬間,丐幫的人臉上莫不顯得十分沉重!

韋凌雲聽得大怒,喝道:

「義父去世之時,你明明就在房裡,並沒走開,後來我要你趕快去通知右護法金長老和柏長老等幾位。

你也親口告訴過他們,義父咽氣時的情形,今晚到底受了何人教唆,竟然如此胡說八道?」

小六子拿眼望著甘逢春、柏長青兩人,忽然跪到地上,說道:

「小的今晚說的,句句是實,老幫主逝世那天說的話,都是少幫主教小的說的。

他說:若是小的泄漏半句老幫主說的話,就要小的命,小的只好照著少幫主教的說了……」

韋凌雲聽得大怒,喝道:

「好個刁徒,你敢捏造事實,顛倒是非,再敢如此胡說八道,我就劈了你……」

獨眼龍甘逢春獨目射光,右手一攔,沉笑道:

「幫主,是非越辯越明,當時老幫主逝世的當口,確實只有你和小六子兩人在房裡,小六子有沒有離開,那要查證之後,才能知道……」

他剛說到這裡,突聽丐幫弟子中有人叫了聲:「右護法,弟子可以作證。」

隨著話聲,只見一個丐幫弟子越眾走出。

甘逢春獨目一注,叫道:

「尚存義,你作什麼證?」

那弟子道:

「老幫主逝世那天快近中午,弟子就在廚房門口,替老幫主熬藥,確實看到小六子到廚房來過,還問稀飯熬好了沒有?

小的問他,是誰要吃稀飯?小六子說:自然是幫主了。小的心裡還暗暗高興,幫主已有兩天沒有進食,要吃稀飯,自然是病情好轉了。

哪知小六子回去不久,就聽說幫主歸天了,廚房裡的人,都說老幫主要吃稀飯,那隻怕是迴光返照了,這事,廚房裡的人,大家都知道。」

韋凌雲幾乎僵住了,本來並無其事,如今尚存義這一挺身作證,卻變成確有其事!

甘逢春點點頭道。

「柏長老,看來小六子說的不像有假了。」

不像有假,就是說韋凌雲使了重手法謀奪幫主了。

柏長青臉色鐵青,朝小六子問道:

「小六子,你既然照著少幫主教你的話說了,何用再逃走呢?」

小六子道:

「小的並沒逃走,小的是奉少幫主之命,來找吉舵主的。」(吉直夫是廬州分舵舵主)

甘逢春問道:

「找吉舵主何事?」

小六子道:

「少幫主交給小的一封密函,要小的親手交給吉舵主,小的聽吉舵主說,好像是少幫主要他儘快去找金長老……」

柏長青道:

「他有沒有說找金長老何事?」

「沒有。」小六子接著道:

「後來聽說金長老突然暴斃……後來過沒多久,吉舵主和戚副舵主也相繼中毒死去,小的心裡一害怕,就不敢再回總舵去。」

柏長青問道:

「後來呢?」

小六子道:

「那是昨天,小的給卜舵主(鳳陽分舵舵主)找到,他和吉舵主原是最好的兄弟。

他知道吉舵主有一個朋友從雲南帶來了一種無色無臭毒藥,下在茶酒之中,只要半個時辰,就會毒發致死。

吉舵主和戚分舵主的中毒而死,死因極為可疑,對小的行動起了疑,才把小的逮住,逼問口供,小的其實什麼也不知道,只有實話實說。

卜舵主聽得大怒,拍著桌子大罵『杵逆不道』,還說要召集弟兄,到總舵找柏長老去,問小的有沒有膽子敢說實話。

小的當時只好一口答應,卜舵主決定今晚在卸甲廟召集弟兄開會,小的心裡害怕,就趁機溜了出來。

卻被這位婆婆截住,問小的慌慌張張做什麼壞事?小的說是丐幫的人,在卸甲廟開會逃出來的。

這位婆婆不信,著人來看,卜舵主等人已經中毒死了,這位婆婆說,卜舵主他們是聞了雲南苗疆的一種毒藥。

後來柏長老等人趕來,卻說是千毒谷的人下的毒,這位婆婆就要小的出來作證,事情就是這樣。」

獨眼龍甘逢春沉嘿道:

「你說的都是實話?」

小六子道:

「小的若有半句虛言,甘願受丐幫最嚴厲的處分。」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甘長老、柏長老,你們兩位是公證人,現在都聽明白了,貴幫鳳陽分舵這二十五條人命,並非咱們千毒谷下的手,不用老婆子再向你們交代什麼了吧?」

「且慢!」韋凌雲冷笑道:

「閻九婆,你以為唆使一個小六子出來,就把這場過節交代了嗎?哈哈,小六子危言聳聽,所說的情節,雖然把金長老、吉舵主、卜舵主等人的死因牽強附會,串連在一起,但其中有許多地方根本與事實不符,豈可盡信……」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信不信是你們丐幫的事,老婆子就管不著了。」

獨眼龍甘逢春獨目之中閃著深沉的光芒,朝執法長老柏長青和其他七位長老看了一眼,沉聲道:

「小六子方才說的話,不論他是否屬實,都是本幫一件大事,本幫應該徹底查個清楚,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柏長青點頭道:

「甘護法說得是,本幫以忠義立幫,既然發生了這樣一件大事,咱們確實要查個清楚才是。」

其他七人也一齊點頭附和。

甘逢春道:

「那好,咱們到廟裡去談,韋幫主請!」

他這聲「韋幫主」叫得十分冷淡,顯然對小六子說的話,已有幾分相信了?」

到廟中去,正因這是丐幫之事,不願有外人聽到。

接著回頭道:

「小六子,你隨本座來。」

說完,朝韋凌雲抬抬手,要他先行。

韋凌雲舉步走在前面,甘逢春就緊跟著他身後行去。小六子戰戰兢兢的跟在甘長老身後。

柏長老等八個長老和所有丐幫弟兄也一齊跟了進去。

丐幫的人像一窩蜂朝卸甲廟涌了進去。

這片草坪上只剩下了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和黑袍老人、九毒寡婦閻九婆,以及千毒谷二十幾名黑衣漢子。

紀甫等三人剛品字形圍了上去,黑袍老人忽然仰天長笑一聲,炯炯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說道:

「老夫要走,憑你們三個這點能耐,能攔得住我嗎?」

紀南切齒道:

「今晚你不取下面具來,我就和你拼了!」

刷的一劍朝他臉上刺去。

黑袍老人怒聲道:

「若男,你真敢和為父動手?」

左手大袖輕揚,一點袖角,一下就裹捲住了紀南刺去的劍尖。

紀南用力一抽,哪想掙得動分毫?心頭一急,大喝道:

「你不是我爹,我有什麼不敢的?」

左手食中二指一併,又迎面直點過去。

他年紀不大,當然還沒練成「毒煞掌」,但點出去的兩指,卻也烏黑如筆,使出來的乃是僅次於「毒煞掌」的「射影指」,也是一種極厲害毒功?

史琬、藍如風眼看紀南長劍被對方衣袖捲住,不約而同一聲輕叱,兩支長劍同時出手!

史琬使的是她爹親傳的一記凌厲殺著,劍光閃動,有如毒蛇飛噬,籠罩住黑袍老人左首半邊身軀。

藍如風一支天藍劍光,同樣使得如毒龍尋穴,藍芒耀目,快如閃電,一下襲向黑袍老人右首。

這下一記指風,兩道劍光,幾乎是同時攻到。

黑袍老人怪笑一聲,他左手根本沒動,只是右手揚起,本來捲住紀南劍尖的大袖,突然朝身前揮出。

就這麼簡單的揮了一下衣袖,就把三人的凌厲攻勢一齊化解開去!

不,把正面的紀南和左首史琬、右首藍如風三個人一齊震得站立不住,往後連退了三步之多!

三人被一股強大而柔和的袖風推出,根本連看也沒有看得清楚自己攻出的一招,是被人家如何化解的?

三人方自微一怔神之際,足跟堪堪站停,就看到黑袍老人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對他們三人來說,那是最熟悉也沒有了!

三個人不禁異口同聲叫了出來:「大哥!」

他,正是他們大哥徐少華!

黑袍老人目光直注,沉聲道:

「年輕人……」

徐少華兩道目光也直注著黑袍老人,朗笑道:

「咱們三天前剛見過,但你確實並非千毒谷主。」

黑袍老人道:

「老夫如何不是?」

徐少華凜然道:

「徐某已經來了一會,天底下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我賢弟堅決說你不是他爹,就可以證實了,所以我要你取下面具來!」

話聲出口,右手突出,五指一轉,一把就扣住了黑袍老人的左腕脈門。

這一記使的當然是「雲龍十九式」了。(淮陽派「雲龍十八式」,只有十八式,這「第十九式」,乃是出於一位異人所授,當然並不是淮陽派的擒拿手法了)

黑袍老人武功奇高,方才紀南等三人聯手攻他一招,他只大袖一揮,就把三人震退,這回他明明看到徐少華右手朝前一探,五指朝他抓去。

不知怎的,竟似霧中看花,連對方手勢都沒看清,就感到脈門驟然一緊,已被人家一把扣住!

以他的武功,當然不會把被徐少華扣住脈門放在心上,他只要略一揮手,就可把徐少華一個人摔出去一丈以外。

但就在他脈門被扣的一瞬間,就已感覺不對,左腕被扣,對方五指竟如鐵箍一般,威脅到自己整條左臂!

這年輕人哪來如許深厚的功力,居然有自己六七成火候!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黑袍老人突然沉嘿一聲,右掌閃電般直劈而出。

他這一掌含怒出手,少說用上了九成力道,但他「嘿」聲甫出,陡覺身後被一記無聲無息的強勁指風在「靈台穴」,重重的撞了一下。

身軀驀然一震,他縱然功力深厚,但在驟不及防之下,也幾乎把他一身功力震散,因此右手拍出的一記掌風力道也為之猝減!

正好徐少華左掌也在此時迎著拍出。

但聽「啪」的一聲,本來黑袍老人絕對佔優勢的一掌,此時變成了雙方勢均力敵,徐少華還是被震退了一步!

黑袍老人不知身後髮指偷襲自己的是什麼人,但憑對方這一指,竟能差點震散自己真氣,功力之高,當然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了。

心頭暗暗震驚,口中卻發出一聲大笑,說道:

「好、好,老夫不想和你們幾個小兄弟計較……」

話聲未落,一道人影已隨著像長虹經天,划空而逝,去得好快!

九毒寡婦閻九婆眼看谷主已經走了,哪裡還敢停留,左手一擺,示意所有的人後退,左右兩邊二十幾名黑衣漢子,迅快的往林中退去,她也正待後退。

紀南喝道:

「閻九婆,你給我站住!」

閻九婆目光陰森,冷冷的道:

「少谷主有什麼事嗎?」

紀南道:

「方才那假扮我爹的究竟是什麼人,你不給我說清楚,就想走嗎?」

閻九婆尖笑道:

「這就奇了,他明明就是谷主,少谷主偏說他不是你爹,方才你不向谷主問問清楚,老婆子怎麼會知道?」

紀南怒聲道:

「好個閻九婆,我看此人假冒我爹,分明和你有關,是不是你支使出來的?」

閻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可別忘了,老婆子是千毒谷的左護法,當時咱們出谷之際,谷主再三交代,要老婆子照顧你的。

老婆子怎麼會騙你?谷主親自趕來,說不定有什麼事情,老婆子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支使谷主呀!」

紀南道:

「他明明不是我爹,你會不知道?」

閻九婆道:

「少谷主不相信,過幾天,谷主回去了,你不會親自去問他,老婆子無可奉告。」

她又待轉身要走。

紀南刷的一聲掣劍在手,逼上一步喝道:

「站住,今晚你不說清楚,我不許你走。」

閻九婆霎著一雙三角眼,呷呷笑道:

「少谷主這是做什麼?你要跟老婆子動劍?你也不想想你的劍法,有一半還是老婆子教的,你若是想跟老婆子用毒,那更差得遠了!」

老婆子還是一句老話,少谷主心裡懷疑什麼,不妨回谷去一趟,就可明白,老婆子要少陪了!」

她話聲甫落,身邊突然冒起一陣黑煙!

紀南自然識得她使出來的竟是「量尤毒霧」,急忙往後疾退,口中怒聲道:

「你……」

一團黑煙愈冒愈濃,向四外滾滾流動,已把閻九婆一個人掩沒!不,她可能早已藉機退入松林中去了!

紀南氣憤的返劍入鞘,這時史琬、藍如風兩人正在和大哥說話,他也趕忙走了過去,說道:

「大哥,你到底是被什麼人劫持去的?你中的散功毒,我已經取到解藥了。」

徐少華含笑道:

「謝謝你,愚兄已經不需要解藥了。」

紀南含情脈脈的望著他道:

「散功毒沒有獨門解藥,是不會解的,大哥怎麼會好的呢?」

徐少華道:

「愚兄經過情形,目前無暇細說,咱們先去幫丐幫韋幫主解了圍再說不遲。」

史琬道:

「大哥要如何替韋幫主解圍呢?」

徐少華道:

「三位賢弟隨我進去就知道了。」

徐少華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並非睡在客店的床上。

因為床上是有被褥的,比較暖和,但現在自己卻睡在又冷又硬的石床上,一時心頭大奇,急忙睜開眼來。

只見自己果然睡在一個白石穹頂的石洞之中!

這時大概正在早晨,從洞口照射進來的朝曦,使人微有溫和之感!

這會是什麼地方?

自己怎麼會睡在這裡的呢?

他迅快翻身坐起,才看到這座洞窟全是白石,是以特別顯得明亮,除了中間靠壁是一張光滑的石床。

床前有兩丈方圓一片空地,前面就是一個一人來高的洞口,陽光就是從洞外照射進來的。

他跨下石床,正待走出去看看,忽然聽到有人打鼾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徐少華忍不住舉步朝右首石壁走去,因為兩側照不到陽光,比較幽暗,走到近前,才發現壁下還有一個半人來高的小洞窟。

鼾聲就是從小洞窟中傳出來的。

他好奇的彎下腰,朝里看去,這洞窟並不很深,只是有些黝黑,看不大清楚,只能依稀看到有一個人弓著身軀縮做一團睡在裡面。

所能看到的只是此人一雙又瘦又髒的尊腳,不但鼾打得很響,而且吐著濃重的酒氣!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人不知是誰?他把自己從容店裡弄來,究是為什麼呢?」

心念轉動之際,耳中忽然聽到身後響起極輕的腳步聲,接著只聽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說道:

「小娃兒起來了嗎?」

徐少華急忙站起身,回過身去,只見一個白髮披肩,白髯垂腹,身材高大的紅臉老人就已站在面前。

不覺拱拱手道:

「老人家……」

白髯老人頷著首道:

「時間不早了,這懶小子還沒睡醒,你去叫他起來,咱們該辦正事了。」

他話聲甫落,只見壁下洞窟中已經爬出一個人來,嘻的笑道:

「現在都是你老人家的事了,晚輩沒事可做,才喝了幾口,打個瞌睡,你老人家就是不肯放過晚輩。」

隨著話聲人已站了起來!

徐少華聽到他的聲音,就驚喜的道:

「是賈總管,你不是去了廬州?」

「從洞窟中爬出來的正是賈老二。」

他朝徐少華擠擠眼睛,嘻的笑道:

「少莊主該是問我沒死吧?小老兒只是跟王老八、王老十開個玩笑而已,怎麼會死?」

徐少華並不知道賈老二被王天榮、王貴逼落懸崖的事,聞言奇道:

「賈總管,你說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口中「哦」了一聲道:

「是了,他們瞞著沒把小老兒的死訊告訴你了。」

徐少華還待再問,賈老二已經搖著手道:

「算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以後再說吧,你快來見過這位乙老人家。

他老是小老兒師傅的老朋友,也是少莊主令曾祖的朋友,不過他老人家不喜俗禮,少莊主對他老人家作個長揖就夠了。」

徐少華聽得吃了一驚,這位白髯老人還是自己曾祖父的朋友,急忙恭敬作了個長揖,說道:

「晚輩拜見乙老人家。」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小娃兒,你在自在谷不是見過老夫嗎,哈哈,那晚若不是你替老夫送來秋水寒,老夫到現在還被老魔頭囚禁在山洞裡,出不來呢!」

徐少華不明內情,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口中只是唯唯的應著。

賈老二在旁道:

「少莊主,你知道小老兒把你弄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徐少華道:

「在下不知道。」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兒是奉師傅之命,來當你雲龍山莊總管的,今晚把你送到這裡來,也是師傅的意思。

本來就是要你拜在乙老人家門下學藝,必須把你從前所學完全拋棄,重新來過,正好你中了千毒谷的散功毒,武功全失,這是最好也沒有了。

所以小老兒把你接來,又點了你全身七十二處穴道,把散功毒藥分作七十二處禁制,停留在你體內,從現在起,你就要跟乙老人家學藝了。」

他沒待徐少華開口,接著又道:

「但乙老人家說,只有短短三天時間,怎麼也調教不出好徒弟來,將來豈不替他崑崙派丟人?」

何況你是他老人家朋友的小曾孫,要繼承淮揚派,也不能當崑崙派的傳人,所以乙老人家只答應收你做記名弟子。

這三天,你能學多少,就算多少,乙老人家,晚輩沒說錯吧?」

白髯老人笑道:

「傻小子,話是沒說錯,只是嚕唆了一些。」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要把你老的意思說清楚,不嚕唆哪裡說得清楚?」

一面朝徐少華連連打著手勢,催道:

「少莊主,小老兒現在把活都說清楚了,你還不快去拜師?」

徐少華遲疑的道:

「這個不大妥當吧?乙老人家是在下曾祖父的朋友,比在下長了三輩,怎麼可以拜師呢?」

「嗨!」賈老二急得直是搖頭,說道:

「你這人真古板得要命,乙老人家肯答應收你當記名弟子,就是看在和令曾祖、令祖父是朋友的份上,你還不快拜記名師傅,難道還要乙老人家求你不成?」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兒,老夫不但和你令曾祖是朋友,和你祖父也是朋友,如今老夫再收你作記名弟子,哈哈,這叫做四代交誼了!」

徐少華聽他這麼說了,只好走上一步,正待跪下去磕頭!

賈老二慌忙一把把他拉住,說道:

「小老兒告訴過你,乙老人家不喜歡俗套,所謂拜師也者,少莊主只要跟他老人家作個長揖,口稱師傅,就算禮成了。」

徐少華只得依言朝白髯老人恭敬的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

「弟子給師傅行禮。」

白髯老人大笑道:

「你曾祖父昔年原想要你祖父拜在老夫門下,老夫沒有收,那是因為老夫只是痴長你祖父八歲,後來咱們也成了朋友。

你祖父後來又想把你爹拜在老夫門下,但那年老夫正好有事西行,一去十多年,又沒有收成。

哈哈,想不到老夫會收老徐的曾孫作記名弟子,可見老夫和你們徐家祖孫四代,都有緣了,」

說到這裡,沒待徐少華開口,接著又道:

「昨晚子時,這傻小子已經給你服了北極老兒的『癸靈丹』,現在要等正午,再服南離老兒『離火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經八脈,才能真正練功,現在你先去把三篇口訣背熟了。」

說完,從大袖中取出三張箋紙,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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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縷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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