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徐少華和賈老二早已隱身在卸甲廟右首一棵大樹之上,今晚這場變故,自然全看到了。
徐少華記得賈老二說過:這件事和自己三個朋友有關。
一個是新交的朋友,當然是指紀南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朋友,那是指丐幫幫主韋凌雲無疑。
他(賈老二)在桃花娘娘廟偷偷的去放走韋凌雲,就曾說是奉自己之命去救韋幫主的。
只是還有一個老朋友,不知指的是誰(後文自有交代)
後來徐少華和假冒千毒谷主的黑袍老人對掌之時,雙方勢均力敵,徐少華還被震退了一步,那個隱身在黑袍老人身後髮指偷襲的,自然是賈老二了。
不然,黑袍老人還不至於被驚退。寫到這裡,作者都已交代清楚,現在該言歸正傳了。
徐少華舉步朝卸甲廟走去,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立即跟了上去,胡老四、余老六也慌忙跟著走來。
就在他們還沒走近山門,站在門前的四個丐幫弟子,迅快的一字排開,攔在前面,其中一人喝道:
「朋友,招子放亮一點,你們難道沒看到前面交叉豎立的打狗棒嗎?」
卸甲廟山門前面,確實有兩根竹棒交叉豎立著。
徐少華道:
「在下看到了。」
那丐幫弟子哼了一聲道:
「既然看到了,就該迴避,這是江湖規矩,咱們丐幫集會之地,不準江湖朋友亂闖。」
徐少華道:
「徐某就是找貴幫長老有事……」
另一個丐幫弟子道:
「你是存心找碴來的了。」
紀南叱道:
「我大哥有事要找你們長老,你們還不滾開?」
史琬跟著叱道:
「你們四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對誰這樣吆五喝六?」
徐少華不想多事,正待開口。
突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只管進去,不用理會他們。」
徐少華依言朝他們中間走去,四名丐幫弟子果然沒有阻攔,連身子都沒動一下,這自然是躲在暗處的賈老二出手把他們制住的了。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看得出四名丐幫弟子忽然站立不動,只當是大哥出手把他們制住的,也就一齊跟著登上石階,跨人山門。
門內也有四個丐幫弟子,分兩邊站立,徐少華跨進山門,他們恍如不見,挺立如故,自然也已被制住了穴道。
進入山門,是一個小天井,這小天井中,至少也有十一二個丐幫弟子,他們因為沒有任務,只是隨便聚集在一起。
但大殿上正在開秘密會議,他們當然不敢出聲,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已!
徐少華一行六人從山門外走入,他們竊竊私語隨著停止了,但卻沒有一個人過來阻攔。
丐幫已有記號豎立在廟外,不準任何人闖入,遇到有外人闖入,丐幫弟子不論你此時是否值班,都應該及時阻攔,他們並沒阻攔,那是一齊被制住穴道了。
徐少華一路領先,穿過天井,登上三級石階,舉步跨上大殿。
大殿上,丐幫的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上首中間是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他左首是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青、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接著是左右各坐三位長老,然後左首是幫主韋凌雲、右首是證人尚存義和檢舉人小六子。
幫主不坐在首座上,而和證人尚存義、檢舉人小六子對坐在下首,可見被檢舉的事實已經被肯定了。
現在幾位長老正在辯論著如何廢去韋凌雲幫主之職,如何定罪了?
就在此時,面對天井坐在上首的獨眼龍甘逢春目光一抬,忽然發現徐少華等人已經跨進大殿,不覺沉喝道:
「爾等是什麼人?膽敢擅闖丐幫議事堂……」
隨著話聲,人已倏地站起。
經他這一喝,丐幫八大長老和韋凌雲、小六子等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徐少華拱拱手道:
「諸位長老請了,在下是作證來的。」
獨眼龍獨目棱光暴射,厲聲道:
「你們如何進來的?」
他沒聽到丐幫弟子的阻攔,更沒有一點打鬥,心中感到十分驚詫,二十名幫中弟子,不可能任人直闖進來。
史琬冷笑一聲道:
「我們自然是走進來的了。」
坐在右首的一名長老目光朝外一瞥,手中打狗棒突然一緊,沉聲道:
「在外面的本幫弟子,全被他們制住了,大家不必和他們多說,先拿下了再說。」
喝聲出口,人已疾快的朝徐少華左首搶上。
其他七名長老經他一喝,也紛紛圍了上來。
韋凌雲雖然不認識徐少華,但看他年紀不大,卻氣宇軒昂,宛如玉樹臨風,連忙抱拳說道:
「諸位長老,請勿出手,最好先問問清楚,免傷和氣。」
他究竟是丐幫幫主,此言一出,八名長老本待舉起的打狗棒,不覺停了下來。
獨眼龍甘逢春看在眼裡,心頭極為不快,沉哼一聲道:
「韋兄弟,你目前暫停職務,不可再以幫主身份發號施令了。
外人擅闖本幫議事堂,例須鞭撻三百,再行逐出,左長老要把他們拿下,並沒有錯。」
韋凌雲拱手道:
「右護法說的是。」
紀南哼道:
「好大的口氣,你們有能耐拿得下我們嗎?」
史琬冷笑道:
「臭要飯的,你們來試試看?」
徐少華道:
「兩位賢弟不可如此,我們只是作證來的,不可傷了和氣……」
獨眼龍被史琬一句「臭要飯的」叫得目射凶光,厲喝道:
「擅闖本幫議事堂,不服制裁,可以格殺勿論,大家只管出手。」
喝聲出口,右掌抬處,呼的一聲,直向徐少華劈來。
那姓左的左頸長著一個袋形大瘤,大家都叫他左瘤子,此人生性兇狠,怒惱史琬叫他們「臭要飯的。」
此時怒嘿一聲,手中打狗棒突然一送,朝史琬當胸直搗過去。
史琬短劍一揮,正待出手。
徐少華喝了聲:「你們不可出手!」
左手向左一撈,迅如閃電,一下抓住了左瘤子戳出的棒頭,腳下再向前跨上,右手一探,同時也一把握住了獨眼龍劈來的右腕。
含笑說道:
「兩位請住手,且聽徐某一言。」
他左手抓住左瘤子棒頭在先,再向前跨出,伸手去握獨眼龍的手腕,左瘤子棒頭被他抓住,身不由己的跟著徐少華跨出了一大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其餘七人眼看右護法長老手腕被扣,左長老打狗棒也被徐少華抓住,七人手中七根打狗棒不約而同朝徐少華身上招呼。
這一記因為同時發難,快速無倫。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本來緊跟在大哥身後,但因徐少華閃身上前去抓獨眼龍的手掌,朝前跨出了一大步,和後面三人相距已有三數尺距離,此時再待出手,已嫌不及!
就在此時,驀聽有人尖聲笑道:
「嘻,你們這是幹什麼?」
話聲入耳,就在徐少華的身後,忽然間多了一個彎腰聳背的小老頭,把七名丐幫長老攻出去的七根打狗棒,四左右三,一齊夾住!
鐵猴子柏長青的一支,他歪頭聳肩,夾在左頸肩頭,其餘六支,兩支夾在他腋下,兩支夾在他腰間,一支夾在褲襠里,一支波他右腳踏住。
七個長老打狗棒被他夾住,竟然再也掙動不得!
史琬看得喜道:
「是賈總管!」
原來這夾住七根打狗棒的,正是賈老二,雲龍山莊總管!
獨眼龍右手脈腕被徐少華握住,他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口中怒嘿一聲:「你找死!」
左手直豎,切出一掌,這一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砍在徐少華的心窩!
七名長老用力一掙,打狗棒抽不回來。
他們都是多年老江湖,和人動手的經驗十分豐富,反應自然極快,右手抽不回打狗棒,左手同時朝賈老二身上拍落!
大殿上登時響起一聲「砰」,和「啪、啪、啪」七聲大響!
一聲「砰」,是獨眼龍左掌擊中徐少華胸口發出來的聲音!
徐少華依然面含微笑,一動沒動,只是雙手五指一松,放開了獨眼龍的右手和左瘤子的棒頭,徐徐說道:
「徐某說過,我只是作證來的,和貴幫並無敵意。」
但他這一鬆手,獨眼龍甘逢春卻因左掌勁力反彈,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那七聲「啪」,當然是七名長老七隻手掌拍在賈老二身上發出來的聲響!
賈老二也同時鬆開了夾住的七支打狗棒,口中「喲」了一聲,說道:
「小老兒幾根老骨頭幸虧還硬朗得很,挨幾下不輕不重的巴掌,還不在乎,換個骨頭較嫩的人,不被你們打成一堆泥才怪!
你們幾個老化子,到底講不講理,咱們少莊主是為你們好,才挺身出來作證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七名長老自然心裡有數,僅憑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的一記「伏虎掌」,江湖上就很少有人接得下來,何況合七人之力,擊在他身上。
他既沒封架,硬挨了七記掌力,這人一身功力,豈不勝過自己七人甚多?七人心頭不覺大力慎駭,不由得往後退下了一步。
獨眼龍甘逢春色厲內在,炯炯獨目盯著徐少華,喝道:
「你口口聲聲是作證來的,你們究是什麼人?須知這是咱們丐幫的家務事,不容許外人插手。」
賈老二忽然趨上一步,聳著肩道:
「是,是,你右護法長老說的沒錯,咱們少莊主只是前來作證,可並沒說插手管你們的家務……」
說到這裡,接著哦了一聲,笑道:
「對了,右護法長老是問咱們少莊主是什麼身份,小老兒差點忘了!」
他一指徐少華,說道:
「這是咱們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
接著又指指紀南等三人說道:
「這位紀公子是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二弟,現在大家都已知道他是千毒谷的少谷主了。
這位是史琬史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三弟,也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這位是藍如風藍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四弟,也是雲南藍家的少莊主。至於小老兒,小姓賈,從小徘行是老二,就叫賈老二,吞任雲龍山莊總管。」
然後又指指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說道:
「至於他們,一個是胡老四,一個是余老六,咱們雲龍山莊的護院武士,還有王老八王天榮、王老十王貴兩個沒有來,嘻嘻,小老兒都介紹完了。」
他說話本來就喜歡喀唆,但也介紹得很詳細,只是說話之時,口沫四濺,說完后,才舉起衣袖,朝嘴上抹了一把,嘻著嘴只是傻笑。
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直看得丐幫八大長老幾乎不敢相信!
獨眼龍甘逢春聽完賈老二的介紹,臉上竟然陰晴不定,可見他心裡也正在猶疑不決。
雲龍山莊少莊主,這個頭銜,當然唬不倒他丐幫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但云龍山莊少莊主的武功,他已經領教過了。
奇幻莫測的擒拿手法,被扣住了脈腕,自己竟然半分也掙動不得,這且不說!
對方輕輕年紀,居然生受自己用了八成力道的一掌,自己被震退一半,對方居然若無其事,好像絲毫沒有感覺!
這也不去說它,其他三人中,有一個是千毒谷少谷主,這是自己已經知道的。另外兩個,竟然會是絕塵山莊和雲南藍家的少莊主。
這三個年輕人,竟然都是大有來頭的人,丐幫並不是惹不起,而是其中有一個人,不禁使他大感困擾!
還有,這個自稱雲龍山莊總管的賈老二,方才合七位長老之力,還勝他不得,這人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但差幸這位雲龍山莊少莊主雖然露了一手,言詞之間,還算客氣,他既然口口聲聲是作證來的,自己不如先聽聽他的來意。
他心念閃電般轉著,一面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夤夜趕來,要為敝幫作證,不知有何見教,兄弟洗耳恭聽。」
前據后恭,話說得客氣了。
「對,對!」賈老二笑嘻嘻的介面道:
「咱們少莊主既是給貴幫作證來的,自然要從頭說起。」
他朝小六子招招手道:
「來,你小哥不是說韋幫主有一封密函,要你親手交給吉舵主,你聽吉舵主說,是韋幫主要他儘快去找金長老,對不?」
小六子點點頭。
賈老二又道:
「韋幫主要你送信給吉舵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六子道:
「就是上個月的事?」
賈老二道:
「你仔細想想,日子可要說得准些。」
小六子想了想道:
「是十月底,十一月初。」
賈老二轉臉朝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老問道:
「柏長老,小六子是十月底從貴幫逃出來的嗎?」
柏長青道:
「不錯,敝幫老幫主是十月二十三日過世的,差不多在料理老幫主喪事的時候,小六子就失蹤了。」
賈老二又朝小六子問道:
「小哥說貴幫左護法長老金大有是中毒暴斃的,身上可有傷痕?」
小六子道:
「金長老是吉舵主親手給他掩埋的,他中的是劇毒,除了全身發黑,好像沒有傷痕。」
賈老二問道:
「小哥怎麼知道的呢?」
小六子道:
「那時我就住在吉舵主那裡,自然是吉舵主說的了。」
「哈,這就全對不攏頭了。」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哥,一個人說謊話總要事前先有個復稿,才不至於把時間地點弄錯,這樣隨便說,不是會露出破綻來了?」
小六子盛氣的道:
「我幾時說謊了,有什麼破綻?你說!」
「破綻可多著呢!」
賈老二道:
「第一,先說時間吧,小哥說是十月底,十一月初奉韋幫主之命,送密函給吉舵主的,要吉舵主去找金長老。」
「過了幾天,金長老突然暴死,對不?但據小老兒所知,咳,這話該從雲龍山莊毀於大火說起……」
回頭朝徐少華問道:
「少莊主,雲龍山莊毀於大火,那是幾時?」
徐少華道:
「是十月二十五日。」
賈老二又道:
「那麼少莊主是在許集遇上一個老化子,又是幾時?」
徐少華心頭不禁一愣,自己不曾告訴過他,曾在許集遇上老化子,他怎麼知道的?一面說道:
「是十月二十六日的早晨。」
賈老二又道:
「那天少莊主是在碾庄過夜的,第二天當是二十七了,少莊主遇上了什麼事,可以說給大家聽聽。」
丐幫的人因他一直在算著日子,大家自然聽得很仔細,這時聽他說徐少華遇上了事故,要徐少華來說,眾人的目光不覺一齊朝徐少華投來。
徐少華道:
「那天早晨,在下離開碾庄不過三里光景,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樹下躺著一個老化子,就是昨天早晨在許集遇見過,他胸口起伏喘得很厲害,好像是負了很重的傷……」
柏長青道:
「徐少莊主遇上的老化子,長得如何模樣?」
徐少華道:
「年約六旬以上,個子不高,連鬢短須,蓬著一頭捲曲的亂髮,濃眉大環眼,臉色黑中透紫……」
柏長青問道:
「那果然是金長老了,他傷勢如何?」
徐少華道:
「在下跳下馬,走了過去,問他可是負了傷?他張口喘氣,本來失神的兩眼,聽了在下的話,眨動眼睛,忽然間有了神光。」
但只看了在下一眼,凝聚了的神光又漸漸散去,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他的胸口,張口迸出『拜託』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再也說不出來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他手指胸口,莫非傷在胸口不成?」
「是的。」徐少華道:
「在下當時也是這樣想法,因此就解開他的大褂,看到他胸口赫然印著一個紫黑色的手掌,和兩天前害死先父的掌印一般無二……」
柏長青神色劇變,切齒道:
「這麼說,金長老是死在『黑煞掌』之下的了!」
「不錯!」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只有『黑煞掌』擊中人身,才會色呈紫黑!」
賈老二聳聳肩道:
「所以小老兒說這位小六子小哥說的時間,就有了出入,十月二十七日那天。
你還沒有離開丐幫總舵,韋幫主給吉舵主的密函還沒送去,有什麼人會向金長老下苗疆帶來的毒呢?」
獨眼龍甘逢春嘿然道:
「徐少庄說的很像有這麼一回事,但口說無憑,徐少莊主有何為證?」
徐少華正待開口!
賈老二伸手一攔,說道:
「少莊主且慢,小老兒要請問甘長老一句,小六子有什麼為證呢?」
甘逢春道:
「他本來有鳳陽分舵卜舵主可以為他作證,但可惜鳳陽分舵卜舵主等廿五人,都已中毒身死,但至少還有尚存義可以為他作證。」
賈老二聳肩笑道:
「貴幫尚存義只是證明小六子到過廚房,他並不能為小六子說的每一句話作證,對不?
何況人證可以串通,並不可靠,物證就比人證可靠得多了。」
甘逢春道:
「徐少莊主拿得出物證來嗎?」
賈老二道:
「少莊主確實有一件東西,可以證明他曾遇到過金長老,而且也足以證明是金長老臨終前,交給少莊主的。」
接著朝徐少華嘻嘻一笑道:
「少莊主,甘長老似乎不大相信你說的話,那只有把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瞧瞧了。」
甘逢春哼道:
「徐少庄不是說金長老只說了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了嗎?如何還會交給你什麼證物?」
徐少華少年氣盛,冷聲道:
「不錯,金長老臨終時用手指指胸口,只說了『拜託』兩個字,當時在下只當他是說傷在胸口,等到在下解開他胸口大褂之時,卻從他懷中跌落一個手掌大的牛皮夾子……」
甘逢春獨目射光,急急問道:
「東西呢?」
在徐少華說出牛皮夾子的時候,其他八個長老也一齊把目光直注徐少華,露出關切神色。
徐少華緩緩從身邊取出一個牛皮夾子,接著道:
「在下眼看金長老已經氣絕,不黨打開夾子,裡面有一張發了黃的紙,上面記載的乃是貴幫的『擎天第三式』……」
甘逢春伸手道:
「這是敝幫鎮幫掌法,徐少庄該交還敝幫才是。」
「且慢!」賈老二又伸手一攔,嘻的笑道:
「東西是丐幫的,咱們少莊主決不會要,只是方才小老兒說過,這是證物,可以證明兩點。」
「第一,是咱們少莊主確確實實在十月甘七日在碾庄遇見貴幫金長老,他是胸口中了一掌,有一個紫黑色掌印。」
「這一點,就和小六子小哥說的金長老是中了雲南帶來的苗疆劇毒致死不符。」
「第二,十月廿七日那天,小六子小哥還沒離開貴幫總舵,日期也完全不對了。」
「這兩點,如果小六子小哥是在撒謊的話,那麼他說的其他的話,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撒謊,就很難說了。」
甘逢春沉聲道:
「賈總管認為他說的話,都不可信嗎?」
賈老二陪笑道:
「小老兒只不過是以此類推罷了,其實也八九不離十了。」
他沒待甘逢春開口,朝其他八名長老聳聳肩笑道:
「甘長老大概又會說小老兒是想當然的事。」
「口說無憑,講話要拿出證據來,小老兒可拿不出什麼物證,人證倒可以找上一二位……」
甘逢春獨目凌厲,沉聲說道:
「你有人證?」
賈老二道:
「有是有,不過小老兒說出來了,你們未必肯相信。」
甘逢春道:
「你說說看。」
賈老二伸手朝尚存義一指,說道:
「小老兒的人證,就是這位尚老弟。」
甘逢春目射詫異之色,哼道:
「賈總管要尚存義替你作證?」
「正是,正是!」賈老二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是從丐幫總舵來的了?」
尚存義冷冷的道:
「是又怎樣?」
「沒怎樣。」賈老二陪著笑又道:
「不知尚老弟是跟什麼人一起來的?」
尚存義道:
「在下是隨同本幫左護法甘長老一同來的,同來的人,並不止在下一個人。」
「是,是。」賈老二忽然指指自己鼻尖,問道:
「尚老弟認不認得小老兒?」
甘逢春不耐道:
「賈總管盡問這些不相干的話則甚?」
賈老二笑道:
「這叫開場白,尚老弟要替小老兒作證,自然先得認識小老兒才好。」
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你先說說,認不認得小老兒呢?」
尚存義道:
「你是雲龍山莊總管,在下剛才聽說的。」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這叫做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咱們已是熟人了,老弟就肯替小老兒作人證了對不對?」
尚存義一臉冷漠的道:
「在下替你作什麼證人?」
「自然是很重要的證人了。」
賈老二笑笑道:
「不過小老兒的意思,也只要尚老弟把你說過的話,再重複說一遍就好。」
尚存義鐵青著臉道:
「在下說過什麼?」
「哈,看不出你尚老弟原來還是一位貴人!」
賈老二霎著兩顆豆眼,朝尚存義臉上一陣端詳,笑嘻嘻的道:
「沒錯,老弟你面相好得很,這個尖鼻子就主貴,所以就貴人多忘事……」
尚存義怒聲道:
「賈總管,你這是拿在下消遣?」
「不,不,一點也不是跟你老弟消遣。」
賈老二忽然一臉正經的道:
「小老兒說你貴人多忘事,也沒錯,你老弟如果不健忘的話,今天早晨,小老兒記得在造甲店的小酒店裡還見過面,對不?」
尚存義聽得臉色不由大變,忿然道:
「你胡扯什麼?」
「一點也不胡扯。」
賈老二道:
「當時小老兒和少莊主就坐在小酒店門首,你老弟和你朋友,卻一腳進了店堂,坐在里首靠壁的一張半桌上。」
「嘻嘻,你那朋友,就是這位小六子小兄弟,所以他也是小老兒的第二個證人,小老兒只要你把對你朋友說的話,一字不漏給大家說出來聽聽就好。」
尚存義怒形於色,緊握雙拳,厲聲道:
「你敢捏造事實,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用不著心虛,你想對小老兒動手,還差得遠哩!」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老弟如果不想實話實說,小老兒對你們哥倆說的每一句話,還記得清清楚楚,要不要小老兒代你們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道:
「賈總管不用說了,尚存義跟隨兄弟而來,並未離開過,你老哥縱然武功高強,藝壓丐幫。」
「但敝幫一向忠義傳幫,未必因你老哥的強出頭,就能把敝幫的家務事一手包攬過去,因此兄弟認為丐幫的事,自有丐幫自己會處理的,徐少莊主交出敝幫金長老的牛皮夾子,諸位請回吧!」
「奇怪!」賈老二聳聳肩道:
「是非應該愈辯愈明,甘長老好像不想使這件疑案,水落石出一般!」
一面朝八個丐幫長老拱拱手道:
「敝庄少莊主和小老兒,對貴幫王老幫主之死,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不會對貴幫哪一個人心有成見。」
「此來完全是想把咱們看到聽到的向諸位說出來,提供貴幫各位長老參考而已,並沒有一手包攬貴幫家務事的意思。」
「甘長老既然不希望小老兒說出真相來,小老兒如果堅持要說,豈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咱們那就告辭了,可惜丐幫一向忠義傳幫,王老幫主一向以仁義待人,卻落得個死的不明不白,實在可嘆!」
一面聳著肩回身道:
「少莊主,咱們走吧!」
甘逢春喝道:
「要走也得把本幫的東西留下。」
賈老二橫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甘長老對一個牛皮夾子,似乎比貴幫王幫主的死因還要重視。」
甘逢春怒聲道:
「姓賈的,你可知和丐幫作對的後果嗎?」
「小老兒不知道。」
賈老二聳著肩,不屑的道:
「小老兒知道甘長老有個強大的靠山,雲龍山莊並不在乎敵人有多強大,甘長老似乎用不著虛聲,咱們如果怕事情,今晚也不會來了。」
執法長老柏長青忙道:
「甘長老不可意氣用事,賈總管說得沒錯,他們前來作證,只是把他們看到、聽到的說出來,供咱們參考而已。」
「咱們不妨讓他說出來聽聽,譬如方才徐少莊主說的,和小六子所說,大有出入,但徐少莊主拿出金長老身邊的牛皮夾子作證,顯然不是捏造的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也道:
「柏長老說得是,咱們讓賈總管說出來了,就算他說的是一面之詞,咱們還可以查證,聽聽又有何妨?」
經兩人這一說,其他六名長老也隨著紛紛附和,獨眼龍自是不好堅持己見。
柏長青這就朝賈老二拱拱手道:
「那就請賈總管說吧!」
賈老二聳著肩,斜睨了尚存義一眼,說道:
「你們哥兒倆進入店堂,是尚者弟走在前面,小六子跟在後面。
一腳走到最里首靠壁一張半桌,尚老弟面向店門,坐下之後,還瞄了小老兒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事情辦得如何了?』
小六子連忙湊過頭去,低聲道:
『婆婆已經來了。』
這時那店家送上兩盞茶去,尚老弟道:
『給咱們來兩碗大滷麵。』
店家退下之後,尚老弟就道:
『上面要我告訴你,今晚要你挺身出來作證,才能扳得到小頭頭。』『要我作證?』小六子聽得大吃一驚,他身軀震動,駭然道:
『要我作什麼證?』
尚老弟臉色一沉,說道:
『這是上面的命令,你只要說:老幫主歸天那夭的中午,小頭頭吩咐你到廚房裡去看看,稀飯熬好了沒有……』小六子道:
『那天中午他沒叫我到廚房裡去呀!』
尚老弟道:『叫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你只要這樣說就好。』『好吧!』小六子問道:『後來呢?』尚老弟又道:『你從廚房回來,看到小頭頭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老幫主兩眼翻白,張大了口,已經沒有氣了。』小六子發愁的道:『但……那天我告訴甘長老、柏長老、張長者等人,不是這樣說的。』尚老弟哼道:『你不會說那天說的話,是小頭頭教你這樣說的,如有半句泄漏,就會要你的命。』小六子遲疑的道:『我這樣說,他們會相信嗎?』尚老弟道:
『不要緊,到時候我會挺身出來給你作證,說廚房裡的人,都看到你確實去問稀飯熬好了沒有,這樣,你說的話,就證明不假了。』小六子點著頭。
尚老弟又加重語氣說道:『聽著,今晚這場戲,全在你身上,辦好了上面不但重重有賞,還可以派你當鳳陽分舵主,如果辦砸了,你這條小命都難保了,嘿嘿,五刀分屍,你總聽到過吧?』小六子臉有怖色,壓低聲道:『存義哥,我奉命離開總舵,心裡一直很害怕,今晚這一挺身作證,小頭頭會放過我嗎?』尚老弟嘿然道:
『你這一作證,小頭頭立時就變成待罪之身,還能對你怎樣?』『不!,小六子道:
『他一怒之下,就會當場把我劈了!』
尚老弟陰笑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到時自有上面給你作主,再說,他若要殺你,就顯得作賊心虛,要把你滅口,他再笨也不會這樣做,何況你是重要證人,幾位長老也決不容許他出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小六子點頭道:
『好,我聽你的。』
徐少華心中暗道:
「他們口中的『小頭頭』,自然是指丐幫幫主韋凌雲了,只不知他們說的『上面』是什麼人?今天早晨,賈總管還說喝了酒要小睡片刻,原來是在注意兩人說話。」
賈老二剛說到這裡,突聽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
「賈總管編得好故事,這些話,都是他們剛才作證的供詞。」
你稍加編纂,就變成尚存義授意小六子這樣說的了,何況這些話並不新鮮,卻足見你是有意來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了。」
賈老二聳著肩,翻翻眼道:
「甘長老怎好如此武斷?」
甘逢春獨目精光直射,聲色俱厲,沉喝道:
「我要請問賈總管,是什麼人指使你這樣說的?」
「小老兒親耳聽到的,怎麼會有人指使?」
賈老二目光投向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兩人。
情急的道:
「柏長老、張長老,小老兒如果拿得出證據來,你們信不信?」
柏長老道:
「賈總管如若確有證據,大家自會相信。」
賈老二道:
「證據自然有,但小老兒有一個請求,要兩位幫個忙。」
張友泉道:
「你要咱們幫什麼忙?」
賈老二一指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正容說道:
「小老兒拿出證據來,他們說不定就會逃走。
所以請兩位長老先把他們兩人叫過去,最好點了他們穴道,小老兒不但馬上拿出證據來,有一個極大機密,也好向諸位報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只管拿出證據來,有什麼機密,但說無妨,兄弟保證他們不會逃走,也逃不走。」
「不、不!」賈老二搖著頭道:
「兩位不但要把他們叫到身邊,而且也一定要點了他們兩人穴道,小老兒才能說。」
獨眼龍聽得大不以為然,但柏長青卻點頭道:
「好吧,賈總管若是拿不出證據,又該如何?」
賈老二用手彈彈他胸袋,說道:
「丐幫可以留下小老兒的六斤四兩腦袋瓜子。」
柏長青看他說得如此鄭重,就朝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說道:
「你們過來。」
尚存義、小六子心頭雖有怯意,但他是執法長老,只好硬著頭皮走到柏長青、張友泉兩人身邊。
柏長青雙手一揚,果然點了兩人穴道,一面抬目道:
「賈總管現在可以說了。」
賈老二聳聳肩,慢條斯理伸手入懷,摸出一個飯碗來,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的證據就在這裡,兩位長老拿去看吧!」
伸手把飯碗朝柏長青遞去。
柏長青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這是一隻白瓷藍花的粗碗,碗口缺了小小一角,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這隻飯碗證明什麼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今天早晨酒癮大發,和咱們少莊主一起去造甲店的小酒店喝酒,先前三壺,是壺嘴對著喉嚨灌下去的,喝得很快,用不著斟在碗里。
打從第四壺起,因為已經有前面三壺打了底,就可以喝得慢一些,所以要店家拿了一個飯碗來,邊斟邊喝,就是這個碗……」
他忽然裂嘴一笑,說道:
「小老兒不能提起酒,一提起酒,就犯了癮。」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紫玉扁瓶,揭開瓶塞,咕咕的喝了兩口,趕緊塞上瓶塞,揣入懷裡。接著又道:
「這個酒碗,就是小老兒從造甲店小酒店裡帶出來的,它就可以證明小老兒在那裡喝過酒……」
甘逢春嘿然冷笑道:
「這酒碗最多只能證明你在造甲店小酒店喝過酒,卻不能證明他們兩個去過小酒店。」
「是、是!」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們兩個方才應當承認去過小酒店,嘻嘻,所以小老兒要兩位長老點了他們穴道,否則小老兒一旦說出來,他們就會毀沒證據。」
他說得口沫四濺,得意的笑了起來,才道:
「事情是這樣,他們哥兒倆談完之後,起身就走。
小老兒早就知道他們三對六面的和小老兒對質,一定會矢口否認,所以小老兒等他們從身邊走過,就暗暗捏了一小塊碗邊,分別放在他們貼身衣衫的左邊小口袋裡。
麻煩兩位長老搜上一搜貼身衣衫的左邊口袋裡,有沒有碎碗片?那比指甲還小,兩塊拼起來,是不是和這隻碗的缺口一樣,就可以證明他們早上有沒有去過小酒店了。」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他把碎碗片放入兩人貼身衣衫的口袋裡,自己坐在他對面,怎麼會一點也沒有察覺?
柏長青、張友泉依言分別解開尚存義、小六子的大褂,果然從他們貼身布衫的左首口袋搜出一塊比指甲還小的碎瓷片。
兩人臉色凝重,把兩塊碎瓷片拼在一起,恰好補上飯碗缺口,一點也不錯!
柏長青怒哼一聲道:
「這兩個逆徒果然去過造甲店的小酒店了!」
張友泉也怒容滿面說道:
「兄弟這就解開他們穴道,此事必須問問清楚!」
「且慢!」賈老二雙手連搖,說道:
「兩位真是急性子,小老兒說過,還有一個極大的機密奉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請說。」
賈老二道:
「他們還有一段話,小老兒剛才還沒說出口來,就被甘長老打斷了,這是他們吃完面,快要站起身的時候說的……
尚老弟壓低聲音問道:
『那東西你帶來了嗎?,
小六子點點頭道:
『帶來了。』
他在說話之時,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件很小的東西,伸手遞去,尚老弟也伸出手接了過去,他們大概怕人看到。
都是放在手掌心一遞一接,極為神秘,但小老兒天生是老鼠眼,心裡一好奇,就瞄了一眼,那是一個比眼藥瓶還小的白色瓷瓶。
尚老弟一下就放入大褂裡面左首口袋裡,一面細聲問道:
『婆婆可有交代,要如何用法?』
小六子道:
『婆婆交代,這東西無色無味,就是放在白開水裡都看不出來,不然的話,那八個老東西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哪能放得倒他們?』尚老弟又問道:
『要多少時間才會發作?』
小六子道:
『聽婆婆說,好像咽下口就會生效。』
嘻嘻,柏長老不妨搜搜尚老弟大褂裡面的左首一個口袋,看看那小瓷瓶還在不在?」
他雖沒說這小瓶里裝的是毒藥,但大家都已聽得出來,小瓶中準是極厲害的毒藥無疑。
他只說八個成了精的老江湖,但明明是指丐幫八位長老了。
柏長青現在已有八成相信賈老二的話了,立即一手翻開尚存義大褂,一手伸入裡面左首口袋,果然從袋中搜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來!
賈老二忙道:
「就是這個,嘻嘻,這要問問千毒谷的少谷主,是不是認識這個瓷瓶了?」
這話,正是暗示柏長青,這白色小瓷瓶乃是千毒谷之物了。
紀南沒待柏長青開口,就點頭道:
「我知道,這是敝谷『沾唾毒』,入口就會毒發身死,縱有解藥,也來不及解救的劇毒。」其他六名丐幫長老中,左瘤子是個火爆性子的人,不由怒哼道:
「這小子好毒辣的心思,居然勾結千毒谷,要毒死咱們這些人,真是該死!」
賈老二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小老兒作的證,到此為止,該說的都已說了,現在該鞠躬下台了。」
柏長青拱手道:
「多謝賈總管。」
一面朝獨眼龍甘逢春道:
「甘長老,事情已極明顯,這兩個逆徒,他們確實去過造甲店,而且還有千毒谷毒藥為證,企圖毒死咱們這些人。
由此可見小六子作證之事,完全是受人指使,誣控幫主的了,兄弟解開他們穴道,務必間個水落石出,不知甘長老意下如何?」
甘逢春沉著臉怒嘿道:
「兄弟真想不到小六子伺候老幫主多年,尚存義也是幫中極優秀的弟子,居然會喪心病狂,吃裡扒外。
實在使兄弟深感意外,也令人感到心痛,此等叛幫逆徒,自然非得嚴加訊問,處以極刑不可!」
柏長青雙手揚處,一下就解開了兩人穴道,正待喝問,哪知兩人穴道一解,就身子一歪,砰砰兩聲,倒了下去!
柏長青方自一怔,張友泉咦道:
「他們怎麼了?」隨著話聲,蹲下身子,伸手一探,不禁失聲道:
「他們已經死了!」
柏長青道:
「這怎麼會呢?兄弟剛才只點了他們『章門穴』,而且出手不重,不可能致命……」
張友泉微微搖頭,目光注視著尚存義胸口,伸手嗤的一聲撕開他胸前衣衫,果見胸口有一粒極細的黑血,不覺沉哼一聲道:
「柏長老,你看,這是什麼?」
柏長青目光一凝,說道:
「他們中了細小的毒藥暗器?」
「不錯,這傷口極細,而且見血封喉,這好像是淬了毒的梅花針一類暗器!」
張友泉口中說著,右手已從身邊一個布袋裡取出一塊吸鐵石,一下按在尚存義胸口那點黑血之上,緩緩運起內力,口中喝了聲:「起!」
右手握著吸鐵石猛然向上提起,凝目看去,吸鐵石上果然附著一支細如牛毛的毒針,目光一注,失聲道:
「會是黃蜂奪命針!」
他用撕下來的一塊衣衫裹著取下針來,隨手遞給了柏長青,接著又撕開小六子胸口衣衫,也像方才一樣,用吸鐵石吸出一支毒針,才站起身來。
不期而然看了站在對面的獨眼龍甘逢春一眼,才道:
「此人發射毒針,自然是志在滅口了。」
「這還用說?」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兩支毒針細若牛毛,不可能會射得很遠,依小老兒看,兇手不會超出三丈以外的了。」
紀南走上兩步,朝柏長青拱拱手道:
「柏長老,你可否把毒針讓在下看看?」
「自然可以。」柏長青道:
「紀少谷主出身千毒谷,也許看得出此針來歷了!」
說完,把一塊衣布裹著的毒針遞了過去。
紀南接到手中,臉上立時微微變色,說道:
「這不是黃蜂奪命針,是敝谷的『黑煞針』!」
他不待柏長青問話,接著道:
「敝谷練習『黑煞掌』要採集九十九種毒草,其中幾種毒草,尋覓不易,光練『黑煞掌』一種,浪費了未免可惜。
因此在練掌功之際,也附帶淬練刀劍暗器,也就都以『黑煞』命名,這種針每筒可裝七十二支,每次可發一支,也可以連續發射,極為霸道。
因為針身極細,不易被人發覺,見血封喉,無藥可救,家父因它太歹毒了,曾下令禁止,不準谷中弟子使用,不知怎麼會在江湖上出現的?」
「自然是有人偷偷練制的了。」
賈老二聳起雙肩嘻的笑道:
「千毒谷秘制的東西,在江湖出現,已經不足為奇,那個小瓷瓶裝的毒藥,叫什麼『沾唾毒』的不是剛從尚存義身上搜出來的嗎?哦……」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拍雙手,說道:
「對了,紀少谷主不是說這種毒針是裝在針筒里的嗎?
這就簡單得很,大家都在這裡,沒有人離開過,只要搜上一搜,誰身上有針筒,誰就是兇手了。」
他不待眾人說話,接著又道:
「身上有針筒的人,不但是兇手,而且……嘻嘻,說不定還是挑起這場是非的主謀,縱或不是主謀,也是從犯了。」
獨眼龍道:
「賈總管心目中認為這兇手是誰?」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這兩人經小老兒作證,已可證實他們口中的『上面』,勾結千毒谷那個『婆婆』,預謀推翻那個『小頭頭』,攫奪丐幫。而且還有嚴密計劃,這個『上面』因事情被小老兒戳穿,怕他們供出內情來,才會暗發毒針,把兩人射死滅口,至於這兇嫌是誰,小老兒沒有親眼看到他放射毒針,怎好亂猜?不過……」
他忽然住口,沒往下說。
獨眼龍道:
「不過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道:
「總之,此地除了貴幫韋幫主和九位長老之外,還有咱們七個人,在場的共有十六個人,都有嫌疑,好在這兇手身上有針筒,搜上一搜,就會搜出來了,不過……」
他說到不過,又停了下來。
獨眼龍哼道:
「賈總管又有什麼不過了嗎?」
賈老二陪著笑道:
「小老兒這句話,還是不說的好。」
柏長青道:
「賈總管但說無妨。」
賈老二道:
「第一、這人誣害韋幫主的目的,無非想攫奪丐幫的大權,咱們這些人只是作證來的,和貴幫扯不上關係,當然不會是主謀和兇手了。
第二、咱們這七個人,都站在下首,是尚存義、小六子的右側,若是發射毒針,應該射中側面,射不到當胸,所以嘻嘻……」
他目光一溜獨眼龍甘逢春、和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還有兩個則是站在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斜面的兩位長老吳有福、左瘤子五人。
續道:
「甘長老是他們兩人的對面,柏長老、張長老是站在兩人的邊上,這兩位長老是在他們斜對面,所以如果說有嫌疑的話,自然以五位的嫌疑最大了……」
獨眼龍目光一凝,冷然道:
「賈總管果然存心挑撥離間,和咱們丐幫過不去了。」
賈老二雙手一攤,道:
「甘長老要這麼說,小老兒就無話可說了,咳,小老兒實在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左瘤子大聲道:
「兄弟覺得賈總管說得一點不錯,這場是非,本來就是發生在咱們內部,和他們七位無關。
若是怕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說出內情,要殺以滅口,何用巴巴的跑來作證?至於他指的咱們五人涉嫌最大,也說得十分明白。
除了咱們五人,其他的長老所站立的方問,毒針都無法射到兩人胸口,夠得上部位的,正對面只有咱們三個。(甘逢春、吳有福、左瘤子)
柏長老和張長老是在兩人身邊,出手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兄弟覺得賈總管這話,就事論事,更沒有半點侮辱哪一個人。」
他略為息了息,又道:
「因此兄弟建議,這搜身之事,應該從咱們五人開始,由執法長老當公證人,站在中間。
先由甘長老搜兄弟,張長老搜吳長老,再由兄弟搜甘長老、吳長老搜張長老,然後再搜柏長老。
如果咱們五人身上搜不出什麼來,再由咱們五人分別搜韋幫主和其他四位長老,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獨眼龍沉哼道:
「咱們都吞為本幫長老,為了死去一個尚存義、一個小六子,就要搜全體長老的身,這是對長老的一種侮辱,兄弟不敢苟同。」
左瘤子道:
「這不是因為死了本幫兩個小弟兄,就搜全體長老的身,而是查證企圖顛覆本幫的一件公案。」
獨眼龍道:
「兄弟忝為本幫右護法長老,搜身之舉,有失兄弟身份,兄弟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左瘤子本是火爆性子,聽得不由脹起青筋,怒聲道:
「這是公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獨眼龍大笑道:
「如若兄弟不讓你搜呢?」
左瘤子道:
「那就表示你心虛!」
獨眼龍獨目凝光,投射到左瘤子的臉上,沉喝道:
「左瘤子,你說話最好清楚些!」
左瘤子道: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反對搜身的人,就是作賊心虛。」
獨眼龍揮手一掌,迎面擊了過去,喝道:
「你出言無狀,真是找死!」
他右手堪堪揮起,就被柏長青的左手架住,急急說道:
「甘長老不可傷了自己兄弟的和氣!」
左瘤子也大怒道:
「姓甘的,你敢出手,你是什麼東西?」
他也早被張友泉攔住,勸道:
「左長老,有話好說!」
左瘤子大聲道:
「張長老,你看到沒有,兄弟哪一句話說的不對了?反對搜身,就是兇手的嫌疑,他居然敢當眾發橫……」
獨眼龍一手推開柏長青的手,拱拱手道:
「兄弟告退。」
一直沒有說話的韋凌雲此時突然喝道:
「甘長老,你不能走。」
獨眼龍冷然道:
「為什麼?」
韋凌雲神色凝然的道:
「因為沒有搜身前,任何人都不準離開。」
獨眼龍嘿然冷笑道:
「經方才長老會議議決,你幫主職務已經暫時停止,還能命令我嗎?」
韋凌雲道:
「方才已經證實,尚存義、小六子勾結外人,誣陷在下,既是誣陷,在下乃然是丐幫幫主身份,幫主有權命令你留下。」
「哈哈!」獨眼龍仰天大笑一聲,手中打狗棒一掂,哼道:
「甘某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我?」
左瘤子怒喝道:
「你連幫主的命令都敢違抗!」
獨眼龍大聲道:
「他已經不是幫主,幫主出缺,例由左護法長老替代,左護法長老無法代理,就得由右護法長老兼代,這是本幫例有明文,兄弟此刻就是本幫的代理幫主,我要走,誰敢阻攔?」
大步朝前跨出。
他這番話,自是引起所有長老的反感,尤其他堅決反對搜身,大家口中雖然不說,心裡早已有數。
這一瞬間,六位長老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約而同的退後一步,一字排開,攔在獨眼龍甘逢春面前。
說道:
「甘長老,幫主要你留下,你還是留下的好。」
柏長青和張友泉也同時閃到了甘逢春的左右。
柏長青道:
「甘長老,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了,不可意氣用事,傷了和氣。」
張友泉也道:
「是啊,甘長老,你這負氣一走,也無補於事,還請三思。」
「哈哈!」獨眼龍怒笑一聲道:
「你們這幾位看風使舵,轉變得好快啊,方才決議停止韋凌雲幫主職務的,不也是你們幾位嗎?好,甘某不當丐幫右護法長老了,從此脫離丐幫總可以吧?」
「脫離丐幫可以。」韋凌雲正容道:
「但必須等今晚這段公案水落石出之後,因為這段公案,牽連到左護法長老金大有之死,和風陽分舵二十五條人命。
以及尚存義、小六子被毒針殺害滅口,在沒有搜出針筒,緝到真兇以前,誰也不得擅自離去。」
左瘤子道:
「甘逢春,你聽到了?要走也得先搜完身,才能放你離去。」
獨眼龍點頭道:
「看來咱們不用說了。」
抖手一捧,使了一記「毒蛇出洞」,打狗棒漾起一道棒影朝左瘤子當胸激射過去。
左瘤子手中打狗棒一揮,「嗒」的一聲,把獨眼龍來勢封出,左手一掌迎劈而出。
獨眼龍左手也同時疾拍而出,但聽又是「啪」的一聲,雙掌接實,這一下實在太快了,大家還沒看清楚。
緊接著又是砰然一聲,左瘤子突然仰面倒下去了。
就在此時,只聽紀南口中忽然「咦」了一聲道:
「他會使黑煞掌!」
正因左瘤子的突然倒下,使得其他七位長老心頭驀然一愣!
他們都知道左瘤子和獨眼龍兩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誰也想不到左瘤子竟會接不下獨眼龍一掌——
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