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四絕一君
「威震陽朔」屈寒山,不只是威震陽朔,簡直是威震廣西,甚至可以說得上威震武林。
江湖七大名劍,連蕭西樓驚人的名氣,與他一比,都要矮了半截。
屈寒山是武林宗主,也是廣西武林的領袖,廣西正統武林的第一人,他的劍法,據說可以以一人之力,仍可與武林七大名劍打成平手。
屈寒山為人沉著練達,公平持正飲譽天下,廣西武林中,已鮮少人像他一般術德兼備、文武合一的宗師了。
屈寒山七歲練劍,迄今五十六歲,足足練了五十年的劍,可以說得上一劍光寒四十州,近十年來,已鮮逢敵手。
在聲譽、武功、實力上,唯一可與屈寒山平分秋色的,恐怕只有廣東「氣吞丹霞」梁斗!
有屈寒山在,蕭秋水等人的眼睛都亮了!
屈寒山打從權力幫建幫之始,已經是敵對,而權力幫也確認為其頭號大敵,便有屈寒山、梁斗二人。;
屈寒山一定不知道康出漁其實就是權力幫中「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之一。
正如蕭西樓、孟相逢等不知道,康出漁是卧底、是姦細。
找到屈寒山,就可以打擊康出漁!
馬竟終道:「屈大俠設宴在『一公亭』,我可以馬上帶你們去,因為本來我若逮得著你們,也要送你們到那兒去,交給康出漁。」
鐵星月、邱南顧的眼睛更亮了,能見到廣西大豪屈寒山,實在是一件令人興奮莫名的事!
「一公亭」就是「天下一大公平」的地方。
這「天下一大公平」的橫匾長十四尺,每字占約兩尺,題字的人簽章,金漆龍舞,就懸挂在「一公亭」樑柱之上。
「一公亭」,任何人來到這裡,會武功的,不會武功的,富貴的,不富貴的,都一樣公平待遇。
你就算皇親國戚,來到這裡,也是一樣,因為這兒是廣西屈寒山的地方。
江南兩廣,只有兩個這樣的地方,一個就是屈寒山的「一公亭」,一個就是梁斗的「自量台」。
「一公亭」內,確有許多人在喝酒宴樂,一張大圓桌子,足足坐有十二個人。
無論是誰,從燈火輝煌中望進去,第一個望見的,總是一個頎長、黑須、臉帶微笑、雙眉斜飛入鬢的老者。
這不是因為他坐在居中,面向亭外,而是他從容的氣派,一方面可以參與喧鬧中毫不礙眼,另一方面卻自有遺世獨立的意態,令人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而且看了第一眼后,足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后,更想看第三眼,看著看著,竟會給他的風度所吸引住了。
而他背上、腰間,身上到處都沒有劍。
威震陽朔的「一劍光寒四十州」的屈寒山,居然沒有佩劍!
蕭秋水等人雖沒有見過屈寒山,但是一眼就可以肯定他就是屈寒山。
當他們看到屈寒山身邊的人,就忍不住想衝過去把他揪出來。
那人在談笑風生,又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不是康出漁是誰!
康出漁身邊那個人,鐵星月一見,便忍不住衝出去了,他想立即衝出去把那人的鼻子打扁,叫他以後再也不敢出賣朋友。
那人正是康劫生。
所以鐵星月就立時沖了出去。
他做夢都想不到這圍酒席坐著的是些什麼人。
蕭秋水一把抓不住他,鐵星月已沖了出去,眼前一花,「砰」鐵星月已打中康劫生鼻子一拳,酒菜翻飛,鐵星月跨桌而去,又想再加一拳。
鐵星月的拳快,他的拳可以打中飛行中的蒼蠅、蚊子,也可以一拳打碎一塊硬石。鐵星月的拳極為有力。
鐵星月自負沒有人能接得住他的神拳。
但他也眼前一花,右拳已被人一手拿住。
這還得了?!
鐵星月「呼」地又打出左拳。
那人一叼手,又扣住了他的左拳。
鐵星月的左右雙拳,可以開碑裂石,但落到此人手中,猶如石沉大海。
鐵星月此驚非同小可,只見一人,白衣寬袍,精悍短小,猛想起一個名字:
「江易海「!
江易海!
「五湖拿四海」的「九指擒龍」江易海!
也就是《躍馬黃河》故事中,四川成都劍廬觀魚閣前,唐方轉述唐柔告訴她的左丘超然之大敵:江老爺子!
左丘超然乃天下第一擒拿手項釋儒與鷹爪王雷鋒的唯一嫡傳門徒,十五歲時已以一雙手,擊敗黑道上鼎鼎大名的「鐵環扣」佟振北,但有一次遇上這「五湖拿四海」左丘超然不敵,給拿生了,要不是及時放了一個臭屁,臭不可當,逼得江易海退開,左丘超然恐怕就在那一役中給廢了
不料江易海也在座中!
鐵星月當然也聽說過這件傳說,急中生智,大叫一聲:「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放屁了!」
江易海是一個向有潔癖的人,一聽此語,大吃一驚,趕快鬆手。鐵星月一旦得脫,虎地飛上桌面,雙腳一陣亂掃,把菜盤都掃落地上,居高臨下,四周一看,只見康劫生掩著口鼻緩緩站起,江易海遠遠地盯著他,其他的人都離開了桌邊,只有一人,安詳地坐在原來的位子上,微笑地看著他,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鐵星月歪歪頭,看著他,招呼道:
「你好!」
那人笑笑,也道:
「你好!」
鐵星月問道。
「你是誰?」
那人笑道:
「我姓屈,草字寒山。」
鐵星月笑道:
「哈哈哈!你就是屈寒山,一定能屈能伸,耐暖耐寒了!」
這幾句話,簡直匪夷所思,也不知鐵星月的小腦袋,怎麼會聯想到那裡去了?眾人都按捺不住,屈寒山卻依然笑道:
「你又是誰?」
鐵星月認真地道。
「我叫鐵星月!」
屈寒山搖搖頭道。
「沒聽說過。」
鐵星月怒道:
「鐵星月啊!鐵星月你都沒聽說過,就是那個潮州屁王鐵星月啊,跟那個福建鐵口邱南顧齊名的呀!」
屈寒山呆了半晌,道:
「還是沒聽說過。」
鐵星月罵道:「小邱,小邱這廝沒聽說過我的大名,那一定不認識你了,真是孤陋寡聞……。」
屈寒山不笑了,道:
「你在桌子上,要不要下來?」
鐵星月只覺一陣寒意湧上心頭,趕緊道:
「等一下才下來,現在不下來較安全,有什麼事?」
屈寒山淡淡地道:
「因為有個問題,要請教你,你若要下來我就等你下來才問,你若不要下來我就現在問。」
鐵星月一昂首道:
「那你現在問吧!」
屈寒山冷冷地道:
「你和你的朋友,事先完全沒有通知,就潛入了『一公亭』,而且還闖進筵席來,一拳打傷了我的客人,踢翻了我的菜盤,更站在我吃酒的桌子上,踩碎了飯碗,要我抬頭跟你說話。」
屈寒山頓了一頓,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公平的交代:——否則,你也會受到公平的禮待,我會打扁你的鼻子,把門牙嵌在你的額頭上,教你把耳朵掛在眼蓋上,你——相不相信?」
鐵星月相信。
鐵星月活到二十二歲,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人來。
他在韓江上,打過鱷魚;景陽岡上,踢過老虎;更在京城大道上,揍過仗勢欺人的朝廷大官。
這些他都沒有怕過,甚至與武功厲害過他數倍的高手如閻鬼鬼等交手時,也沒有感到絲毫的害怕。
但是屈寒山說了那句話后,他卻感到一陣寒意,籠罩了心頭,他著實感到害怕,就算是現在屈寒山恢復了笑容,他還是抹不去心中的驚懼。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幸虧這時蕭秋水已沖了出來。
蕭秋水躍出來之際,其他一旁的人正在紛紛喝罵鐵星月:
「哪來的莽夫:敢在『一公亭』鬧事!」
「一來就打人!你這小子欠揍啦?」
「誰敢對屈大俠如此不禮貌,活不耐煩嗎?」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在說話,只有一個人平平淡淡地講了一句話,就比這些聲音都有力量。
「三十年來,沒有人敢對屈大俠如此;屈大俠只要一句話,老夫一定第一個出來。」
這個人把話這麼一講,無疑已判了鐵星月的死刑。
講話的人是「觀日劍」康出漁。
他對自己兒子被打的事一字不提,卻變成為屈寒山不平而戰。
蕭秋水知道一切都在逆境之中,他即時說了一句話。
「屈大俠!我這位鐵兄弟之所以這麼魯莽無禮,皆是因為拜康出漁所害!」
這一句話一出,大家都靜了下來。
康出漁盯著蕭秋水,長髯無風自動,冷冷地道:
「你既然挑上了我;我只好奉陪了。」說著返手,緩緩拔出了劍。觀日神劍,一個人在勞山觀了十年日出,十年日落,才創出來這一套與傲陽齊平的劍法,正是眾人都渴切要見識的。
觀日神劍,豈是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所能抵受得了的?!眾人心中都是這樣想。
忽聽一個聲音道:
「慢著,是怎麼一回事,也讓他說說。」
說話的人是屈寒山。屈寒山這麼一說,康出漁的劍便拔不出來了。
蕭秋水忙長揖,向屈寒山行大禮拜道:「晚輩浣花蕭秋水,拜見屈老前輩。」
屈寒山笑道:「快別多禮。西樓兄可好?還有亭外的小弟妹們、也請一起現身進亭吧!」——
蕭秋水臉上一熱,知道屈寒山早已覺察亭外有人,甚至連來人的年齡也知道了。
唐方、左丘超然、馬竟終一齊現身。
屈寒山道:「這位姑娘,步法最輕,看來又是暗器高手,可是近日江湖中以輕功見長的唐門女俠,唐方女俠?」
唐方粉臉飛紅,抱拳揖道:「晚輩唐方,拜見屈大俠。」
屈寒山笑道:「另外一位,想必是蕭少俠的要友,項先生與雷老兄的高足左丘少君了;還有一位,腰馬沉穩,不知是不是馬老弟?」
屈寒山憑步法就把唐方、馬竟終的身份認了出來,鐵星月聽得心裡一寒,馬上就從桌子上走下來,恭恭敬敬向屈寒山行了一個大禮,道:
「屈老爺,待會兒您要不要殺我都沒關係,但您俠名蓋世,虎威震天,我老鐵是知道的,剛才對不住,現在來向您行個禮,賠個不是,待會兒您還是打我,也沒關係,我賠禮不是叫您待會兒不要打我,這點您記清楚了。」
蕭秋水怕鐵星月又胡亂說話,忙接著道:
「屈前輩,適才的事,確是小輩等不識禮節,魯莽無規,前輩待會兒要處罰我們,我們當然聽命,只不過這件事的起因,的確是因為這位康神魔……」
康出漁變了臉色,怒道:「胡說!——」
屈寒山卻揮了揮手,道:「怎麼回事?說下去。」
蕭秋水立即便道:「康出漁是權力幫派出來的姦細!」
這一句一出,大家都怔住了。
康出漁怒道:「你含血噴人!我搏殺權力幫,與武林同道抗暴時,你還沒有拔劍之力呢!」
旁邊一名中年人,一身黃袍,臉容陰礪,手上都戴著一輕薄的手套,道:「屈公,我認為對這種信口雌黃的無知小兒,確無必要聽下去。」
「九指擒龍」江易海也道:「聽他胡說下去,只是詆毀了康先生的人格。」
屈寒山點點頭,道:「蕭少俠,這種指認權力幫的事,不是可以道聽途說的,除非你有證據,否則不可以亂講。」
蕭秋水急道:「屈前輩,事實確屬如此。康先生原在四川成都浣花劍廬,權力幫來襲,家父、康先生與唐大俠,朱大俠都共同抵禦,而他卻是卧底,暗殺了唐大俠、大伯和張前輩!」
屈寒山目中神光暴射,道:「此事當真?!」
屈寒山身側一名獨腳持鑌鐵杖大漢卻道:「不見得,權力幫圍攻蕭家劍廬一事,怎地我不曉得?當今武林同道也不曉得?而我昨天才從桂林浣花劍派出來,他們也無絲毫所聞,難道就只蕭少公子一人知道?!」
那黃衣戴手套的漢子在一旁又加了一句:「究竟他是不是蕭秋水,都很成問題。」
康出漁忿然道:「他倒是蕭秋水,如假包換,但他是浣花蕭家最不負責任、散漫愛鬧、不識尊卑的傢伙,西樓兄對這個劣子也頗頭痛的很!」
蕭秋水怒道:「你人臉獸心,謀刺不遂,家父與朱大俠饒你不殺,你還有面子說我!——」
那黃衣大漢怒叱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在這裡對康先生如此說話!」
鐵星月忽然道:「你又是什麼東西?敢在這裡對老大這般無禮!」
黃衣大漢「嘿」了一聲,道:「我是『暗器三十六手,暗樁三十六路』屠滾,你聽說過嗎?」
蕭秋水等一聽,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鐵星月卻未聽過,照插說道:「屠滾?屠豬屠牛屠羊倒是有聽說過,屠滾是什麼東西?」
屠滾大喝一聲,屈寒山卻一擺手,屠滾強自忍下;鐵星月徑自道:
「你窮叫什麼?你以為我怕你呀?小邱,怎麼你還不快過來,一齊來跟這屠滾蛋對罵!」
蕭秋水卻一把拉走他,低聲疾道:「切莫如此!小邱我叫他保護馬大嫂,不準出來;這人是屠滾,暗器與布陣皆是一絕,功力絕不在唐大俠之下,切勿在此時招惹他!」
鐵星月忿忿道:「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我就是看此等人不順眼!」
一中年文士輕搖摺扇,道:「蕭老兄的劣子,我倒是聽說過。」摺扇霍地張開,上書「天馬行空」四字。
屈寒山沉吟了半晌,道:「蕭少俠,你對康先生的指責,要有真憑實據啊!」
蕭秋水道:「屈大俠,康出漁是權力幫的走狗,我和這位唐家姑娘,都可以證實。」
屈寒山看了看他們,終於搖了搖頭,嘆道:「可惜你們太年輕了……」——
太年輕,也太沒有名氣了,這樣子講出來的話又有誰會相信?
蕭秋水急道:「屈大俠,請先把此人拿下,三日內,我可以請家父及朱大俠來辨明!」
中年文士捂扇一反,赫然竟是「天馬行地」四個寫得令人驚心動魄的字,冷冷地道。
「可惜我們不能因為你現在的一句話,就把康先生白白地留住三日。」
忽聽一人大聲道:「我可以證明!」
說話的人是馬竟終,他因緊張而連聲音都抖起來,但仍高聲喊道:
「我可以證明,他一直向我施威脅,昨天又使我謀害蕭少俠等,以憚成都浣花劍派危急之事不外傳,並以殺我妻兒來迫我就範。」
康出漁怒道:「胡說!」
在場中共有十二人,除屈寒山本人外,還有康出漁與康劫生,屠滾與江易海,以及中年文士與獨腳鐵杖外,還有五個人。
這五個人一直沒有說過話,插過嘴,而今一名灰衣老叟禁不住說話了:「屈兄,看來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審慎為重,這『落地生根』馬竟終的為人,我很清楚,想不致無中生有。」
屈寒山苦笑道:「我也如此想,多謝顧兄提起;」又向蕭秋水等道:「今日在場的都是武林名宿,我先來一一介紹。剛才說話的這位正是『落拓神叟』顧君山顧兄。顧兄身邊的四位正是武林中有名的『四絕一君』中的『四絕』,『掌絕』黃遠庸黃兄,『肘絕』姚獨霧姚兄,『拳絕』畢天通畢兄,『腿絕』文鬢霜文兄,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四絕一君』,蕭少俠、唐姑娘、馬兄弟敢情早已聽過?」——
蕭秋水等當然聽說過——
「四絕一君」在十五年前就成了名,有他們在的地方,就有仇殺存在——
「四絕一君」疾惡如仇,殺戮甚重,為人於正邪之間,行事十分乖戾,但仍看重江湖上「信」、「義」二字——
「四絕一君」也是與權力幫勢成水火的,因為顧君山、黃遠庸、姚獨霧、畢天通、文鬢霜五人,最看不起「權力幫」無義毀諾的作法。
屈寒山又笑向那中年文士介紹道:「想諸位一見他的摺扇,就知道他是誰了,他就是武林黑白二道聞名喪膽的『地馬行天』柳千變。」——
天馬行空——
天馬行地——
這種絕世的「天馬輕功」,只有柳千變一人會——
更可怕的不僅是柳千變的輕功,而是他一柄專打人體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的千變萬幻的摺扇。
屈寒山繼續道:「至於康先生與康公子,諸位早已熟悉,屠公與江老,你們也有照面了,而這位鑌鐵杖高手,便是廣西龍虎關口『獨腳鎮千山』彭九彭爺!」
那獨腳人齜齒笑道:「我叫彭獨腳,不必對我多禮。」
屈寒山朗聲道:「現在座中儘是武林英傑,今晚之事,不可以沒有一個公正之了決。」
雙目神光暴射:「這幾位少俠,雖行事莽撞,但若有人卧底造假,更為武林中人所不齒,所以我們也請康先生出來為大家解說一番。」
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聲,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一番話下來,康出漁的臉色甚為難看,遲疑了半晌,道:「屈大俠,月前老夫多口,見蕭公子言行不檢,向蕭老兄告誡了幾句,因此惹蕭公子懷恨在心,也不一定……」至於這位馬老弟,老夫根本就不認識他,叫我……」
只聽一個聲音冷冷地道:「只怕未必。」
康出漁猛回頭,只見說話的人是「肘絕」姚獨霧,怒問道:「此話怎說?!」
姚獨霧沒有答話,「掌絕」黃遠庸卻接道:「不幸得緊,兄弟等昨天已到桂林,恰好看見康先生你與這位馬老弟在爭吵著,又恰好聽見你康先生拔出了劍,獰笑著說出那句:『你不答應?那你還要不要性命?要不要你妻子的性命?要不要你妻子肚子里那孩子的性命?』其實,今日我們來找屈大俠,為的就是要請屈大俠來處理你康先生這一樁子事。」
康出漁臉色陣紅陣白,屈寒山怒道:「果真有此事?!」黑髯竟無風自動,飄飛而起。
康出漁卻一時答不出來,「落拓神叟」顧君山卻沉重地加了一句:「是君子、小人,我都不管,我最恨的是偽君子。」
這句話聽得蕭秋水心頭一熱,禁不住脫口想叫一聲:「好!」只聽屈寒山又道:
「黑道白道這我也不管,古語:盜亦有道。我屈某人殺的是『無道之盜』!」
康出漁終於沉不住氣,喝道:「你們要硬迫我認,老夫無話可說,你屈大俠究竟要我怎樣?!」
屠滾忽地站出來,就站在康出漁身邊,冷冷地道:「諸位也不要迫人太甚才好。」
屠滾這樣一站,他的雙手依然在背後,可是卻給人一種不寒而慄、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身上沒有一柄刀、一把劍,甚至沒有半枚暗器,可是唐方卻深切地知道,這人一揚手間至少可以發出四五種不同的暗器來,而且其中有二三種是淬有劇毒的暗器。
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接這些暗器;她希望唐大還在,可是唐大已經死了——
要是唐朋在就好了,唐朋一向足智多謀;或者唐猛在也行,唐猛會把他的敵手打到透不過氣來。
「拳絕」畢天通卻突然站出來,冷笑道:「屠滾,我也已經注意你很久了,近月來,你從湖北輾轉到湖南,再由湖南到江西,為的是什麼?!我們間關萬里的追蹤,到了福建,才抓到你的證據……」
屠滾臉色忽然漲紅,怒道:「你說!什麼證據?!」
畢天通冷冷地道:「嘿!嘿!你在連城見到權力幫十九人魔中的余哭余時,開始亮出來的是什麼?!」
在一旁的「肘絕」姚獨霧冷冷接道:「權力幫的血符!」
屠滾臉色大變,突然雙眉一震。
唐方急叫道:「小心——」
唐方是唐門的人,唐門是江湖上暗器第一家,她自然看得出屠滾要發暗器,而且發的是絕毒的暗器。
但是畢天通突然衝上前去!
就在同時,屠滾的雙手就倏地一揚——
暗器不多,只有兩點藍芒。
唐方一見到這種暗器,臉色就變了。
這種暗器本來就是不多的,越少越不容易發。
能夠一揚手發兩枚而已的,唐家年輕的一輩中,只有唐大、唐宋、唐朋幾人而已。
唐方本身就不能。
而且這種暗器不能接,不能沾,也不能擋,是暗器中的至毒。
唐方實在想不出畢天通如何閃躲。
畢天通沒有閃躲。
畢天通忽然擊出雙拳j
「咄」!「咄」!拳撞上暗器!
兩點暗器斜飛出去,隱沒不見。
畢天通的拳頭依然沒有收回來,直衝向屠滾。
蕭秋水心中一動,他好像見過這樣的拳路——
朱俠武的鐵拳,無堅不摧的神拳!
屠滾怪叫一聲,驟然揚起雙手。
他用戴手套的雙爪要抓住畢天通的拳頭。
就在這時,一道急影掠起,掠起的同時,已到了畢天通身前,還沒看清楚這來人的身影,這人已「霍」地打向畢天通的死穴!
一柄合攏的摺扇!
畢天通全神貫注對付屠滾,怎避得開這如閃電的一擊?!
便在此時,只聽一聲大吼!
一個人忽然沖了近來。
沖近來就是一記左肘!
肘沖使招扇的「地馬行天」柳千變!
柳千變不及傷人,摺扇一開,「啪」,肘撞中摺扇!
柳千變臉色立時一變,那人又是大吼一聲,一記右肘又反撞而來。
柳千變立時不在那裡了,他猛退,翻身,筋斗,飄飛,落於丈外,那人一記右肘打了一個空!
但那人的左肘立時又到了,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夾著一聲怪叫,力撞而至!
柳千變立時升空,「砰!」肘撞中圍牆,圍牆嘩啦啦地坍倒了一半,柳千變輕身落在那人身前,臉上已沒了笑容——
那三肘要是有任一肘撞在身上,哪裡還有活命的可能?——
那人不是誰,正是「肘絕」姚獨霧!
柳千變發動的同時,獨腳彭九,也挾著一聲排山倒海的厲嘯,一杖向畢天通天靈蓋拍來——
這一杖甫起,地上的碗筷被帶得齊飛,自動碎裂,這一擊,縱是鐵石,也得粉碎。
畢天通全力與屠滾對敵,當然避不開,但是一人立時飛了出來,一飛七八尺高,半空中竟對鑌鐵杖踢出兩腳!
兩腳踢在杖上,人影倏分。
「獨腳鎮千山」彭九依然獨腳而立,鑌鐵杖卻深入土中達兩尺余,敢情是竭力使自己穩下來而運力於杖中,杖才深埋入土裡。
震飛的人是「腿絕」文鬢霜,他的足踝亦已深入土中。
康出漁大吼一聲,身前忽然亮起一枚烈日!
觀日神劍!
烈日的周圍掠起兩片雲!
兩片烏雲要遮天。
兩隻手掌飛快如蝶,翩翩於烈日間。
烏雲始終遮不住烈日,烈日也始終照不開烏雲。
「掌絕」黃遠庸的一雙手掌!
「五湖拿四海」江易海也想動,但是他發現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望著他。
「落拓神叟」顧君山的眼睛!
顧君山緩緩地,緩緩他說了一句話:「你最好不要動。」
誰都知道,「四絕一君」中,乃以一君顧君山的武功最高。
江易海也真不敢妄動。
這邊的「暗器三十六手,暗器三十六路」屠滾大戰「拳絕」畢天通;「地馬行天」柳千變惡鬥「肘絕」姚獨霧;「獨腳鎮千山」力戰「腿絕」文鬢霜;「觀日神劍」康出漁苦戰「掌絕」黃遠庸;兩邊雙方正殺得難分難解,把蕭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馬竟終看得眼花瞭亂,目為之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