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邪兩方血戰方酣
巫山雙隱,鄙夷不屑的目光掃向來的四位一眼。
朝霞子一指冷陽子叱道:「崆峒四子,竟與邛崍一派為伍,甘心做空亡之老魔的爪牙,無恥已極,我弟兄也不過來昆崙山瞻仰一下正邪兩方的龍爭虎鬥,原無問鼎劍訣之心!大丈夫寧死不辱,寧折不屈,倒要會會邛崍一派高人!」
玄默陰魔冷笑回叱道:「親不親,故鄉人!二位總算和老夫一派,望門比戶都發跡四川省境內,經夫才為你倆解圍,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剛才他們幾位朋友,已把你雙隱逼得手忙腳亂,還混充什麼硬漢!」
朝霞子敞聲喝道:「黑頭子少說廢話,武林道上,從沒見依多為勝群打群毆,恬不知恥的人!」
冷陽子一振長劍,嗆的嘯響不絕,叱道:「巫山你兩個小丑!別仗著姓荀的撐腰,現在一對一,待我來料理你們!」陰山雙厲,怒吼連連,跨步走出來。
白厲薛瑤怒吼道:「兩位老賊,還不識抬舉,廢了他們就是了,何必跟他們廢話!」正說時,噗噗噗自北面縱來三條黑影。
其中一位遠遠一疊敞笑,道:「冷陽兄,雙方都是武林知名人物,無緣無故,犯不著兇殺惡鬥,待兄弟們來評一評理。」話音方歇,一色青巾皂袍,三位長髯過腹的老人,已飄然縱落當場。來者正是青城三秀:林中秀、慕容含秀和水也秀三位。
冷陽子與三秀,交情不惡,立覺處境十分尷尬。
他勉強拱拱手說:「不知三秀駕臨崑崙,目的何在?邛崍派和我們,志同道合,合力爭取大冰岩天遁劍訣,所以彼此攜手合作一次。」
三秀都皺眉怔了一怔,水也秀笑道:「邛崍派崛起西南,青城一門人也早有所聞,這位就是邛崍掌門玄默老人吧!」他眼光卻投向陰山雙厲。
陰山雙厲乃十二魔中的惡煞,邛崍派三個弟子,出道以來,已鬧得江湖上風風雨雨,雞犬不寧。但勉強還可說是武林一個門派,像十二魔之流,專與八大正派為敵,崆峒四子竟和他們攜手,殊出三秀意料之外。
玄默老人只得拱拱手說:「不錯,老朽就是邛崍掌門玄默。青城一派,素來遁世高蹈,不參加武林恩怨紛爭,老夫有句話奉勸三位,此次崑崙奪寶,各方高手來的很多,就是老朽也僅能替別人搖旗吶喊,不敢存非分之想,三位還請見機而作,全身而退吧!」
三秀聽了他這一番歪理,不勝氣忿,林中秀冷笑道:「照邛崍掌門說來,昆崙山成了禁區,不許別人一遊了!」
玄默老人嘿嘿奸笑說:「這是老朽一番好意,如三秀不肯採納,縱然闖過這第一道關口仍然難免——」
水也秀怒叱道:「玄默老兒快快住口!三秀從來水裡來火里去,絕不皺眉,空言恫哧,哧不倒在下,彼此素無過節,三秀承你的盛情指示,決心一登崑崙,會會各方高人!」
玄默陰魔見三秀毫不賣賬,也厲吼如雷道:「既然如此,老朽沒別的話說,不得不把三位打發回去!」他又向雙厲一努嘴說:「這幾位不識好歹,反使老朽枉費唇舌,嘿嘿嘿,老朽倒要看看憑他幾塊料,能不能闖上昆崙山!」陰魔又向小四傑四大天王擺擺手說:「就請八位朋友,準備下手,讓他們一個也漏不了網,一齊橫屍星宿海!」這一句話非常陰毒,崆峒派人正合心意。
三秀豈肯示弱,青城派也以劍法聞名武林,三秀各各拔出長劍,準備和群魔來一場痛快廝殺,朝霞子卻冷笑喝道:「玄默老兒,咱們把話說在前面,彼此點到為止,若在下這一方勝個一招半招,就請把路讓開,任憑某等登山。若在下這一方落敗,用不著再說,雙隱和青城三位,一齊退回四川,在下等永不在江湖上出現!」
雙隱和青城三位,雖無深厚交情,卻彼此聞名欣慕已久。玄默老人,眼中眨著異樣光彩。嘿嘿笑道:「承蒙雙隱劃下道兒,老朽敢不如命奉陪!不過這兵器無眼,各憑本領,見個真章分曉,用不著說點到為止的話。」
陰魔話下,含有使人難堪的威脅之意,三秀如何肯口上輸了銳氣,慕容含有厲聲叱道:「那爾等是要見個你死我活,血拚到底了?好!三秀無論刀山劍樹,全都接著你的!」話音甫歇,三秀雙隱五隻劍已凌空飛舞起來。
玄默老人以肉掌迎敵林中秀,崆峒冷陽子則單劍接住朝雲子,陰山雙厲分戰水也秀慕容含秀,崆峒小四傑依舊把朝霞子圍住廝殺,剩下的四大天王,各執外門兵器,分立四方,神態卻頗為鬼祟。
剎那間掌影繽紛,劍虹翩翩,掌劍激起的嘯響,呼呼霍霍,但見人影勝躍迴翔,各施展開本門絕招。
青城上清三十六天罡劍法,非常輕靈曼妙。
這時,天已入夜,下弦月已高掛林梢,光線尚不昏暗。
雲貞不由見獵心喜,自協下解下兩支毒龍角來。
荀際拉住她的玉腕,笑說:「這兩天來,我正為你和涵妹細心籌劃一套毒龍角招式,否則單有龍角,你又如何運用?今夜參觀了青城派上清天罡劍法,專以劈刺點划見長,不由使我把想出的招式,融合了他們的精妙之處,而且——」
雲貞笑說:「那你就快些比劃比劃,先教給我,不要讓涵妹搶了頭籌,她人比我聰明,一定一說就會。」
她又問:「你想出來的一定巧妙無比,還而且什麼?」
荀際正色道:「單是招式巧妙,貫注不上體內真力,仍然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所以我特為配合太乙三元行動的法式,兼采玄功的反射彈性,使它特別合乎你的本身功夫,涵妹學它反而弄巧成拙呢!」
雲貞欣喜無限,跳躍著道:「荀哥哥,足見你對我特別好了!快教給我,我要拿這些魔頭喂喂招兒。」
荀際笑說:「那有這麼快,現妙現賣的!」
但是他仍然難卻情妹的要求,就在遠處一式一式用手比劃起來,荀際湊了十二個招式,卻暗著三十六個變化。
雲貞任是聰明絕頂,也一時難於全部領會。
她嬌笑著,就揮舞起來那一雙龍角,一式式照樣比劃。又問道:「很好,只不知這些招式有什麼名堂沒有?」
荀際被問得怔了一怔,末后才笑了說:「招式名堂,慢慢再想吧!只求實用,何必錦上添花,取些花胡哨名子!」這時,場中劍刃交錯,鏗鏘之聲不絕。
面正搏鬥得火辣辣的性命交關,而荀際卻和雲貞,興緻勃勃的傳授著一套角法。突然雲貞身後噗噗一聲嬌笑。
小涵的爽朗聲口喝道:「哧!原來跑到這兒避開別人,私傳本領,可讓我捉住了!」雲貞正雙角一上一下,凌空比擬著攻向假想的敵人。
雙角閃電一般刺了上去,雙臂風車兒一般,突然交互一錯,角尖上劃過了兩縷銳風,她笑呵呵跳起來道:「這一招的妙處,我完全了解了,應該叫它『顛倒陰陽』!」
荀際看見小涵來臨,不由走了過去,握住她的柔荑道:「涵妹,我可沒對你藏私,偏心她,我另想一套角漢,贈送給妹妹做你生日的賀禮。七月巧日,不是妹妹生日么?」
小涵嬌靨微暈,笑說:「不敢當不敢當,不過剛才這十二招,我也看會了!」
雲貞扳著她的秀肩,廝鬧著道:「我不依,你偷偷跑來偷聽我和他說話!」
小涵呵呵大笑說:「奇怪,你倆還有什麼體已話兒,不能給別人聽的?」
荀際突然低聲喝道:「請妹妹們稍待片刻,魔崽子們要使壞主意放惡毒的暗器了,待我過去把那幾個嘍羅招呼一下!」
雲貞和小涵妙目望去,果見站在四個角落的四大天王,已各自懷中取出來個形如燕子的小巧物件。
荀際的身形,已瞥然而逝。
小函點頭讚歎她的心上人,身法奇詭飄忽,不可捉摸。卻見場中林中秀和玄默老人,已狂叫如雷,一連的對了三十餘掌,雙方功力比起來,林中秀略弱了一半分。
而玄默陰魔鬼毒的烏金掌,揮掃如風,卷撞過來的掌風勁力,逼得林中秀踉蹌後退不已,僅賴輕妙劍法自保。
雙厲和水也秀等,卻是棋逢對手,鏖戰過三百餘招,依然不分高下。冷陽子和朝雲子也恰好扯個平手。
朝霞子也被小四傑聯劍合攻,逼得手忙腳亂。
林中秀一個金鯉倒穿波,倒縱丈余,躲開玄默人一招「疾雷破柱」,突然望見側面的順雨天王馬三立手中正端著個鐵燕子,準備向他打出。不過馬三立似有顧忌,同是左手捏著火摺子,尚未點燃引線,林中秀估料必是烈性火器。
他一個箭步,反向馬三立身旁縱去。
玄默陰魔冷哼一聲說:「青城掌門哪裡去!再接老朽幾招!」
玄默老人身形如電,也向這邊給來,又喝道:「馬三立,為何還不下手?」
林中秀逼近馬三立身測,方和發現了一椿怪事。
那位順雨天王,雙目直瞪,兩隻手端著鐵燕子準備發放的姿勢,卻凝立不動如同木偶,嘴角上竟流出兩道涎沫。
看樣子不像中了風邪,臉上似乎痛楚難堪,肌肉輕微抽動不已。玄默老人幾乎是同時縱至馬三立身旁。
玄默老人看出有些邪門,不由怒吼道:「是何方高手,暗算了七陽金霞門的朋友,老朽玄默生在這兒恭候大駕,賞老朽個臉,彼此談談!」
四周只風聲獵獵,並無人聲應響。
玄默老人也是數年潛修的一流老手,雖掌了邛同派門戶,卻是不懂馬三立是被人用什麼手法制住的!
他掉轉身軀,向馬三立身後一片密林,用耳搜視。
口中不由驚呼:「奇怪!這是什麼封穴手段!」
林中卻微微響起一疊沙啞蒼老的聲音,冷冷道:「無知蠢物!邛崍開派大邛子,比我老人家班輩還晚一輩呢!你也配和我談談?不過附近倒另有相當高明的人,使我老頭子頗感興趣,不得不和他周旋一下!」一疊話音過後.林中又恢復了寂靜的狀態。
玄默老人真不相信,武林中還有比他師祖大邛子班輩更高的人,活在世上。假使真的此人和派祖師大邛子同時並世,那簡直是不可能有的事!大邛子已死去八十多年了。玄默老人一時怔在那裡,忘了再向林中秀撲攻。
言時,巫山雙隱,一看當場形勢,無法取勝,而崆峒派人又惡狠狠的尋仇廝鬥,糾纏不休。結果徒落個兩敗俱傷。
雙隱互相一遞眼色,準備抽身退走。
朝霞子長嘆一聲,喝道:「二弟,群魔亂舞,咱們無力降魔,只有埋頭深山,再求精進,他日再來爭雄武林吧!大冰岩不是我們去的了!」
於是雙隱,各仗劍猛攻了兩招,扭身雙雙縱退,掉頭如飛而去。崆峒小四傑和冷陽子如何肯舍,也隨後急追。
冷陽子竄過調風天王周鍾勛身旁,奇怪他已連用嘯聲打過招呼。這一尊天王竟瞪著眼讓雙隱逃走,不放毒火暗器鐵燕子?
他喝道:「周鍾勛,你為何不幫幫忙攔住他們?」但是周鍾勛口流涎沫,僵立不動。
周鍾勛面上肌肉抽搐,舌僵齒噤,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冷陽子略為緩了一緩,小四傑已當先一涌追下去了。
冷陽子惟恐同門有失,不及細看這一尊天王,究是中了風邪,抑或被人制住,也匆匆如飛追去。
戰場上只余青城雙秀,還和陰山雙厲惡鬥方酣。
玄默老人怔了一陣,卻見林中秀也遲疑著凝立調運元氣,玄默老人猛然醒悟,敵方已臨潰敗邊緣,豈可輕易放過。
他猛一旋身,雙掌分出,向林中秀周身要穴拍去。
林中秀卻以極快身法,側身橫躍,他竟欲招呼青城同門兩位師弟,見風收帆,全身而退,他已不願再拼下去。
身後玄默老人卻又似餓虎撲羊,旋風一般猛襲過來。
林中秀只好回身迎敵,玄默老人楞伽邪功已臻極峰,峨嵋不孤道婆,尚難對抗,林中秀自然也處處受逼。
他已不敢現和陰魔,對掌打拚,長劍閃起一蓬青影,讓往周身要穴門戶,旋身游斗,林澡秀身為青城掌門,功力也有相當造詣,一時尚不易落敗。他遠遠向水也和慕容含秀高聲急叫道:「兩位賢弟,我們技不如人,何必苦鬥不休!不如歸隱青城,暫時收鋒芒,以待時機到來,再向他們討還公道吧!」
水也秀卻憤慨地叫道:「大哥不可氣餒,這兩個魔崽子,再有三二十招,准可把他們料理下來!明春還要赴少室之約,豈可甘心退出武林?」
他們把剛才說出口的話,非常重視,這是武林人物千金一諾的風度。林中秀也雄心頓起,勉強抖擻精神迎戰陰魔。
恰在這時,空中一疊蒼勁沙啞笑聲,喝道:「薛瑤、墨琪,你這兩個孽障,敗壞陰山派令譽,還不與我伏罪受死,更待何時?」話音未了,已翩翩凌空而墜,飛落下來一位枯瘦如柴,身長八尺開外,鬢髮如銀的老人,一身古銅色鶴麾,手中卻搖著一柄羽扇。
老人臉上皺紋重重疊疊,看去年紀必在八九十歲以上。
只一雙星目中,朗如電炬,射出無比威嚴的光彩。
陰山雙厲彌睹這位老人降落當場,不由哧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雙雙周身顫抖不已,老人又冷冷叱道:「孽障,還不認得陰山開派祖師么?你師傅平日如何教導你們,你等竟倒逆施,闖出十二魔的字型大小,該當何罪?」
雙厲可不敢再倔強了,各自一收兵器,垂頭喪氣的走到老人面前撲通,雙雙跪下去,叩首不止,叫道:「弟子們不知祖師駕臨,未及遠迎,望求您老人家恕罪。」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也大為吃驚。
以陰山雙厲的身分,竟然他們還有高兩輩的師長。
老人自稱陰山開派祖師,算算行輩,年齡當在百歲以上,但是武林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一門陰山派。
他們又看這位羽扇綸巾的老人,臉上正氣凜然,雍容肅穆,顯出十分莊嚴高古的風範,而老人責斥雙厲,顯然不以他們的行逕為然,雙秀自不便干涉別人門派的事,又見林中秀已堪堪落敗,險象環生。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遂一同縱過去,合力抵敵陰魔。
羽扇老人冷冷喝道:「孽障,休再花言巧語,欺矇師長!按本門十二條戒律,你倆罪在不赦,我老頭子不忍不教而誅,現下還有件事讓你倆去做,待把事辦妥,隨我回陰山,面壁十年反省已過,以觀後效!孽障們起來吧!」
雙厲又速速叩首,恭身應了聲是。
老人正眼也不看在打鬥的四人一眼,卻目先掃視四周較遠之處,並且似乎傾耳細聽什麼,喃喃自語道:「好俊身法,我老頭子都沒抓住你的影子!」
又冷哼一聲說:「老頭子獨門封穴手法,你又從何學得?」
他又擰立少頃,震喝一聲:「孽障,快隨我走!」
老人袍袖一卷,竟把雙厲呼悠悠卷得一直向前飛去。
而老人古銅色身影一晃,瞬息之間消逝在黑暗中。
原來荀際發現場子四面的四大天王,取出惡毒暗器鐵燕子,又要用火摺子點燃引線,料是火藥製造,爆烈性東西。
他怕正派人士遭受不測的暗算,遂囑咐了二女一聲,以極快的身法,繞場一周,把四大天王一齊封制了穴道。
荀際拍活崑崙竹友等穴道之後,就澈悟了代子午封穴手法的妙用,這時,他就試試這等手法,果然得心應手,四天王覺腦後冷風微動,似有幾根手指,在腦後輕輕印按下去,就都氣血凝阻,四肢僵直,不能動彈了。
荀際做完這件事之後,就聽見暗中有人驚詫發話,他又看見一道古銅色瘦長身影,自遠處凌空飛掠而來。
此人身形在夜空中,一瞥即現,快速無比。
荀際看出他輕功已達最上乘神化境界,猜測不出是何方高手,而此人說的話里含意,似乎要會自己。
他不願暴露身形,遂急急縱向二女身旁,招呼雲貞和小涵急急離去,一同折回他們安札帳篷的小丘上面。
荀際暗中援救了青城三秀、巫山雙隱,卻不願別人知道,只覺自己繼承隱者遺志,應該衛道伏魔,扶弱抑強,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冷萼迎住向那邊的情形,凌姥姥側耳一聽說:「好像戰鬥已經終了,正派人士沒有吃虧吧!」
雲貞驕傲地笑說:「有我荀哥哥出場,魔崽子們還能討了便宜去!」
小涵笑著逗她說:「荀大哥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哥哥,你別叫得太親密了!」
冷萼也含著一腔嫉意,不由冷冷微笑。
雲貞扭住小涵廝鬧說:「我就怕涵姐這一張嘴,誰也說不過她!」
凌姥姥卻笑嘆了一聲,她心中不知為什麼,泛起了一絲甜蜜的味道,彷彿荀際就是當年的長孫渺,荀際享受著三個女孩子的熱情蜜意,她也異常快活。姥姥慌忙抽開身,鑽入帳篷裡面,讓他們四個年青人多快活說笑一陣。
人到了老年,混在年青人的行列里,是會顧影自慚的,冷萼只以充滿了柔情的眼波,丟向荀際。
她不是不善於說話,而是養成了那種性情,覺得只要靈犀相通,用不著多說什麼。幸而荀際也答覆了她一個含有熱情盼眼胱,而且微含笑意,彷彿讚歎她的高雅出俗,荀際的話非常中肯,又常常要言不煩。
因此,冷萼仍以為荀際和她的性情極為相似。
雲貞的活潑跳躍,小涵的落落大方、文雅的談吐,以及冷萼的孤芳自賞,三個完全不同的性格,絕世的天香國色。
宛如三種不同的花朵,搖曳在他的周圍。
蘭芬桂馥,她們都沒有世俗女孩子的靦腆之態。
荀際卻為那個本領高不可測的羽扇老人,大為擔心。他自出道以來,還從未見過那種絕頂身手的高人呢!
荀際封了四天王穴道之後,急急帶著雲貞們離開當地,所以不曾參觀最後的一幕,也就無從得知羽扇老人是陰山派開山祖師了。他盤算著此人必然垂涎大冰岩的藏寶,倒是一個很難對付的高手!
她們三個,卻歡笑談論不止,而且事事都請教荀際。猛然小丘下面一道高大的身影,電閃一般飄了過去。
荀際耳中已隱隱傳來一疊極清晰的低微語句:「小子!不要沉醉在溫柔鄉里了。大冰岩上已到了一位武林百餘前的怪傑,還不趕快前往大冰岩,此人先到一步,劍訣還有你的份兒?老衲再警告你,別讓那三個黃毛丫頭,把你搞昏了頭,消沉壯志,自誤前程!」
荀際一入耳,就聽出來魔聖瞿曇長老的口音。
魔聖既不願在此時現身,他也不願過去請教他。
魔聖又以傳音入密的內功,送來幾句極為嚴厲的話:「姓荀的!切記阿羅女芳蕊丫頭,是最愛你的女孩子。你如敢辜負了她,先和別的女孩子打交道,老衲可要對你不客氣了,兩個月後,老衲一準把她送上尊府,小子,記住,老衲從來是說一不二的!」
這一篇話,卻使荀際大為不快。
芳蕊固然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但是你瞿縣長老,又有什麼權利,禁止我和別的女孩子打交道。
荀際估料芳蕊必隨在瞿曇長老身旁,他正盤算著,應不應該追上去和她談談,雲貞又添了些枯枝敗葉。
那一堆火,又熊熊燃燒起來。
小涵道:「雲妹妹,弄這麼旺的火,提防被魔崽子們望見了,多麼討人嫌!」
雲貞嬌笑說:「怕什麼,來了待我用毒龍角,把他們打發回去!」
正說時,噗噗一聲清脆的笑音,起自左側暗處,小孩聲口叫道:「荀師哥,久違了!啊呀,周相公原來也是一位姐姐!」
隨著話音,跳出來個十四五歲俊秀玲瓏的半大孩子。
正是多日不見的小師弟公孫隱。
雲貞呵呵嬌笑,嗔道:「又是你,躲在暗自搗什麼鬼!隱弟弟,是不是你把丐幫金龍符塞在我身上?你真是淘氣透頂了。拿去璇璣玉圖,險些沒把荀哥哥急壞,把玉圖交回來吧,否則我可不能饒你!」
公孫隱向荀際長揖問好。
他裝出大人的樣子,但是一扭身卻向雲貞扮個鬼臉道:「貞姐姐,你別罵我,不是我乾的。不過璇璣玉圖不久就還給師哥的。用不著你著急呀!」
荀際含笑搖搖他的的:「那師弟當然知道取走玉圖的人了,你自獨樹鎮帶走金龍符沒出什麼亂子吧!你可知葉紅紅已被滄波叟帶往終南石室?」
公孫隱笑說:「我一切都明了,我還會過她一次。」
雲貞取笑說:「誰是她,她是誰?」
公孫隱臉兒急漲得通紅,道:「貞姐姐,你是明知故問呢!」
小涵也笑道:「我看隱師弟很懂事,他小小年紀做事倒很精明強幹!你荀師哥還怕你不知道滄波叟帶走紅紅的消息,不料你——」
小涵望望雲貞,彼此會意,呵呵大笑起來。
笑得公孫隱更為尷尬.他說道:「不理你們,老是拿人開心!我還有要事待師哥呢。師哥,你別生氣,送回金龍符和拿走玉圖,都是我師傅做的事,師傅因上次我帶回三寶口訣,和玉圖抄本,仍然有些地方參悟不透,必須把原圖對照一下。至於師傅為什麼不肯跟師哥相見,大約是為了你的同伴很多,說起來不大方便吧!」
荀際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師叔拿去參詳玉圖妙蘊,我怎敢怪他老人家。再問你丐幫滿天星黃驥,可曾到過大空峪,大空峪又在何處?」
公孫隱笑道:「回頭取了劍訣,我帶師哥去大空峪玩玩,師傅已連夜前大冰岩,據他老人家說,此次守候劍訣的好手很多,要師哥去做一把幫手,長孫師伯去世,師傅不勝悲悼,他認為師伯只有這一件遺忘,必須把它做到!那叫化頭兒怎會找見大空峪,是我在西寧衛遇見他的。」
公孫隱又說:「師哥,事不宜遲,就請你即速前往大冰岩吧!不過我可飛越不上去那道玄陰冰川,只有望洋興嘆了。」
荀際忙說:「師叔既然吩咐下來,我當然不敢怠慢。一待天亮就一同登山,還有華山一奇凌姥姥,也和我們一道來的。」
公孫隱小眼珠翻轉著,道:「師哥,你帶著她們,怎不怕誤事?」
雲貞氣得撅起嘴來,道:「隱弟弟,你還來干涉我們!明天我和你比比功夫,看誰上得去大冰岩?周姐姐都是凌姥姥的徒弟,人家也不連累我們,你亂說一氣,豈不怕人家討厭!」
公孫隱也和雲貞爭論盧來,荀際從中勸開這兩個大孩子,又向公孫隱道:「師弟怎能找見了紅紅小妹妹?可曾和滄波叟發生衝突?」
公孫隱搖搖頭說;「我本從藍關折返長安,不料中途被丐幫北支一夥人聲勢洶洶,向我追討金龍符,越打他們的人越聚越多,不得已向荒僻的山谷里躲避,大約是西坪口附近,無意中碰見了她,她師傅滄波叟已經離開了終南石室。」
雲貞笑問:「你見了她,你們兩個孩子該打打鬧鬧不得開交了!你和荀哥哥鬧翻了紅葉山莊,她會不怪你?」
公孫隱臉一紅,扮個鬼臉嗔道:「別胡說,我和她說的是正經話。」
冷萼也冷笑出,說:「怪事怪事!你倆又有什麼正經話可說!」
大家打趣了一陣,公孫隱雖然刁鑽,但也應付不了三個錦心繡口的姑娘,幾乎氣得發急起來。
荀際又和小師弟,細商明天攀登大冰岩之事。
凌姥姥也提出許多意見,毒婆子曾告訴荀際群魔盤踞的地帶,並告訴他只要越過星宿海,另外還有一條僻徑,可至玄陰冰川之下。勸他不必和群魔廝拼,因為如此反被群魔纏住,誤了正事。
他們討論了一陣,方各自就寢。
次晨,曉霧朦朦中,六匹馬又開始向西南方崇山峻岭賓士,他們斜斜抄越星宿海的側面。這些崎嶇荒涼地帶,並沒有路徑,一路荒林宿奔,由公孫隱借乘雲貞的坐馬,當先開路,雲貞和小涵並乘一騎。
他們的騎術本不十分老練,全仗著一身輕功,控勒坐馬,登山涉水,爬高竄低,只苦了那六匹馬。
山路越走越發險陡,翻過兩道低嶺,已接近昆崙山腳。噶達素齊老峰和察玲瑪峰,並峙天外,只見兩根玉柱擎天而峙。
兩峰高達數十里,山腰以上終年積雪不消。
遠遠望去,只能見一簇冰雪堆成的峰尖。
回視草原上,湖泊縱橫,碧波蕩漾,風景分外美麗。
他們無心賞沿途的風光,提心弔膽的一直向兩峰邁進。比及入谷口之後,危峰絕嶺,環抱交錯,反而望不見那兩座主峰。他們沒想一路走來,群魔竟然未在這條路上,布有椿卡。
其實空亡叟和崆峒邛崍兩派糾合的邪道人物,再多也不過三十幾位,如何能把浩大綿亘數千里的昆崙山,每一要隘都把守住?而前往玄陰冰川下面玄陰崖的路徑,左右兩側和正面,都有山勢陂度較為緩慢可以攀登之處。
也就是可分三面攀登上去,而靠東邊這一帶,山勢尤為險惡峻峭,群魔人手不敷分配,就把這一面忽略過去。
六人走了一程,山深林密,一線烏道盤旋而上,坐馬已無法爬上去了,前去直線上升,距離噶達素齊老峰已很近了。
這時,一片雷鳴般震耳的巨瀑奔瀉之聲,遠遠傳來,卻望不見巨大的溪流所在。他們把馬匹安頓在一個隱僻的山凹里,入口處劈倒許多碗口粗的樹木,連枝帶葉,密密插入地中,宛如一帶木柵。
他們的帳篷,十分笨重,就支在裡面,以備回來時過夜,這時不過已末時分,眾人吃些乾量野味充饑。
紅日當頭,而山頂罡風,依然拂面生寒。
六人老少不一,但都身懷絕技,任是削壁峭岩,他們無不直翻越而上。剎那間翻上了一座峭拔的峰端。
仰面望去,那兩座高出雲表的冰雪峰尖,宛如水晶雕成,映著當頭紅日,幻出種種耀眼的瑰麗異彩。
白雲片片,不時橫鎖著山腰,山腰以下,依然翠綠如滴,當前又是一座峭拔的峻岭,實際就是玄陰崖的側面。
上得峰端,方覺腳下這座峭峰,不過是攀登噶達素齊老峰的一個渺小的踏腳石,和對面玄陰崖之間,隔著一條數十丈寬的無底深壑,而深壑之中,澎湃洶湧,怒吼奔騰著一條巨流。白浪滾滾,竟然無路可以橫越過去!
但另有一片巨流奔騰,砰轟唿喇喇的巨響,聽去依然還有一段不算近的距離,顯然與峰下溪流的怒吼聲,交相應和。
公孫隱在前面嚷道:「毒婆子不安好心,這麼寬的山洞,怎能凌空飛堵塞?這條路只是死路一條!」荀際徐徐走近崖邊,向四面望去。
果然他們攀登的這座峭峰,孤零零的拔起在幽壑之中,似乎四面都無路可下。他心裡也不勝狐疑。
荀際沿著削崖繞行了半個弧形,方才發現,這一面有一處峰壁中裂,山洪衝陷下去一個數尺寬的水槽,直達峪底,清洗仍然汩汩滑下注。
他招手叫道:「路在這裡,可以下了。」
於是荀際首先看準了可以落腳的峭峻危石,宛如大鳥飛翔一般,飄然而墜,而且疾如隕星,轉眼已至谷底。
眾人隨著他選擇的路徑,相率縱躍而下。
至於那條寬達三十多丈的巨溪,水中尚有不少突露水面的石尖,正好做了踏腳石,他們一縱數丈,轉眼越過對面。
於是又緣著峭岩削壁,手攀足拊,施展猿猱功,攀援縱躍而上。像他們的上乘輕功身手,只是手或足稍有借力之處,就不難竄了上去。但是這面的懸崖削壁,高達數百丈,荀際真氣充沛,一口氣就縱升上去。
凌姥姥就略感吃力,三女和公孫隱,功力較遜,卻賴年青精力旺盛,身體輕巧,然而已累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荀際一個「大鵬出雲」式,縱上了玄陰崖的東側,崖頂數千年蒼松古柏,布滿了這一片數十畝方圓的地段。
又被堀立的怪石,隔起一帶石屏,荀際隱約聽見石屏那面有許多人,高聲喝叱,聲口都非常蒼老,也較為陌生。
荀際見他們爬上來的這面削崖邊沿,坡勢異常險陡。就扭回身來,接應她們,以防魔頭們隱伏在側居高臨下,暗下毒手。
猛然側面一疊蒼老低沉的怪笑聲,如同梟鳥夜鳴,老婦人腔口喝道:「姓荀的小子!竟能找見這一條僻徑,躲過了下面三道暗椿,小子你真能幹!老身正盼望你自己送上門來,一雪本派同門參寥,一非二子身死爾手的血仇,小子接掌!」
話首起處,一篷狂濤駭浪般的勁風,已自側面松林中橫卷過來。三丈開外,立即浮現了個駝背白髮的老婦。
老婦瘦骨支離,手如鳥爪,已凌空飛撲過來。她以左手發出六陽神功,右手中的龍頭鐵拐杖,也猛地攔腰橫掃而來。荀際一看,來人正是崆峒派鐵心婆子。
他含笑旋身側縱,縱出丈余之外,讓開冷無非來勢凶勇的掌杖兩招。荀際拱拱手說:「鐵心大師!上次崆峒玄鶴嶺上,你不戰而卻,想是替參寥二非二子料理後事去了,在下不得已和微子冷陽子他們隨便走了幾招。今天既在玄陰崖上狹路相逢,在下沒別的話說,任憑你付還公道就是了!」
鐵心菩薩一招撲空,正待繼續惡撲上去。
突然崖邊人影一晃,縱上來個十六七歲的絕麗少女。她認得是荀際的情人歐陽雲貞小姑娘。
雲貞已累得筋疲力盡,翻上崖頭之際,嬌軀一陣搖晃。冷無非歹念立生,她猛一旋身,單掌運足六陽神功,卻向雲貞迎面推來。雲貞啊呀一聲尖叫,她一時運功不及,無法還手,又站在斷崖邊沿,勉強向右面橫竄了八尺多遠。
噗的兩聲響,她百忙中仍然硬運真功,發掌護身,所以被鐵似婆子掌力掃上是,略能以玄玄功妙用,把冷無非掌力,卸震回去大半,而且她已讓開了正面,所遇上的只是鐵心婆子一掌真力的側鋒,威力較小。
饒是如此,雲貞還是被震得一個倒栽蔥,翻下崖去!
荀際一看,雲妹妹這一震下崖去,還不摔個骨肉粉碎,他來不及和鐵心婆子拚鬥,嗖的凌空電射而起。
荀際以八羿搏風式,奇妙的輕功身段,平平掠下崖端,荀際飛出的速度快如電閃,一轉眼已追及了雲貞。
雲貞的嬌軀,正冉冉下墜。
冷無非獰笑大喝道:「好小子!老身連你也成全了吧!小子還不納命,更待何時!」她掠身縱向崖邊,正待向空中飛旋的荀際發掌狙擊。
不料身旁一聲大喝:「冷婆子,休施暗算,老身可難容你猖獗了!」
話音甫出,一大蓬旋飈激流,呼隆隆已向她身邊捲來。
冷無非不及撲襲荀際,慌忙旋身錯步,四掌相迎。
立即看見對面站的正是華山一奇凌姥姥。
冷無非的六陽神功,自進入少陽法洞之後,精心潛研石像上的法訣,數十年煉不通的地方,一旦豁然貫通。
所以武林內功名手往往煉上幾十年,不得門竅,一經高人指點,就可一通百通,功力精進不少。
否則,鐵心婆子的功力,是遠遜於凌姥姥的。
這時,雙掌交錯之一砰然響起一聲爆震。
凌姥姥只退後半步,鐵心婆子竟搖搖晃晃,震退了兩丈多遠,而且感覺心跳氣涌,逆血上翻。這時自崖邊又縱上來兩個少女,和個十四五歲清秀玲瓏的少年,正是冷萼、小涵和公孫隱。
荀際凌空追及雲貞,一把撈住了她的嬌軀,左手震空猛拍,借著一拍的回震之力,挾起雲貞,又一式「潛龍升天」拔起數丈。借勢往前衝去,左手向崖石虛虛一抓,一安,又借力拔升上去,三四個拔縱,就翻上了崖頂。
小涵公孫隱等都圍了過來,急急問雲貞:「妹妹受傷了沒有?」
雲貞卻霍地跳了起來,笑道:「好險,幸虧荀哥哥救了我,憑她也配傷我!我要找她較量較量!」她把一雙毒龍角,取在手中,就要跳過去動手。
荀際一把拉住她說:「雲妹妹不要亂鬧,凌姥姥還怕打發不了她。」
這西面石屏,岩石有許多缺口,他們說話時順便自缺口中向那邊望去。這時巨流崩瀉,呼隆隆震耳如雷。
聲音激蕩得岩穴迴響,宛有地動山搖之勢。
他們可以遠遠望見玄陰冰川的出口瀉處,寬達五十餘丈,自兩面筆立的雪岩冰嶂之中,滾滾而落。
此際冰川積雪的上怪融化掉,挾著無數大小冰塊,和冰川上游飄浮下來的雪層,怒卷而下,撞落千丈深峪中,所以聲音驚天動地,非常駭人聽聞。石屏那面,是崖頂一片平坦的地段。
北面一排站著四個星冠羽衣的老道士。
南面地面略狹,站著玄默陰魔,和個怪發蓬鬆的獰丑老頭,竹竿一般的瘦長身材,正是老魔空亡叟。
北面的四個道士,荀際只認得其中兩位……武當派的任靈素和靈純真人,其餘兩位衣飾相同,料也是武當七真中的好手。他們一色藍緞道袍,背插古劍,劍把上黃穗紛飄,都氣度清逸,太陽穴隆隆鼓起。
另外的兩個黑癯道士,正是武當派七真中的靈源和靈詮真人。靈詮真人在武當派中,功力僅次於掌門公孫靈壽。
他正以爽朗的腔口喝道:「空亡老兒、玄默生!你兩位攔住玄陰冰川的通路,是何道理?」
空亡叟笑嘿嘿,神態極為倨傲,仰首望天道:「玄陰冰川,鵝毛難浮,飛鳥不渡,老夫乃是一番好意,奉勸武當派你這四個牛鼻子,不要枉自送掉性命!」
靈源真人怒叱道:「簡直是無理取鬧,憑你空亡老魔的道行,也不見得高人一等,你這一點好意,貧道心領就是了,快些閃開路!」
靈素真人也發話叱喝,武當四真,豈肯向空亡老魔屈服!不過玄陰冰川,長達十餘里,中途沒有歇腳的地方,煉成功人內功抵達上乘階段,本可登萍渡水,踏雪無痕,但全憑提起一口真氣,支持十餘丈寬的水面,尚不吃力。
若一口氣行十餘里之遙,那就非有最上乘的內功火候不可了。靈詮雙真年前敗於隱者掌下,不曾試上一試。
雖自問不準能上得去大冰岩,但卻不能向老魔示弱。
靈詮真人又舉舉手說:「空亡老兒。不必危言聳聽,咱們就各憑本身功力,縱上玄陰冰川,先上去的為勝,輸的一方,不許爭奪劍訣,自動退出這場合以外,何必盡在這兒兇殺惡鬥,讓別人漁翁得利,搶了先著?」
正說時,一道黃影閃過,此人竟從樹梢飛越而過,疾如流星,武當四真和對面的空亡叟玄默人,不由齊齊聲驚叫起來!
荀際和三女公孫隱,也頗感驚奇。
空亡老魔只顧攔截武當派四個道士,不防別人已自他頭頂飛了過去,也算是顧此失彼,坍盡了台!
但一剎那間,林梢之上,又如風馳電制般,飄過了另一道龐大的藍色身影,先後兩人,身法都快到了極點。
武當派道士和兩個魔頭,空自紛擾、發急,卻連這兩人的面貌,都沒得清楚。不過以兩人的超人輕功身段看來,必是武林頂尖好手無疑。靈詮真人,又呵呵一陣冷笑說:「貧道奉勸空亡老兄,趕快前往大冰岩方是正理,正不知有多少武林好手,已搶在你前面了!」
他話中暗示嘲諷之意,你空亡老魔已攔不住別人前往大冰岩,還不認栽在此稱什麼雄?空亡叟不由臉色漲得潤紅。
老魔偏頭心中念頭如電一轉,靈詮真人的話頗為有理,但是他仍不願和四真打賭,讓他們過去,遂撮振起丹田之音,凄厲無比的發出一聲長嘯。武當四真不測他的用意,立即留心提防他有什麼詭計,向四周望去。
空亡叟嘯罷,回顯玄默老人說:「黑老弟,武當靈詮牛鼻子非常倔強,過去把他打發掉!一對一和他較量較量,老人已發嘯招呼他們來此,不能讓他們有任何人越過玄陰崖去!看來守在哈里流茲坂路上是毫無用處,那邊還有一起兒已自捷徑抄來此地了。」
玄默陰魔用目向石屏正面溜了一眼,也點頭說:「老夫二次打出邛崍派旗號,也正想會會八大正派高手!」他又低低附耳告訴寬亡叟,道:「那姓荀的小子來了,務請哥注意!這小子練成青罡神功,非比等閑!」空亡叟也一雙閃電也似目光,飄向石屏東面。
空亡叟仍仰首向天,傲然自負的道:「那小子沒多大氣候,碧筠別墅,老夫曾賣過他一記通天紫霞掌,他並沒閃躲開去,不足為慮,鐵心婆子將可以對付得下。不過來的丫頭們不少,哦!還有華山一奇凌婆子呢!她那獨門摩訶薩神功,倒未可輕視!」
玄默老人腳步微動,人已飄向前去。
他迎住武當靈詮真人,嘿嘿狂笑道:「牛鼻子休得賣狂.如想越過玄陰崖,請先會會老朽!否則,這塊地面,就是你武當派雜毛埋骨之地!」
玄默老人說著,一雙毛茸茸烏黑的巨掌,已作勢欲撲。
靈詮道人嗆的拔出,一口松紋青霜名劍,袍袖抖處,』劍尖已挽一片青虹光彩,真武劍法的第一招——「玄武化身」。
這一招封守之中,富有攻勢,看去柔弱無力,虛虛在身前划著許多圈兒,實則由這一式演化下去,真力立即涌注劍端,不惟便變化莫測,而且劍上青光暴漲,威猛無倫。靈詮真人已知不能善了,也存心和玄默老人一拼,出手便是內家絕招。
兩人一掌一劍,漸漸走到一起。
雲貞在石屏缺口處,伏身看了一陣,笑說:「荀哥哥,他們要認真動手了!討厭,那個怪老頭攔住了去路,不然我們豈不很快的就找到了玄陰冰川!」
這面,鐵心婆子咬咬牙,調息一遍,倏又翻身縱來。
她向凌姥姥怒喝道:「二十年前,武林二非,倒也不懼四聖三奇,凌婆子你為何和姓荀的小子一鼻孔出氣?快些閃開,讓老身會會他!」
凌姥姥冷笑叱道:「冷無非!我先問你一句話,你崆峒一派甘心依附空亡老魔,莫非寡廉鮮恥,為虎作倀?至於荀小俠,乃長孫隱者高足,已得玄門真傳。在貴派少陽法洞,已掌劈你一派掌門,你想找還公道,完全是夢想。不過自取滅亡而已!老身奉勸你及早回頭,不要倒行逆施,把崆峒一派令譽,付諸東流!」
鐵心婆子以為剛才一掌,把荀際逼退,荀際的功力未見高到哪裡去?至於參寥一非二非,是否為荀際震斃,尚未可知,所以她急於和荀際見個真章,偏偏凌波一奇阻止了她,更不勝暴怒。
但剛才對掌之下,凌姥姥內力之深厚,顯在她以上.所以心中略存畏懼,她臉上青筋暴起,眼珠轉了兩轉。
鐵心婆子也見西石屏四面,武當派四真與空亡叟喝叱的話,知道老魔無暇分身來這面應付凌姥姥。
她心裡暗生毒念,三奇的英名,原在二非之上,武林中人,無不爭名好勝,鐵心婆子更是極工心計的人。
她一想:「何不趁此良機,先把凌波一奇收拾掉,從此可能在武林樹立一番威名!」她又恨以前沒有獲得六陽神功心法,以致白白蹉跎了半輩子,若早幾年得習六陽神功,現在還不已獨步一世,武林惟我獨尊地了!
鐵心婆子暗暗扣了一蓬少陽神砂。
她最近才把所余的化骨錯肌粉,另用蠟質塗在少陽毒砂上面,仍恐自己染上劇毒,把少陽神砂裝在特製的蠟丸之中,蠟丸質料極薄,只要以內功手法震出,在命中目的物之前,即自行爆為粉碎,本身自不致誤受其害。
而化骨錯肌粉雖含劇毒,卻無法透過蠟丸之外。
公孫隱人最精伶,他向荀際喊道:「這面諒也可以走向玄陰冰川,何必盡看別人纏鬥,眼前這個女駝子,不是凌姥姥一掌就把她撂開了么!」
他又驚叫道:「駝子要弄鬼!她從身上摸出一把東西,姥姥注意才好!」
這句話提醒了凌波一奇。
荀際雖贊同小師弟的意見,卻恐那面武當派四個道士遭遇不測,雖則這些武當七真,應該辣手懲戒一番。
卻不能讓他們受老魔和玄默老人等邪門人物的茶毒。
荀際遙遙向鐵心婆子揮揮手說:「冷婆子,你既一心一意要會在下,那待我來接你幾招!不過我先警告你,化骨鑠肌粉雖毒,卻傷不了人的!」
他傲然一聲長嘯,人如玄鶴展翅,雙袖飄處,已勝空躍至凌姥姥身旁,與姥姥並肩而立。面色肅然,注視著鐵心婆子。
鐵心婆子猛然想盧冷陽子小四傑,所述在玄鶴嶺上交手情形,六陽旗同時捲動,竟沒傷及荀際分毫。
現下兩個強敵並肩而來,絕難討了便宜。
她面色突然變得更加陰沉,把心一橫,她只有這一著可以徼幸取勝,遂把鐵杖驟然插在地上,雙手齊發。
覷准了荀際和凌姥姥,雙手打出二十四顆蠟丸。
鐵心婆子發暗器的手法,當年號稱武林第一。
蠟丸一半騰寬丈余,一半掠向地面半尺高處,呼呼一疊嘯響,向兩人左右前後,紛飛迸跳,周圍五丈之內,都有蠟丸爆裂開來,一瞬眼間,嗥嘯連響,撤下來無數少陽毒砂,宛如漫天碧霧,最難得的還是掠向兩人腳下的那萬點寒星。
鐵心婆子一看兩人已全都罩在神砂裡面,天羅地網,密不通風,任你逃走得再快,總要沾上不少。
她面浮得意的獰笑,喝道:「凌婆子,姓荀的小子!老身倒要看看你們如何脫出我少陽神砂!」便當她發覺二人竟兀立原地,不曾移動半寸時,心裡卻大為茫然不解,而上面一層少陽神砂,竟向兩旁滑落下去,無一粒沾上對方二人的衣巾髮髻。
這是荀際五部朝元,把本質真力自頂上百會穴逼出一蓬力道,旋成一疊勁風,破空而起,把漫天毒砂排盪得紛紛四散。而下面一層毒砂,旋繞而來的一剎那,卻被凌姥姥以摩訶薩玄功一式「排雲潘瀾」掌法,擊落回去。
凌姥姥大袖揮動處,卻冷冷叱道:「冷無非,你就是這麼一點鬼蜮伎倆么?還有多少陽毒砂,不妨再拿出來試試!」凌姥姥尚未及發掌劈擊鐵心婆子。
鐵心婆子心頭一寒,她暗暗佩服兩人內功高不可測。
鐵心婆子桀傲不可一世的性格,絕不肯在後輩像荀際這麼年輕人手中,栽了一世英名,更不願向凌姥姥服輸。
她這次與空亡叟聯合,原想藉老魔之力,阻止各正派人物,最好和正派人物拼個兩敗俱傷,她然後攀登大冰岩,坐享其成。眼前老魔的功力也不可靠,因為剛才已讓兩起人從她頭上飛行而過,顯然老魔並不足恃。
鐵心婆子雄心萬丈,自忖已得了六陽神功法訣,何不隱忍幾年,煉成神功,再和四聖三奇,一較短長?
於是她暗暗長嘆一聲,一句話不說,掉頭就向崖邊縱去,翩然旋身飛落下去,回過頭來向荀際凌姥姥喝道:「五年為期,老身必親上華山,領教凌婆子你一身摩訶薩奇功,並且重行會會長孫北聖的高足,姓荀的小子!」她說完,立即飛竄而下。
凌姥姥沒想她會突然抽身逃竄,楞了一下,微笑說:「冷無非一生不服人的牛脾氣,這次重現江湖,又鍛羽而去,五年後只怕老身未必能如期候教呢!」
正說時,聽得石屏西面,金刃交錯,人聲沸騰。
他們會合在一起,繞向這玄陰崖的南端,一列屏風般的花崗岩石盡頭處,卻見原先靈詮真人和玄默陰魔交手處。已亂鬨哄的有許多人混戰在一起,其中卻失去了空亡老魔。黑煞盲叟、七陽金霞門四天王邛嵊五魅均在其中。
另外還有幾位荀際不認識的魔頭。
凌姥姥指出那些人,乃是東海三魔,天魔赤穹叟、地魔俞平、人魔華似錦。北毒神毒叟、飛虹魔劍楊一清等。
武林十二魔,除了已死去的貝葉夫人、三危老人外其餘都已聚集在昆崙山上,其巾陰山雙厴被羽扇老人收去。
幹蠱婆婆則已改邪歸正。
這許多魔頭圍攻武當四真,和另外四個衲衣老僧。
荀際認識那四個老和尚,正是少林八德中的廣參、廣壽、廣豐三位禪師。另外一位黑癯老僧,法號是廣智。
人影紛亂,劍虹如雨,群魔的怪門兵刃,也揮掃如風,響起一片狂飈激嘯,正邪兩方人士,正血戰方酣。
但雙方實力,相差有限,武當少林兩派的人手較少,處於不利地位。假如空亡叟在場,八個和尚道士,就難以倖免了。公孫隱呵呵笑道:「怎不見空亡經魔?我明白了,他必是抽身前往大冰岩去了,我們又何必在此耽延!。」
凌姥姥也含笑說:「前面就是玄陰冰川,涵丫頭和歐陽姑娘們倒頗費周章,該怎麼安頓她們才好?只怕——」
雲貞跳躍著說:「姥姥,讓我也試一試,看能不能上得去大冰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