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怕便怕
這隻十分秀氣的手,突然做了一件事:
做了一件女人絕對做不來的事。
──就算是男人,也一樣做不到。
至少,世上沒有人能做到這事──
這兩隻手中的一隻,陡然破冰插入地里,然後一抓、一抽、嘩啦一聲,這白皙纖秀的手已變得滿是泥濘,但已抓住一物,高舉於前。
那是一尾魚。
──泥鰍。
孫青霞竟透過了半透明的冰層,盯准了泥濘里遊走存活的一尾泥鰍,一手破冰而入,抓住了它。
任怨、任勞面面相顧。
終死了心。
那條魚仍掙扎於孫青霞手心,任怨已緩緩抽出了他的手。
他手裡果有一物。
是一個錦盒。
他遞給孫青霞。
孫青霞沒接,只冷眼的看,冷冷的問:「什麼東西?」
任怨乖乖的回答:「我已放棄去見龍姑娘,現在我唯一希望,便是請求你把這龍家老爹要我交給龍女神捕的東西,交回給她。」
孫青霞皺了皺眉,仍是那一句:「這是什麼東西?」並緩緩的把仍在他手裡掙動的魚慢慢放回泥洞里。
任怨揚了揚手中的盒子:「錦盒。」
孫青霞酷然道:「裡邊有什麼東西?」
任怨臉上也現了迷惘之色:「我不知道……我不便打開。」
孫青霞馬上說:「打開它。」
任怨訝然:「為什麼?」
孫青霞冷冷地道:「閣下的惡名遠播,我不能在沒弄清楚到底這是什麼東西之前,便貿然將東西帶在身上,交給龍舌蘭。」
任怨臉上頓有為難之色,「可是,這是龍端安龍老大重託我的事物,我們不便說打開就打開……孫大俠到這時候仍能破重冰攫游魚,光是這一手,我等已決不敢再有異動了──孫大俠卻還是信不過我?!」
孫青霞反詰:「我為什麼要信得過你?嗯?」
「想要我轉交?」然後他還是說了那三個字:
「打開它。」
沒辦法。
任怨只好打開了錦盒。
錦盒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紙。
紙上只畫了線:不同顏色、千絲萬條、剪不斷、理還亂的綵線,就似各有一隻形同銜了線的烏鴉在這白紙的空間里亂飛后所留下來的痕迹。
上面沒有字。
也不知什麼意思。
孫青霞看了,又剔了剔劍眉。
他看不懂。
任怨也愁眉深鎖。
看來他也看不懂。
「這是什麼東西?」──這句話,這次,孫青霞沒有問出口。
他只說:「你要我把這交給她?」
──「她」,自然就是龍舌蘭。
「是的。她既舍我而去,變了心的女人,就算給我追回來也沒有用。我們兩師兄弟跟你對峙了半天,儘管你受傷在先,但以蹲身而對我們,渾身是破綻,內力摧冰裂,且能空手破冰抓魚,包袱里有的是殺手鐧,我自知應付不了。在江湖上闖蕩了那麼多年,在刑部亦任事久矣,我不會將背不起的硬扛著走。怕便怕,不要強撐死頂。今天咱倆撤就撤了,旦剩下這張紙片,就有勞閣下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走了。
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任勞自然也跟著走了。
一下子,兩人都消失於霜田上。
孫青霞這才舒了一口氣,只覺金星直冒,幾乎一交坐倒。
好一會,他仍起不了身。
因為他的膝,已麻痹了。
他好不容易才撐起了身子,只聽一陣籟籟響,冰都從他衣縫裡往下掉落。
──淡紫色的冰。
那不是寒冷的水氣在他身上結成了冰,而是「冰毒」。
他一面應敵,一面把部份「冰」之毒運氣逼出體外。
他只覺頭暈腦漲。
但他得要強撐。
因為更多的敵人已迫近。
他不好再拖。
不能倒。
不能不把握逃亡的契機。
儘管他很痛:背部傷口反而沒有了感覺,但著了一指的胸前,卻痛得要命!
龍舌蘭看到任勞任怨走了,也鬆了一口氣。
她收回了弓。
插回了箭。
小顏發現她真有點虛脫了的樣子,才省悟到這名震京師的女神捕對這任氏雙刑可真有點畏如蛇蠍。
龍舌蘭一直看著孫青霞一路踽踽走回來。
走上山腰。
在經過三丈餘外一株最為高大的枯木前(這兒全都是光禿禿的枯樹,只三兩株長得比較高大突出),龍舌蘭忽覺刀光一閃。
──孫青霞好像出了刀!
(又好像是沒出過刀?)
(他為什麼要出刀?!)
(附近並沒有敵人呀!)
(他一定是向我炫耀來了!)
(哼!)
龍舌蘭本來心裡還有點感謝他的,現在可更賣少見少了。
直到孫青霞走到近前時,她才冷哼一聲,問:
「你還沒死哇?」
孫青霞停了下來,寒著臉。
龍舌蘭冷笑道:「你們臭味相投,談得倒挺投契的。」
孫青霞不理她,只掏出了一張紙片:「這是他要我交給你的。」
龍舌蘭遠遠瞄了瞄字條,問:「什麼東西?」
孫青霞一笑,帶點疲憊的說:「這句話我早問過了。你老公說:這是你爹要他交給你的。」
龍舌蘭偏偏頭,眸子像小貓的眼一般好奇,正要伸手去接,忽聽一聲長笑如長嘯。
龍舌蘭馬上縮了手,搭上了箭,向上,瞄準。
孫青霞臉色也變了變。
他的手也搭在他掛在背上的刀鍔上。
只聽小顏用春蔥樣般的食指,迎著春陽遙遙指著喊:
「那人……那人──他又來了!那樹上的男人,他又來了!」
他又來了!
那樹上的男人又來了!
──那樹上的男人正在樹頂上!
高高的樹梢上!
稿於一九九五年二月八至十三日(大年初九天公誕):自成一派黃金屋小聚;與孫公虹、余神父、陳念念不忘、梁淑儀、詹黑光、陳麗池約晤歡聚;台「四度空間」詩刊重出江湖;又收到一新金咭;與何咬、梁丙自鵬城返香江;發表詩作「那是我的薄倖」;鐵樹大開花,花開錦繡,花香撲鼻;各路文友弟妹來傳真;斥青護花;與商復交;與皇復見;敏電以我女友自居,好玩;為「四度空間」詩刊編輯委員;敦煌推出「闖蕩江湖」上下二集;病,失聲,消瘦十三磅;與孫溝通,按兵未動;七子吃於大佛口,成立「輝煌」編輯計劃;拍「刀」傳聞;「心魔戰時期」;入華一零九;明來港會梁賤、何頸;正文兄在「米舒談書」中「談蔡京」、「談溫瑞安」介紹我;終能與康詳談李事;掙脫心魔,還我瞭然,返我自性;孤寂病癒,堅定復元。
校於一九九五年二月十四至十九日:十九年一度情人節+元宵節;電沈,知大陸武俠出版又趨開放;大馬新訊不利於華;PKP電,匆匆收線;決定待三八四保距離;重傷於節;大節已過,我又歸我;多情總被無情傷;還我自在,不再受擺布;開筆寫「妖紅」;與方預告必與鳳分事;婷芬追稿意甚誠;「震關東」首批稿已完成;主動付浩泉萬餘元,僅為致謝當日意;找獲「浮生千山路」(何白虎);尋獲章教授評我文(梁朱雀);花兒又要申請來港,轉機;使梁亂琁電警敏;著何小姐代菠蘿雞鍾還二萬元予志明;新古墓派掌門人來電收相,嘻嘻哈哈好好玩;D欣、琳、俐;與孫慶梁通電,他又通過考試,叻,「冇天理」云云;註:本書「稿於校於」之附記所述及各人之「外號」、「綽號」、「花名」、「小名」,全是當事人自取或其兄弟好友平素當面叫慣了的,部份「十分不雅」的「別名」、「代號」,我已代為刪減不用,請讀者諸君萬勿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