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點滴必報
李劍銘大喝一聲,將手中長劍脫手擲出,但見虹光一道,已經穿進那人胸中,將他釘在地上。
慘厲的叫聲里,那人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右手一用勁,竟然挺立起來,自他的嘴角有一絲鮮血流了出來。
他絕望的眼光盯住了李劍銘,待他的視線落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森羅絕丐身上時,兩滴淚水自他眼角滑落,只見他喉結顫動了幾下,便噴出一口鮮血死去。
李劍銘對劉長老道:「你是否有『臭狗丸』?趕快給他服下,我收拾這兩個人再說。」
劉長老將森羅絕丐抱起,放在另外一邊,自懷中掏出丐幫的傷葯「臭狗丸」來,給森羅絕丐服下。
李劍銘的視線自森羅絕丐身上收了回來,冷冷地落在那站立一旁的兩人身上。
他日中神光燜烱,卻又寒冷逾冰,直把那兩個人從迷茫中嚇得醒過來。
那兩人之中的一個瘦削有須的中年人望了望那被寶劍刺穿胸部的屍體,他打了個寒顫,問道:「閣下何人?」
李劍銘撇了下嘴角,陰森地道:「你是何人?」
那中年人冷哼一聲道:「我是歐陽平。」
「歐陽平?」李劍銘一楞,又問道:「你就是單手擎天歐陽平?」
歐陽平似是因自己大名被人知道,而且還使人臉色變了一變而得意,他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劍銘陰毒地盯住了歐陽平,驀地他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在雪地里飄蕩著,彷佛夜空里驀地響起悶雷似的,震得每個人都是心裡一顫,因為他們都可以從話中聽出濃厚的殺意,那是較之寒冰還要冷的笑聲……
李劍銘住了笑聲,他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往前跨了兩步,對著歐陽平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歐陽平被對方目光所逼,他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看了身側同伴一眼,他膽子一壯道:
「你且報上名來看看我可認得你這晚輩。」
李劍銘的視線移到另一人身上,他問道:「你的意思也是這樣?」
那人陰惻惻地哼了一聲道:「無知小輩,我看你弄鬼要弄到什麼時候,赫赫!在我渤海絕魂手的面前,你也太狂了一點吧!」
李劍銘不動聲色,他淡淡一笑道:「原來你是渤海派的?哈哈!這下可碰到頭了,我們可要多多親近。」
絕魂手嘿嘿冷笑道:「是嗎?我們渤海派有人認識你,怎麼我這掌門人不曉得?」他雙掌緩緩提起,置於小腹之處,右足已滑後半步,成丁字步立好,兩眼緊盯著李劍銘。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你還記得五年多前曾有人趕到中原搶奪『落星秘笈』結果沒有回去的那人嗎?」
絕魂手一驚,他將左足撤回,問道:「那是我的師弟,你……」
李劍銘滿面鐵青,他慘然一笑道:「你們想要『落星秘笈』,現在看看我的『落星神功』吧!」
話聲一了,他右手揮個半圓,往前拍去。
絕魂手沒想到面前這個年青人就是落星追魂,他驚叫了聲:「落星追魂!」
他一沉氣,雙掌提至胸前,拍出一股掌勁,往前推去。
一蓬柔和的氣勁撞過他的掌勁,剛好拍在他的胸上。
悶哼一聲,他面色一變,蹬蹬蹬退後了三步,雪地上的足印一個比一個深,到他退到最後一步時,他的右足,白雪已陷到腳背之上了。
隨著他腳步的退後,歐陽平虎吼一聲,蹲身平胸拍出三掌。
他所練的乃是「五行掌」力,純屬陽剛之勁,轟轟之聲里,勢若奔雷地撞到了李劍銘身上。
李劍銘身子一轉,腳下斜踏數步,已經讓開對方劈出的一掌,他右手駢指一劃號一式「魂魄散」頓時將歐陽平身前空門封住。
歐陽平心頭大驚,他雙肘交互一架,橫在胸前,身子卻滑后了五步之外。
李劍銘冷笑一聲,收回右手,雙目卻註定在絕魂手身上。
他見到絕魂手臉上變幻了幾下,吐出一口鮮血,於是他說道:「當年渤海一派有人參與中條圍攻家父之舉,五年以來,這是我落星追魂還與你的利息,現在你全身經脈已被我毀去三條,五日之後即將斃命,你滾吧!」
絕魂手全身顫抖,他雙眼流出兩行淚水,舉起右手指著李劍銘道:「你……你好狠!」
他狂叫一聲,反掌一拍,只聽拍地一聲,天靈蓋盡碎,翻身倒地死去。
李劍銘楞了一下,他沒想到絕魂手會自盡而亡,豈知就在他一楞的時候,風聲一響,一股宏大無比的剛勁掌力在他的背上。
他因是思考著絕魂手之死,心裡在忖量自己是否做錯了,故而未及注意,待至掌勁壓體力始覺察到有人暗算。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他渾身氣勁提起,自每個毛孔中逼了出來,衣衫頓時彷佛被風吹進似的高高鼓起。
「嘭」一聲悶響,他的身子紋風不動,一個轉身,他如飛似的轉了過來。
對著滿臉驚懼,仍在搖幌著身子的歐陽平,他劍眉一軒,往前跨了一步道:「你的聲名原來都是這樣得來的?嘿嘿!怪不得意琴姐會被你打傷內腑——」他聲音一變,聲色俱厲道:
「你記得在金龍堡里你打傷的那個女人嗎?你知道她是誰?」
隨著他跨前一步,歐陽平退後了一步。
李劍銘圓瞪雙眼,全身衣衫高高鼓起,頭上的髮絲根根掙脫了束縛,緩緩地豎了起來,在這黑夜裡看來甚是嚇人。
他的腦中所記得的只是若非歐陽平打傷了公孫慧琴,則他們倆不可能遭受這許多的挫折,而至今還未相聚在一起,這豈不是因對方的一掌,而打散了鴛鴦?
因而他死盯若對方那雙碩大的雙掌,一步步的往前跨去……
歐陽平頭上汗珠顆顆湧現出來,他從對方狠毒的目光中,可以查覺到自己的命運了。
死亡的恐懼罩在他的心上,不由自主的,渾身肌肉都在顫抖。
求生的意念促使他在掙扎著,但是面對這江湖上的第一號大殺星,他幾乎不能從紛亂的念頭裡,找出一絲可以抓得牢的線索,來使自己脫身這次危難。
他只悔恨自己當初不該妄下辣手,將公孫慧琴打傷,而無端地惹上了這個魔頭,現在遭受到死的威脅。
寒風吹過他被汗浸得濕濕的衣衫,他看到對方眼中的殺意更濃了。
受不住對方的一再進逼,他盡提全身功力,準備一拚。
驀地——
風中傳來幾聲喝罵之聲,他瞼上露出一絲喜色。
李劍銘一咬牙道:「嘿嘿!今天誰也救不了你,你少高興——」他大喝一聲道:「接我一掌!」
左手揚處,朱紅血印隱現在掌心之中,一股熾熱的氣勁自掌中推出,往歐陽平逼去。
歐陽平一提氣,心知這下不可倖免,所以五行掌中最霸道的一招「離火炙虛」被擊將出去。
他這下盡出二十餘年來的內力修為,掌勁渾厚無匹,自空氣中滾滾而去。
然而李劍銘天地之橋已通,渾身真氣源源不絕,又加以「赤霞神掌」為玄門絕傳氣勁,是故雙方一擊之下,有如平空起了個大雷。
「嘭——」
冰塊泥土翻飛里,歐陽平一個身形如斷了線的紙鳶,倒飛在空中,直翻出五丈之外,方始跌落地上。
「叭噠」聲里,他的慘嗥方始叫了出來,敢情他的雙臂已經齊肘而斷,血肉模糊倒在雪地上
血,很快地滲進雪地里,一股燒焦的味道,自他身上飄將開去。
李劍銘怔了一下,他那鼓起的衣衫和豎起的頭髮,此時都回復正常了。
望著歐陽平胸前一塊黑黑的印子,他淡然的笑了笑,但是心中的怒氣卻沒有完全消失,此刻,他恨透了河套煞君。
他自言自語道:「後天我們碰碰吧!看是你碎還是我破!……」
他從另一具屍體上,將自己的斷劍拔了出來,插回背上。
這時,兩個人影自十丈之外躍近了,他一眼望去,見到其中一人似是受了傷,而另一人還背了個人。
他皺了下眉頭,回頭想看看森羅絕丐是否醒過來了,豈知他一回頭,卻見到劉長老瞪大雙眼,驚詫無比的緊盯住自己。
他心知自己從未顯現過自己的「赤霞神掌」被劉長老看到,所以才會使對方驚奇自己一掌之下,竟能使歐陽平折臂而亡。
他淡淡一笑道:「你怎麼啦?劉長老!」
劉長老吁了口氣道:「李長老,你……」他眼睛瞥處,已經見到了兩個跌跌撞撞的人影,他驚道:「李長老,你看!」
李劍銘回首一看,他雙目如電,已經看清楚是誰了,他大吃一驚,高聲喝叱一聲,平空飛躍而起,欵然而去。
衣袍兜注夜風,呼呼作響,他在空中雙掌一抖而出,兩股完全不同的勁風,在空氣中激起了一個漩渦似的大氣旋,逼使空氣竟然發出嗤嗤的磨擦聲響。
「落星追魂!」
那前面兩人一見李劍銘騰在空中的身影,他們驚呼了聲,便似精力俱疲而栽倒地上,但是「吧噠」聲中,卻跌出了三個人來,敢情一個人是被他們背在背上的……
李劍銘劈出的無匹氣勁,恰好碰上追襲而來所發出的掌勁。
一陣連珠炮似的響聲里,李劍銘卻已斗然落下。
他見到那追擊者竟只被震得退出數步,絲毫沒有損傷,心中不由一怔,忖道:「我已揮出六成功力,怎地這人還能擋得住?」
待至他看清是個女人時,他更是楞住了,定了定神,他說道:「你可是從河套來的?」
那個人身穿一套黑色毛絨織就之衣衫,臉上蒙了一塊黑紗巾,身材小巧,頭盤雙髻,完全是個女人模樣。
她似是吃虧不小,又似被李劍銘的神采所懾,兩道閃亮的神光,自黑紗后射了出來,盯住在李劍銘臉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李劍銘皺了下眉頭,低頭一看腳下,見到正是十餘日前所見之北海一脈的金玉雙環以及點蒼派的張克英,在金玉雙環背上還背著一個皓髮銀須的老者。
他忖道:「這不是那天和慧琴站在一起的老人?哦!原來他們是溜到河套煞君的行宮裡去把他救出來的!奇怪,昨天我單身闖了進去也沒有見到他和慧琴,怎麼統統被別人救走了?」
他從適才的對掌看來,對力已可是武林絕頂之高手了,較之點蒼掌門也毫無遜色之處,不過
不過對方那眼光實在令他感到可怕,因為那裡面的熱量使他忍受不了。
他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喉嚨道:「尊駑是否……」
那個蒙面女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揭開面紗。
「啊!是你,徐婉菁。」李劍銘吃驚地問道:「你怎麼趕到杭州了?」
徐婉菁天真地一笑道:「我來找你呀!」
「找我?」李劍銘摸不著頭腦的問道:「找我幹什麼?」
徐婉菁笑了笑道:「我又不認得姐姐,只有你認得她,我不找你找誰?」
李劍銘皺了下眉道:「這兩個人是你打傷的?」
徐婉菁眨了下眼睛道:「不是,他們在路上被人追得急了而打傷的,還是我看這老人家太老了,所以將敵人打退,誰知你倒賞了我一掌,好在我已留意上了,不然豈不是會受傷?」
李劍銘帶著歉意的笑了笑,他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婉菁掩嘴一笑道:「好了,我不敢當……」她眨了眨她那雙大眼,問道:「他們都是你的熟人?」
李劍銘點點頭,他正待說話,卻見徐婉菁已經蹲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打開瓶塞,倒出三顆黑色的小丸子。
他一驚道:「喂!你要幹什麼?你手上有毒的……」
徐婉菁飄過來一個白眼,她嘟起嘴道:「毒死他們了,我來賠命,要你急什麼?哦!你怕我全身都是毒?」
李劍銘尷尬地道:「我是吃過中毒的虧,所以見到毒就怕,對不起,算我說錯話好吧!」
她哼了一聲道:「什麼算你說錯話?你明明是說錯了,還有什麼算不算的?」她雖是一面說著,可把三顆丸子都喂進地上的三人嘴裡。
李劍銘道:「他們會好吧!」
她拍拍手道:「我『五毒門』弄毒天下第一,配藥可也是天下第一,告訴你,這麼一顆小丸子里可有著『雞冠紅錦蛇』的膽,『玉蟾蜍』的腿,二種藍蠍子的尾巴……」
李劍銘嘔心地道:「好了!你別再說下去,我可要吐了。」
徐婉菁咭咭地一笑,她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他點頭嗯了一聲道:「統統都是我殺的,不過他們都是些該死的傢伙。」
她望見了偎依在劉長老懷裡的森羅絕丐,說道:「那兩個叫化子是誰?也是你打傷的?」
李劍銘這下方始想起森羅絕丐的傷勢來了,他回頭一看,依然見到森羅絕丐緊閉著雙眼,沒有醒了過來。
他看到那些傷痕此刻已不再流血,只有呼吸仍然很急促,他焦急地走了過去問道:「怎麼啦?好點吧!」
劉長老搖搖頭道:「他所受內傷不輕,而且用力過度,精力消耗過多,根本不能補充……」
李劍銘應了一聲,他說道:「現在我們趕快回客棧去,我替他疏導經脈,再加上你的『臭狗丸』……」
徐婉菁噗嗤一笑,她說道:「哈哈!真好笑,有什麼臭狗丸不臭蛇丸的……」
劉長老哭喪著瞼道:「我也只這麼兩顆給他服下,再也沒有了,若不快點的話……」
李劍銘點點頭道:「你帶著他,我帶著另外兩人。」他轉頭對徐婉菁道:「徐姑娘,請你背起那個老人家好吧!」
她點了點頭,狡黠地笑了笑說:「喂!我告訴你一件事好吧!」
李劍銘道:「有什麼事我們邊走邊談吧!」
他們抱起躺在地上的四人,朝杭州城奔去,只留下寒風,雪花伴著那些已經僵硬了的屍首。
經過一夜的雪花,次日,他們將被深埋在地下,只有等到冰雪融化后,才會被人發現,但已是開春以後的事了。
這些學武者,終因武而死去,他們赤裸裸而來,臨走也沒帶走任何東西,也許他們會懷恨自己技藝不如別人,但那已不是由他們所能夠述說的了,因為他們已經喪失了生命。
唯有生命才是一切的泉源,然而卻有著那麼多人為了一個空幻的希望,或者一些身外之物而浪費了生命——沒有更大的悲劇甚於浪費生命,然而悲劇卻是那麼多……
夜空里的雪花飄著,雪地上人影賓士著。
徐婉菁加快了兩步,與李劍銘並肩而行,她望著李劍銘瞼上的輪廓,彷佛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震撼,那使她有種香醇的感覺。
她說道:「喂!我告訴你呀!」
李劍銘自一個沉思里驚醒過來,他哦了一聲問道:「什麼事?」他側首道:「你有沒有見到你的爸爸?」
徐婉菁搖搖頭道:「我已經曉得他是誰了,又何必再見他呢?他把我媽扔了,又去做什麼掌門,也不管我們姐妹,我不願再見到他!」她轉了轉眼珠問道:「跟你同行的那位姐姐呢?」
李劍銘道:「她就在杭州城裡!」
「你很喜歡她是嗎?」她問道。
「這……你問這個做什麼?」他窘道。
她幽幽地嘆了口道:「我以前還一直以為我媽說的話對,但是現在我好像覺得她說的話並不怎麼對……」
他訝道:「這話怎說?」
「我媽說天下的男人都是壞蛋,都是不可靠的,但是我曉得你不是壞蛋,至少你是一個好人……」
「我?好人?」
「嗯!不然那位姐姐對你不會那麼信賴的,而且……」她頓了一頓換個語氣道:「喂!
你喜不喜歡我?」
「啊!」李劍銘如被蛇咬,他全身一震,見到身側的徐婉菁兩眼緊盯著自己,從眼光中射出的光芒使得他警戒之心頓起。
他發覺她絲毫沒有羞怯的表情,面下只帶著期待的顏色,等著他的回答。
他知道這是因為她自小未曾接觸過世面,淳樸天真,不會忸怩做作,心裡所想到的,不加思考便說了出來。
但就因為這樣,才使他心中大驚,他忖道:「我豈可再陷入此等迷陣中?現在已經不得了之際,再加上個還得了?」
他瞥了下走在前面的劉長老,輕聲道:「徐姑娘,你為什麼問這句話?」
她舐了舐紅唇,說道:「因為我喜歡你嘛!」
這下可使得李劍銘更是吃驚,他面上一紅,囁囁道:「這……」咳嗽了一聲,他轉移話題道:「徐姑娘,你那些手下呢?」
徐婉菁聳聳肩道:「他們都回到終南山去過冬了,因為我們養的那些小傢伙,正冬天是要睡長覺的,我們硬把他們從洞里床上掏了出來,他們不高興得緊呢,所以峨嵋山的事情一了,就要放他們去睡覺。」
李劍銘知道她所說的是那些毒物要冬眠,只不過他驚奇她對那些毒物的稱呼是那樣親昵。
徐婉菁道:「喂!我現在還帶了小金和藍花來了,你可要看看?好漂亮喲!」
「是蛇還是娛蚣?」
「一條金蛇,一個大蠍子——」
「算了,我不想看看你的寶貝。」他感到毛骨悚然。
她皺起小鼻子做了個鬼臉道:「我聽你的話,把他們都趕回終南山了,以後他們一定不會隨便用毒物害人的,只不過上次我被你唬住了,不是嗎?」
「怎麼?」
「我會玩一百三十多種毒物,還會放二十多種無形的毒,如『無形之毒』,『金線蠱毒』,『祥鱗藍影』,『盤鳩血漿』……」
「好了!你了不起,不過這些我是一竅不通,你怎麼說我也是青蛙落水——不通。」
徐婉菁又是一陣好笑,李劍銘問道:「哦!我還沒問你住在那裡?你以後要怎樣?」
她睜大眼睛道:「我也是住在杭州城,不過我想跟那位姐姐住在一起,因為我也喜歡她,至於說以後,我要請你帶我去找我姐姐。」她頓了頓,又道:「我姐姐是不是跟我一樣?她也喜歡你嗎?」
李劍銘大窘,他說道:「你姐姐跟你一樣漂亮,她……」
徐婉菁掠了下髮絲,高興地道:「我很漂亮?喂!李劍銘,你也很漂亮……」
李劍銘心裡罵了聲野丫頭,他抬頭見到城牆已可看到,頓時如釋重擔的道:「已經快到了,加快速度趕上去吧!」
他未等她回答,一提氣,有如急矢似的飛躍上城牆。
三個人影消失在黑黑的牆影后,這時,傳來三更的梆子聲……
※※※
「噹噹當!」
「咚咚咚!」
一陣陣鑼鼓從人群里傳了出來,一個較破鑼更大的聲音蓋過了這陣鑼鼓聲:「各位叔叔,伯伯,大爺,大娘,大嬸,姑婆,大哥,大嫂,今日小弟來到貴處設場子,承蒙各位捧場,小弟不勝感激之至。」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小弟我來到這『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寶地,與各位鄉親見見面,向各位討教一點人情世故,實在是小弟我的厚福。」
「有的要問『喂!你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你又會耍些什麼?』」
「呵呵!小弟我葫蘆里賣的是太上老君八卦臉里煉就金丹,鐵拐老李背上葫蘆百草仙藥,治的是頭痛發燒,肚痛發毛,腳痛抽筋,婦人百病,小孩百痛。」
「這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肚子痛吃下不會冶內傷,胃痛吃下不會治傷寒……」
「廢話!」老叫化吐了口唾沫。
李劍銘笑了笑道:「走江湖的還有什麼好話說出來不成?走吧!我們往那邊去看看!」
飄渺酒丐道:「那女娃兒的葯到是蠻靈的,我假使有那葯,一定也可說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肚子痛……」
李劍銘揮揮手道:「算了,少把人肚子笑痛了好吧!反正他們已經好了,還怕什麼?」
老叫化道:「那點蒼派的傢伙和金玉雙環確實是個有義氣的漢子,一早就走了,說去找你那慧琴去了,我想有公孫飛鴻跟他去,那老道一定可以找到的。」
李劍銘道:「只不過那個老人家內傷太重,而且還被河套那些混蛋用陰手將經脈腐蝕,有了『五毒門』的靈藥也得旬日才能好……」
老叫化道:「她們兩個丫頭倒像蜜裡調油似的,要好得不得了,只不過劉懷冰那小子……」他拍了下腦袋道:「哦!你有沒有看到他見到姓徐的那小妮子的一副模樣?兩隻眼睛簡直像不是自己的了,一直粘在她身上……」
李劍銘淡然一笑道:「你管得了他這麼多?男女相悅本亦常事,何用你來想?我們且去逛逛,看能否找到那個老道。」他頓了頓道:「說實話,若非你保證那老道功力超絕,不怕慧琴受到危害,我也不會這樣放心了。」
老叫化拍胸道:「我保證一定沒問題,你相信我好了。」
他們且說且走,在人潮里穿梭著。
年初三的杭州城,各種人物都湧上了街,雜耍玩戲,相命問卜,說書賣葯,一切九流三教的都有。
街上花花綠綠的儘是一些大姑娘乘著轎子而過,香風陣陣里,一定有著不少的媚眼拋在李劍銘身上,但卻也厭惡的眼光落在老叫化那付尊容上。
他們旁若無人的隨著人群行走著,老叫化忽地道:「咦!你看那人頭上扎著一根粗帶子做什麼?」
李劍銘聞言一看,果然見到前面一個面目猥瑣的漢子在頭頸之處扎著一根闊帶子,他正要說話之際,突又見那漢子一伸手將別人一頂嶄新的帽子給拿來戴在自己的頭上。
搶帽子的這人笑了下道:「怎麼?掉了帽子!」
失帽子的這人道:「嗯!不知道是誰拿了我的帽子。」他仔仔細細的瞧著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帽子,但就因為對方多了兩根帶子系在頸上而不敢相認。
搶帽子這人道:「啊!你也掉了帽子?我昨天出門拜年的時候也不知道給誰拿去了我的帽子,所以我今天出門時,乾脆把新帽子用帶子釘起來縛在頭上,這樣一來,總沒有人能搶得走我的帽子了吧!……」
「呵呵!這可不見得!」老叫化一伸手將他帽子摘下道:「我搶不走你的帶子,可搶得走他的帽子!」
搶帽子那人一見自己的把戲被人拆穿,他趕忙一低頭從人群里溜走。
豈知他剛鑽出兩步,便覺頸后被人一把抓住,一股痛澈心肺的痛楚,使得他禁不住殺豬似的大叫起來。
李劍銘右手一扔,「叭噠」就把這無賴摔在地上。
老叫化將帽子還給那人道:「他說得好,以後帽子上可要釘兩根帶子,不然這種江湖騙子什麼都能騙得走!」
他倆一拍手,笑著往前走去,留下那個被挨揍的人。
循著麻石路板走去,他們轉到了城隍廟前。
路旁擺著許多小攤子,有那賣狗皮膏藥的,也有押寶的,也有耍猴子戲的,有走軟索的,有相命的,有說書的,形形色色,無奇不有。
他們走了兩步但聞:「有一日,這小六子隨著戲班到了一地,他演的是三國里的張飛,前面正在趕著場子,他在後台取下假須,抽上一口大煙過癮再說。」
「鑼鼓敲得急驟無比,敢情已經輪到他出場了,他放下煙槍,拿起丈八蛇矛,往外便跑,一到台前便大叫道:「哇呀呀!我乃燕人張翼德也!」
他左手一摸頷下,豈知摸了個空,原來鬍子沒有戴上。
與他對陣大將叫道:「張翼德?我看你一根鬍子也沒有,大概是張翼德的兒子吧!快快回去喚你老子出來!」
「小六子急中生智說道:『對了,家父在屋裡睡覺,我且叫他出來!』他趕忙進去換上假須出場……」
老叫化呵呵笑道:「有道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沒有鬍子連張飛都做不得,只好做他的兒子!」
李劍銘道:「這些笑話還不是人編出來的……」他剛說到這裡,猛地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去。
他怔了一下道:「就是那老道,走!」
他拉著老叫化,朝城隍廟后而去。
廟后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小叫化子靠在牆角打盹,老叫化說道:「怎麼了?」
李劍銘道:「好快!我見到那個老道拿著一個白布幡溜到這邊,豈知又消失了蹤影。」
老叫化道:「我們往前面去看看,也許他在那裡賣卜也說不定。」
他們又轉到前面來,老叫化眼睛溜來溜去在搜索著。
驀地,他扯了扯李劍銘的衣服,指指前面道:「呶,那個小蓬子里的可能是了——」
李劍銘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白布高高的插在一個蓬子頂上,上面幾個黑墨大字在微微招展著。
他念道:「『能知你過去未來,能知你禍福凶吉,能斷你婚姻,能定你運命。』嘿嘿!
好大的口氣,那天我和他對了一掌,他便用布幡當旗子使用,連攻了我八招,將我逼退二步,他就趁機溜走了!」
老叫化道:「武當也只剩下他這樣個長老而已,我聽師父說他還練就了『玄門罡氣』,不過他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不拘小節,嘻嘻哈哈慣了,當年我還時常磨著他教我武藝呢!唉!轉瞬四十年……」
李劍銘道:「這下你在他面前可要執子侄之禮,我呢?」
老叫化道:「看在你那個面上,你也應該客氣點哪!」
他們來到竹蓬旁,聽到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先生之相,雖不至大富,也不會大貧。」
「這話怎麼說?」看相的問道:「貧道看先生的鬍子,不多不少,不長不短,似黃不黃,似黑不黑,正是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之相。」
「嗯,至於說先生之壽,據貧道看先生之氣色以及依命里之推算,您可以有九十七歲的高壽——只要中途不要死去。」
看相的呸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相?亂七八糟,胡說八道……」
老道喚道:「喂!你要付一吊錢,怎地就跑了呢?」
「呸!假使你真能算的話,那麼你該曉得我身上一個大錢都沒有……」話聲里,一個有著稀疏鬍子的瘦小漢子沖了出來,氣吁吁的走了。
裡面一陣哈哈大笑,那老道說道:「小要飯的,進來吧!少在門口賊頭賊腦的!」
老叫化抓了抓亂髮,邊嚷邊往裡去:「二道爺!您老真是烏龜的壽,王八的一順氣,現在還能看到您老活的好好的!」
李劍銘跟隨而進,見到一個頭如笆斗,眼大如鈴,長眉大耳的老道,然而其中搭配得最不妥當的卻是三柳長髯垂在胸前,這雖然使他增加了一點仙風道骨的氣質,但卻也使人產生一種這美髯不應屬於他所有的感覺。
「這就像硬在下巴上挖洞把馬尾巴栽上去的一樣,太不相配了!」李劍銘胸中的第一個想法。
老道呵呵一笑道:「你這小要飯的是吃了殘飯剩酒太多,幾壇貓尿把你灌糊塗了,見到我二道爺也這樣不客氣!」
老叫化道:「二道爺呀!我昨天在城外見到一個道士被鬼迷住,竟將濕泥塗滿身面,嘴中亂放狗屁,只不過他,一見我經過,卻大喊救命起來。
我叫化子仁慈無比,也就趕忙把他救活,這道士非常感激的道:「『貧道承救命大恩,今有驅鬼符一道奉謝。』」
他這話一出,逗得李劍銘大笑不已。
二道爺笑道:「好啊!你到諷刺起來,等見到你師父時……」他說到這裡,見老叫化臉色一變,連忙改口道:「這位是落星追魂吧!的確不愧為天下之雄,絕代奇才……」
李劍銘謙遜道:「前輩誇獎了,在下……」
二道爺笑道:「那天都差點被你一掌把骨震故了,好在我老道腳底上抹過油了,所以一溜就溜走!」
李劍銘道:「那天不知是前輩您,得罪之處尚請寬恕。」他一面拱手作了一揖。
老道搖搖手道:「免了!免了!」
就在他搖手的時候,李劍銘覺得一股柔和無比,卻又異常渾厚的氣勁,束縛住他往上帶,不讓他俯身下去。
他兩手左右分划,體內真氣飛快地轉了半周,自掌心涌了出來,往對方勁氣上兜去。
「波」一聲輕響,李劍銘身子頓了一頓,但仍然彎了下去,完整的作了一揖。
二道爺呆了一下,他訝道:「哦!想不到你玄關已通,這個真是不易喲!我還是只五年前才能溝通天地二橋……」
李劍銘道:「在下此來一是向您請安,二是要請問公孫姑娘現在……」
二道爺笑道:「你這一來可也把我吃飯的傢伙全給毀了……」
李劍銘忙道:「這個在下自會負責賠償……」
老叫化納悶道:「什麼事賠償不賠償的?」
二道爺朝地上輕輕一拂,但見一個深約七寸的大坑現了出來。石板碎若土灰,浮在地上。
他一觸身側的桌子,根本沒聽到一絲聲音,便已經散了開來,化成木粉落在地上。
老叫化伸了伸舌頭道:「好厲害!」
二道爺嘆了口氣道:「英雄盡在少年,我老道是老了,這次實在可以不必出山的。」他指了指兩張椅子道:「你們坐吧!」
見到他們坐下,二道爺道:「自落星追魂出現江湖以來,到處都是亂烘烘的,中原各大門派受苦的實在不少,故而單打獨鬥也都不能贏你之後,乃有聯合各派圍剿落星追魂之議!」
他望了劍眉軒起的李劍銘一眼道:「哦!我忘了告訴你,公孫姑娘因為被他們打傷經脈,我已送交銀髮華陀那小子那兒去了,可能要五日之後才能好。」
「你不必擔心,她師父在她身旁照料著她,絕對沒有關係。」
李劍銘問道:「她師傅是誰?」
「余恨大師!」老道解釋道:「她是我師妹的徒弟!」
他沉吟了一下道:「剛才我說到他們曾有聯合中原各派圍剿你之舉,但因各派本身過於驕傲,故談了好久沒有談成,等到上次說好了,卻又逢到崑崙,崆峒兩派遭到大事,無法派遣門人參與此事,故而你也一直沒碰到他們聯合之師。」
「不過最近各派俱已同心,每派將派遣五名好手,來邀你決鬥。」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哼!他們來好了,看我落星追魂可有一絲懼意?」
二道爺自李劍銘眼中看出了一股殺氣,他心裡驚嘆道:「他殺氣沖於華蓋,眼見江湖中將要大亂了,唉!我該怎麼才能遏止這場浩劫?」
李劍銘道:「明日河套煞君邀我與之決一勝負,生死尚屬未知之數,想不到中原各派已經團結好了,哈哈!我有何能何德竟使整個中原都忙碌起來——」他一說到這裡,突地住口,靜靜的聆聽著。
僅一會兒,他對老叫化道:「這周圍突然增加那麼多人,而且呼吸也較急驟,可見不知是何方來的高手在圍截我們……」
二道爺訝道:「哦!真有這事?」他閉上眼睛,凝神聆聽。
老叫化功力還沒有到這種「內視」的天聽之法,他抓耳揑腮的道:「怎麼?來了很多人?」
二道爺驀地睜開眼睛,他說道:「大約有十人以上,每個人的功力都是一流高手——」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現在他們大概還沒見到領頭之人,所以潛伏在這旁邊……」
二道爺頷下美髯不拂自動,目中神光暴射,兩隻眼珠好像要脫出眼眶似的睜得很大,他怒道:「如果是中原各派之人,則我會去勸說,但如是邪道之人,那我們就……」
「就殺他個痛快。」老叫化介面說道:「來來來!我們先喝他幾杯提提神再說!」
他解下背上葫蘆,拔開塞子,剎時一股芬芳的香醇酒味揚溢在空氣里,他深吸兩口氣道:
「啊!好酒!好酒!」
舐了舐嘴唇,他說道:「老道爺!你有沒有杯子?這上好的花雕已經珍藏了三十年,甘醇無比,喝下一杯包你長了兩百斤力氣,內功加了兩分……」
二道爺笑道:「你這好酒的性子,到死也改不了,那些酒你自己喝吧!加個一兩千斤力氣也不壞。等下好多宰幾個人!」
老叭化搬起葫蘆,一仰頭,「咕嚕」喝下兩口,他讚美地吁了口氣道:「唉!好酒!好酒!」他對著李劍銘道:「你也來一口怎樣?」
李劍銘搖了搖頭,他說道:「我已經聽見車輪轉動的聲音,大概有八輛車子往我們這邊馳來—」
「你怎麼曉得他們是沖著我們來?」老叫化問道。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埋伏在周圍的那些人已經沉不住氣了,那當然可以判定他們就是領頭之人——」
二道爺道:「我倒要看看是誰?」
他一揚手往頭上一招,但見白影一道,那插在蓬上的白布幡已經飛落在他手裡。
老叫化聳聳肩道:「好一手『虛空接引』的氣功。」他又灌了兩口酒道:「我到外面去替你把把風,瞧瞧是何方大老爺到了。」
他背好葫蘆,走到外面,循聲往西邊一望,只見一列華蓋金邊的紫色馬車,緩緩的馳行過來。
那些拉車的馬匹,都是又高又大,神駿非常,蹄聲的節奏竟然完全相同,沒有一絲紊亂。
但最使人驚異的卻是八匹馬都是一色的墨黑色,長鬃油滑,在那額頭上有著一塊圓圓的白色印子,很是奇特突出。
老叫化咦了聲忖道:「有誰能將這八匹駿馬收集在一起?看來都似是蒙古或西域的名馬,這種馬有個名堂叫做……」
他在竹蓬門口坐了下來,皺了下眉頭,又抓了抓頷下的山羊鬍子,一下子扯下了五六根灰色、的鬍子,他方始恍然悟道:「哦!上次小鄭告訴過我,河套煞君自大宛搜來八匹『烏雲捧日』的名馬,又搜來西域六名美女,湊和著他中原的六個小妾,而成為十二金釵,這下不知道他帶了幾個出來!」
他就坐在雪地上,半睜著眼睛在打著盹,不過他已經對裡面說了聲:「是河套煞君來了!」
「河套煞君!」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他倒等不及到明天!哼!那麼多人,又要施行車輪戰了……」
二道爺已見李劍銘殺氣騰於眉梢,不過他又看到一絲黑氣在眉心凝聚,他驚忖道:「他眼前便有一凶,看來不宜與河套煞君拚斗,該要避他一避……」
他這念頭還沒想完,門前馬嘶一聲,車輪停在竹蓬外,接著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就在這裡?」
這個聲音雖是並不很大,但卻是反覆回震在竹蓬內,彷如有形之物,撞擊著室內兩人的耳鼓。
李劍銘抬頭一看,已見到竹蓬在搖幌顫動,眼看就要倒了,他運氣逼成一線,朗聲道:
「來者何人?尚請大駕進來一敘。」
一層層的音浪,逼了出去,剎時傳來駿馬驚嘶之聲,以及一陣驚叫的喊聲。
「哈哈!的確不愧是落星追魂!」
循著這個聲音,一個高大的影子將門口的空隙堵得死死的,頓時蓬內光線一暗。
李劍銘星目瞥去,見到是個身高七尺,面白無須,背有些駝的中年人,他穿了一襲狐裘制就的銀灰罩袍,頭上帶著一頂高冠,冠上鑲著一顆鵝卵大的明珠,光華瀲然,晶瑩奪目。
他沒想到邪道第一大魔頭竟是這麼個雍容高貴的中年人,他忖道:「他活了一百多歲,怎地顏貌還是如此模樣?那他的內功修為真已至駭人的地步了,就和中原神君一樣……」
二道爺裂開嘴道:「大老爺你可是來看相的?貧道於終南深山,得鬼谷遺書,修得大神通,能夠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能斷你吉凶福禍,能明你疑難之處……」
來人跨了兩步進得屋來,他呵呵笑道:「這敢情好!我河套煞君活了一百三十歲,還想多活幾年,你看我高壽多少?」
二道爺一拂鬍鬚道:「哦!這個,請大老爺你伸出手來!」
河套煞君一翻手掌,將左手伸了出去,他說道:「你看看吧!」
他的手掌碩大無比,然而五根手指卻是又細又長,晶瑩潔白,在他中指之處,有一點紅色的斑印,顯得特別鮮艷。
二渣爺一見這隻手,他面色大變道:「你……你已練成了?」
河套煞君陡地面容一變,他冷笑一聲,左手一轉,往前推了兩寸,剎時只見白色的氣勁自他掌心湧出。
二道爺腳下一滑,如遇鬼魅的退出十步之外,他喊道:「小心他指掌交……」
他還沒喊完,河套煞君已經如影附形的跟隨而進,原式不動的往他胸前印去。
李劍銘輕叱一聲,其快無比的出掌攻招,他掌影彌處,已將河套煞君右脅「期門」,「章門」,「乳根」,「梁門」,「氣舍」等要穴罩住。
河套煞君一覺右脅受攻,他右手一橫,虛抖一圈,竟然奇妙無比的已將李劍銘雙掌封在外門,他斜掌一切,掌風如刀的已攻至李劍銘胸部。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李劍銘攻出的一十二掌,統統被河套煞君接了下來,雙方有攻有守的連換幾種打法,而河套煞君仍然站立原地不動。
只聽「波」地一響,二道爺悶哼一聲,跌出二步之外,他那三柳長髯已經齊胸而斷。
河套煞君手中拿著一束黑髯,得意地笑了。
他曲肘一掌,拍出一道狂飈,擋住李劍銘的身子,他斜跨一步,便待將二道爺殺死。
李劍銘大喝一聲,猱身而上,「赤霞神掌」拍了出去——
河套煞君也是悶喝一聲,右手一拒之下,左手握拳,穿了出來。
一股白色的煙霧似的氣勁,迎上對方炙熱的勁道。
一觸之下,兩人齊都一顫,李劍銘站立不住,退後了一一步,而河套煞君也搖幌了幾下,後退半步。
※※※
河套煞君右手疾攻三招,便將李劍銘逼退三步。
他狂妄地一笑道:「我當落星追魂真箇獨覇天下了,呵呵!也只不過如此!」
他雖是嘴裡這樣說,但心中卻驚忖道:「他這麼一點大,卻已經到了反璞歸真的地步了,只要再加個兩年修為,我萬萬不是他的敵手,若是現在不殺了他,那我天娛宮豈不永遠沉淪……」
他陰森地道:「你將我從河套逼到這裡,總得還我一個公道。」
李劍銘一連與對方換了十幾招,但都被對方逼退,竟連對方腳步都沒移動一下,他心知對方功力深厚,招式奇絕無比,每每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攻出一招,非使自己不得不收招自保,故而他知自己尚還不是對方敵手。
一個念頭跳進他的腦中:「用兩心神功,以掌劍齊施之法,或許能打個不分勝敗!」
他俊目望去,已見二道爺面色慘白的喘若氣,胸前一個黑色掌印,清清楚楚的映現在道袍上,他不由駭然河套煞君的邪功了。
河套煞君冷冷地一笑,他左手中握著的一把鬍鬚,卻慢慢變為灰白,以至全白,他一扔手,變成白灰散了開來……
李劍銘雙眉軒起,他此時已經運出「兩心神功」,氣分兩路,正反流動,全身衣衫已在緩緩鼓起。
他兩眼凝注在那陰森的笑容里,左手提起至胸,腳下緩緩往右踏去。
河套煞君見到李劍銘這樣子,知道對方已經運出渾身功勁了,全身等於一把繃緊了的弓弦,稍為一觸,全力的一擊就會發將出來。
他收斂起笑容,左足在前,右足為軸,也隨著對力打著轉。
轉了一圈后,他發覺對方臉色竟然變得一邊紅色,一邊泛青,而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他不由得暗中嘀咕了一下。
李劍銘喉間低吼一聲,那掩在胸前的左掌往外一亮,只見他左掌心裡,紅光流瀲,晶瑩奪目,剎時,空氣中競然有一種炙熱的感覺……
他深吸口氣,隨著身子的移動,左足一提腳踏前一步,手掌推處,一蓬無儔的勁道,自他掌心而出,翻翻滾滾的涌將過去。
河套煞君輕哼一聲,右足也是踏前一步,順勢右手一拋而出,五縷黑色的氣勁,「嗤嗤」
聲里,從他那伸出的五指湧出。
「嘭……」
兩股氣勁在空中一碰,發出了一聲巨響,風聲颯颯里,竹蓬屋頂已被揭飛開去。
隨著李劍銘的後退,銀灰色的影子往前飛撲——
「嗆!」
銀芒如水,劍光萬丈,一溜劍影剎時走了個弧形,圈出個圓滿的大圈,「嗤嗤」聲中,劍氣彌散在整個室內。
河套煞君吸了口氣,連出三掌,方將對方劍勢遏住,他喝道:「這屋子太小了!」
大袖飛揚狂風騰嘯而起,這用竹子搭成的小蓬,立時嘩啦一聲,倒在地上。
等到竹蓬一例,李劍銘已經看清楚周圍已有十幾個人圍在三丈之外,而左首停了八輛馬車,車上帘子掀起,探出了六個如花的笑靨來,而那空著的一輛馬車的,卻站著一個面目兇惡,耳戴銅環的高大僧人。
那紅色的袈裟,一眼望去便知道不是中原僧人所穿的,他知道這是一個喇嘛。
視線轉了一匝后,他朗笑一聲道:「今天你帶了這麼多人來,可是要擒我一個人?」
河套煞君道:「本來你落星追魂在中原隨你怎麼追都可以,為什麼要將我兒子臂膀砍去?」
李劍銘冷笑一聲道:「那種採花逼奸的犬子不要也罷!我代你教訓他一頓……」
河套煞君怒叫一聲,將身上的銀裘脫去,露出裡面紅色的緊身衣裳。
李劍銘諷刺道:「邊荒蠻人,也只曉得穿著大紅大綠,老而不死的傢伙是謂之賊!」
河套煞君吼叫一聲,橫空躍起,飛撲而來,當空五縷黑色氣勁,電射而出,朝對方胸前撞到。
李劍銘大喝一聲,沉肩滑步,長劍揮出二招「追魂十二巧打」中的「追魂拿魄」,輕靈無比的攻出一招。
劍虹耀眼,掌勁如山,雙方身形稍沾即退,隨退即上,李劍銘循式演出「魂飛魄散」,「魄落九淵」,「魅影幢幢」,一片劍氣縱橫當空,矯若游龍,翩若驚魂,在碩大的紅色影子下穿竄跳動。
雙方一剎之間,已經換了二十餘招,李劍銘仗著潑辣輕巧的「追魂十二巧打」在河套煞君右掌之下穿梭往回。
他們知道這只是一個小小接觸而已,因為雙方並非全力以赴。
李劍銘一直顧忌著對方那如玉的左掌,因為剛才他以「赤霞神掌」拍出了八成功力,雖將對方右手五指發出的黑色氣勁擊散。
但是對方卻在自己力道不繼的當兒,擊出了左手,他記得那一掌幾乎把自己真氣擊散,好在「兩心神功」已經運出,方能揮劍攻出一招「星幕密密」將對方身形逼退。
所以他這下全神盯住了對方的左掌,然而另一心神卻在籌思著怎樣運劍攻敵。
他記起了密室之中,承中原神君將落星劍式教完,且授了一些奇招,因而,他決定全部用將出來。
「必要時,我將使出馭劍之術!」他這樣忖思著。
河套煞君裂開嘴笑了笑,他腳步滑開,左掌提起藏在左脅,右掌伸直,五指箕張,但見手上墨黑一片,一根根的青筋都竄動著。
李劍銘在詫異著老叫化怎地沒有聽見一絲聲音便消失了蹤影,而且二道爺又如此的不堪一擊。
一想到二道爺,他就往二道爺躺著之處看去,只見二道爺頭上的道冠已經歪了,頷下長須已變短須,兩隻眼睛半開半閉的在眥牙裂嘴。
他一見之下卻是一喜,那提起的心,此時放下不少,敢情他已見到二道爺向自己皺眉伸舌頭,因而他知道老道在詐死,這樣做,一定有什麼原因在內的。
他緩緩的往前移了半步,長劍舉在眉頭,又緩緩的放在胸前。
就這麼兩個動作,使得河套煞君將那要發出的招式收了回來。
他收回右手,橫架胸前,五指搭在左臂上,兩眼看去,卻不見一絲空隙可以容自己可以乘虛的。
要知高手對招,往往只在一隙之間,便能夠分出勝負。
而勝負之間的差異,也就是雙方的耐力,眼力,功力經驗所累積出來的,並不是將所會的技藝悉數使將出來,看看那種技術能夠尅住對方,而取得勝利。
這種天下絕高的高手對招,往往由於對方的一絲疏忽,便可將戰局全盤控制住,而置對方於死地。
也就因為這樣,對方一沉肩,一揚指,便可以自己推測出將要發什麼招,因而還在對方未出招之際,便已想要接招之法。
沉、穩、狠三字,配合著個人的技藝,便可決定勝負於一瞬之間,但也可能是數百招之後的事。因為這還要加上經驗以及智慧。
所以在這剎那問,他們已互相換了數種招式,仍然沒有將身形移動。
空氣彷佛已經凝聚,四周十幾個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眼光齊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沒有幌動絲毫。
驀地——
李劍銘大喝一聲,銀光閃處,身隨劍進,劃出「星月爭輝」。
星芒如電,劍氣如虹,嘶地一聲,劍光卻又斗然跳起,往對方喉結的「天突穴」點去。
他這下可在半途變招,未將「星月爭輝」使完,便又化為華山派的絕招「海市蜃樓」,劍光彌住對方眼目,而劍尖卻指向對方喉部。
他這招是從華山派的老道那兒學來的,威力奇大,尤其那擾人眼目的劍網,只是虛招,卻常使人產生誤會。
河套煞君原本佇立不動,這下右手五指一伸,剎時又收了回來,倒退出半步避開對方的一劍。
他斜轉半身,五指箕張,奇快無比的扣向李劍銘持劍右手脈門。
劍光一跳,李劍銘那招已經被對方避開,他只得沉劍上挑,改攻對方「肩井穴」。
他這一招變得有若雪泥鴻爪,不留絲毫痕迹,劍尖去處,還罩住「友沖」,「風池」,「完骨」三穴。
「噗噗!」長劍被擊,接連的跳了兩跳。
李劍銘腳踏「天星步法」,已經轉出兩個方位,避開對方的左掌。
他吸一口氣,長嘯一下,運劍如虹,又是一招「星月爭輝」緊接著「雲星閃爍」,連著十八個劍式劃出。
劍影千條,銀芒暴漲,布滿在方圓一丈之內,將河套煞君圈在長劍圈之內。
此時只聞「嘶嘶」劍氣里,挾著「呼呼」掌風,但見一紅一青兩道影子,在銀色的光幕里翻滾舒捲,輕巧之極。
河套煞君手足齊飛,擋開了這十八個劍式,他眨眼之間,也還了一十八記絕招,攻向李劍銘。
李劍銘劍演「星移斗換」「噗噗」兩響,已將河套煞君身子逼開。
驀地——
平地響起一聲悶雷似的大喝,風聲一響,一道紅色的人影划空而來。
李劍銘虛幌一劍,已經退出八步之外,他仗劍斜帶,腳登丁字,兩眼覷定那躍過來的身穿紅色袈裟的藏僧。
那個藏僧此刻手裡持著一根粗有碗大的鐵杖,他搖了下禪杖,「嗆啷啷」一陣怪響,自杖上的鐵環上發出。
他對著河套煞君「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話,河套煞君面露驚容的望了李劍銘手中斷劍一眼。
那僧人指手劃腳的作了幾個手式后,河套煞君點了點頭,他走前兩步道:「這位是前藏章巴楞大師,他在問你那柄斷刃的寶劍是不是你師父傳給你的。」
李箭銘冷哼一聲道:「三十招下來,你也不能贏我,現在是否要憇憇氣?或者來個車輪戰?
如果你怕了,趁早挾著尾巴走!多問幹什麼?」
章巴楞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衫,說了幾句話,然後提起禪杖,朝李劍銘這邊走來。
他瞪了眼李劍銘手中斷劍道:「施主請了!」
李劍銘一聽這藏僧所說的口音像是四川話,但又像是河北官話,半生不熟的甚是刺耳,不過還能聽得清楚。
所以他也一躬身,抱劍還了一禮道:「大和尚請了。」
章巴楞開口道:「施主你的劍,是不是蒼松上人傳給你的?」
李劍銘一聽這藏僧,竟然提起自己的師祖來了,他肅然道:「蒼松上人乃敝人師祖——」
他這言一出,河套煞君也哦地一聲,驚叫出來,他插嘴道:「那你師父是誰?」
李劍銘睨去一眼,冷冷道:「我總希望,人家能對我客氣點,可惜我碰到的都是些不知禮儀的泥蛋!」
河套煞君咬了咬牙,他氣道:「無知小輩,竟敢口出不遜……」
李劍銘截斷他的話道:「本人對那些老不死而猶好色如命的老色鬼,是從不客氣的,如果你能有本事,我們再拚個幾招吧!」
河套煞君畢竟是成名的大魔頭,他發了一下氣便已知道李劍銘是要激起自己心浮氣燥,等下好佔便宜。
他心裡罵了聲,但瞼上卻笑道:「你儘管罵好了,等下我不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我也不算河套煞君了。」
李劍銘傲然的點了點頭道:「這個倒說不定……」
他說到這裡,驀地心頭一震,住下口來,朝那使他心旌搖曳的視線望去。
他的眼光才一移了過去,心中又是一震,只覺那兩道如夢的眼光,已使得己心如醉。
他心中發出一聲嘆息,那是讚歎著自然造物之奇,使他竟能看到一張如此美的臉龐。啊!
那真可稱為人間仙子,世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詞,在此刻已不能再用來形容她了。
她,是倚靠在馬車的窗懢上,在紫色長幔的襯托下,她的肌膚泛出一層雪白晶瑩的光輝,那足可撼動任何人的心胸……
尤其在那烏黑細長微微上翹的柳眉下的瑩澈如水的雙眼,裡面包含著無數變幻著的光采,而排在彎彎菱角嘴上的粲然笑靨,卻使得他更迷惑了。
他想不到自己所遇到的女孩子都是那麼美,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殊之處,而面前這倚在車上的女孩,卻將她們所有的美都包含住了,再融和著另外一種特殊的氣質,使得她看來是那樣高貴。……
她的目光凝注在他的眼中,從她的眼睛里,李劍銘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這一剎那間,一種自卑感湧上了他的心中,他慚愧地側過頭去。
但是他的心裡卻在奇怪地為何要盯住自己,而且那裡面閃出的光輝,足可使他融化了的……
從迷惘中回到自我,他想到了自己處身之地了,他悚然自己的「兩心神功」在對方兩眼的顧盼下,竟然喪失了作用。
「她是不平凡的,不同於任何女人!」他心裡想著。
河套煞君從李劍銘眼色中看到了絲線索,他回頭叱道:「婷兒,放下幕簾!」
如鈴的嬌笑響在空中,在雪地上的人們,彷佛感到已有春的氣息……
李劍銘又投過去一個視線,卻正好承接到那慧黠的眼光,漆黑的長睫毛眨了一下,在紫色的幔幕俊消失了……
消失了!李劍銘深吸口氣,抑止住腦中的遐思,他在奇異著她竟是河套煞君的女兒……
章巴楞放大嗓子道:「貧僧師祖藏巴,昔日曾會見過蒼松上人,並在中原交過手。……」
他拿起禪杖揮出一招。
李劍銘見對方所使的一招正是自己適才所使過的一招「星移斗換」,雖是對方未能將這招神韻使出,但是架式卻完全不錯。
他哦了一聲,想起在密室之中,師伯中原神君告訴過自己的有關手中斷劍之事。
他還記得那是師祖祖師「蒼松上人」仗著這柄神劍,在中原九大門派前以小六式劍訣中的第四招,將侵入中原的藏僧擊敗。
因為雙方功力都已到了超凡人聖的地步,所以硬生生的將這柄劍尖折斷,而對方的兵器也斷為兩截。
事後「蒼松上人」被尊為「中原之鼎」,喻為神州第一人,受「九龍金杖」,創「清虛門」……
他這才知道對面這猙獰的藏僧是與當年侵犯中原的藏僧是一派的,他忖道:「現在他提起這事倒底是什麼意思?」
章巴楞道:「本教祖師藏巴,因為受傷回返前藏便即死去,現在施主手中那柄劍的五寸劍尖,也供在敝寺里。」他一揚眉道:「貧僧忝為紅教後輩,現在要領教施主劍法——」
李劍銘恍然道:「哦!他原來是要找我比武。」
他問道:「大和尚你這是純屬比武,還是較量生死?」
章巴楞大笑道:「施主絕藝在身,難道還怕我?我們這是比武,至於失手也沒辦法。」
李劍銘斜眼覷道:「那麼我現在是先跟你比,還是和他?」
章巴楞向著河套煞貢說了幾句藏話,又向他行過了藏禮后,他說道:「我們先比!」
李劍銘見河套煞君奸笑了笑,退在一旁,他罵了聲,舉起手中劍,道:「那麼,請了!」
章巴楞默不作聲,他雙手舉起禪杖,使了個好似「舉火撩天」的架式,然後疾進兩步。
但聽他渾身的骨骼像炒蠶豆似的,嗶喙地一陣大響。
繼著這聲大響,他的身子竟然又高了幾寸,只不過顯得瘦長一點罷了。
李劍銘心中一凜,不知這是什麼功夫,竟然能將身子拉長,他曉得自己會縮骨之功,但對於這長骨之功,卻從未試過,其實他是不會。
章巴楞大喝一聲,禪杖畢直在搗了過來,運到中途卻又突地一頓,幻化成數根禪杖,往李劍銘身上掃來。
李劍銘一見對方杖影舞動,完全走的剛猛路子,所以以為對方走的是外門功夫。
豈知對方禪杖一變,竟然將自己上中下之路全部都封住了,杖重如山,風聲激起,氣旋包圍著自己身前,迴旋不已。
他輕喝一聲,足行「天星步法」,手中劍走偏鋒,刺出一招峨嵋少清劍法中的「無極無邊」。
他聰穎無比,與峨嵋派後起之秀司空百里鬥了兩次,便將峨嵋精絕之技學了過來。
這下基於形勢,所以他順理成章的劃出了這招。
劍式一出,宏闊無比,剎時便將禪杖封住。
章巴楞杖頭鐵環「嗆啷啷」地一響,已經碰在地上,他騰身飛起,雙足一翻,整個身子倒仰過來,帶起杖尾反手便是一招。
他這一式使來完全不合技擊之理,禪杖擊出的方向也是雙手不及之處,是故李劍銘劍式出去,失去敵蹤后,還來不及避招,便已覺杖風撲頂,朝自己「百會穴」打來。
他一仰身子,「刷」地仰天刺出一劍「劍定中原」,將邪奇重無比的杖風破去。
「嘭!」杖風擊在地上,激起雪花碎冰,濺得四處都是。
章巴楞身子一沉,他卻陡地一彎腰,在空中像只蝦子似的倒彈而起,升高三尺。
他這一式完全是印度「瑜珈術」里的「魚龍印」身法,是以能夠由著氣脈的運行,而控制著全身每一段肌肉以及骨骼,做出常人所不能做的動作。
他深吸口氣,禪杖霍地一掄,紅教絕技「飛龍十九變」使將出來。
只見紅影翔空,一陣錯亂無比的環聲,響在空中,彌空的杖影接連的下擊。
有時自上而下,有時卻又橫掄而去,隨著每一杖的擊出,一聲震耳的喝聲發將出來,聲墊驚人之至。
李劍銘仗劍在手,以「星幕密密」「劍定中原」兩式交互使用,擋住對方愈來愈重的杖上力道。
因為他先機一失,身子已經形成蹲著的模樣,所以力道甚難運用,而至危險得很。
「呸」的一聲,章巴楞騰高三丈連人帶杖,化成一道紅影畢直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