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拚檀木林
夜,深了。
近冬的深夜,早已起聚起露首滿天購森寒。
夜,是凍人的。
尤其,山林間的國在,除了凍人的蕭瑟,別有一股肅殺的冷清。
在這恐靜沉寂的山林間,有人借著枝丫之便,搭起兩座簡易的帳幕。
帳前,嘩剝的營火正散發著無限溫暖。空氣中浮動著木頭燃燒時,淡淡的煙熏味道。
在這寧靜的深夜裡,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夜某凄然慘淡的孤鳴。
營火邊上,雖是或坐或倚地環著人影,但是除了一旁的馬匹,在鼾區中所發出輕輕的噴鼻聲外,火畔無人開口。
四野一片寂寂。
小混他們是在入夜之後,才摸黑趕回原先下馬的這個地方,此刻,他們業已吃飽喝足,正放癱了精神,鬆散日間過分勞累的筋骨。
便是篡位失敗的小刀和丁仔們,他們雖是付出慘痛的代價,贏得滿腔烏青和碩大的黑眼圈,但在如此恰靜怡人的靜夜撫慰之下,也情願慪兵息鼓,稍里干戈,暫時不與小混計較在前所受的折磨。
呂靖有些不明所以地環顧狂人幫眾將官。他不懂,為什麼眼前有兩座不算豪華,卻絕對稱得上舒適暖和的帳幕,可供人休息。可是,小混他們卻寧願席天幕地,待在更深露寒的稀疏林間凍過水?
害得他家少主也不好意思告退回帳幕內避風寒,只有硬撐著挨寒受凍,陪人賞夜。連帶的,他與自己的伴當二人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坐陪,好來享受如此凄凄寒夜。
眾人默然地凝望著躍動的火光,冷清的夜空中,似是漾動著一股特異的寧召與安詳。
習慣了小混等人的誇張和喧囂,白駿逸倒沒想到,和小混他們共處,居然也能享受到如此具有深度的氣氛。
他早已認定,跟眼前這些狂人在一起,自己的心情永遠會是興奮刺激的.自己的情緒,也絕對是保持著活潑和激昂。
與狂人幫相處的時刻,怎麼可能會有安靜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出現眼前這種樣和的感受?
他本來以為,經過這陣子相處,自己終於有些了解狂人幫。然而,就在今夜,就在此刻,他又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真能有了解這群狂人之時?
白駿逸帶著微征仲的心情,以審思的眼光逐一環掠火一旁的小混等人。
小混二大爺似地枕著小妮子大腿,舒舒服服地將自己擺平在地上,同時高翹著二郎腿,口中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一枝野草,雙目微闔,神態慵懶。
小妮子一手托腮,望著營火發征,不知神遊何方。
她的另一隻手卻似有自己的意識般,來回穿梭於小混的發間,一遍遍地播弄著這混混散落的髮鬢,好不悠然。
丁仔揮肘斜躺於地,面向火光,同時以空出的左手,輕輕搓揉著烏青的臉頰。
看他不時就牙咧嘴,自動嘴皮叫痛的模樣,猜也猜得出,他錢定正在心中擬定復仇的新計劃。
小刀盤豚端坐在火前,凝魂寶刀橫捆在他的膝上。他臉上綻放的神光,不難看出他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正在默默練功之中。
亨瑞端著把時下罕見的短火銃,用一塊沾著油的絨布,仔細地擦拭著。
哈赤抱著膝坐在他身邊,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擦槍的動作,顯然這頭怒獅對小紅毛手中這玩意兒挺感興趣的。
看著,看著……
白駿逸幾乎對眼前這些人深深地著了迷。
忽然——
轟隆一聲爆響,嚇醒了白駿逸痴迷的表情。他身後,兩名護法立刻警戒地將手按向自家兵刃,以防變異。
丁仔翻身坐起,機伶地瞪著爆炸聲傳來之處。
亨瑞收拾好火銑,和哈赤一起伸長脖子朝黑暗中觀望。
小刀緩緩抬起神光凜然的雙目,注視著一座山頭處悠乎閃現的焰火,歷默不言。
小妮子業已收回神遊的思緒,受了打擾似地微聳著娥眉,訝然望著紅光隱現的夜空。
當其他動人都被這突兀的爆炸聲吸引注意之際,唯獨狂人幫最會混的大幫豬依然故我地橫枕美人膝上,一副天下大難與我何乾的德性。
這混混如此無動於衷的模樣,彷彿壓根兒來增訴見那聲悶雷也似的爆響一般。他這副老神在在的表現,立刻叫飛馬堂偽主僕三人,佩服死了他的鎮定功夫。
山頭那方,在第一聲爆炸過後,緊接著又傳出轟隆數聲。好似有人在這冷不拉嘰的三更半夜玩著火藥,竟還玩出興緻,欲罷不能一般。
切炸驚飛了林間棲鳥,也震碎了這一夜難得的祥和氣氛。
寧靜的夜倏子熱鬧開來,而狂人幫這票子狂人,早已興高采烈地磨著拳、擦著掌,一目等不及想去看火熱鬧的架式。
小妮子推一推小混的腦袋,興奮道:「起來,大幫豬,你少在那邊裝警作啞地放作鎮定。我就不信你對熱鬧滾滾的山那一邊,會沒有一點好奇。」
小混忽然躍身而起,滋地賞了這妮子一吻,涎臉嘻笑道:「好妮子,不愧是我老婆,真是了解我的。」
這混混一邊收拾,一邊狂妄地宣稱:「他奶奶的熊,是哪個不開眼的卡小(腳色人竟敢在此隨便放炮?他媽咪的,打擾本大幫主賞夜的情緒,簡直是罪不可想。待會兒胡上相,非得好好教訓教訓這些滿眼狗屎的傢伙不可。」
其他人一看小混有所行動,早也迫不及待地打點好一切,準備出發看熱鬧去。
小刀沉穩道:「光聽這爆炸聲,就可以斷定對方所使用的,是一種極其霸道的火藥彈。
莫非……是江南雷火門在此夜裡生事?」
「雷火門?」丁仔狐疑道:「雷火門主公孫不鮮是個城府深沉,做事深謀遠慮的人物。
像這種由江南拂過界,跑到江北來生事的行動,比較像是衝動之舉,不太可能是他會幹的事。」
白駐逸脫口道:「若是霹靂豹公孫雷,就有可能了。」
眾人想到那位個性衝動火爆的公孫少門主,倒是不約而同地頷首同意白駿逸的猜測。
「他奶奶的。」小混不懷好意地附牙咧嘴道:「我以前對這個公孫小子就沒好印象,現在還是對他印象不好。所以,如果真的是他跑來這裡沒事找事地胡亂放炮,那少爺我馬上就要他衰給我看,走,咱們湊熱鬧去。」
他活落人間,眨眼之間已拉著小妮子掠出老遠。
小刀他們緊隨其後而去,即便是沒有武功,不懂輕功的小紅毛亨瑞,也早就趴在赤焰背上,一馬當先地跑得比什麼都快。他還生恐去得慢了,就看不著好戲了吶。
林文宗接頭苦笑道:「難怪他們會取名為狂人幫.像這種事不關己卻要硬架橫樑之舉,明明是武林中人最為忌諱的事。人家尚恐遠避不及,他們卻偏偏一股腦兒要往這種混水裡趟。瞧他們如此熱衷,甚至迫不及待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道他們是趕著去逛廟會哩。」
白駿逸幽默地輕笑道:「我真有點同情公孫雷,他什麼人不好得罪,偏要去得罪狂人幫。如果今晚真的是他在此生事,那他就要悔不當初,不該在普陀山時和小混他們結怨。」
「的確。」呂靖輕聲道:「狂人幫雖是最容易相處的朋友,卻也會是最難纏的敵人。」
白駿逸頷首下令道:「走吧,咱們也跟上去瞧瞧。這裡終究是江北咱們的地盤,不管發生什麼事。咱們當主人的可不能不知道。更何況,說不定爭執的雙方,會有飛馬堂的盟友也未可知。」
這是一座值錢的黑檀木樹林。
如果在平時,這林子所激發出的那股清雅又醒腦的檀木香味,定能帶給人恬靜和但意的暢感。
只是,此時的檀木林里,正燃燒著東一簇、西一團的青森森火光,一股股嗆鼻的磷火惡臭混雜著幽幽的棺木香味,使這片原本清幽出塵的林子,無由地染上緊張的血腥氣息。
火光映照之下,林間人影閃動。隱約之間,看得出這些人正逐步包抄逼近林中的一株小屋。
小屋便以灰青色的大石砌建而成,外觀十分粗糙簡陋。然而,比起一棟木造房舍,這石屋顯然更有利於對抗火器的攻擊。
尤其,看那石屋窗板殘破,牆角碎石如糜,而小屋依然固守的模樣,正在證明經得起考驗的。
至少,在目前,短時間內,這石室還算經得起考驗。
林中人將包圍自編得更小。依稀問,一團黑乎乎的圓球,被人運勁挑出,既急且決,又很又難地直奔向石盡的窗口而去。
窗口倏地亮光一閃,一柄牛角為柄的奇刃匕激射而出,在隔著石室尚有文尋左右的區離,迎空射中那團黑球。
轟地又是一聲爆響,青白刺目的火光立即進濺開來。
緊接著這一擊之後,更多的黑球火器在呼呼的破空聲中,一枚枚如流星般,猛然匯向石屋沖飛。
幾乎同時,一柄柄與先前同型的奇刃匕首也自石屋內,如銀蛇燦電般地激射旋飛,奇准無比地截刺向凌空擲至的火器炸藥上。
於是——
連串的場炸聲轟隆直響。
青白的火焰有如熱鬧的煙火服,在空中爆濺迸射。煙硝晦迷的磷火氣味使人凡欲窒息。
四下噴戲的磷磷星火沾到樹身非但不熄、反而見風就燃,火舌倏長,只是片刻便吞沒了整株的檀木。
甚幸,這片檀木林是為人工所植,並於種植之初就考慮到防火和便於砍伐的目的,因此樹與樹之間都保持著足夠的空間,至使林木雖然著火,但卻不至於使得林內變成一片火海。
也因此,這一株燃燒的檀木,像煞了一支支巨型的火把,照亮了石室四周教文方圓之內的範圍。
襲擊石室之人,一時沒料到會有如此情況發生,在熊熊火光照耀下,紛紛露出身形。
石室內,立刻嘣嘣連響,一陣箭雨毫不留情地向林中數人罩去。
於是,慘然的哀號聲,立刻此起彼落地接連傳出。
原已逼近獵物的林中人,不得不再度紛紛揚退,隱入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敵人一撤,石室內的利箭也斗然停止盲射。
屋內與屋外兩幫人馬,再次陷入無聲的僵持中。四周除了嘩剝的燃火聲,只有一股濃郁的檀香,和凝重死亡氣息在飄蕩。
忽地——
有人噼噼啪啪鼓著掌,打破僵持下的緊張。
狂人幫一行人在小混的帶頭下,由暗處一招三擺地晃了出來。
無視於對峙雙方人馬的困惑,小混口裡連珠炮也似地嚷嚷不休:「緊張,緊張,緊張。
刺激,刺激,刺激。在這個冷風瑟瑟的寒夜裡,是誰揭開了檀木黑林中的惡戰?各位親愛的現場觀眾,在你們親眼目睹剛才雙方首度的遭遇戰之後,究竟誰才會是今夜林中惡戰最後的贏家?想知道的,和我賭一把。來哦,來哦,要賭要快,慢了人家就要繼續開打呢。」
小妮子天真問道:「小刀哥哥,依你看誰會贏得這場夜戰的最後勝利?」
小刀雙苦環胸,煞有其事地凝目沉吟道:「若按目前的情況看起來,待在屋子裡的人比較吃虧一點.因為,這些躲在檀木林里的人,他們進退的活動空間相當充裕。若是他們的火藥來源再無匱乏的話,只要他們不停地轟炸,等到對方可用的匕首、利箭都消耗光了以後,他們自然能夠接近石屋,直接向裡面的人發動攻擊。如此一來,屋子裡的人豈不就像瓦瓮里的鱉,等著任人煎煮炒炸了嘛!」
「這麼說……」小妮子興緻勃勃道:「賭屋外的會贏比較穩嘍?」
「那也不見得。」丁仔不以為然地反駁道:「雖說目前的局勢,看起來好像屋外的人比較占勝面。但是,只要屋裡的人能夠熬到天亮,那時林中人失去了黑暗的掩蔽,恐怕他們的勝算也將會大大的失利嘍。」
哈赤搔著獅鬃般的亂髮,咕快道:「說的也是。所謂夜襲、夜襲,就是要趁夜偷襲。如果拖到了大天光,時機盡逝,那偷襲的人豈不要變成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糧大局面。所以說,賭屋裡的人會贏,好像比較正確一點。」
亨端攢著眉,先看看左邊的小刀,再瞧瞧右面的丁仔,總覺得賭誰贏都不妥當。
他想了想,豁然精明地問道:「小混混,你聰明。你賭哪邊?我和你一樣。」
「不行。」小混嘿嘿黠笑道:「我是組頭,只負責辦理賭博手續,並酌量抽取對賭雙方的紅利及手續費。我不能介入你們的賭局,也不打算干預你們的抉擇。所以,小紅毛,這回你想看我臉色賺錢,可真是寡婦死兒子的事嘍。」
「寡婦死兒子?」這句話,要超出亨瑞中文程度所能了解的範圍,他抓著後腦勺,茫然道:「什麼事?那是什麼事?」
不待小混有所回答,小妮子一把推開滿頭霧水的小紅毛,皺起俏鼻子,似嬌若嚷道:
「我們的賭局?我們的抉擇?喂,小混混,打賭可是你提議的,你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做那個穩賺不賠的組頭?你這樣子,未免也混的太凶了罷?」
小混捏了捏這妮子下巴,色迷迷笑道:「我混的凶又不是三冬兩冬的事了,你若還有懷疑,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吧!」
「少來。」小妮子啪地拍掉這混混的毛爪子,嬌華道:「你別老是想借色情來掩飾自己的狡猾,姑奶奶不吃你這一套。我們大伙兒賠得這麼費勁。你這混混卻不管誰輸誰贏都有紅利可賺?你當我們其他人全是白痴呀?專干這種賠本費精神的獃事?」
小混他們這廂站在兩軍之中,大談賭經。
彷彿,眼前他們立足之地是香港的沙田馬場,睹的是賽馬的勝負,決非正在火辣開火,以生死相搏的江猢惡鬥。
終於——
林中有人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我操他奶奶的。這是什麼跟什麼?老子們在此拚命,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竟敢拿爺們的拚斗開玩笑?他媽的,你們興緻可好,居然還人模人樣地打起賭來。老子炸死你們這群不開眼的混球小毛頭。」
隨著這暴烈的語聲,一團黑乎乎的不明物體,猛朝小混他們立身處擲來。
「小心。」白駿逸已尾隨而至,此刻隱身於小混他們身後不遠的黑暗中,忙不迭地發聲警告。
小混眼也不眨,手一揮便待接住迎面飛至的黑色圓球。
「接不得,決退。」石室之中,一個粗嘎的嗓門脫目驚呼。
小混卻是老神在在地甩怕招手,只見那顆如奔雷的球形的炸物,便便是突然失去重量,被風托浮著一般,輕飄飄地飄入小混平伸的手掌中。
「好一手隔空引物的真功夫。」石屋裡,另一個沉穩厚實的嗓門,宏亮笑道:「曾能混不愧是曾能混,看來,天底下果然沒有小混幫主接不住的火藥暗器。李標,你的警告,可真是太輕看了小混幫主吶,哈哈哈……「
這太沉厚的笑聲震得靠近石室附近,已經燃燒的差不多的檀木轟然崩頹,火星四濺。顯然,此人的內力深厚,絕非尋常高手而已。
小混隨手將危險的爆炸物拋給丁仔把玩,他突如其來地啊笑道:「老婆,你剛才說我只抽紅,不打賭是混的太凶,現在,我就和你賭上一賭。」
「你想賭什麼?」小妮子興緻未減地反問他。
小混眨眨眼,吃吃直笑:「我賭石屋裡的人,鐵定能夠在天亮之前,贏得這次夜斗的勝利。」
小妮子紅唇一撇,扮個鬼臉道:「我才不打這種賭哩!誰不知道,你現在可有心準備幫著屋子裡的人啦,他們若會輸,那才叫奇怪。」
「哎呀!」小混涎臉嘻笑道:「你真不愧是我的親親好老婆,我肚子的小蛔蟲。我心裡想些什麼,可真是一丁點也瞞不了你。」
林中人緊張道:「臭小子,不管你是誰,老子奉勸你,最好別插手介入咱們江北黑道的恩怨。否則,你將會為自己惹上天大的麻煩。」
「啊哈!」丁仔禪指笑道:「你這老小子簡直是誘人犯罪麻!你難道不明白,麻煩正是本幫大幫豬此生。除了老婆之外的最愛。你剛剛那些話不說還好,說了之後,他若不試試看自己究竟會惹上什麼樣的麻煩,你叫他今晚怎能睡得著覺呢?」
「還有哩!」小妮子更是幸災樂禍地在一旁落井下石道:「丁仔老哥,你還少說了一件事。你難道忘了,咱們這位大幫豬除了最愛找麻煩,他還最恨別人在他面前,開口閉口就自稱老子吶。」
小混早已板起了臭臉,硬崩崩地哼聲道:「老哥,告訴這群見光死的鼠輩們,上次那個亂叫老子的人渣得到什麼樣的下場。」
小刀輕鬆一笑:「除了挺屍,還會有什麼下場。」
林中那暴躁的大嗓門,不服氣地哇啦叫道:「想要老子挺屍?有本事你就試試,看你這小混球能啃得了老子一根鳥毛……」
這人話聲未落,小混啪地一彈手指,丁仔手中正在把玩的黑色圓球同時猝然飛出。
轟隆一聲——
丁仔聽者辯位,拋出的火器正中目標。
那位口出狂言的仁兄,連情況都還沒搞清楚,就已經被自己的爆炸火器轟下地府。
石屋裡,傳出熱烈的掌雜訊和由衷的贊喝:「有默契!」
小混和丁仔轉身朝石室鞠躬謝幕,兩人毫不害臊地接受這番讚歎。
這時,林中傳出一陣人體移動聲。
顯然,那些隱身林中的攻擊者,正在重新布置火力網,並逐步縮見他們的包圍圈。
隨即,檀木林之中,幽然傳出一個蒼勁有力,卻也倨傲異常的語聲:「曾能混,說來,你在道上也算得上是有名有號的人物,相信你應該不會不明白道上的規矩才對。」
小混乍聽這林中之人一副唯我獨尊般的說話口吻,心中直覺地大起反感。
這時,石室那邊,忽然嘎吱做響,小混本能地側首瞟望。
原本緊閉的石室鐵門,此時已打了開來。
一名濃眉風日、相貌威武、氣宇軒昂、舉止雍容,令人一望即知絕對是一方梟雄的四旬豪士,在一個方面大耳,身材魁梧,手持蠍子鉤的髯虯大漢隨持之下,緩步行出。
「戰天戟桑君無?」小刀和丁仔一見來人,倍感訝異地發出低呼。
小妮子壓低著嗓門,好奇問道:「桑君無是何許人物?值得你們如此大驚小怪?」
丁仔低聲輕噓:「桑君天是江北綠林道上尊奉的無冕盟主,更是個一跺腳,就能震得整個江湖黑道直打抖的梟雄人物。而他身後那個大鬍子,就是他兩大護衛之一的焊虎李標,這傢伙也是個狠的出名的硬把式吶。」
小妮子吐吐舌頭:「這種人居然也有人要造他的反?那麼他大概也不太怎麼樣嘛?」
小刀低沉笑道:「不是他不怎麼樣,看樣子是咱們今天運氣太好,正巧撞進了江北綠林道的權勢之爭。難怪飛馬堂的白兄會反常地不吭一聲,在這種情況下,他的任何介入只怕會影響北地武林的權勢均衡,他不能不謹慎行事嘍!」
哈赤閃著嗓門,好奇問:「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和這姓桑的爭權奪利?」
小刀輕聲道:「江北黑道上有兩大勢力,除了桑君無所創立的鐵血堂,就是熊長盛所率領的霹靂堡。他們雙方的明爭暗鬥,早已是江湖中眾所皆知的事。看來,這場王見王的死約會,將要因為咱們的介入而打破僵局了。」
小妮子恍然有悟道:「難怪那個躲在樹林中的老狗熊要緊張地哇哇叫。不過,可惜的是他太不了解咱們這位大幫豬的脾氣,像他這種說話的口氣,不得罪咱們這位超級混混,那才是怪事呢!」
丁仔慣嘿低笑道:「其實,熊老頭的命運,早在剛剛桑瓢把子一開口就已經決定啦!哪還需要等那熊老頭來得罪咱們這位本幫歷代以來最偉大的幫豬。這娃熊的撞上咱們,可真是有夠慘呀!」
小紅毛終於好不容易述著機會發表意見。
「有對,有對,屋裡人先馬屁拍小混,小混開心,要幫屋子忙。所以我們賭屋子今晚贏,就有贏,有賺錢。」
久未吭聲的小混,原來正故作優雅,超然的姿態,含笑與戰天戟桑君無默然對視,以表現自己也很有一幫之主那須雍容沉穩的氣質。
但其實,這混混骨子裡卻是一直豎著耳朵,小心加仔細地在旁聽小刀他們的嘀嘀咕咕,以了解眼前這處桑的究竟是哪一號人物。
這時他聽到亨端出聲,忽然一揚掌,啪地賞了這小洋鬼子一記超級大響頭。
「馬屁拍?」小混故意惡聲惡氣道:「你連拍馬屁都還學不會,居然還敢想要跟本大幫主賭錢?我看你哪邊涼快,哪邊待吧。」
其他人尚未搞清楚小混在喧呼什麼,他已飛腿像向亨瑞屁股,將這小紅毛一腳踢入林邊的陰影里。
那裡——
正是白駿逸等人隱身之處。
桑君無若有所思地一笑,小混無奈地聳聳肩,裝模作樣嘆息道:「唉,我麻想要做有氣質的幫豬。不過,實在是因為我家的幫兵程度不夠,所以才會害我不得不表現出祖魯的一面,破壞了我完美的形象。」
桑君無有趣地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同意道:「我能了解這種身為一幫之主的無奈。」
小混尚未答話,黑檀木林里,再次傳來熊長盛盛氣凌人的聲音:「曾能混,老夫奉勸你,放聰明一點,不要介入今晚本堡與鐵血堂的爭執。這是我們江北綠林道上的私事,理應由江北同道的朋友們自行解決。你該懂得規矩,否則……」
「否則怎麼樣?」
小混擺出他成名的狂人式招牌形象,雙臂往胸前一叉,出口打斷對方未完話語,以一種比對方更加狂做的口氣,睥睨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就憑你只敢躲在樹林子放屁的熊樣,你還不夠資格來奉勸本大幫主。」
林中,熊長盛怒極反笑道:「好,好,曾能混,你的確夠狂,嘴也夠利。」
「啊哈!」小妮子故作詫異地介面調謔道:「這混混的狂也不非是新聞了,怎麼這人居然還年這檔子鮮事笑個不停?實在是有夠不明行情。」
這時——
林中已走出個年逾五旬,滿頭灰發,身著黃袍的威武老者。
若不是此人正憤怒的發項直額,頰肌抽搐,破壞了他原本雍容的氣度,他的模樣的確有著一堡之尊的氣派。
尤其在他身後,正一字排開四名與他同樣黃袍裝束,但個個巍如小山,壯若鬥牛的魁梧大漢,更突出這位雷靂堡堡主的威風。
小混睨著眼打量霹靂堡的強勢陣容,嘴裡吹哨有聲道:「那四座肉山是誰?美國的阿諾?還是日本的豬木?」
「沒見識。」小刀輕鬆地闖弄道:「虧你也算是有名有號的幫豬,居然連人家霹靂堡中頂頂有名的四大天王都不認識。我看你也別混了,憑你這種眼光,還能況出啥個名堂?」
「你懂個屁!」小混利落地反駁道:「本幫豬的眼光,是專門留來認識狄龍、周潤發、梁朝偉這一類大角頭用的,眼前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卡司(貨色),正適合留給你這種小豬仔對相,本大幫主根本沒有必要認識。」
這話說得令霹靂堡這邊的人馬群情激憤,卻讓桑君無和他的手下鼓掌大笑。
熊長盛怒喝一聲:「曾能混,看來,你是存心和本堡結定這梁子?」
「哎呀呀!」小混瞪大了眼,故作驚訝道:「你到現在才搞清楚狀況?我還以為從我炸掉你的看門狗之後,你就覺悟了哩。」
熊長盛被小混氣得一佛出世,二怫升天沒有吐血已是萬幸,根本顧不得再去打點什麼作戰計劃,或是戰術運用。
於是——
「殺!」熊長盛暴怒已極地猛揮衣袖,大聲下令。
他身後的四大天王毫不猶豫地亮出兵刃,撲身進擊。
小混好整以暇地後退一步,吃吃笑道:「兵對兵。將對將,還輪不到我上場。」
四大天王剛夠上距離,小刀、丁仔、哈赤和小妮子早已等著他們。於是,果真如小混所言,動手的八個人,立即兵對兵地捉對廝殺。
一時間。戰場上勁風呼呼四溢,兵刃撞擊叮噹作響,場面好不熱鬧。
小混卻輕輕鬆鬆地挑起雙臂,在一勞納涼。
他微一例首,閑談道:「喂,桑老大,依你看,我家這四個小兵兵的功夫還過得去吧?」
桑君無忍住笑意,幽默道:「桑某人尚未被小混幫主你氣昏頭,我不打算一舉便同時得罪了冷艷官、空空門、連雲牧場,以及那最具危險性的狂人幫。所以,關於這個問題,小混幫主你豈不是白問了嗎?」
小混呵呵一笑:「反正,陰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我隨口問問,你就隨便答答嘛!」
桑君無沉穩道:「如果小混幫主真是用得發慌的話,桑共倒是有個不請之語。」
「啥事?」小混弔兒郎當地挑眉反問。
桑君天面色微郁道:「我有位夥計夜前誤中了霹靂堡的獨門奇毒——幽冥散,我本人雖也略識岐黃之道,卻無法解得此毒,不知……」
小混哈哈一笑,岔言道:「我就說嘛!就憑你這種飄撇(瀟洒)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僅會是個縮在屋裡挨打的貨色。原來都是為了這緣故,你要我替你家小兵兵解毒是不?」
「行。」他爽快地拍著胸脯道:「既然你能讓我看得順眼,你的事就算我的事,解毒只是小事一樁。放個屁都要比這困難多了,設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就對啦!」
桑君天如釋重負地拱手為禮道:小混幫主,我先代我這夥計向你致謝。」
「免啦!」小混呵笑地一擺手:「要謝,你家的小兵兵可得先謝你,如果他不是跟了你這麼個能罩著他的龍頭老大,而是用了像對面那隻老狗熊那樣子的當家,想要我救他,那他只好等下輩子嘍!」
面對小混如此至高天上的恭維,想不飄飄然實在很難。但桑君天終是一方梟雄,他在心裡雖林對小混已是欣賞至極,表面上卻依然能保持不為所動地連聲直作客套。
「啊哈!」小混彈指調笑道:「不受阿諛奉承的人,我喜歡,我這就進屋,去為你家小兵兵解毒。」
他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朝著斗場大聲叮嚀道:「喂,上戲的人聽著點,粘緊你們的對手,可別讓他們有機會閃人。還有就是哈赤你,我不管你怎麼死纏爛打都可以,就是不準和對手硬任便卯若干,聽見沒有?」
那頭,哈赤抽空回了一聲:「知道了,少爺。」
小混這才放心地走入石室,在經過桑君無身邊時,仍是不忘交待道:「幫我照顧那頭憨獅子些,他那對手不是他獨自應付得來的。」
直到小混進了石室,關上鐵門,桑君無方始帶著自己的貼身護衛,放步走近混戰處掠陣。
熊長盛也是直到此時。才猛地醒悟到,自己剛剛一時衝動下個近搏,已是犯了一項嚴重的錯誤。
因為在敵我混戰的情況下,他原本賴以掌握優勢的火藥利器,根本無法派上用場。他開始感到後悔,更因小混竟能在嘻笑怒罵之間談笑用兵,感到一股莫名的凜然和不安。
李標卻是直到小混拿明了言語,才恍然大悟到,原來這混混的玩世不恭,居然別有預謀。
他不禁佩服道:「魁首,真沒想到,這位小混幫主剛才故意口出狂言激怒熊老頭,竟是有此一層用意吶,我本以為,他只是如傳說中一般,喜歡故意逞口舌之能,以便表現自己的狂態而且。」
桑君無淡淡一笑:「我早告訴過你們,永遠不要光憑傳言和外表,便對人或事妄下判斷。否則,自己騙自己事小,若是因此丟掉老命,那才叫不上算。」
他注意到哈赤已漸落下風,便頭也不回,接著又道:「李標,人家正在為咱們自個的事拚命,你還好意思作在這裡袖手旁觀嗎?」
李標明白他的意思,緊了緊手中的蠍子夠,呵呵笑道:「魁首,我這就去領教領教霹靂堡開山天王的厲害。」
他大步走向正將哈赤逼得步步後退的巨漢,嘿嘿一笑:「江來申,我悍虎李標來領教你開山天王的高招吧。」
話落,他一揚蠍子鈞,已加入戰局。
李標不保有悍虎之稱,攻守進退之間,果然勇猛如虎,悍不畏死。
哈赤原本應付吃力的戰況,因他的加入而壓力頓減。
「大鬍子,有你的。」哈赤可笑地指呼著,手中彎刀更見威勢地與李標聯手夾擊功力不差的開山天王江來申。
桑君天見哈赤與李標的聯手,足堪將江來申拾奪下來,這才安心地朝前改了兩步,面對自己的死對頭。
「熊長盛!」桑君無冷然道:「今晚你費了恁大的心思,先是下毒,復又伏擊,無非就是想置我於死地。現在,你的手下已在為你的貪名好利而豁命以排,你似乎也不該閑在那兒,你說是不?來吧,誠如小混幫主適才所言,咱們兵對兵、將對將,便由我桑某人親自來侍候你吧。」
熊長盛陰險笑道:「姓桑的,你若是爭著趕赴枉死城,還怕沒人送你上路嗎?你雖是本堡主的眼中釘、肉中刺,本堡主巴不得能親手廢了你,但是今晚卻還不需本堡主費事來招呼你。」
他援口發出一聲銳嘯,林中驀地撲出五條人影。
桑君無不屑他冷嗤道:「熊老鬼,還有多少狗腿子儘管叫出來吧!免得你待會地求助無門。」
「好桑的,你狂不了多久了。」熊長盛陰狠狠地丟下這句話,自己徑自前後逸入林中。
桑君無豁然一聲長小:「熊老鬼,你就這麼自顧自地逃命去了?堂堂一堡之主,可是像你這種當法?」
笑聲之中,桑君無挫撐狂揮,掃向撲來的人影,同時。他順勢拋肩,在一陣叮噹脆內的鈴聲中,他的獨門兵器,一柄戟尖綴有一串銅鈴的單耳方天畫戟,已然閃著寒光,呼嘯地斬向敵人。
熊長盛的聲音,自林中某處幽幽傳來:「好桑的,你安心在此漫漫享受自己的樂子吧。
等你上路時,你將會發現,你鐵血堂的那一干手下,也將伴你共赴黃泉,本堡主這就要去主持霹靂堡聯合同道各路人馬血洗鐵血堂的重要大計了,哈哈……」
熊長盛的梟笑逐漸遠去。
桑君無切齒罵道:「好個卑鄙無處的老匹夫。」
他怒然揚戟,欲求速戰速決,但是,動手之際,他赫然察覺,眼前這五名由林內撲出的的大漢,皆做青衣打扮,而且面生的很,顯然他們並非霹靂堡中所屬。並且,這四人僅有一身不弱的功夫,他在奮力阻截之下,竟也只攔住其中二人,其餘三人業已朝小刀等人混戰之處掠去。
小刀力戰霹靂堡四大天正之中的托塔夫王張圖昌,原本是件輕鬆容易的事。因此,適才江北兩大巨梟的對話。他聽得一字不漏。
小刀自然也知道勢態緊急,正打算加快手腳放倒對手時,半空之中,人影閃晃,一股凌厲的勁風同時前他倏乎卷至。
小刀腳下橫移三尺,閃避這霸道的突擊,朗笑一聲:「吃生米的朋友,你功力不差嘛!
不過,你這動手的方式可真叫人不敢恭維吶。」
來人並不答腔,抖手再次激起漫天尖嘯的掌風,朝小刀砸去。
「喲,你可真兇。」
小刀抿嘴一笑,手中凝魂寶刀招式擴展,幻起匹練也似的冰冷光華,將這名悶聲不吭的對手一併納入自已攻擊的範圍中,登時,昏天黑地的與之狠干開來。
另一邊——
小妮子及丁仔也都與新增的敵人對上手。來人功力之高,令原本可以穩吃對手的他們二人,剎時優勢盡失,只能儘力維持一個不分勝負擔纏戰局面。
這時,林中一陣嘩然,驀地湧出近百名黃衣裝束,手持大朴刀的霹靂堡所屬,加入各處斗場,展開浴血的混戰。
如此一來,除了小刀和桑君無尚能應付眼前的戰況之外,小妮子他們已開始感到應敵吃力。
更有一批為數十來人的歷靂堡所屬,在一名小頭目的帶領下掩近石室,企圖人內殺人。
就在這名霹靂堡頭目的手,剛剛沾到石屋大門。
忽然——
轟地一聲爆響,這名頭目的腦袋莫名其妙地被轟成爛柿子。
在石靂堡所屬的尖叫驚呼聲中,他們驚懼四望,只見黑暗之中,紅色火光一閃,又是一聲轟隆,另一名霹靂堡屬下的胸,炸開一個血洞,死得不明不白。
「在那裡。」
「是那個紅毛小鬼子的。」
「過去幹掉他。」
眼尖的霹靂堡所屬,此時已經發現,剛才喪命的二人,原來是亭瑞手中那隻猶自留著金煙的短火銃的傑作。
他們一陣嘩然之後,分出數人,惡形惡狀地沖向亨瑞隱身之處。
亨瑞放完冷槍,來不及填充銃子彈藥,眼見對方衝來,脖子一編,又溜進黑暗的陰影中。
想逮亨瑞的霹靂堡所屬,才剛沖入林中陰影里,忽然慘叫著,一個個手撫著胸,又退了出來,令那些原本想沖入石室的同伴們為之一怔。
直到這些人仰面倒下,他們的同伴才看清,這些人手撫之處,鮮血正如泉涌般,淚淚流出。顯然,他們是遭人一劍穿心所刺斃。
正當外這些霹靂堡所屬,猶目驚疑征件之際,白駿逸和他的二名護法,已由林中陰影里行出,他們身後,還跟著手握短銃的亨瑞。
在與小妮子動手中的馭風天王吳家榮,正好最靠近石室,發生的事情,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
他瞥見白駿逸的身形,不由得發出咆哮:「好,好個白駿逸白少堂主,你們飛馬堂見時也和鐵血堂聯起手來對付霹靂堡?」
白駿逸清清淡淡道:「貴堡與鐵血堂的恩怨,我白駿逸根本無心干涉。但是,狂人幫是我的朋友,你們若想對狂人幫不利,就別怪我插手介入了。」
吳家榮一族身,躲開小妮子爆抽的吃鞭,厲聲道:「白駿逸,你想架本堡的梁,最好三思。你難道不怕為飛馬堂惹來覆滅之禍?」
白駿逸踱了二步,面無表清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吳家榮分神道:「不是威脅,本天王乃是在警告你。」他這是言者無心,根本沒有到自己如此措詞,並不恰當。
畢竟,飛馬堂本是江北白道中的大哥大,其聲威與勢力,均不弱於震靂堡或鐵血堂,剛才白駿逸的隱忍不出,傲然是為避免介入黑道權勢的爭執,卻不是他對霹靂堡有什麼顧忌或含糊。
如果吳家榮不以如此盛氣凌人的口吻和白駿逸說話,或許白駿逸在現身之後,最多只是在旁掠陣,而不會直接擾和混戰。
但是——
因為吳家榮這衝口而出的話語,事實上已是大大地得罪了白駿逸,更甭提其中多少帶有蔑視飛馬堂的含意。
這白道中人的面子,豈容黑道如此污衊。
因此,呂靖與林文宗二人聞言,臉色倏變。
白駿逸更是俊勝含煞,冷然一呼:「你馭風天王好大的威風,居然也配警告本少堂主?」
吳家榮身形閃掠中,離地醒悟到自己剛才說錯了話,但已容不得他多做解釋。
白駿逸斷然喝道:「殺。」
呂靖和林文宗如泰綸旨,齊齊如吳家榮飛撲而去。
在旁,一些不知死活的霹靂堡小角色,竟然妄想阻止他們二人。
只見呂靖和林文宗二人亮出兵刃,一路砍報無數霹靂堡所屬,瞬即接下吳家榮,將之殺得直前後退。
小妮子因為少了吳家榮這個高手,壓力驟減,一支血玉龍筋鞭舞得更見精神,與所利那名不知來歷的對手戰得有聲有色,旗鼓相當。
吳家榮被飛馬堂的兩位大護法。逼得有些慌亂,不由得驚怒大喝道:「白駿逸……你飛馬堂真要與霹靂堡作對?」
林文宗嘲弄道:「連你們的人都殺了,這意思表達的還不夠明顯嗎?」
「作對便如何?」白駿逸手腕翻揚,一柄巴掌寬、兩尺長,鋒利如秋水瑩瑩的雙刃刀業已出鞘,帶起如流冷電暴射正與丁仔動手的伏海天王徐因時。
「做對又如何?」白駿逸一面變招換式,閃晃身形,一邊冷峭介面道:「我既已現身,便算未曾越入這趟水罷,霹靂堂豈會相信我的無事?」
狂人幫原本有些吃緊的戰況,因為白駿逸他們的加入而變成不敗之局。如今,他們看來雖然仍是身陷重圍,但只除了有限的一、兩位主兒之外,其餘的跳樑小丑在並不至於為酣戰中的他們,帶來些許壓力。
至於小紅毛亨瑞,他便在白駿逸加入混戰的同時,趁著霹靂堡所屬只顧著注意那位成風的少堂主,連滑帶溜地掩入石室裡面。
石屋中。
小混正在為一個濃眉鳳目、薄唇如削的壯硬漢子運功逼毒。光看他們二人此時,頭頂霧氣后,渾身汗出如漿,就知道行動已至最的關頭。
然而,小混聽見亨瑞進屋掩門所發出的微響,竟猶能在運動的緊要當口分心,睇眼問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熱鬧,大大的熱鬧。」亨瑞掩門窗后,一邊回稟,一面點燃短火銃上的火繩,朝那正又逼近石屋的人瞄準射擊。
「轟然」聲后,小紅毛手忙亂地填充火銃內的彈藥。
小混卻倒過頭來,嚷聲道:「吵死了,你沒瞧我正在替人治病?幹嘛搞出這麼大的噪音來?牆角邊就有具連珠強弩,你拿那玩意兒去暗算敵人,不是既方便又安全?要不,等你還沒搞定那彈藥,敵人早就往進門來啦!」
像是要證實小混的話一般,一條人形突兀地推門而入,也得小紅毛尖叫一聲,舉弩使射。
比小紅毛手中強弩更快的,卻是一溜金芒倏閃而過。
小紅毛的強弩沒射中來人,釘入門后的牆壁,但是來襲的人影,卻在悶吭之中倒地斃命。
小混瞪目道:「奶奶的,難道沒有人教過你,應該隨手關門嗎?」
小紅毛吐著舌頭,搶上前擋在門口的屍體拖開,關上門,落了瑣。甚至不用多看那屍體一眼,小紅毛也知道這個膽大闖入的傢伙,是死在小混的無影神針之下。
這時,中毒那人哇地一聲,開始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小混無暇再理會亨瑞,全心將注意力放在療毒的事上。他默運潛勁,將一股清然澎湃的內力,順著按在對方靈台穴上的雙掌,源源不絕地送入對方體內。
登時,對方吐得更凶,他所吐出的穢物,竟是一大堆紫黑色的黏黏腥涎。同時,這人周身汗如雨下,毛孔中不斷泌出微帶淡黑的腥膻汗液。
如此,約過半柱香的時辰,這人身上的開水才開始轉為正常無色的狀態,而且也不再嘔吐。
小混這才噓口氣,收回雙掌,從盤坐的石榻上下來,再由懷中取出一粒清香撲鼻的藥丸要對方服下后,繼續運功調養氣力。
小紅毛窩在窗檯後學射強弩,此時也已經射出心得來。只要他扣一次強管上的機關彈簧,就一定有個倒霉鬼中箭。因此,霹靂堡所屬雖是對小紅毛的暗箭恨得牙痒痒,卻沒有人敢再冒險往石屋這邊沖。
小混稍稍活動過筋骨之後,大刺刺地背起雙手。站在小紅毛身後督戰。對於小紅毛如此優越的戰績,更是讚不絕口。
「有你的,小紅毛!」小混目注戰況,呵呵一笑:「現在,天快要亮了,這場黑夜惡戰,也該結束了。我出去幫他們一把,你小心守著屋裡的病人,儘管朝那些想摸上門的傢伙身上放冷箭,懂了沒有?」
「有懂,有懂。」小紅毛拍著胸脯道:「有人來,我包給他們射,讓他們哀哀叫,別別跳。」
小混又氣又好笑地敲了他—記響頭:「你給他們射,你還能這麼高興?我真是服了你啦。」
小紅毛揚揚頭,咧嘴傻笑地更正道:「我射他們包中,對不對?」
「對,對極了.」小混徑自啟門而出,一路猶自嘀嘀咕咕道:「唉……我真想不通,怎麼咱們狂人幫的素質,就這樣子而已?怎麼教都教不來,牛就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小混嘀嘀咕咕地走向戰場,幾個不開眼的角色發現了他,竟然人模人樣地吆喝著,舉刀朝他殺來。
小混背著手,眼皮子連撩都做得撩一下,直到刀光臨頭,他才一晃肩,揚腳踢了開去。
這些不要命撲來的霹靂堡所屬,登時手舞足蹈,去勢比來時快地仰面倒飛摔出。
小混眨眨眼,搖著頭,嘖弄道:「怎麼這麼稀鬆平常?看樣子,霹靂堡實在不怎麼高明嘛!」
那邊——
小妮子業已故得香汗淋漓。
小混一搖三擺地踱近這妮子,吃吃一笑。「老婆,辛苦啦!」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小妮子一根長鞭抽得噼啪爆響,口中亦不得閑地調侃道:「看來,你神醫腳本事是退化了不少。否則,你替人治個毒,怎地竟蘑菇了大半天的美好時光。」
小混呵呵搖笑道:「我晚點出來,你們才能有表現的機會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公我只要一出手,今晚這齣戲就得散場了。所以,我怕我太早上陣,待會兒你們又要抱怨,這場熱鬧沒讓你們玩的開心吶。」
他們倆口這廂正在談笑著,與小妮子動手那身份神秘的青衣人,卻仍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喲,你不服氣是不?」小混嘿嘿笑道:「你若不服氣,咱們不妨試試。」
他一場頭,接過大聲道:「老哥,有沒有興起賭一把?咱們都是一對一,看看誰能幹掉這些青衣二大爺們。」
小刀興趣濃厚地揚聲問道:「賭注為何?」
小混眼珠子一轉,咯咯笑道:「輸的人要生吞一百條,自己親手挖的蚯蚓。」
「太噁心啦,換一種賭注好不好?」
回答的不止是小刀,連小妮子和丁仔也跟著嘖呼不已。
小溫紀有其事地使頭想道。『你們不喜歡吃蚯蚓?好吧,那就改成廣東有名的三叫鼠好了,輸的人就吞一百隻剛出生的小老鼠,這樣順便也可以補補身子,說不定下一回打賭時,就有體力轉輸為贏。」
「一言為定。」小刀長笑回答。
丁仔忙不迭叫道:「加我一份,我也要賭一把。」
他們如此認真地談論著賭注輸贏,好像眼前正與自己等人動手的青衣大漢,全沒有一身好本事。全是一根根的木頭,只等著自己拿來玩玩。
「你們太輯張了。」正與丁仔動手那人,冷嗤道:「吾等動手迄今,你們只有勉力招架的份,居然還有力氣妄言想拾奪吾等?真是狂妄的可笑。」
丁仔袖中銀劍驀然展揚,灑落一片酷厲的寒光,剎時將對方攻勢化消於無形,並且壓過對方的氣焰。
他嘖嘖有聲地嘲弄道:「老匹夫,如果你連囂張和狂妄是本幫的特色都不知道,那你就快笑不動啦!你以為少爺們和你們如此不輸不贏地攪和這麼久,用的是真本事嗎?唉,你真是有夠老眼昏花。」
「說的也是。」小刀介面戲謔道:「在本幫大幫豬尚未上場動手之前,我們若是有人先開形見血拔得頭籌,那可是犯了蔑視幫主的大罪,得依幫規處治。所以你們才能有機會和咱們拖磨如此長久的時間,要不,你們早就做了吾等刀下的亡魂啦!」
「放屁。」與小刀動手的青衣人,已忍不住火上心頭,終於拿出壓箱底的本事,揚起一雙赫然變色的枯瘦手等,暴烈地劈向小刀。
小混搖著頭,嘖嘖小謔道:「看這情形,不服氣的老兄可不止一人,也罷,反正事實勝於雄辯。」
他後退了二步,提高嗓門道:「哥們,注意啦,本幫主一動手,比賽便開始了。」
「等著你啦!」小刀和丁仔齊聲呼應。
「好老婆,咱們換手吧。」小混最後一字出口,人已間不容髮地切入小妮子與青衣人之間,這妮子則在一記旋身之下,替小刀接下托搭天王的攻勢,好讓他們一對一,公平地賭上一局。
小混一上手,就是威力霸道的血刃掌拋轉而出。
青衣人窒著嗓門驚叱一聲,兩掌帶起雄渾力道,狂飆般的卷向小泥。同時,身形猛然暴退。
眨眼間,迷住的血紅掌影撞實了剛烈的勁風。
轟然聲響,只見雲滾風號。空氣宛如沸騰了般,發出尖銳的呼號,無可比擬的雪南之感,據朝四面八方擠壓開去。
天與他彷彿也為之震動顫抖,迷濛滾盪的勁風飄溢里,青衣人恰似在狂風中滾翻騰舞的殘葉,歪斜踉蹌地撲踐出去。
小混的衣衫,也被這纏效碰撞的互擊勁道,扯裂成碎,他亂髮如蓬,呼吸急捉、模樣狼藉,但是——
這混混在狂濤也似的勁風銳嘯中,非但悍然不退,反而昂首發出一聲高吭的長嘯,大偏身,硬是切過勁道與勁道間,幾若毫髮般的空隙,逼向青衣人。
翻滾中的青衣大漢,覷眼睛見小混宛若破浪而至的無敵戰艦,正步步朝自己追殺而來,心下不由地大吃一驚。
他索性就著勁風鼓動之下,卷身如球,加速朝外翻出丈余距離。正當他以為自己滾得夠遠,已經足以脫離險境,準備彈身而起時。
小混一跨步,竟奇迹似通臨青衣人身前。
他好整以吸地看著青衣人翻身躍起,一回頭,正好與自己照面相對。這混混不講好意地沖著驚懼變色的青衣人大漢懶散一笑。
隨著他的笑容顯現,小混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絕殺。」
登時——
平地上突然炸開一團絢麗燦爛的琉璃光球。
縱掠噴濺的無數光影,或如利箭蓬射、或似萬星驟隕、或像圓月墜塵、或若虹彩映空!
這些光彩以小混為中心蓮灑而出,匯向正兀自撲跌滾爬的青衣人。
空氣古怪地為之源寒,四周充斥著冰冷的死亡氣息。
光球乍現即斂,青衣人卻在這眨眼不到的瞬間,被切割成零碎殘骸,血灑滿空,連最後一聲呼號,猶自未能來得及發出,即已斃命。
小混這邊方始得手,就聽見兩聲幾乎無分先後的慘呼傳來。
他兩手空空,交互一拍,哈哈笑道:「啊哈,依照慣例,這回又是你們輸啦,記得每個人一百隻三叫鼠,好好補一補身子。」
丁仔抹去額際一滴殘血,老大不報地叫道:「辣塊媽媽的.臭混混,你這一上手,又是血刃掌,又是絕殺,用的全是壓箱底的絕活,簡直一點便宜都不讓我們占嘛。」
小混嗤地一笑:「奶奶的,你說這是什麼話?咱們可是在打賭耶,我若是留點便宜給你們,吃老鼠的人豈不是變成我?少爺我可沒笨到你那種程度。」
小刀呵呵苦笑:「唉,賭這一把,可真有得補了,一百隻三叫鼠!」他想著想著,不由的乾嘔一聲舊呼無奈。
小混他們這廂旁若無人地賠得輕鬆,卻叫在旁邊動手的另幾撥人看得傻眼。
尤其是正與桑君無過招的那兩名青衣大漢,他們深知自己同伴的功力如何,那絕對是稱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之料。然而,碰上狂人幫如此忘情一睹,居然三個人就被人這般輕易地收拾掉。那麼,先前那數百回合的大戰,又算什麼?是人家的熱身運動,抑或是貓戲老鼠的死前遊戲。
霹靂堡的四大天王自然也明白,他們花了重金所禮聘而來的殺手,功夫比自己多人只高不低。但是,看到小混居然如此輕鬆容易,只以兩招,使將他們眼中的高手凌遲活剮。這四位小山也似的天王們,豈能不打心裡發毛。
四大天王越戰手越軟,尤其當他們瞥見小混等人,正一步步逼近自己的較斗處時,他們幾乎已看得見死亡的招魂旗,就在自己眼前飄蕩。
其他殘存的數十名霹靂堡小角色,更是早已驚破了膽,嚇得魂飛晚散。他們看著小混等人吸步走來,別說是去阻擋了,有些人根本就拉著腿,直如樹林暗影中掩去,恐怕只要逮著機會,他們就要撒鴨子走人。
小混不由得感慨道:「霹靂堡就只有這樣子的料,也想和人爭奪綠林盟主的地位?他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小刀沉吟道:「霹靂堡出名的硬把式,有所謂的五虎、十三英、四大天王,共二十二人。而其中,則以四大天王的功力最弱。今晚這一戰,此處居然只來了四大天王和五名顯然不屬於該堡的啟兵殺手,依我看,只怕熊老頭剛才說,他們除了在此祖殺殺盟主之外,尚且分兵襲擊鐵血堂,是真的嘍。」
小混皺眉道:「熊老鬼什麼時候說這話的?」
「就在你送石室之後的事。」小刀將適才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嘖嘖……」小混搔首晃腦道:「這個熊老鬼可真賊,如此雙管齊下,的確有夠狠毒,不過,鐵血堂既是江北黑道上的第一組合,應該沒有那麼容易被吃掉才對。」
下仔皺眉道:「就怕好漢架不住拳多,再加上鐵血堂的活計是擔心他們老大的安危,只怕軍心更容易渙散。」
小刀沉穩道:「小混混,這起混水咱們既強已經趟了進來,就沒有隻趟一半的道理,你說是不?」
「我知道你的意思。「小混呵呵一笑:「你打算把這裡的事,速戰速決,然後班師回朝,救援鐵血堂,對不?」
小刀眨眨眼,輕笑道:「寡人正做如此之想也。」
「我是沒問題啦!」小混朝激戰中的桑君無努努唇,暗示道:「但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可不一定喜歡咱們插上一腳。」
「小混說的也是。」下仔咕咕道:「據我所知,越是黑道梟熊,就越不願隨便接受幫助,免得弱了自己的名頭吶。」
小刀老成道:「不論桑老大是否願法讓咱們馳援鐵血堂,那都不影內我們儘早結束這裡的爭奪,不是嗎?」
「那麼我們還在等什麼?」
小混狂笑一聲,率先朝托塔天天張圖昌撲去。
張圖昌手持一對沉重的八卦牌,在小妮子靈活的飛鞭攻擊下,已經有些兜不開身。此時,再見小混當頭撲落,嚇得他候叫一聲,舞起八卦牌護住全身,學那小豬戲泥,連滾帶爬地滾出丈尋開外,這才又驚又懼地半跪起身。喘著粗重大氣,駭然地瞪著小混。
「你……你……」張圖昌驚栗道:「曾能混,憑你堂堂一幫之主,竟也有臉偷襲本天王,你難道不怕江湖中的人笑話嗎?」
「偷襲?」小混右肩一挑,吃吃笑道:「用這種形容詞,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低論了本大幫主。」
他故意目中無人地扭過頭去,朝小娓子嘟嘴做了個飛吻,獻力殷勤道:「老婆,你休息休息,看我打發這頭大笨牛上路。」
張圖昌見狀,以為有機可趁,就地一個滾進,八卦牌由下而上,暴砸小混腹胯。
「乖乖,你可真狠吶。」小混嘻嘻一笑,人已躍彈入空。
只聽得他斷叱一聲:「斬。」
剎時,腥紅的掌影飆成如刃的飛矢,無情地砍向張圖昌頸項。
張圖昌驚怒狂吼,竭力迴旋著沉重的八卦牌,以圖自救。
但是——
晚了。
噗地一聲悶響,張圖昌那顆頭顱,帶著一腔血水噴出三尺之外。
而在小混奏功的同時。那邊,原與悍虎李標聯手夾攻開山天王的哈赤,久戰無功之下,不由得怒氣斗升。
他進開江來申砍來的大板爺之後,忽而,驚天一聲霹靂怒吼,手中彎刀閃著冷芒,驀地脫手飛旋而出,轉向江來申頸部。
江來申立時揚斧,叮噹一聲磕開彎刀,而他的下半身因此空門大露。
哈赤的人業已隨刀撲進,當江來申空門一現,他立即只貼上前,施展出自己最為得意的摔角絕技,扳倒對方。同時再一個錯步捉拿,抓住江來申足踝,狂喝出聲,據地掄身飛馳,將對方那牛枯也似的龐然身軀,硬生生地砸向一株足有環抱粗的巨木之上。
喀喳一聲骨骼折斷的脆響,立即被一聲凄厲的長嗥所掩過。
李標趕上一步,蠍子夠倏起乍落,一鉤結束江來申殘喘的老命。
他順手為哈赤抬回彎刀,豎起拇指,迭聲贊道:「要得,老兄,你的摔角功夫的確是一流。」
哈赤接過彎刀,拍著胸脯道:「當然,我怒獅哈赤乃是蒙古的首席摔角武士,摔角功夫當然一流。」
哈赤說這話,只是在陳述一項事實,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自大或狂妄。如此一來,他說話的口吻更令人感受到,別有一股傲然和豪放的英雄氣魄。
只這一剎那的感受,李標便對這位蒙古豪士有了一股惺惺相借的好感。畢竟,黑道上最重英雄、最講氣魄吶!
另一邊——
使著一支三角大旗的伏海天王徐因時,在白駿逸狠辣的刀法攻殺之下,身上已有多處挂彩,血漬斑斑。
張圖昌和江來申的慘死,他也不是沒看到。而正因為他看得清楚,心裡更加悚栗凄惻。
此時,他一見小刀飛身撲至,不待對方出招,大旗一揚。呼啦逼近白駿逸和小刀,閃步靠近馭風天王吳家榮。
「老大!」徐因時低促叫道:「情況不妙呀。」
吳家榮聽出他的暗示,略一考慮,斷然道:「扯活。」
徐因時趕忙振口發出一聲撤呼嘯,霹靂堡所屬人馬聞訊,如蒙大赦,一陣嘩然之下,個個爭先恐後沖向黑暗林內,那情景正如滾湯澆雪一般,數十人馬剎時潰逃一空。
便是如吳家榮和徐因時這等人模人樣的大頭頭角色,逃起命來,居然也不落入后,只一晃身,就已經鴻飛沓沓,不見蹤影。
猶自與桑君無纏戰不休的那兩名青衣人,乍見此情此景,又是怔愕,又是懊惱地對覷一眼,兩人同時虛晃一招,頓足追去。
桑君無心懸鐵血堂安危,本無纏戰之念,如今對手逃逸離去,自然也就不為已甚,未曾加以阻止。
「哇噻!」小混故作佩服地咋舌道:「這個霹雷堡上上下下的逃命本事,可真是不賴。
只這麼一眨眼,全都跑光啦!」
丁仔嗤笑道:「廢話,能逃不逃,難不成要留下來挨刀子?」
白駿逸感慨良多道:「臨危最能見真心,任何一個幫會或組合,遇上處境艱辛危始之際,若是表現的就像眼前的霹靂堡,只怕這種幫派、組合也難成氣候。」
小刀深沉一笑:「自古艱難唯一死吶。能夠真正看破生死關的人,畢竟不多。」
「老哥。」小混煞有其事地訓斥道:「你說這話可就大大的不對了,誰說能夠看破生死的人不多?現在在你眼前,不就有一大票不畏生死的英雄豪傑嗎!這裡哪個人貪生怕死來著?」
這些話聽得飛馬堂和鐵血堂這兩路英雄人物,個個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倒是,丁仔和小妮子不約而同翻著白眼,咕噥道:「巧言令色。」
「乖乖。」小刀嘖嘖嘆笑道:「大幫豬,你可真會說話。這一開口,就捧遍了江北黑白兩道的各路人馬吶。」
「那當然。」小混不可一世道:「就算送人高帽是完全免費的事,還是應該以經濟、實惠為原則。這樣才叫懂得精打細算嘛!」
「高論,高論。」桑君無不由得撫掌大笑道:「小混幫主若是改個行,棄武從商,我相信你做任何營生,一定也都是財源滾滾,獨佔螯頭。」
小混志得意滿地嘿笑道:」那還用說,只要我曾能混想乾的事,除了頂尖的,哪還可能考慮其他。」
桑君無豪放笑道:「夠狂,的確夠狂,你若不這麼說,可就不叫狂人幫的幫主了。」
微頓之後,他一正臉色,拱手稱謝道:「今晚,多虧小混幫主,以及白少堂主你們仗義援手,桑某感激不盡。」
白駿追連忙客套一番。
小混卻是一派悠閑,擺手笑道:「桑老大,你現在先甭忙著感激涕淚,你可是還有一件火燒屁股的急事,等著你去辦吶。」
桑君無會意道:「桑某是打算就此兼程趕回鐵血堂,只是放心不下邰義的傷勢。」
這時,亨瑞正好扶著毒上甫療,氣力仍虛的邰義走近眾人。
野豹邰義聽見自家老大為自己擔心,忙不迭開口道:
「魁首,我沒事。堂里安危更為重要,我們還是快點趕回去吧。」
「沒事?」桑君無皺眉道:「你說話聲音斷續嘶啞,顯然是中氣虧乏甚巨,尚需靜心調養,豈能立時趕路?」
邰義猶待辯駁,卻被一陣噼噼啪啪的巴掌給打斷。
「要得。」小混鼓著掌,呵呵笑道:「桑老大,你這一聽病人開口,立刻就能診斷出病人的毛病所在,果然是有點道行。」
「喲——」丁仔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怪聲怪氣逼:「天開啦?還是太陽打西升上來了?怎麼咱們偉大的大幫豬,居然也有正正經經稱讚別人的時候?」
小刀瞭然黠笑道:「這還用說,鐵定是這混混別有所圖,所以才會如此甜言密語嘍。」
小混訕謔道:「喂,兄弟們,替你家幫主保留點形象好不好?」
「省省吧!」小妮子若不住咯咯嬌笑:「狂人幫歷代以來,最偉大的幫豬,你在江湖中最著名的形象,就是沒有形象。你要我們為你保留個啥?」
「奶奶的。」小混癟笑道:「我怎麼會有你們這些,專門扯我後腿的幫兵?有你們這票鳥人在,就算我真的想改邪歸正,根本也沒機會。」
亨瑞十足肯定道:「小混混,是混的。改邪鬼正,不可能的。」
白駿逸他們早已習慣了小混等人經常如此的相打謔,但是,在最為注重上下尊卑的鐵血堂眾人眼中,他們簡直就像看到天上下金幣一樣。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小混對初識狂人幫之人,最通常會有的反應,早就見怪不怪。
他伸出手,在桑君無面前晃了晃,招回對方的失魂,這才呵呵笑道:「桑老大我這些幫兵,雖然時常不像話,不過,他們向來說實話。所以,我給你講,我剛才稱讚你,確實是有企圖的。」
總算,桑君無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片刻失神之後,立即進入狀況,順理成章地接受小混的怪異行為。
他打個哈哈道:「是嗎?不知小混幫主有什麼樣的企圖?竟值得你如此費心地稱讚桑某。」
「我的企圖就是……」小混故作神秘道:「希望桑老大你能接受我所設計的飛鷹計劃。」
「哦?」桑君無不明所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計劃?」
「很簡單。」小混搓搓下巴,嘿笑道:「桑老大你不是必須儘快趕回鐵血堂嘛,但是,你又有個夥計不適奔波。所以你有一點為難,對不對?」
「沒錯。」桑君無頷首一笑。
「所以啦。」小混狡黠道:「我已替你計劃好了,你何不先自己的夥計,交給白老兄,請他暫時幫你照顧一下。如此一來,你不就可以安心趕回老窩,去坐鎮指揮對付霹靂堡的大事了嘛。」
桑君無望了望白駿逸,淡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少來這一套啦!」小混揮手呵笑道:「使你這種黑道大阿哥,哪還有啥咪敢不敢的?
我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桑君無精明道:」小混幫主,你的計劃只有如此嗎?」
「那當然……」小混賊兮兮地詭笑道:「不是嘍。」
桑君無拱手笑道:「小混幫主若有什麼話,不妨再說。」
「好,爽快。」小混擊掌笑道:「我想……桑老大,你該不會打算只有自己帶著個保鏢,就這麼單獨趕回鐵血堂吧?」
桑君無豁然笑道:「如果小混幫主願意助我鐵血堂一臂之力,擊退頑敵,正是桑某求之不得的事。桑某適才未曾提此不情之請,乃是擔心兵戰凶危,萬一貴幫所屬因此而遭受傷害,那桑某可就大大的於心難安了。」
「少酸啦!」小混揮揮手,諸誰笑道:「我就不信你這位大阿哥會沒聽過狂人幫別無所好,天生最愛湊熱鬧,這句江湖中正在流行的新口號。」
「好說,好說。」桑君無呵呵笑道:「我是聽說,小混幫主向來喜歡由自己決定想做什麼事,而不喜歡人家告訴他該做什麼事。所以,我自然不便輕易開口嘍。」
小混瞄眼謔笑:「啊哈,原來你也是只老狐狸嘛,早就把咱們狂人幫海底摸清楚了,難怪能令我一見你就笑。」
桑君無語含深意道:「我只是希望能和狂人幫做朋友,而不是做敵人。老實說,我個人深刻地認為,與狂人幫為敵,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而桑某做事,向來不以昏庸見長。」
「這話聽得我好爽。」小混眉開眼笑道:「原來,不光是我一個人在開制帽工廠。」
桑君無忍不住噗嗤失笑:「好說,好說。」
小妮子不解其意地問:「小混混,你剛才那句話什麼意思?」
「唉……」小混故意唉聲嘆氣道:「老婆,怎麼人家送你老公高帽子,你都不知道。這樣,你如何能分享我得意忘形的陶醉?」
小妮子這才明白制帽工廠的奧妙,原來就是專門送人帽子戴的吶。
她發嗲道:「我真受不了你,每次講話總得經過九彎十拐,你也不嫌累。」
小混越見得意忘形道:「不累,不累。如此能夠表現本天才智慧高超的事,我怎麼可能會嫌累。」
「得了。」小刀一巴掌打醒這混混的自我陶醉,嘲謔道:「幫豬,人家桑大當家的還有燃眉之急待援,哪有那麼多時間,聽你在這兒吹大氣。」
「對喔。」小混拍著後腦勺,乾笑道:「差一點陶醉的過了頭。」
他朝白駿逸拋個媚眼道:「白老兄,剛才我說的飛鷹計劃,你大概也聽到了。我想,你不會反對桑老大暫時將他的活計寄養在飛馬堂吧?」
白駿逸輕笑道:「既是小混幫主所託,我自是樂於從命。只是這麼一來,我們待會兒就得分道楊鑣,我還真有點捨不得離開狂人幫各位吶。」
小混黠笑道:「鐵血堂離飛馬堂說來也不算遠,反正全是在江北,等我們搞定了江北黑道,自然會去拜訪江北白道。咱們還是有機會見面的啦!」
白駿逸忍不住調侃道:「你可真狠,居然想黑白通吃?」
小混眨眨眼,嘿笑道:「如此一魚兩吃,才能左右逢源嘛。」
這時,桑君無已命李標牽來自己等人的坐騎,並再對邰義做最後一番慰勉與指示。
白駿逸也不再多打屁,差遣呂靖前去李來眾人的坐騎,準備上路。
此刻,天剛朦朧的有些微光。
小混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發出一陣打著呼哨的嘯聲。
不遠處,立即傳來赤焰小子的歡嘶回應。
片刻之後,赤焰已踏著得很脆響,來到小混等人的眼前,忙著鑽入小妮子懷中撒嬌親熱。
眾人認蹬上馬之後,赤焰一馬當先馳出這片惡戰過後的檀木林子。
他們固然拋下了滿目瘡瘦的焦林和一地死屍,但是,他們何嘗不是將要再度迎向更熾烈的戰火,將再沾染更深濃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