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刁蠻小幫主
白承志身為人子,自是異常懸念此戰凶危。
他正靜靜的卓立於二人急斗之處左近六尺,一柄精光燦燦,寬有二指,劍身上隱隱浮現著龍紋的奇異寶劍,倒貼在他肘背上,雙目毫不稍瞬,謹慎又專註的凝視著斗場。
小桂看他肘背上出鞘的寶劍,終於恍然:「原來他的外號,是從所用的寶劍和所習的劍法斗在一起而得的呀!」
「廢話!」月癸嗤笑道:「江湖中人的外號,多得是因此而來,這有啥稀奇?」
小桂笑道:「他的外號是不稀奇,不過他手中那把騰龍寶劍可稀奇了!聽說,那是清松爺爺以前用的劍,和青龍寶劍是同一塊地底玄錢所鑄的兄弟劍,世稱雙龍神劍,清松爺爺說,雙龍如果交會,能夠引起雷電大作,挺好玩的!他和清雲爺爺就試過,我也有興趣想試,可惜這兩把劍,他們都交給了傳人,沒留在身邊,所以我沒機會見識。」
客途呵呵失笑道:「現在可好,你這小鬼既然知道騰龍的下落,勢必會想辦法將青龍弄到手,也好一嘗宿願,對不對?」
小桂眨眼賊笑道:「答對了!」
月癸興緻勃勃道:「我知道青龍寶劍在哪!自從清雲道長將這柄寶劍,連同掌門之職傳給他的首徒之後,青龍寶劍就一直隨著開當地常門令符代代相傳,成為武當派門人的專用佩劍。現在,正由現任武當掌門玉虛道長所持有!」
她的言外之意,乃是要小桂知道寶劍下落之後,想辦法弄來試試,看雙龍交會是不真能呼雷引電,關於對這檔子事的興緻,她可不比小桂稍低,因為——好玩嘛!
小桂好奇道:「這把騰龍寶劍,又是如何傳到這位帥哥的手中?」
小千嘿嘿笑道:「這是有故事的!而且,還與咱們的冷冰冰月癸小姐有關。」
「真的?」小桂興趣漾然道:「我最愛聽故事了,說!」
小千乾咳一聲,嘻笑道:「這可得從騰龍寶劍的傳承說起。……就像青龍寶劍一樣,騰龍寶劍自從當年,由清松道長傳給他所收唯一的欲家弟子白鶴曲雲生之後,便也在武當俗家弟子中代代相傳。不過,和青龍傳承方式不同的是,昔日,白鶴為了不使騰龍寶劍成為俗家弟子的私人傳家之物,曾何下規矩,就是當此劍傳承財,所有下輩俗家子弟必須在師們尊長和掌門人面前,公開較技,最後之優勝者才有資格得此寶劍。」
客途笑道:「武當報家大業大,但必傳家弟子也不少。歷來,這項寶劍的傳承競爭,一定相當厲害。」
「那當說!」月癸扮個鬼臉道:「武當派還特地將此項競爭,定名為騰龍大會,這個大會可是他們武當派很盛大隆重的一項比賽。」
小千介面道:「這個大會也是武當欲家弟子,同輩之間一項非正式的排名賽,相當受到武當欲家弟子的重視。能夠在騰龍大會上進入決賽的武當弟子,等於就是同輩中的精英分子,自認會名動江湖。所以,每次騰龍大會之後,總有些人一戰成名。
「這麼說……」小桂眨著眼道:「這位白帥哥可是精英之中的佼佼者嘍!難怪他的劍術還不太差。」
小千賊樣笑道:「這位白少門主能夠在兩年前的騰龍大會上奪魁,說起來,咱們的冰冰兒功不可沒!」
月癸嘆道:「奧牛鼻子,你別老是給我亂改名字!還有,人家奪魁關我屁事?你幹嘛笑得滿臉狼樣?」
「到底怎麼回事?」小桂和客途好奇的同聲問。
小千嘻嘻笑道:「咱們這顆火爆辣子,不是曾經救過人家白少門主嘛!那時,白承志因為被一個比自己年少許多的小孩所解救,所以自尊心上,受了點不大不小的刺激。他因此再回武當山間關苦練絕學,結果天不負苦心人,他年未及冠便已練成七曜劍法。二年前,武當召開騰龍大會,他因而技壓群雄,捧走騰龍寶劍,更蒙掌門人玉虛道長親賜七曜騰龍的外號,從此名動江湖,成為武當裕家弟子中,最年輕的名人。你們說,這是不是月癸的功勞?」
小桂咯咯笑道:「這和我學醫的情況很像嘛!由此可見,好面子可是男人的本色。」
說著,他們四人就在這重圍圈外,咭咭咯咯笑開來!
笑聲在沉窒且但寂的此刻聽來,顯得格外的突兀而又刺耳。
月癸吐著舌,噓聲道:「嚴肅一點!人家在裡面拚老命,咱們卻在這外邊聽故事、說笑話,這樣好像太過份了些!」
這時——鐵槳門的弟子發現此成最大功勞的風神四少,竟被擠在圈外——其實,是小桂等人故意置身事外,連忙讓出通路。
小桂等人聳肩一笑,步入斗場。
驀地——震擊之聲有如焦雷密聚,響亮額回的音韻,刺耳至極的波盪在空氣中。
兩條人影同時仰翻。
鐵槳擎天白若英發署蓬亂,在足踵急旋之下,手中沉重鐵槳似要撥開怒海巨浪般,猛力划揮,悍不畏死的再度進撲。
大金胡韓霸天正斜退而出,手中三叉敢倏回揮揚,扶以萬鈞之力,揮間出團團如銅使大小的光孤,凌厲無匹的回刺白若英。
白若英掛笑一聲,鐵槳驀然掄翻,帶著沉猛呼嘯的勁道,脫手飛回韓還天。同時,他雙掌交錯倏揚,掌力如排空巨浪,呼轟光源,據朝韓霸天沖落過去!
於是——勁銳嘯聲中,有著令人目眩的光彩閃旋,血滴迸揚之際,傳出低微悶哼!兩條人影,再度分開,飄退九尺之後,踉蹌落地。
「爹!」
白承志驚叫一聲,急掠而上,扶住身形搖晃的白若英。
白若英牙齒深咬人下后,頷下髯須瑟直額,他身上千瘡百孔,布滿扎傷,血似泉涌,汩汩直淌。
白承志一狀,便染了滿手猩赤滑膩的熱血!
大金胡韓霸天腳步泊地,人似泄了氣的皮球,剎時軟態坐倒,這位韓家寨的大當家麵包死灰,雙目因淡無光,一身捐衣做被千萬隻魔手撕裂扯碎秀,條條片片的垂著下來,露出他混身縱橫交錯的可怖傷口。
他略帶茫我的瞪著手中早已扭曲變形的三叉朝,沉重的鐵槳橫躺在他身形七步之處。
血,大重的自他口鼻,自他身上傷口急急流淌。
他給艱難的抬眼,卻是望向剛剛進場的小桂他們。
空氣中充滿著肅煞,散布著死亡的翳悶。
嘴唇吃力的嗡合了一陣,終於沒有吐出半個字,韓霸天似是嘆息般的吐了口氣,在一陣抽搐之後,頭顱無力的重到一旁,結束了他的一生。
小桂搖頭嘆息:「他一定非常不甘心!如果沒有咱們的介入,這一戰,輸的人不見是他。」
那邊,白承志扶他的父親慢慢坐下。
客途趕一步上前,在白若英身旁陽下,立即為他止血上藥。
白若英強忍著續腸徹骨的痛苦,吸口氣,擠出一抹笑容道:「你可是不動明王水客途?」
客途溫和一笑,點了點頭,沒說話。
小桂等人也在這位鐵架門門主面前蹲下身,小桂沒吭聲,徑自為他把起脈來。
月癸滿臉關懷之色,輕輕問道:「老門主,你還好吧?」
白若英痛苦的皺皺濃眉,吃力造:「還好。這個大金湖在重圍壓迫之下,心中已經有些慌亂,以致出手時準頭差了點。否則,當老夫的揚波掌震斷他的心脈的同時,他的回紋斷魂也該扎入老夫心臟才是……」
歇口氣,微微促喘著。
小桂放下他的手腕,笑道:「白門主,你太客氣了!按照我的珍斷看來,是你的掌力先行擊中對方;所以那位大鬍子的叉前雖然刺中你,但是無力再對你做進一步的傷害。你身上的傷看似嚴重,但主要失血過多,加上內府受了點震蕩,並無大礙,只要滋補一番,再休養三、二個月,就可以痊癒如常。」
白承志聞言,總算放心不少。他眨眨眼,將急出來的淚退了回來,輕噓口氣。
白若英孱弱的笑笑:「今晚,可真是多虧了你們四人。如果不是你們來得及時,全軍覆沒的,只怕是鐵槳門而非對方。本門主對四位由衷的感謝!」
小千呵呵輕笑:「白門主,你甭和咱們客氣了!你該謝的不是我們.而是老天。如果不是機緣湊巧,就算我們想動拳,也難得機會。
「是呀!」客途結束他的醫療工作,溫和笑道:「這一戰,不管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只怕我們都難遇上。」
月癸謔道:「就是說嘛!更何況,咱們丐幫和鐵槳門,可是立過盟約的戰友,我既然湊巧遇上了咱然沒有不幫忙的道理。至於小鬼他們,是被我拖下水來的,所以謝他們算是多餘!」
小桂道:「白門主,戰事已息,現在你要操心的,不是對不謝的問題,而是該好好養傷。」
白若英瞥眼四周,感咽道:「這場血戰,總算是打完了!但是,卻是犧牲了多少好孩兒們的性命;不管敵我雙方的任何一個人,都是父母生養的好孩子。兵戰,果真是凶希吶!」
小桂平靜道:「慘烈的勝,總比慘烈的敗要運得多了!」
鐵獎門的兒郎送來了軟兜,白承志將父親扶躺其上,邊安慰道:「爹,誠如君兄弟所言,你現在好好休養,才是最重要。本門雖然損傷頗重,但總算是大獲全勝了!其餘的善後,我會和仇堂主、史堂主二人共同處理,你毋須操心。」
想起先前的兇險,白承志由衷道:「全多虧了君兄弟,要不……」
小桂背著老門主,朝白承志使了個眼色,使他猛的驚醒,如今確實不是談這話的好時機。否則,他老爹聽了,豈能安心靜養?笑一笑,白承志意門下弟子抬走父親。
眾人剛站直身子,青竹功花蕭坤化和一蹦一跳的戲波猴狄笙,業已偕同史蛟及另一位仇堂主走上前來,準備向月癸及白承志報告雙方的傷亡情形。
血戰後的第三天。
血水湖,東碇。
丐幫白水分舵專用的碼頭上。
白若英率領著錢獎門三堂首要,在此為風神四少送行。
小桂他們,當然是要繼續尋葯的旅程。
雖然只是經過三天,然而,風神四少復出,並協助鐵槳門殲滅韓家寨,重挫星月宮的事迹,已如野火燎原般,在江湖上迅速傳揚開來。
功力精進的四人,在鐵裝門當日參戰兒郎的多嘴渲染下;全被神化了不少,搞得他們哭笑不得。
但是,風神四少的名頭,絕對因此而大大的震撼了本已多事的黑白兩道。如今.新聯盟現他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將他們四人凌遲碎剮,免得他們妨礙聯盟所屬統一江湖的神聖大業。
新聯盟的對頭——現已被冠上反聯盟封號的其餘各大門派,卻期待能見識、見識這四個詭異失蹤,卻又離奇復出,已然披上一層神秘面紗的風神少年。
武當派公開表示,歡迎風神四少有暇上山做客。
然,武當之所以如此表態的重要原因,乃是玉虛道長接到白承志傳報,得悉武當雙清尚且健在,而小桂和他們關係匪淺。
丐幫自是理所當然,全力支持風神四少,對抗九宮山上的新聯盟。理由不用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為者何!
一向立場中立,不曾介入聯盟之爭的茅山派,竟也開始受到某些騷擾。誰叫飛劍小天師也是風神四少之一呢?不過,那些不開眼,膽敢找上茅山派麻煩的新聯盟成員,結果都死得很難看。
就在小千正慚愧自己為師門帶來麻煩之際,其師玄啟道長差來一紙鶴,開口傳訊:「奉掌門人今偷,凡吾茅山弟子,自即刻起隨身佩帶孔雀翎。」
當時,小桂他們人在丐幫白水分舵中,正和舵主蕭坤化、副舵主秋整等人,談論當今武林局勢。一隻紙鶴自窗外飛入,已叫在場所有丐幫弟子大感驚異,等到這隻紙鶴開了口說完話,丐幫弟子頓時傻眼,群情曄然,直叫不可思議。
小千打開紙鶴,只見上書放手通殺四個字,旁邊是個鬼畫符般鈴記。
小千看得大樂,哈哈暢笑中,雙手一搓,紙鶴著火燃燒,燒完之後,竟無灰燼餘留。
月癸直問為何如此,小千對著兩眼發直的丐幫弟子解釋,因為他叫紙鶴回去復話,所以沒有東西留下。
月癸直叫不解,其他人卻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人全都看呆了!
他們總算見識到何謂茅山秘法,那簡直比魔術還要神奇。
三天。
不過只有三天。
但是、整個江湖武林,卻已經因為風神四少而喧沸不已。
面對不斷傳報至白水分舶的諸般規況,唯一令小桂在乎的是,他們的生死冤家——巴彤神教,竟然奇怪的沉寂無訊。
任是神通廣大的丐幫如何打探,就是探不到有關這個神秘殺手組織的蛛絲馬跡。
小桂直覺到,這可不是好路數。
敵人在暗,自己在明。小桂說,這遊戲不好玩!
只是情況如此,不管好不好玩,這小鬼世只得將就著遊戲一番。
關於即將展開的這一段尋葯之旅,就是小桂久思之後的精心策劃。
他不但要去尋葯,他還打算藉此行之便,誘出悶不吭聲,無消無息的巴彤神教。
是以,他們就如此盛大的準備啟程,七曜騰龍白承志樂於為這場風光助興,因此帶著大隊人馬前來送行。
小桂計劃由水路出發,負責操舟送他們出航的,行然竟是翻江龍史蛟!
能夠讓錢槳門外堂堂主親自駕舟送行,這個面子可真不小。
今天這場場面浩大的歡送會,在月癸安排下,已由丐幫那些多嘴的大小乞丐們,不著痕迹的將消息宣揚出去!
碼頭上——白承志正與小桂他們殷殷作別。
送行是有意誇耀的,但是白承志的心意卻是真誠無比。
他對史蛟吩咐道:「史堂主,此行你循水道進洞庭湖,再溯沉江人貴州,路途遙遠,間或兇險,尤其需鎮防敵人偷襲!在水上,你是行家,可得多為小桂他們留心注意。」
史蛟躬身應哈。
小桂朝一名蓄著短髭,目光如電的精壯漢子拱手謝道:「仇堂主,再一次感謝你提供有關蘭蕊金盤的消息給我,使我有跡可循。你不知道,此事對我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這名短髭壯漢,正是鐵槳門下雷鳴堂堂主,閃手仇大器。
他朝小桂微微躬身道:「君少俠,且莫客氣。仇某隻是偶然聽聞朋友提及,曾有苗人上司經此金蠱接待貴州通判;得以提供消息給你參考,純屬偶合。怎能比得上四位,救本門於覆巢之危,來得恩重!」
他們再又客套一陣,才在白承志的揮別中,全體丐幫弟子的恭送之下,扳舵揚帆,放舟而去。
小桂他們所乘,是人艘雙桅快船,船上除了史蛟負責把舵,尚備有兩名得力副手幫忙升帆,或更替掌舵。
這二人俱是過去大筏幫的老班底,一個叫馬超,生得粗壯結實,膚色古銅,一看即知是個長年在太陽下勞動的年輕人。
另一人,生得矮小瘦干,已有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看來卻像個十來歲的小孩。他叫楊拾郎,是個被抬養的孤兒,貌似瘦弱,其實卻力大無窮。
他們二人昔日在赤湖上,早已見識過小桂等人的威風,顯得高興已極。
雙桅船離開碼頭,駛入廣闊的湖面,和風徐來,鼓漲起船帆,小船飛行甚快。
史蛟交待清楚應行的水道,諸事停當之後,使由馬超和楊拾郎負責船行事宜,自個兒鑽進了船艙內。
艙中,小桂等人正好奇的四下則覽,或者半貼在圓型的能窗上,觀望窗外飛退的景色,新鮮不已。
史蛟笑問:「少幫主,待會兒經過洪湖時,你可要回丐幫總舵打個招呼?」「不用啦!」月癸擺擺手道:「這幾天我已經和我爹聯絡過了,也報告了前一陣子失蹤的事由和始末,爹和師公對我可放心得很。現在,他們正忙著和各路盟友開會,商討如何應付新聯盟的挑釁,那種場面,都是些有共有股的門派負責人參與,氣氛嚴肅的緊,我一個小孩夾在其中,既無發言權,又不能決定什麼,肯定憋得慌,還不如不參加。」
客途笑道:「你不回丐幫總航是一回事,不過,既然咱們路過洪湖,等於已經到了你家大內口,你這位轟動武林,炸動萬教的厲害少幫主,總不能躲在船里,不現身讓你家的大小乞丐們朝拜一番吧!」
「那當然。」月癸扮個鬼臉道:「待會兒,等咱們的份進入洪湖水域,我自然得上甲板露個臉兒。一來方便咱們的座船通行,再者,我也可以順便介紹咱們洪湖的風光、讓你們欣賞欣賞。
小桂吃吃直笑:「好吧!待會兒咱們就陪你上去接受虛榮的拜望吧!」
「什麼叫虛榮?」月癸嚷聲陣道:「真難聽!」
小千呵呵失笑道:「你以為狗嘴裡,吐得出象牙來嗎!」
小桂哇哇叫道:「噴!那個臭小牛鼻子,你幾時開始,為了討好女人,竟能犧牲自己兄弟的成名?」
「什麼跟什麼?」小千尷尬不已:「你這小鬼少在那裡信口開河!誰在討好女人?」
「姓君的!」月癸瞪起杏眼,氣呼呼道:「你在放什麼狗臭屁?」
「女人?」
一旁,史蛟不由聽得滿頭露水,只好以納悶的眼光,來回打量月癸和小桂他們。
就在這個霧沙沙的翻江龍,正要開口詢問之際,楊抬郎已從甲板上呼呼有聲的鑽入船底。
「大哥!」楊拾郎嗓門宏亮道:「附近水域出現丐幫的巡戈船隊,對方揮旗要求咱們停船表明身份。馬超已經升起咱們的堂旗,是否也請冷少幫主出去打個招呼,以免誤會!」
「奇怪!」史蛟不解道:「咱們尚未進入洪湖水域,怎麼會遇上丐幫的船隊?莫非……」
月癸介面道:「大概是丐幫有重要人物,隨後要經過此地,巡戈船隊才會如此謹慎。」
「上去看看吧!」客途笑道:「否則,搞個不好,慧來一場衝倒龍王廟的大水,可就糗大了!」
眾人攀著艙梯魚貫出艙,月癸一邊咕咬著:「丐幫不會沒有問清情況就亂來,他們哪敢那麼霸道?」
經此打岔,史蛟一時忘了剛才他想問的事情。
眾人上得甲板,只見自家座船上,已高高升起一面白底上有一對黑色交叉鐵槳,槳下藍色波浪起伏圖形的四方大旗。此旗,正代表本船乃為鐵槳門下分波里船隊所屬的船隻,隔著約數十丈之遙的水面上,六艘舶板小筏,正已左三右三的分列路線,緩緩靠近小桂他們所乖這艘雙桅快船。
來船的右側舢板上,有一名乞丐手持紅旗,正飛快翻舞著,似在傳送某種訊號。
史蛟笑道:「對方在詢問可是本幫少幫主駕臨?拾郎,你上前答話。」
拾郎即應啃一聲,亦手舞紅色旗號,隔水與對方通訊開來。
小桂望著舢板,忍不住失笑:「丐幫就是丐幫,所謂船隊,居然是小舢板組成的,比起鐵槳門的威風,可就差多了!」
月癸聳肩直笑:「沒辦法,干乞丐的哪能花得起錢買大船?只有拿這些小舢板湊合湊合了!」
史蛟正色道:「君兄弟,你可別小瞧了丐幫這些舢板。這些負責巡龍之職的的權,可都配有葯裝置,一旦開戰,可於十丈之遙開炮攻擊敵人,端的是厲害無比。加以,這些舢板筏輕槳快,行動靈活,易於調找迴轉,正是水戰上的利落小尖兵,威力合悍得緊吶!」
客途呵笑道:「不消說,這舢板上的設計,大概又是你這顆小辣子的傑作吧?」
月癸嘻嘻笑道:「我只提供了一點點的意見,大部分的設計,都是由我爹親自負責監造。」
小桂斜眼呢笑:「噫!你也有壓得客氣的時候?」
月癸雙手一攤,謔道:「當兒子的總不能和老子爭功吧?」
眾人忍不住嘿然鬨笑。
那邊,舢板已近在數丈之前。
每條舢板上,俱有六人,四人操槳,一人掌舵,一人邊立船首,負責持成連絡。
月癸倚著船舷,朝乞丐或者禁身回禮,或者獎獎致敬,雙方在一片和氣之中錯船而過。
六艘舢板在越過小桂等人的座船后,四艘繼續前行,左右兩艘為首的舢板,輕巧的調回頭,隨行快船左右。
月癸朝右側舢板上,一個扛負紅色包袱,臉如古月,又由又雅,且做儒生打扮的五旬乞下揮手問候。
「邢舵主,辛苦了!」月努揚聲笑問:「是我爹,還是我師公出巡?竟要你親自護送。」
這名隸屬丐幫總能直轄的巡戈舵主邢飛英,朝月癸略略恭身,清雅笑答:「是幫主大罵,正要往鐵槳門控望受傷的白老門主。」
月癸聞言,半嗔半笑道:「爹也真是的!前幾天我待在白水,他不去看白老門主,如今我人才剛走,他立刻過去。難不成,他是故意躲著不跟我照面呀?」
邢飛英莞爾道:「幫主無時不懸念著少幫主,豈會故意避不見面?只是,這陣子江湖事多,幫務確實繁忙,幫生好不容易拍出空檔。得以前往探望白老門主。」
他們二人對談之間,一艘單桅小船已自另一頭水面,分波而來。
眺目望去,一名年屆五旬,鳳目膽鼻,方嘴垂耳,國字臉,面貌威嚴,身材修偉,氣宇軒昂的中年乞丐,手持一支等綠如翠的綠玉打狗幫,搞背百袖包袱,卓然獨立於船首。
月癸乍見來人身影,已然躍躍歡呼:「老爹,是我呀!」
來人正是江湖第一大幫的幫主——烈火神君冷易虹!
冷易虹望見正對著自己猛搖雙手的月癸,威嚴的面容立即露出一抹宛如春陽般和煦的微笑。
兩船貼近靠攏,史蛟和丐幫弟子忙將二船系穩,以方便彼此交談。
冷易虹毫不掩藏臉上笑意,佯嗔道:「你這個頑皮的小丐兒,有得玩就好了,還記得有個老爹?」
月癸眨眼撒嬌道:「如果不記得,就不給你送信啦!誰叫你自己忙,等人家得走了,你才想到要去鐵槳門。你這不是故意避不見面?」
冷易虹哼笑道:「你爹若真要避不見面,就不用算準時間,來這水道上堵人!」
他身後,壺中仙賈太平和陸上一龍洗振鋼甫自船艙中行出。
賈太平笑得鬍子直額,道:「好個風神四少,一復出江湖,就搞到雞飛狗跳,真是有你們的!」
小桂他們與二人本是舊識,見上面自有一番熱絡的招呼。
冷易虹有感而發,道:「能夠通上隱居已久的魔運算元,是你們運氣好,來日如果有緣,我也想去看看這位老朋友。」
小桂觀望這位天下第一幫的龍頭老大的神色,感慨之餘,頗有短話準備長說的打算,急著上路的他,目前可沒啥耐性陸這些老大人們閑話家常。
這小鬼精明黠笑道:「大幫主,聽說你幫務繁重,時間寶貴,所以,我們也不好意思太過耽擱。不如就此拜辭,山高水長,容留後會!」
月癸正納悶,這小鬼怎地突然咬文嚼字起來。
冷易虹豁然楊笑道:「好個精明賊滑的君小鬼!也罷!既然你正急著趕路,無心多做停留,本幫主亦不多加延宕。待你們自苗疆返回后,記得有空到連心島上來坐坐,咱們彼此也好多加親近!」
「沒問題。」小桂咯咯直笑:「你是天下第一幫的幫主,有機會,我著不吃你的、住你的,大肆享受一番身為幫主貴友的虛榮,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大伙兒一陣哄然,訂下後會之約后,解開相系的纜索,二船隨波盪開。
冷易虹貴為一幫之主,於禮先行。
於是,在丐幫巡戈船隊前尋開路之下,這位丐幫龍頭的座船,再度緩緩起錨。
小桂等人倚首船舷,熱切的揮手作別,毫無什麼高情感傷,反倒有幾分放出籠的鳥的興奮和愉快。
史蛟依照江湖禮數,率領著馬超和楊拾郎在自己的船上揖拜為禮,恭道相送。
直到那艘單桅小船漸行漸遠,史蛟方始吩咐拔錨開航繼續上路。
行有一段距離,如河的水道漸形寬闊。
月癸可笑介紹道:「三位風神的少爺,睜大你們的眼睛,你們即將進入我家地盤。」
這時,原本聳然對待的峰巒絕嶺,豁地開朗。
小船在史蛟等人靈巧的操持之下,穩穩駛入洪湖水域。
如今時序,雖然已過煙雨飄渺的梅雨季節,但是水清如鏡,鍾靈鋶秀的浩瀚湖面,煙波蕩漾,別有一番動人的景緻。
小桂等人,放眼眺望風帆點點,永波不興的恰靜水域。但見,山中環湖,湖中有山,山色湖光。相互輝映,眾人不由得讚不絕口,直道好湖!好湖!
月癸一時興起,問道:「小老千,你說這湖好,但它好在哪裡?你何不順便替我們這個湖看看風水。」
小千挑眉笑道:「本天師可不是普通的地理師傅,想后找著風水,可有何代價?」
月癸鬼靈精怪道:「要代價?這有何困難。就由本少幫主作主決定,准你在這赤潮挑選一處地理佳穴,送給你將來使用好了!」
其他人聞言失笑。
「在這裡挑地理?」小千皺著鼻子道:「省省吧!此地固然山青水碧,峰蠻處處,但是就算有雲霧蒼茫,環岩拱衛的結穴之地,最多也只是延自態耳山、伏牛不實。如此結穴,最多亦不過浮龍而已,或者能出一代霸王,但也不過僅此一代。逾此二代,即如殘花敗柳,無足依傍,氣運難得久長。」
小千說得頭頭是道,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月癸忙又問道:「照你如此說法,咱們丐幫立寨此地,豈非大大的不妙。」「這倒也未必。」小千笑道:「依我所見,此處湖中之島,乃是延續桐柏一脈而來。遇水遊行,最後在此一衝而起,結聚湖中,止而悠遊,不做他行。至於桐柏山脈,則因榜中干主脈中,伏牛一脈衍生,故而其氣亦強。這分支行至此處,雖然已是浮龍之尾,未免有些軟弱無力,結穴所以貴則無望,但亦必定是了財兩旺的上佳格局。」
月癸遙指島上建築,點明道:「這島正是連心島,你們所見,島上連綿和比的房舍,就是咱們丐幫總舵的堂回所在。」
小千凝目眺望,連連頷首道:「一般而言,所謂龍脈結穴適於安葬祖山,用做陰宅,但陰陽二宅本有相關。丐幫堂四位置,雖未落正結穴,但因為倚山而立,巧迎此脈流泄之點滴龍氣,故而自建基之後,必也幫運昌旺,一片祥和。」
月癸拍手直贊:「有你的,聽你這麼一說,倒也和丐幫近十年來的大勢,不謀而合。你這個茅山小道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一旁,楊拾郎已可笑著打趣道:「宋哥兒,聽你如此說來,這連心島上大概有個什麼風水奇穴吧?那是不是說,如果有人能將它找了出來,用來安葬先人遺骨,就註定從此發達了?」
小千微笑道:「簡單說是這樣。但是,天地造化,唯有德有福之八方可居之。所以,在堪輿之學中,常提到一句俗話,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陰德、五讀書。福緣本天定,半點不由人。任你神通廣大,亦是難逆天命,故而凡事但憑機緣,無法強求而得。」
史蛟亦是頗感興趣的問道:「宋兄弟,你方才一再提及中干二字,不知所指可是山脈走勢?能否詳述一番,以開吾等茅塞!」
小千豁達一笑:「史老哥,你甭客氣,你若有興趣。我就一一說給你聽。」他微頓一響,方道:「我輩堪興中人,將天下力隊分做三條,亦即三大主幹。北干,起自莽莽崑崙,經西江、新疆入甘肅祁達山,再延伸至山西與河北,至黑龍江盧龍東市歇石,抵擇而止。中干起自青海巴顏喀喇山,經過黃河、徑河延至西安,再伸至家嶺山、熊耳山、伏牛山至金陵、榮京而止。南干則起自唐古拉山,東南伸手演境,展為雲霧山、苗嶺措領東入廣西、桂林北境,為越城嶺,再向東繼續伸延,行經兩廣、湖南之交異,在湖南起為衡山;之後,南嶽沉而復起,為大疾領.故大鹿領實為粵川山脈之主幹,亦是南平的聚起處,結穴猶多。最後,這大瘦嶺南起為文筆山,再起為羅浮諸山;羅浮山至此渡海港行,遊走海外。」
只見這小老千連說帶比,甚是有勁,不過片刻,已將中華民族龍氣三大主幹,細說清楚。
眾亦隨著他的比劃,搖頭晃腦,藉天馬行空之能,剎時行遍萬里江山。
小千說得頭頭是道,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史蛟好奇再問:「那麼,我海南黎族之根源處的五指山,又是何處伸延的龍脈?」
小千沉吟一下:「我從未去過海南,未臨其地,未見脈象,不敢驟下斷語。不過,茅山秘傳之中曾有提及,五指山峰,脈理形格自成一局,海南一地之龍氣,盡集斯峰。來日,若真有機緣,我倒也想往一游,以增尋龍經驗!」
史蛟豪爽笑道:「若是如此,在下倒願意為兄弟你領個路,顧便也可以回鄉探親。」
小千尚且未置可否,史蛟自己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好像他已經又回到海南老家一般的愉快。
月癸瞄眼沉默良久的小桂和客途,奇怪道:「你們師兄弟倆,怎地全啞了?老半天都不吭一聲,是怎麼回事?」
小桂和客選有趣的對望一眼,會心一笑。
客途道:「難得小老千今天興緻奇高,大談龍脈風水。這話題,他平素也甚少提到,我們自是樂於洗耳恭聽,這有何不對?」
「沒什麼不對。」月癸咯咯笑道:「只是小鬼太沉默了,變得有點不像小鬼。」
小桂瞪眼嗔道:「什麼意思?如果不是為陪你們閑扯打屁,你以為我喜歡多嘴?告訴你,享受亭靜是少爺我最大的樂趣,不信你問師兄。」
客途呵呵失笑。眾人腦筋一轉,立即恍然。
原來,這小鬼的享受寂靜,竟是蒙頭大睡的代名詞。當下,眾人不由得齊聲鬨笑。
小桂卻是面不改色道:「師父說,行住坐卧都是禪,所以,我偏好賴在床上參,有何不可?」
他不說也罷,越說,眾人笑得越厲害。
月癸已經笑得四肢無力,索性抱著肚子坐倒甲板之上,哈哈不絕。
他們的笑聲,惹來過往風帆的側目。
這一看,朋人認出船上竟是自家少幫主,忙不迭揚聲請安。如此一來,原本平靜的洪湖水面,立即因為少幫主回山而熱鬧起來。
巡戈船隊的舵主出任務不在堂口,副舵主立刻率眾來迎。一時,湖面上船如林。煞是壯觀。
小桂戲稱,這是象可真有上皇帝的威風,連心島的力氣餘蔭果僅平同凡響。小千卻謔道:「此可四萬人朝拜移運大法,受人朝拜者,氣運自長,效果足可消衰避邪,端得妙用無窮。」
月癸倍以為真,樂道:「真的?」
「當然!」小千一本正經道:「只不過……」
他臉色一變,賊笑嘻嘻的介面:「此法只對死者靈驗!」
月癸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提起打狗棒在上追殺小千。
湖面上,列隊請安的丐幫弟子正納悶著自家少主怎和身著道袍的宋小千起了窩裡反。
小桂見她太忙,無暇回禮。索性,這小鬼大大方方的代她揮手致意,同時傳呼丐幫兄弟免禮。
他的風範,宛如一幫少主。
不過,他的行為,令丐幫全體哭笑不得。
包括,已然站在他身後的月癸,正好氣又好笑的插手而立,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發作才算正常……洞庭湖,煙波浩渺,港漢縱橫。平靜時,有如銀盤落地,風起浪翻之際,卻如萬馬奔騰,波撼岳陽城。
洞庭湖,位於湘北,西、南兩面,共廣納湘、資、洛四水,使之成為巍巍華夏的第二大淡水湖。
經過二天一夜的航程,赫赫威風的風神四少,沿途,在丐幫的鐵槳門駐外堂回所屬,有意無意的隨行護送之下,終於在過午時分,駛進洞庭湖水域。
在此,小桂他們得要換船,方能便於上溯玩江。
他們原先所採的那艘雙桅快船,拉風的確是夠拉風的了,不過,溯沉江而上湘西一帶,山深林密,水道曲折境蜒,駕著如此龐然的雙桅大船,定在恁般水徑,未免顯得有點頭殼壞去!
這會兒,小桂他們趁著史蛟和馬超、楊拾郎前去打點換船事宜的空檔,四人找了艘無蓬扁舟,溜出來游湖。
此刻,時已過午。
晴空之中,陽光艷照,正是波瀾不諒的游湖大好時候。
小舟上,客途穩坐船尾負責掌舵,小桂和小千手一槳,輕撥水面,盪著小船在湖上悠遊。
月癸獨據船首,無事可做,樂得輕鬆。
他們四人難得安靜的困眺這一碧萬頃的浩浩洞庭,無言之中,別有一份深切的情感默默在交流。
那是一種同過苦難的默契,一種超越生死的情誼。
小桂和小千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船槳,在這天光一色的寧靜中,四人早將殺伐正感,血腥熱鬧的江湖武林把到九霄雲外,閑情進致的欣賞沙鷗翔集,錦麟游泳。
沉寂良久——小桂對渺的思緒,忽而觸及日前的一件令他好奇的過往。
他回過神,笑問:「小老千,前陣子咱們留在白水分院時,你不是接到紙鶴傳訊,要茅山弟子在耳上佩配孔雀翎嗎?」
「是呀!」小千收了槳,懶洋洋道:「你怎地突然問起這檔幹事?又有什麼企圖了?」
小桂呵呵一笑:「我只是好奇,你家掌門人為什麼突然規定你們得要隨身佩帶孔雀羽毛?那是做什麼用的?還有,我記得你當時看過紙包身上的鈴記,笑得頗為離奇,好像有什麼樂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千嗤地一笑:「你這小鬼果然鬼頭鬼腦得厲害,連這麼點細微瑣事都會注意到!告訴你吧……」
他偶然笑道:「孔雀翎在道法之中,是僅次於鳳凰羽的最佳避邪之物。鳳凰羽為可通不可求的異寶,但是孔雀翎隨處可見,容易取得;若再以本派秘術雄咒護持,隨身佩帶,可防外道邪法的加害。此次掌門師怕會正式今諭本派弟子隨身攜帶,顯然是有道法中人,在暗裡施放邪術欲加害茅山弟子,所以掌門師伯通知門下預做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