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美人一笑就出刀

第二十九章 美人一笑就出刀

爆炸陡起,唐晚詞也著實吃了一大驚。

就在這時,石床下忽軋地一聲,石板移動,露出一角幽黯的石級。

爆炸震動了甬道開啟的機括,這使得唐晚詞省起那兒有一條地下秘道。

她立即竄過去,扯住雷卷,一齊滾下甬道。

但甬道的另一邊又傳來爆炸聲。

隨後,整個石室都塌了下來。

唐晚詞和雷卷就被困在石室的梯級間,上面的石塊,不住的坍落下來,甬道的另一端,也傳來天崩地裂的倒塌聲,然後就是完全的寂靜。

他們才慢慢感受到四周的壓力和死寂,以及身上碰傷之處的痛楚。

雷卷身上壓了幾塊石頭,唐晚詞身上也壓了根柱子,雷卷用力推開身上較小的一兩塊石頭,過去替唐晚詞移開一根石柱,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大難不死,劫后重逢,几絲陽光透過石縫照射進來,兩人都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無由地感動起來。

不管外面翻天覆地,風雲色變,但這一場劫,只有他們兩人在一起渡過。

雷卷掙扎把唐晚詞身上重壓移開,但也力盡,兩人的手情不自禁的握在一起,便暈迷了過去。

過了很久,他們便被挖掘聲吵醒。

雷卷彷彿醒時,看見唐晚詞正在溫柔而愛憐的注視他,他沒有迴避,小聲道:

「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唐晚詞去拉他入甬道,那炸力一定把他炸成碎片。

唐晚詞搖頭,低聲道:「不是我救你,是毀諾城的機關救了我們。大娘在城裡設下了很多機關,可惜卻教那班賊子這一炸……唉,不知她們怎樣了?」

雷卷道:「好像有人發現我們了。」

唐晚詞道:「卻不知是敵是友。」

雷卷道:「如果是敵,那麼,毀諾城就已經失守了。」

唐晚詞臉有憂色的道:「如果是姊妹們,則表示已打退來敵……」

雷卷冷靜地道:「可是現在掘地的人,似乎都是男聲。」他在這時候顯出他面對大事變亂而毫不惶惑的冷靜果斷。

唐晚詞擔憂地道:「那麼,姊妹們……大娘和三娘……」

雷卷心裡一痛:他想到死去的三名雷家子弟,還有現在生死未卜的沈邊兒,但語音十分鎮定:「你先別急。我們不要說話,以免給他們認出來是敵人,我們先運氣調息,待身上重壓一旦減輕,咱們猝起出襲,看是否能闖出重圍。

唐晚詞憂傷地道:「如果大娘和三娘都……我偷生苟活,又有什麼意思?」

雷卷緊緊握著她的手,只說了一句話:「你不想替他們報仇么?」

唐晚詞咬著下唇,眼眶漾起淚光。

雷卷柔聲道:「衝出去?」

唐晚詞望著他,點了點頭。

於是他們等待。

如果毀諾城已毀,息大娘等己死,他們更要衝出去,有一日,必定要為她們報此血海深仇。

要是息大娘等未死,他們便要衝出去,與她們會合在一起,共抗強仇。

人是為希望而活下去的。

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已有了希望。

至少,要為對方而活下去。

活下去就得衝出去。

等到身上的重壓比較減輕,雷卷和唐晚詞就蓄力以待。

他們知道只要一露面,給黃金鱗等人察覺,便決不會讓他們脫身出來的。

所以雷卷和唐晚詞縮身藏於巨石間,不時作出怪聲,吸引上面的人之好奇,往這方向發掘,當壓力減輕之時,兩人便倏地竄出!

雷卷和唐晚詞驟然出現,形同瘋虎出柙,一上來,就連傷八人,正要闖出去,唐晚詞忽見地上刻字,怔了一怔,身法也同時頓了一頓。

雷卷就在她一怔一頓之間,又傷六人,疾問她:「什麼事——?」

「原來——」唐晚詞眼裡閃著光,杏腮閃現一絲喜意,即道:「咱們突圍再說!」兩人連環出手,又傷四人。

可是顧惜朝和黃金鱗已趕了過來。

這兩人武功極高,顧惜朝對雷卷,黃金鱗對唐晚詞,交手數招,四人都並未為對方所傷,但雷卷背後,卻吃了鮮於仇一杖,唐晚詞腿下也捱了孟有威一槍。

這時包圍的人已越來越多。

雷卷和唐晚詞渾身披血。

雷卷久戰無功,眼見突圍無望,忽然停手,對唐晚詞大聲道:「這不是我作戰不力,而是天亡我。」

顧惜朝冷笑道:「這句話項羽也曾說過,可是不久之後他就割下了自己的頭。」

雷卷不去理他,徑自大聲道:「我告訴你,我要殺掉那個連雲寨叛徒,再提他的頭回來見你,可證實我說的是真話。」說著向一名小頭目一指。

唐晚詞不知雷卷在這危急關頭,何作此舉,一時茫然失措。

顧惜朝和黃金鱗都是聰明到不得了的人,知道雷卷決非易惹之輩,這瀕死反撲,非同小可,且必有深意,對窺一眼,心中都忖:反正這兩人已肉在砧上,決逃不出去,還是避其鋒銳的好。

兩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禁都退開了一些。

那名連雲寨的叛徒,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腳色,無端給雷卷這一指,嚇得臉無人色,想求同僚保護,但雷卷之威,在場人人都見識過,誰也不想先給他踢到森羅殿去報到,大都紛紛讓開。

雷卷長嘯一聲,一路殺了過去,那連雲寨叛徒只想逃走,但給雷卷追上,劈手奪來一把大刀,一刀便砍下了他的頭,沿途還殺了三人,雷卷把頭提到唐晚詞眼前,道:「殺了。」

唐晚詞不明所以,只覺雷卷何必為這樣一個小頭目耗費了如許精力。

雷卷又高聲道:「的確不是我戰敗!我再殺一人,給你瞧瞧!」伸手一指,這次是遙指一名士兵,那兵士登時只嚇得七魂飛了三魄,一味搖手叫道:「別別別……救命,救命啊!」

雷卷趁他高叫之時向唐晚詞低聲而迅疾地道:「我第三次掠身殺人時你就全力突圍我斷後不要管我!」

唐晚詞一愣。

她迅即明白了雷卷的用意。

雷卷不惜耗費體力,殺一些無關輕重的小人物,以吸住全場的注意力,好讓自己獨個兒逃生——雖不一定能逃出去,但仍為自己增添了生機。

顧惜朝和黃金鱗是何等機警,雷卷趁亂中跟唐晚詞低聲說了幾個字,他們雖聽不見,但也注意到了,越發認定雷卷是有計劃了,心中更加警惕,只要雷卷不是企圖外闖,他們也要謀定後動,免得著了雷卷的計。

這一來,正是雷卷所要的。

他要的是吸住全場的注意力,以及震懾住敵人的膽氣——好讓唐晚詞有突圍的機會!

他當機立斷:眼前情勢,兩人一起突圍是絕不可能了。

所以便是:唐晚詞走!

他則吸住敵手。

他已決定這樣做。

他飛身撲去,這次引起一些反擊,肩上捱了一劍,但也順利地砍下了那名兵士的頭顱。

他回到唐晚詞身旁,故意大聲地道:「我要三盪五決,然後雖死無憾。我現在要殺的是——」包圍的敵人都怕他指中自己,紛紛嘩然散開,雷卷背貼著唐晚詞低聲疾道:「我一掠殺過去,你就向相反方向走!」

忽聞唐晚詞低沉的語言也在疾道:「你的手一指后立即伏地,有暗器!」

這次到雷卷一怔。

但他是什麼人,雖未弄清楚是什麼事,但神色不變,眼睛四周一逡,眾人紛紛閃躲,顧惜朝和黃金鱗見兩人低聲交談,知定必有詭計,暗自提防。

雷卷沉聲疾道:「我要指了。」

唐晚詞頓足道:「還等什麼!」

雷卷隨便一指,大喝道:「你!」立即伏下。

唐晚詞也同時伏低,手掌一按地上一處小小凹陷的地方,再用力一扭。

突然間,大廳上,在一些未倒塌的殘垣斷柱中,機括聲動,箭如雨下,一時間,很多人猝不及防,被暗器打中,死傷倒下了十多人。

這原本是毀諾城重地,自然裝有機關埋伏,但大都被劉獨峰手下炸毀,息大娘在抗敵時不敢啟用這機括,是怕在混戰中誤傷己方的人,不過,這些機關大都被炸壞失效,所以發射出來暗器的威力,還不及原來的三成。

不過這一下突如奇來,包圍者受傷的不少,一時陣腳大亂,顧惜朝與黃金鱗早有防備,暗器自是射他們不著,但顧忌周遭還有厲害埋伏,急忙跳開一旁,嚴陣以待。

唐晚詞這時就扯了雷卷翻滾出去!

雷卷和唐晚詞這時是盡了全力,所向披靡,闖了出去!

雷卷的背部,因維護唐晚詞,又吃了鮮於仇的一杖,不過趁這一陣亂,兩人已闖出了重圍。

顧惜朝下令道:「追!」他的鼻骨便是被雷卷打扁,恨之入骨,非要手刃之才能甘心。

雷卷便偕同唐晚詞亡命奔逃,他們開始是往西南方向走,后被高風亮領連雲寨叛徒的截擊,退走東南,但仍被冷呼兒的大軍兜截,故再折回正北面。

這一路上跟鮮於仇所率領的兵馬硬拼三次,雷卷與唐晚詞又傷了數處,不過傷得都不算嚴重。

他們左衝右突,都逃不出去,但卻感覺到包圍網正在縮小,收緊,只要四面羅網一合,他們就如同困獸,插翅難飛。

他們心中也彷惶無計,就在這時,山道上,來了一頂轎子,兩個抬轎的漢子,碩壯有神,步履輕快,武功似是不低,旁邊跟了兩個衙役打扮的人,看他們身上的官服,便知道其身份在六扇門中,必定甚高。

雷卷與唐晚詞正躲在道旁的樹叢里。

雷卷一見到那頂轎子,瞳孔就開始收縮,道:「轎里的人不管他是敵是友,肯定都是高手。」

唐晚詞低聲道:「會不會是劉獨峰?」這兩日來她隨著雷捲逃亡,兩人心無隔礙,生死相依,親切了許多。

雷卷一直注視著轎子,道:「恐怕是……」這時轎子經過兩人身前不遠,轎中的人忽然伸出了扇子。

白色的摺扇。

轎夫陡然而止。

轎子行勢甚速,但說停就停,全不震動傾側。

那兩名捕快也倏然止步。

摺扇仍伸在轎簾外,沒有縮回去,只聽轎中人緩緩地道:「外面是不是大熱的天?」這人這麼一問,彷彿他人在轎中,清涼無比,對外面的氣候全然不知似的。

左邊的捕快畢恭畢敬的答:「是。」

轎中人悠然道:「那麼你們在外面疾步,一定很辛苦了?」

右邊的捕快恭敬地答:「不辛苦。」

轎中的人溫和地道:「我在轎里坐,你們則在路上走,心中會不會覺得怨我?」

左邊的捕快滿臉橫肉,但神態十分恭謹,道:「屬下怎敢怨先生?想先生在三十年前大沙漠追拿劇盜霍獨夫,七天不眠不休,滴水未進,獨闖沙漠部落一十二次,終於將之捕獲—

—那時我們還穿著開襠褲哩!」

右邊那眉清目秀的捕快也笑了起來,道:「說真的,先生在南極冰天雪地苦寒之處,緝拿叛將馬搜神,深入冰山寒窖,在當地戰士三千一百七十八人拚死相抗中,獨擒馬搜神,不殺傷任何一人,那時候,我們還躲在襁褓中不會叫娘哩。」

轎中人笑道:「日後,你們自然也會名動八表,青出於藍,我,老了。」

雷卷聽得全身一震,臉露喜容。

唐晚詞悄聲道:「怎麼?」

雷卷道:「是他?」

唐晚詞側了側首,道:「誰?」忽然幾乎忍不住叫出聲來:「是他!」

只聽那轎中人又道:「外頭既然這般的熾熱,要是躲在草叢裡、砂石上,豈不是更熱悶難受?」

臉肉橫生的捕快接著道:「簡直熱死了。」

轎中人和氣地道:「追命,你說話未免誇張一些了。」

眉清目秀的捕快道:「奇怪,既然這般熱,為何不出來涼快涼快,卻還要躲在草堆里受罪?」

轎中人顯然不甚同意,道:「冷血,這可不一定,別人這樣做,總有他的道理和隱衷的。」

雷卷忽向後面的草堆搖搖手,然後霍地躍了出來,長揖道:「在下雷卷,拜請諸葛先生。」他此刻受傷多處,但語音洪亮,神定氣足。

只聽轎中人微訝地道:「閣下是霹靂堂的雷大俠么?怎麼會在此地?」

唐晚詞這時也跳了出來,指著轎子好奇地道:「你是諸葛先生?」

轎中人即道:「聽說近日毀諾城為人所困,你是息、唐、秦三女俠之中的哪一位?」

唐晚詞道:「我是唐晚詞。」痛泣失聲道:「毀諾城已教人給滅了。」

轎中人吃了一驚,道:「什麼,唉!」只聽他接道:「我千里跋涉,便是要解毀諾城之危的》」

唐晚詞戚然道:「可惜顯示來遲了。」

轎中人關懷地道:「息大娘和秦三娘呢?她們可……」

唐晚詞道:「她們……想必是已經逃了出去。」

「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轎中人問,「可知道她們逃到哪兒去?」

唐晚詞搖頭。

轎中人道:「唉,要是知道你們會合的地方就好了。」

唐晚詞的眼睛亮了,滿懷希望地道:「請先生替我們主持公道。」

轎中人緩緩地道:「那你是知道息大娘和秦三娘會合之處了?」

唐晚詞點頭。

轎中人道:「好,你帶我們去,我會替你們申冤的。」

雷卷拱手道:「先生之名,如雷貫耳,可否現身一見。」

轎中人笑道:「這個容易。」說著掀開了轎簾,只見一個清癯溫和,雙目神采如炬,但道骨仙風的人,端然坐在轎內。

唐晚詞幅衽一拜,道:「納蘭初見的冤獄,全仗先生持正,小女子萬分感激。」

諸葛先生髮出一聲喟嘆,道:「說什麼感謝,老夫只是義所當為,可惜還是與事無補。」

唐晚詞忽道:「先生照顧周詳,曾遣人送來白銀一百兩,使小女子得一時之安身,尚未謝過先生。」

諸葛先生遲疑了一下,道:「那是應該的,急人之難,本就是我輩該行的事。」

唐晚詞又道:「若不是先生遣鐵大人送來青聰寶馬,那一次官府搜捕,我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諸葛先生只答:「不必客氣。」

雷卷道:「我們何不一邊趕路,一邊敘話如何?」

諸葛先生道:「正好,你的傷……」

雷卷被他一提,身上的傷似又作痛起來,強作若無其事地道:「不礙事的。」

諸葛先生端詳了一下,唔了一聲:「看來不輕哩。你過來,我替你瞧瞧。」

雷捲走上前去,道:「偏勞先生了。」邊向兩名捕快抱拳道:「請教兩位可是名動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二?」

眉清目秀的捕快還禮,道:「我是冷血。」

臉生橫肉的捕快指了指自己,答:「我是追命。」

雷卷道:「聞名已久,如雷貫耳。」這時他已走近諸葛先生的轎前。

諸葛先生笑道:「卻不知你們是約好在哪裡會合?」邊要趨近察看雷卷身上的傷。

唐晚詞也隨雷卷趨近,這時忽然問了一句:「你也要去?」

諸葛先生怔了一怔,答:「當然。這件事,我管定了,決不讓黃金鱗這干狗官胡作非為!」

唐晚詞笑了,笑的甚是嫵媚。這女人的一笑,彷彿讓人光是看了舌尖也傳來甜味,只聽她笑道:「那麼就只讓你這狗官一人得逞?」

話一說完,她就出手!

她一刀就搠向諸葛先生的心口去!

冷血和追命本來正迷醉於這個女人那風塵中的一笑,覺得無限艷冶的風塵味,濃的化不開,驀然間,笑意盡去,刀光冷。

刀鋒已釘向諸葛先生的胸膛!

這一刀要是刺向他們兩人,他們就肯定在這美人一笑間心臟被穿了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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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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